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山逢陪着姜妤在书房描摹画卷,姜妤临了一幅红梅,中途他脑袋差点磕桌上睡了过去。
赏完画作,姜妤来到檐下摘了白茶花戴在发间,回眸对谢山逢羞赧一笑,“山逢哥哥,阿妤这样可好看?”
谢山逢正坐在檐下栏杆上发呆,听到叫自己,抬头看了眼,想也不想便夸赞道:“阿妤怎样都好看。”
姜妤又摘下一朵,坐到谢山逢身边,“山逢哥哥帮我戴这朵可好?”
白茶花在粉润的指尖散着淡淡清香,少女脸上带着薄红,将花递出去的同时偏过头,露出没戴花的另一边。
谢山逢拿了花为她戴上,嗅着这香有点头昏脑涨的。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二人循声望去。
只见许漾低下身捡起掉落的话本,起身时看也没看两人,脚步有些慌乱地进了屋。
“哎呀。”姜妤似是才想起什么,“少夫人回来了,我是不是……在这里待太久了?”
谢山逢来了一句:“那你便先回吧,改日再来玩。”
姜妤表情一僵,见谢山逢目光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咬了咬唇瓣,勉强挤出笑容道:“那……那我便先回去了,今日我很开心,多谢山逢哥哥相陪。”
谢山逢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我也很开心。”
捻了捻指腹的花汁,瞧着没什么动静的房门,心想许漾真是越来越没礼数了,分明见到了二人,却也不打声招呼。
该不会是伤心了,哭鼻子去了吧?
姜妤一走,谢山逢迈开腿往寝屋去。
进屋瞧见许漾在案桌前看书,踱步过去清了下嗓子,问:“今儿出去都做什么了?”
许漾没回他。
嚯,脾气挺大。
他弹了下他手中的话本,“从哪儿淘来的东西,也不知看正经的书。”
许漾终于开口,开口回呛他:“又不考取功名,又不做官,读正经的书有何用?”
“呵,那你读这破话本就有用了?”谢山逢欲抽走,没抽动,悻悻地摸了下鼻子。
许漾眼儿也没抬,“我乐意。”
末了又补充:“你管不着。”
“本以为你出去一趟门会很高兴,不曾料想出门一趟回来心绪更差了。”谢山逢今儿格外好脾气,被呛了也不恼,坐下后脑枕着手,“谁欺负你了?”
许漾眼尾泛着薄红,“没人欺负我。”
谢山逢又伸手来抽他的书,他皱着秀气的眉头抬眸瞪他,“你要做什么?”
“小气。”谢山逢也不是真的想要,就是手痒罢了,被他瞪了便收回手继续枕在脑后。
许漾突然说:“少爷今日心情不错。”
“那是自然。”谢山逢就等着他提这个,睁眼说瞎话,“有阿妤作陪,我自然心情好得很,你是不知,我们吟诗作赋,共绘梅花好不自在,若你不来,只怕阿妤不用这么早回去……”
“我又未去打扰你二人,吟诗作赋也好共绘梅花也罢,都与我不相干,你叫她走作甚?”许漾眼尾更红了,“既是你自个儿叫人走的,就不能怪到我头上。”
谢山逢噎了下。
这家伙什么时候嘴这么能说了?
这还没完,许漾继续道:“你若不乐意,叫姜小姐搬过来同你住,我搬过去就是了,反正你二人恩爱,我不过是冲喜来的,我二人又不是真夫妻,到时候休了弃了随你处之,我一个小叫花子有什么能耐反抗。
“冲喜一说实为迷信之谈,哪里能叫你好起来?人死尚不能复活,病了不用药治你还想用人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你不若现在就将我休了,把姜小姐抬为正妻,我好做我的小叫花子捡破烂去,也不必整日在你面前转悠碍着你的眼了。”
许漾说得一套一套的,不止能说还说得顺。
谢山逢一把掐住他下巴,冷声问:“谁教你这么说的?”
刚还大气老成,从容处之的人一些泄了气,梗着脖子回:“说……说书先生。”
他今日去听了书,又听他说下回分解,实在心痒难耐,叫着阿福一道去堵了人。
阿福给了说书先生一块碎银,叫他把接下来故事全交代了,最后二人在茶楼里吃茶闲谈,说书先生不知怎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许漾,说他此生终于找到了知己。
许漾不知知己是何意,听了解释才深有感触,觉着从未有人如此喜欢听自己讲话,便一股脑把自己遇到的愁事说了,一老一少抱头痛哭。
阿福今儿带了阿九出来,阿九淡定地坐在对面,从头到尾面无表情,饮茶时腰板坐得也端正,分明年纪最小,看着比谁都要成熟几分。
最后分别,许漾不仅从说书先生手中买走了两本话本,还得到了对方的真传,回去一路上都在默念着回击谢山逢的话,担忧忘记了,愣是不敢同阿福阿九说一句话。
谁知一回府便叫他用上了——谢山逢居然趁着他出去的间隙把姜妤叫到了抚风院来。
许漾一怒之下脱口而出,说完都有些吃惊自己竟然能记这么多,可厉害着。
哪料到谢山逢一听便知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就泄露了。
前功尽弃。
许漾还是不大高兴,拍开谢山逢的手,“臭死了。”
“臭?”谢山逢皱眉把手指拿到鼻前嗅了嗅,“这哪里臭,分明是花香,你不仅脑子是坏的,鼻子也是坏的。”
许漾别开头,“反正就是不好闻。”
“谁稀罕给你闻。”
“我才没要闻你的手。”
“……”二人齐齐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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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父走商回来,见到许漾时拍了拍他的肩,夸他长高了。
许漾有些窘迫,腆着脸说谢府伙食好。
晚上,谢父枕在谢夫人肩上,咂舌道:“我总觉着小漾这孩子变了。”
谢夫人问:“怎么变了?”
“夫人不觉着这孩子比以前聪明了?”谢父侧过身翻进她怀里,“初见他时只觉他呆呆傻傻的,现如今精明了不少。”
谢夫人揪着他的发丝把玩,“许是环境缘故,他之前长在乞丐堆,没人教他人情世故,识处事规矩礼数,来了谢府受到感染,又上了学,发生变化也是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