其实事情,比他说的要难一些。
谷小颖信上让他找到陈影正的家人,给他留了陈影正家的位置。
他让人找过去的时候,那宅子都已经在一场大火之中,化为飞灰。
他们到哪儿的时候,正好扑灭了大火,但火难之中,并没有尸体,陈影正的家人,被人带走了,之后那些人又用一场大火毁灭了痕迹。
意识到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他就以有人偷窃了他府上重宝的由头,将岳阳庄所有人都派出去找人了。
终于在一家落魄了许久的空宅子里,找到了这些南荻人和被他们带走的,陈影正的家人。
“只是,草民带着人过去的时候,悲剧已经发生了。”
他从信上,得知了事情的全部过程,对那一家子的遭遇,其实没什么怜悯和同情,现在表现出来的,都是装出来的。
要怪就怪陈影正吧。
那些南荻人也确实该死,他相信,终有一日,景国的铁蹄会踏平南荻。
陈影正一听“悲剧”二字,身子更软了,他转过头,哀求地看向扈景深,“我……”
扈景深没看他。
江古寒已经让人将那些南荻人带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陈影正的家人。
他爹,
陈老汉,一条腿被人打断了,血肉模糊地吊在胯骨上,胳膊像是被重物碾过一样,也软绵绵地挂在肩膀。
许是担心吓到大家,扈景深从旁耐心的解释:“南荻人用石磙子在他的右腿和胳膊上碾过去,骨头都碎了,没办法医治了,我请了大夫也只能保住他的性命。”
在陈老汉身后,是一个身上披着一件男人外衣的妇人。
“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带她梳洗,只能找了一件外衣给她披上了,有碍观瞻,还望大人见谅。”
妇人的怀里,抱着一具没有头的小孩儿的尸体。
她双目无神,跪下去的时候,男人外衣掉下去,众人这才瞧见,她得衣服已经被人撕碎,像是破布条一样,零零散散地挂在身上,根本遮不住身上的风光。
不过,她的身上也没有什么风光可言,只有遍布的青紫掐痕,巴掌印和咬痕。
一眼就能看出来,她遭遇了什么样非人的对待。
还有他怀里那个孩子。
陈影正再也忍不住,朝着妇人爬过去,“荷儿——”
妇人被丈夫呼唤,却连头都没抬一下,眼睛也没眨一下,就紧紧抱着怀里的无头孩子。
那孩子其实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孩子了,
四肢扭曲变形,身上已经没有了皮肉,只剩下森森白骨,就连手指上,也就只有一点肉末沾在上边。
这孩子,是生生被活剐了的,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在女人的身后,是一个七八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怀里,抱着的,似乎是一颗头骨?
没错了,是头骨,脑浆子都流到小姑娘的身上了。
而这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烂了,白嫩的皮肤上没有一块好肉,分明是经历了和她娘一样的虐.待。
这样,这孩子还能活着?
在场所有人看来,这些人都应该撑不住了。
扈景深适时开口,给大家解惑:“那些南荻人给他们喂了吊命的药,又用陈影正的性命威胁他们,他们才不敢自尽。”
陈影正已经泣不成声。
陈老汉忽然拖着残躯,来到陈影正面前,他盘着好腿坐在地上,另一条腿,像一只巨大的肉虫子一样,软趴趴地瘫在地上。
“儿啊,他们说,你诬陷谷巡检?”
陈影正垂着头,“儿子错了,儿子知道错了!爹!儿子罪该万死,却牵连了爹和荷儿,还有……”
“你是错了!”陈老汉厉喝一声,打断了陈影正
的话,“谷巡检赤胆忠心,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你怎么敢!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
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上,求谷怀策的原谅。
接下来的事情,谷小颖不爱看,她拉着江朔州跑去找扈景深了。
“扈伯伯,扈伯伯!”
“诶哟,小颖!”扈景深一弯腰,就将谷小颖拎起来,“嗯,重了些,看来这事儿没太影响到你。”
“我哥哥清者自清,还要多谢扈伯伯帮忙了。”
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扈景深说的轻松,但谷小颖知晓,他定然是费了不少力气,才能促成这件事情的。
“扈伯伯的腿怎么样了?”谷小颖挣扎着从扈景深身上滑下去,拉着扈景深在椅子上坐下,“我再给你看看。”
扈景深便乖乖坐在椅子上,任由谷小颖摆布。
“快好了,但暂时还不能久站,不能剧烈运动。”
这些,清河镇的大夫,一定都叮嘱过扈景深了。
按理说,扈景深此番,完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的。
“扈伯伯,你怎么还亲自来了?伯母都没阻止你吗?”
“阻止什么?”扈景深笑呵呵地说,“要不是庄子上正
在待客,暂时离不开人,她都要亲自跟过来了。”
“那,扈伯伯你怎么?”庄子上海有客人呢,主人倒是先跑了,这合适吗?
“不是什么外人,是你伯母的娘家人,身子有恙,要找个钟灵毓秀的地方修养一段时间,就到岳阳庄来了。”
谷小颖自己就是大夫,听说有人身体有恙,又是路静年的娘家人,便多问了一句:“可有需要我的地方?”
“不是什么大毛病,就不用我们小神医亲自出手了。”扈景深调笑了一句。
谷小颖还是第一次被长辈叫小神医,平常听着外人叫,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扈景深当然也没有忽视江朔州,“江小公子也长高了些。”
江朔州点点头,“扈庄主一路舟车劳顿,方才我已经让下人准备客房了,扈庄主便在县衙小住两日?”
“不了不了!”扈景深摆摆手,“我此来就是为了小颖兄长的事情而来的,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就不多叨扰了,还得再去拜会一下我那老友。”
谷小颖和张芸说了一声,就带着扈景深去了常记医馆。
“这,这是怎么回事?”扈景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