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惊疑不定,在狗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时始终心软了,转回去将他扶起。
“小漾,好孩子,上次是伯伯对不住你,伯伯只是……只是想吃口饭,伯伯不是故意要害你的。”狗王紧紧握住许漾的手,“小漾,你原谅伯伯这一次,伯伯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许漾抿着唇,一回想当日情形便又不敢轻易信任他。
可到底是从小到大跟着的长辈,他不忍心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这样卑微,毕竟,他们才是一类人啊。
许漾没回这话,拉了他往外走,“狗王伯伯,我带您去吃点东西罢。”
闻言,狗王哪里还有心思管他原不原谅自己,忙屁颠颠跟上去。
在酒楼大饱一餐,狗王拍拍隆起的肚子,一直叫着许漾乖崽。
一桌子的饭菜全进了他肚里,许漾生怕他不够吃便未动筷子,见他吃饱了,许漾摸了摸钱兜,想着再拿点给他买衣服,到时再向谢夫人赔不是。
若谢家要他做生意,他便能为他们出点力,也不算白吃白喝,若不要,他去捡破烂换了钱再还。
打定主意,二人出了酒楼,狗王在一旁搓着手,眼珠子转来转去,一心想着怎么把许漾搞到即从那儿去,而许漾则四下巡视,寻找卖衣的店铺。
刚走了没一会,前方忽地迎面走来一群小厮,个个手中拿着棍棒,拍打着手心在二人面前站定。
这是要作甚?
许漾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狗王正低头想事,还在往前走,被许漾一把拽住,抬头刚要骂他,忽地瞧见前面那帮人,立时撒腿就跑。
“追!”
几人抄着家伙追上来,许漾和狗王跑入小巷子里,急促喘息着,回头一看,他们还在追!
“狗王伯伯,他们是什么人啊?”
前面好些挂着染布,狗王跑在前头胡乱抓下来踩在脚下,头也不回地吼了句:“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人?”
扯一块岱赭染布时把杆子也扯落下来,许漾跑时没注意,脚勾过杆子,一个踉跄,径直朝前扑倒在地,好在有染布垫身才没摔破皮。
“快追,别让他跑了!”
闻声,许漾慌忙爬起来,跑出老远的狗王又折回来一把将他拉起,继续吭哧吭哧往前跑。
只是跑得太急,他刚吃了一肚子的食物,这会儿肚子突然翻滚刺痛,跑了没两步便捂住肚子停了下来。
“狗王伯伯……”
“小漾,”狗王抓紧许漾,“伯伯肚子疼,跑不了了。”
“我……我背你……”
不待许漾蹲下身,那些人已追了上来,迅速将二人围住。
“看你现在还能往哪里跑?”领头者地步步逼近,睥睨着半跪在地的狗王,“老头,前两天你偷了我家老爷的金珠子,可还记得?”
许漾愣了瞬,低头看向狗王。
狗王眼神躲闪,“你别血口喷人,我何时偷过你家老爷的东西,有本事拿出证据,若拿不出何以见得是我偷的?”
“证据?”领头者大笑出声,“对付你这么一个小乞丐还需要证据,难不成我们还能污蔑了你不成?”
棍棒伸出,许漾一惊,欲伸手挡住,只见对方拿棍棒抬起了狗王的下巴,“我数到三,若不教出来,就只能拿你一条腿去给老爷提赏了。”
“三。”
闻言,狗王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金珠子掉了!”他道,“我偷出来时跑得太急,掉路上了,再回去找,无论如何都没有找到,求求你们放了我,我虽偷出来了,却没用到自己身上啊。”
“二。”领头者不为所动。
“爷,”狗王哭得涕泗横流,“爷,我这儿真的没有,我……”
“一。”
顿了下,那人退开,摆摆手,“打。”
“爷!我知道错了……啊!”狗王背后挨了一棍,疼得仰头嚎叫,前头又挨了一棍,连忙抱住头连连求饶。
“狗王伯伯!”许漾冲上来将抱住,“你们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几根棍棒前后落下,砸得他胃差点吐出来,刚脑子一热便冲了上来,这会儿被打疼了,哭叫着想躲开,却在须臾间又被砸了好几棍。
许漾被棍子砸得眼冒金星,倒在地上蜷着身疼得快要死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才罢了手。
“那老乞丐呢?”
“跑,跑了……”
“连人都看不好,还不快追!”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许漾悄悄睁开眼四下瞅了眼,巷子里已空无一人,他艰难爬起来,疼得倒吸口凉气。
“狗王伯伯?”
一阵秋风吹过,散落在地染布随风而起。
他没有见到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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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王一连跑出几条街才敢停下,扶住墙不住喘息,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四下瞧了眼,没瞧见可疑的人后才摊开手。
粗糙干枯的掌心上躺着一块紫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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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漾一瘸一拐回了府。
他没敢从正门回去,从侧门悄悄溜去了阿福的住处。
阿福刚喂马回来,正看着院里练功的一老一少出神,后背忽被人拍了把,转头见是许漾,惊喜道:“许公子。”
刚出声便见着了他脏污的衣服、凌乱的头发,再一瞧,脸都是煞白煞白的。
“你……”阿福傻了眼,“这……”
“阿福,”许漾撑住他的肩,“我……我可不可以在你们这儿沐浴梳洗一番,我这个样子,若是被少爷见了他会生气的。”
阿福点了下头,又连连点头,“自然可以,我,我现在去烧水。”
许漾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用书院学来的礼数回道:“多谢阿福,有劳了。”
阿福爹收了势走来,“怎的了这是……少夫人?”
“你这……”他惊奇地上上下下看他,“被何人打了?”
没人关心还好,有人关心许漾便红了鼻子,瘪着嘴说:“一帮坏人。”
呃,这说了跟没说似的。
阿福爹拿了石桌上的水壶大口灌了一嘴,擦掉流到下巴的水渍后问:“少爷可知?”
提到谢山逢,许漾便慌了:“不要告诉少爷!”
“那怎么行,你磕着了碰着了理应让少爷知晓,更何况被人打了,这口气不能憋着,少爷得让人为你出气啊……”
“不要。”许漾红了眼,“他们本来打的不是我,是我……是我要救人自己上前找到的……”
若同谢山逢说了,谢山逢只会骂他蠢。
“好好,不告诉,不告诉。”阿福爹将水壶放回去,抬手捶了捶背,“那少夫人便先到屋里坐着歇息等阿福罢,院里头热。”
许漾应了声,往阿福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