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坐下,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许漾便觉哪哪都疼,特别是背部,那几棍子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阿福从井里打了桶水上来,这才刚放下,阿九过来便舀了一瓢仰着头从脸浇下。
阿福吓得抢过瓢丢进水桶里,拍了拍他被水浸湿的衣襟,面色不虞:“阿九,这样会着凉的。”
阿九浑然不觉:“不会,这样舒服。”
“那也不行,”阿福推着他往屋里去,“你快进去换一身衣服……唉算了,你先等着,等我烧好了水,你同许公子一道洗了再换干净衣服。”
阿九不跟他犟,让进屋便进屋。
一进屋就听到了许漾的闷哼声。
顿了片刻,抬脚过去,“阿漾,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许漾脱了衣,露出后背横七竖八的手臂粗的红印,在白嫩的肌肤上显得甚是可怖,碰一下便颤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阿九不轻不重地按了两下,见他反应强烈便收了手,“未伤到筋骨,回去用冷巾帕冷敷一刻钟,少吃辛辣之食,只需修养些时日便好。”
“阿九还懂这个?”许漾扯好衣服,两眼发亮,无不敬佩道,“好生厉害。”
“略懂一些。”阿九想到什么,沉了眸子,“我娘教与我的。”
许漾不知他怎的突然间就变得失落了,许是想到了他的娘亲。
许漾从有记忆他的娘亲便不在了,独自过了这么多年他只会偶尔想起,并没有多大感觉,见阿九如此,只诚恳道:“那阿九的娘亲是个了不起的人,和阿坤哥一样是救死扶伤的英雄,阿九也很厉害,还这么小就学会了。”
阿九微怔,而后露了笑,“谢谢阿漾。”
可,她不是什么英雄,不过是深宫里头,一只到死都飞不出去的燕罢了。
在阿福这梳洗干净,许漾又被弄脏的衣服放水里搓了几下,今儿太阳毒辣,丢院里晾衣架上一个时辰便能干透。
待回了抚风院,许漾做贼似的猫着腰到廊下,扒着窗偷偷往屋里望去。
谢山逢不在。
好事!
许漾顺利溜进屋,按照阿九说的,到院里打了井水上来,又端着盆噔噔噔回了屋,拿巾帕打湿,再脱了衣,万分艰难地盖到了背上。
喟叹一声,倒头趴在了榻上。
迷迷糊糊醒来时,他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脸上,有些痒,不客气地抬手拍开,嘟囔着欲翻身。
这一翻,疼得差点见到了他太奶。
睁开眼,正看到一张俊脸挂在床前,吓得失声尖叫。
谢山逢一把将人按住,“闹什么,见鬼了?”
他有这么吓人?
许漾千防万防,醒来突然见到人就在身边,吓得心脏没绷住才叫了出来。
一冷静下来,他便想到了自己如此提防谢山逢的原因,脑海中只冒出了两个字。
完蛋。
再去看谢山逢的脸色,黑如锅底,定是气坏了。
许漾默默拿起被褥挡住自己赤裸的上身,对他咧嘴笑了下,“少爷,你……你方才去哪了,我回来没见着你……”
“去找小狗了。”
“小狗?”许漾眨了眨眼,“府中有养狗吗,我从未见过,长什么样的啊,可是离家出走了,少爷找着了没有呀?”
“养了一只。”谢山逢咬牙切齿,“找着了。”
“找着了便好,外面坏人可多了,若让它出去了要被杀死的。”许漾真心为他高兴,突然想到什么,又僵了脸,“可是少爷都生病了,怎的还跑去找小狗?”
谢山逢直勾勾盯着他。
“少爷可好全了?”许漾探手去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烫手,“少爷风寒未愈,还是不要乱跑了,以后小狗跑了我替少爷去找罢。”
谢山逢嘴角微抽,“我自己找。”
许漾感慨:“少爷亲自去找,一定对少爷很重要。”
顿了下,又问:“可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少爷的狗啊?”
“你眼瞎。”
“……少爷骂人。”
谢山逢冷哼,抬腿用膝盖顶了顶床沿,“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逃不掉。
许漾缩缩脖子,不敢吭声。
“一天不看好你,你就又被人揍,谁有你能耐?”谢山逢一屁股坐在身侧,粗鲁地把他拉过来,目光一寸寸落在背上,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想杀人。
这背就像一块玉,如今玉被摔在了地上,上面多了瑕疵,难看死了。
“棍子打的?下手这么重,你招谁惹谁了?”
“我……”许漾瘪了瘪嘴,“我又遇到狗王伯伯了,他,他偷了别人的东西……”
“又是他。”谢山逢一巴掌拍他屁股上,“上次就是被他害得险些失了身,现在又因他被揍,许漾,你简直蠢死了。”
“呜啊。”屁股上也挨了棍子,被他这么一拍许漾猛地一抖,往前窜了些,衣服落了大半,细窄的腰肢明晃晃地露在谢山逢眼前。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嘛……”
“还敢有下一次,我打断你的腿。”
谢山逢一手按住他的腰肢,触感滑腻柔软,顿了下,又一巴掌甩他屁股上。
“啊!”许漾气恼地回头瞪他,“我都知错了你怎的还打,我屁股要烂了!”
“还敢顶嘴。”谢山逢手抬起,又落下。
许漾瞪大眼,急得抓住他的手按在怀里。
“少爷,”他眼尾发红,泪眼汪汪,“少爷,我真的知错了,你别打我了。”
可怜得紧。
谢山逢睨了眼被他抱在怀里的手,“若敢有下一次……”
“没有了,”许漾急忙道,“绝对没有了!”
末了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
眼神无比诚恳,让人不信都难。
“行。”谢山逢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往外走。
许漾爬到榻边,对他背影道:“少爷,您要去哪?”
“给狗找大夫。”
“小狗受伤了?”
谢山逢止住脚,回头看他。
许漾一双清澈明亮的眼正呆呆看着他,又不放心地问:“小狗伤得重不重啊?”
视线淡淡从他胸膛上扫过,谢山逢薄唇轻启:“死不了。”
“那您快些去罢,也不知大夫会不会给小狗包扎……”
许漾嘀咕着,谢山逢哼笑了声,转头出了房间。
一盏茶后,带回来了一个点头哈腰的大夫。
许漾歪歪头,疑惑顿生,“不是给狗……”
霎那间,他好似明白了什么,两眼睁得溜圆。
哦!
他明白了,他就是那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