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司音猛地扣上锦盒。
定是今晚喝了酒,她才会想起他——瓦达尔王,赫连循。
司音闭了闭眼,默默告诉自己喜欢的人是沈既白,那个同赫连循一样年纪,一样骁勇善战,却儒雅斯文的沈既白。
司音将锦盒推回原处,赤脚踩在毛毯铺就的地面上,脚步虚浮地走回床榻,月色在她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孤影。
她背对着月光,蜷缩在衾被里,手中却攥着那个未刻完的生肖羊木雕,紧贴在心口,慢慢阖上眼睫,强迫自己睡去。
翌日,当司音的婢女银钏端着盥洗之物进来时,却惊讶地发现司音早已起身。
司音披散着如瀑长发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柄刻刀认真地刻着一个物件,柔软的裙摆逶迤垂在榻边,随着银钏的开门,轻轻晃动了一下。
熹微的晨光投落在司音的长睫上,衬得没有笑容的脸,清冷如枝头雪。
银钏看着雕刻的司音,有些久远的画面蓦地浮上眼前。
瓦达尔王很喜欢雕刻,更喜欢坐在司音旁边为她刻些小玩意。
起初,司音总是一副不理不睬,一点也不喜欢的模样。
可渐渐地,她会偷偷去瞟瓦达尔王在刻什么,如何刻。却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立即转过脸,继续装作漠不关心。
后来,司音也会趁瓦达尔王不在,拿起他的刻刀,照他刻好的物件模仿着雕刻。
一开始并不顺利,还总会划伤手,她一边擦着手指上的血,一边又不信他能做的事,她做不了。
直到那日,提前回来的瓦达尔王发现司音竟然学着他的样子在雕刻,难以掩饰的喜色浮上他的眼眸,他问司音:“音儿想学吗?孤教你?”
司音有种小孩子偷摸做事被大人发现的祟感,她别扭地放下刻刀,板着脸,嗔道:“我才不用你教,我自己就能学会。”
瓦达尔王同以往一样,不以为意地笑笑,也不反驳她。只是从那天起,他会在司音的床榻边,放些容易雕刻的小物件方便她模仿。
也会在自己雕刻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要如何下刀,如何转角,如何雕纹路……
司音面上不在意,却不知不觉中早已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再后来她终于能一模一样地复刻他的木雕。
银钏记得有一日,司音将她刻的木雕和瓦达尔王刻的木雕同时摆在桌子上,一模一样的两个木雕互相对望好似在照镜子。
司音单手托腮,歪头看着两个并排而放的木雕,细白的指尖拨一拨她雕的,又拨一拨他雕的。
那一刻,连司音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唇角弯成了最好看的弧度。
银钏收起思绪,再次看向司音时,心中五味杂陈,她轻声问:“公主可要盥洗?”
司音没说话,她依旧垂眸刻着手里的生肖羊。
银钏以为司音没听见,便放下手中的盆,缓步走到榻边,又问了遍:“公主可要盥洗?”
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一滴泪落在了司音拿在手里的木雕上,银钏吓了一跳,忙蹲下身,跪在司音面前,担心地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司音盯着那滴泪,好半晌,才迟声开口:“忽然想他了……”
司音攥紧了左手中的生肖羊,放下右手的刻刀,转头看了眼窗外白得刺目的雪色,伸出食指不确定地从眼睑下方划过。
手指上湿润的触感,木雕上滑落的水珠,无一不在告诉她,她竟然真的流泪了。
银钏知道司音说的是瓦达尔王,她鼻子一酸,低下头忍不住跟着落泪。
她从小服侍司音,又陪她嫁到草原,她知道她的公主有多要强,见司音落泪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而司音哭得最厉害的一次便是同瓦达尔王诀别的那晚,银钏曾想公主会不会对王上也动心过?
然而,回到大魏的这三年里,司音像是故意告诉所有人,又像是提醒她自己,她喜欢的人是沈既白。
“公主……”银钏哽咽着,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司音。
有什么比逝去的人,更叫人意难平的?
司音望着窗外的簌簌飞雪,苍茫的雪色中一切都变得朦胧虚无。
她想起了冬季的草原,霜雪漫天,赫连循扬鞭策马朝她而来,飒踏的马蹄溅起一路雪雾。
然而,每次她都能从袅袅雪雾中辨清他的眼睛,又每次都堪堪转过脸别扭地不看他。
但她知道他不会生气,他会在经过她身边时,俯下身勾住她的腰,将她捞到马背上,置于他身前,朗笑着带她驰骋草原。
草原上的朔风迎面吹在脸上,冷冽刺痛,他便将她裹进带着他体温的大氅里,他凝着笑意的低沉声线里蕴着期盼,他说:“其实草原很美,音儿要不要试着去喜欢?”
那时的她自是没有说话,她固执地缩在自己圈禁的狭小空间里。
司音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她仰起脸,亦如当年一样倔强地不让蓄在眼中的泪流下。
赫连循,我后来想告诉你我的回答,可你却再也听不到了……
窗外,雪色凄清,雾失楼台。
屋内,月迷津渡,情问几许。
——
题外话:和小书友们分享下写作过程,其实最一开始我想的人设里根本没有瓦达尔王。但写第59章那天,莫名就想写瓦达尔王那样一个人设了,而且写得特别顺畅。写的时候我自己哭了,后来就想再写一些关于瓦达尔王的事,顺带着司音的人设也发生了变化。
今天发完61章我看到很多小书友也很喜欢瓦达尔王,便又想再多写一些,而且我发现每次我写虐的部分都写得超顺超快。然后我就想:我也许适合写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