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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人将姜妤抬去里间平时店小二用来休眠的床榻上,又是备热水,又是备吃食,忙得团团转。

    谢山逢进屋瞧时听到姜妤唤了几声爹娘,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滑过耳鬓,隐没在了枕中。

    想来是姜府也遭了劫难,而姜父姜母未能幸免于难。

    可,姜妤怎会到这来了,那个三皇子呢?莫不是也遭了难?

    谢山逢拿了巾帕替她拭去泪水,撑着头坐在榻前盯着人瞧,思绪却是飘远了,想他师父和师叔快些来,又想今晚那蛇妖又出来,便是一阵胸闷气短。

    未发现姜妤的眼皮动了动,掀开朝他看了过来。

    “山逢哥哥?”少女的嗓音沙哑低沉,一出口泪水便又开始掉落,蓦然起身将刚回神的谢山逢抱了个满怀。

    “山逢哥哥呜呜呜……”

    姜妤哭得伤心,与他说自己被丈夫抛弃,家破人亡,说罢泪是无论如何也擦不净了,直到哭得浑身抽搐,喘不上气来。

    谢山逢看得心惊,慌忙抬手替她抚背,又出言轻声安慰,才叫人情绪缓了下来。

    阿福替丫鬟端药过来,瞧见许漾站在门口发愣,他挨过去往里瞧了眼,“许公子,你怎的不……”

    许漾睫毛轻颤,攥着衣角的手一松,缩脖子转身跑了。

    “嗯?”阿福眨了下眼,上一瞬还疑惑他怎的了,下一瞬便瞧见了屋里抱在一起的两人,顿时便哑了声。

    在门口踌躇半晌才抬脚进去,将药搁下,“少爷,药煎好了。”

    谢山逢看了眼冒着热气的药,一看便是刚出锅,便叫他先放在那,等凉些了再让姜妤喝。

    阿福几次欲言又止,谢山逢扭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无事了。”

    阿福讪讪退出去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

    心道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快走,二人好再搂搂抱抱嘛。

    这少爷怎么回事,怎的和姜小姐不清不楚的,二人如今都已是各自成家的人了……

    他心里嘀咕得厉害,刚走两步便撞上了折回来的许漾,想到屋中情形,迟疑了下,索性将人拦住了。

    “许公子,膳房多炖了一些补身子的汤,你要不去喝点?”

    不待许漾回答,他便上手拉了许漾往后厨去,“许公子气色这般差,应当要喝些才是,那本就是炖给你们主子喝的,留着也是可惜。”

    许漾便不再说什么,跟着他一道去后厨,得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药炖鸡汤喝,见有厨子在忙活,便不欲去其他地方,留下来帮他们看火。

    待饭菜做好,他出去时正瞧见谢山逢站在二楼上,一旁坐着姜妤,二人不知在谈些什么,许久未下来。

    饭桌上,姜妤同谢夫人做一桌,谢山逢也坐过去,许漾从厨房钻出来,手里端着菜盘子,搁在最后仆人桌,他便顺势坐下。

    原本小厮们还谈着话,这下谁都闭了嘴,面面相觑。

    阿福端了汤过来,瞧见他愣了下,转头看向主桌,又看向他。

    阿福挨着他坐下,小声问他:“许公子,你怎么坐到这儿来了?不同夫人和少爷他们一块儿吃吗?”

    许漾面色苍白,只摇了下头,没有吭一声。

    阿福仍是不放心,又瞧了眼主桌,“我们这些下人吃的不比主子好……”

    不待他说完,许漾留了句“我去找阿坤哥”便抱着自己的碗起了身,走到了薛坤所在的那桌坐下,埋头就吃了起来。

    阿福嘴巴还没合上,呆了呆。

    这头薛坤和钟兰心相视一眼,皆放了筷,软声问他:“阿漾不高兴?”

    许漾摇摇头。

    见此,二人也不欲多言。

    现在这种情况,又有谁能高兴得起来呢?

    三人便心思各异地吃了起来。

    主桌这边还未开动。

    谢识安肚子早叫了好些声,见谢夫人不动,便也强撑着不动,不用说也知道在等谁,他心里骂骂咧咧,看着满桌的饭菜咽了咽口水。

    迟迟等不来许漾,谢山逢起身便要去寻人,看到他在薛坤身边吃得正欢时脸顿时就黑了。

    偏许漾埋着头,压根不曾发现他。

    谢山逢便是恨恨咬牙,转回去坐下,叫了谢夫人,拿了筷子便开动。

    谢夫人知薛坤和钟兰心二人是许漾的朋友,倒也未多想,心思沉重地拿起了筷子。

    不过半日,她便好似苍老了十几岁,谢山逢再怎么劝说也没用,道理都懂,可到底是过惯了安稳日子,如今灾难来临,承受压力还是弱了些。

    饭桌上姜妤吃得最少,只吃了几口便食不下了,倒了两杯茶一杯给谢夫人,一杯给谢山逢,望着二人喝下,便红着眼说想回房一个人静静。

    谢山逢将她送去屋中要出去时,姜妤忽地叫住了他。

    声音莫名地急切和慌张。

    谢山逢顿住脚看她,“怎么了?”

    姜妤却是只张了张口,什么话都没说,复又摇头,低低说了声“没事”。

    谢山逢便又安抚了她两句,让她好好歇息,方才转头出去。

    姜妤攥住衣袖的手轻轻发颤,想到方才递出去的那两杯茶,心里头苦涩一片,这会儿连唇瓣都不住抖动,泪水簌簌落下,又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用过饭,眼见天色渐暗,家丁们皆是面色沉重,神情麻木,更甚者已有丫鬟躲在角落里抱成团偷偷哭了起来。

    谢山逢找到许漾时,许漾正在和薛坤下棋,不知他俩从哪找到棋子,一堆下人围观,许漾皱着眉要落不落,对面的薛坤也不急,温和地笑着,叫他慢慢来。

    谢山逢站到许漾身后,瞧了眼棋盘,冷声说:“马,进。”

    坐着的人脊背微僵,不曾回头看他一眼,便是随手落了一子。

    谢山逢蹙了眉,“许漾你榆木……”

    “阿坤哥,”许漾看向对面的人,“到你了。”

    谢山逢的话被打断,二人继续下着,仿佛没看到他这人,也未听到他刚才说的话,围在一旁的下人们感受到了其中微妙的气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远离了此地。

    许漾是不会下围棋的,薛坤当初给人做过陪训手挣钱,技术精湛,方才也是一步步教许漾如何下。

    许漾学得慢,才刚学会上手,他二人不过是下着玩罢了,旁人还会指点许漾,许漾也都听了,偏谢山逢出声,许漾眼皮也未掀一分,愣是随手下在了一处。

    谢山逢此刻整张脸黑如锅底,恼怒地掐住许漾的下巴,强硬地将人的脸掰过来,“许漾,你什么意思?”

    早上还好好的,从用膳那会儿起这人便给自己脸色瞧,也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了,给自己冷脸看作甚?

    谢山逢就不是会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更不会因着有人不理自己了便要一直念着对方,满心满眼都想着这事,谁让他不高兴了便只有挨他训的下场。

    却是看到许漾的脸时怔了一怔,手下动作放轻了许多,吃惊问:“你,怎么了?”

    只见许漾双眼通红,只这般看他,眸中便尽是难过,看得他心一哽,被什么刺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