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哪曾想过,沈溪岚的靠山会是韩鹿梦。
肠子都要悔青了。
“娘娘兴许是换了环境,一下子不太适应才落了病……”
韩鹿梦道:“是么,那这褥子也是她自己汗湿的了?”
“近来天热,可能是这样的……”
她说话的头越来越低,韩鹿梦的语气自带杀气,如冷刀一般令人后背生寒。
“既然如此,要你们有什么用。”
几人全身僵住,猛地跪倒一排磕头:“掌印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张偿。”
内务府总管一并跪倒:“奴才在!”
“本座看,这内务府也没必要留着了,这点小事都要本座来教,那本座养着你们,积德玩呢?”
他把玩着墨色扳指,神情就像与人闲谈般悠然。
张偿听了,后背却冒出一身冷汗,连忙保证:“奴才知错,奴才这就把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拉出去杖毙,肃清下人风气,此类错误绝不再犯!”
他摆摆手:“自去领罚,换几个懂事的下人过来。”
顶撞沈溪岚的几个下人被拉去杖毙。
叫声凄厉。
迎梦也被列入其中,要出去的时候,韩鹿梦忽然叫住了她。
“你叫什么。”
迎梦一愣,卑躬屈膝道:“奴婢迎梦。”
“把你主子的褥子换了,你主子娇贵的很,从小就
好得病。”
迎梦愣了片刻,听到给娘娘换褥子才反应过来,连忙去办。
眼神单纯,没有半分算计的心思在里面。
沈溪岚看错了那么多人,倒是这个,难得看对了眼。
韩鹿梦也就消了将她一并赶出去的心思。
……
小小的思韵宫,因为韩鹿梦的到来变得蓬荜生辉。
里外都是等候着侍奉的下人。
沈溪岚在午时才醒,睁开眼睛,便看见一旁的矮榻斜倚着个人,他一身墨色长袍,惬意地捧着册子看,不知在看什么。
她便知道,自己这算是又赌赢了。
她叫迎梦去吟花殿,为的就是试探韩鹿梦的态度。
他说陪她走一程,可韩鹿梦的为人,她不是很相信,转头便反悔,他也不是没做过。
沈溪岚死过一次,怕了。
如何复仇,如何规避前世犯下的错误,她已有了明确的计划。
但韩鹿梦这个人,是她计划里最大的不确定。
用好了便可平步青云,逆流直上。
若用不好,那她这一世,无论如何翻腾,都翻不出他的掌心。
于是她问:“掌印怎么在我宫里?”
韩鹿梦听见这话,笑着走来:“娘娘唤本座来的。”
他贴上沈溪岚额头,高热已退,没白天那么严重了。
韩鹿梦的手背很硬,有些凉意,她现在
浑身汗涔涔的,他的手反倒像冰块一样,靠上去很舒服。
这个动作,讨好了韩鹿梦。
“从前你可不是这么乖顺,本座倒是有些不认识你了。”
她闭着眼睛感受,半晌,微微睁开眼睛。
她眼睛本就清透,才醒,更显得水光潋滟,勾人魂魄。
“那掌印讨厌吗?”
韩鹿梦:“不讨厌。”
她暗暗松了口气,韩鹿梦却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似的,主动说道:“以前你和邵岚岚形影不离,如今闹成这般水火不容的田地,本座瞧着,可比话本有意思的多。”
他含着笑意。
其实韩鹿梦以前便是个爱笑的人。
鲜衣怒马,玉冠束发,挽着他的木剑,在书院的杏花树下与人比武,笑声郎朗,一直从树下传入堂中。
那是无比清爽的笑,就像春日的一缕晨风,令人心神一亮。
现在却是截然相反,他性格变了,骨相仿佛也随之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隐隐带着几分森冷。
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都叫人心底跟着凉了一截。
“如果,这种恶劣俗套的情节能讨得掌印一时欢心,那也算有所价值了。”
韩鹿梦:“你不用哄着我。”
沈溪岚的下巴随之被抬起,她现在还很虚弱,韩鹿梦的动作毫无征兆,于是她有些猝不及
防地对上了他深邃的长眸。
“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沈溪岚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或许,掌印可以说的再明白点。”
韩鹿梦随之道:“本座记性不好,你也不记得了?”
她小眉头微蹙,韩鹿梦点了点,似乎觉得那样不好看,把她小眉头抹平,说了四个字:“白马书院。”
这四个字,顷刻把她带回很多年前。
白马书院是先帝主张设立的学府,专收容皇亲贵胄,将他们培养成国之栋梁。
爹爹沈栋,便是先帝钦定的第一太学。
她、韩鹿梦、邵岚岚、包括太子哥哥等人,都在那有过袍泽之谊。
先帝去后,爹爹横死,如今白马书院名存实亡。
沈溪岚记着那时她与韩鹿梦没什么交集,顶多就是说过几句话的关系。
见她实在想不起来什么,韩鹿梦便提醒:
“别人都对本座殷勤,就你冷着个小脸,好像本座欠了你几万钱似的。”
沈溪岚不解:“冷着脸?”
她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热情之人,平时也是挺爱笑的,应该不会对谁冷着脸才是。
韩鹿梦再次提醒:“那韩公子,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了不得的。”
“……”
她以前的确是这么说过韩鹿梦,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千万别因为
这个坏事,她试图解释:“兴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韩鹿梦抬眸,静静等着她继续说,沈溪岚却顿住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年她是这么说过,不过她并未撒谎,韩鹿梦对她而言,和其他人一样并无不同。
正当她纠结之时,一道声音出现,拯救了她。
是秦韶。
他站在门外,隐隐现出他的身影。
“干爹,修整的狩猎事宜送过来了。”
每年这月份都有皇家狩猎,沈溪岚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事也是韩鹿梦在管。
大邑极为重视狩猎,往年谁狩到的猎物最多,不仅有机会得到皇帝的赏识,还能升官加爵。
不过那都是先帝在时的事了,公良察继位后,这狩猎也不过就是个形式。
和白马书院一样,名存实亡。
韩鹿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似乎就在这办起了公务。
沈溪岚一直很担心,如今她的贵人,按理应当去侍寝的。
可她不想,于是隐晦的问了韩鹿梦,他的目光从册子上挪开,费解地问:“沈溪岚,是什么让你觉得,本座的人谁都能碰?”
原来在韩鹿梦的心里他已经狂妄到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她心中腹诽,却是松了口气。
好在,不必侍奉那位昏聩的皇帝。
梦里,爹爹骂的能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