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淅淅沥沥下着雨,分明是盛夏,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却是凉的,许漾的心尖像是漏了个洞,有凉风不断刮进去。
谢夫人走后魂不守舍,在屋里来来回回,把狼崽给吵醒了,从床帐间探出头来冲他叫。
晚上,净身回来,许漾蹑手蹑脚上榻,生怕吵醒了这只狼妖。
他可听说书先生说了,妖都是坏种,会吸光人的精气用以修炼,被吸走精气的人最后只剩下干瘪的一具尸体。
许漾害怕谢山逢吸了自己的精气,彻夜难安,睡得属实不踏实。
天一亮,身旁躺了人,谢山逢变回来了。
正阴恻恻地瞧着他的侧脸。
许漾被盯得心里直发毛,假装还未醒,就一直闭着眼,本想等谢山逢起身出去,奈何对方盯着他一动不动,早知他醒了。
再装不下去,许漾打了个哈欠,睁开眼后揉揉眼睛,再佯装不经意转头看到谢山逢, 惊喜道:“少爷,你变回来了!”
谢山逢不语。
许漾嘴皮子扯了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原来少爷不是小狗,是狼妖啊。”
听到他还敢提小狗,谢山逢绷不住,抬手掐住他的脸蛋,“再敢说我是狗,我拔了你的舌头。”
这都开始威胁他了。
许漾唇瓣抖了抖,“我……我再也不敢了。”
谢山逢从没见他这么怕自己,疑心是自己身份暴露让他害怕了,不爽道:“你若敢把我是狼妖的事说出去,我就要你好看。”
许漾被唬得缩了缩脖子,连连点头,“我绝不说出去,求少爷饶了我。”
许漾最惜命,曾经和老鼠抢吃的都没想过要死,这会儿更不能了,求饶的话说来就来,看在谢山逢眼里就是没出息。
他又捏了两下他的脸蛋,叫他快些起床。
今日不用去学堂,天还早着呢,若换做平时谢山逢未必能醒得来,这会儿便叫着他起了。
许漾本就有点畏怯他,这会儿正巴不得离他远些,说起便起,鞋没穿好便蹦出了房间。
用膳完毕,谢夫人叫了谢山逢留下来。
“黑衣人的身份我已叫人去探查,不出两日应该就有结果了,你不必过度担忧,背后的人或许只是想要你,未必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只要找到他,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
谢夫人坐在桌前,手中捏着茶杯,“你是半妖之事除了不雁山那些人外不应该有人知道了,此事蹊跷,还得查一查。”
谢山逢昨日遭妖力反噬,现下脸色还白着,精神不济,听罢点点头。
又听他娘问他回来后可在府中的人面前现过狼形,下意识摇头,瞬息间又点了头,“月圆之夜我在许漾面前露了耳朵。”
前天晚上吃醉酒还露了尾巴,但这个不必说。
“小漾怎么说?”
“我说他看错了,他就信了。”谢山逢耸耸肩,“他那么傻,还是一个来路可查的小叫花子,不可能是他。”
“的确不可能是小漾。”
那又会是谁?
“这事交给娘来处理,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些日子便暂时先不出门了,书院那边我会叫人去知会一声。”
不上学好啊,谢山逢巴不得,不带迟疑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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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妤在青烟山庄待了三日,回来时春光拂面,显然玩得尽兴了。
趁着谢山逢还未开书,她特地打扮一番去了抚风院找人。
抚风院可真远,她走得汗流浃背,妆都脱了还没到,一旁跟着她的茵茵撑伞撑得手酸,还要给她摇扇子,撇着嘴一脸不高兴。
上次那事她同茗雪说了后茗雪也没把她换出去,只教她好好跟着姜妤做事,又叫了位丫鬟进来便算完了。
姜妤从娘家也带了不少陪嫁丫鬟,这种苦活也不叫她们干,就逮着她一人薅,茵茵只觉是自己年龄太小,太好欺负了,白天不能诉人,只好晚上躲被子里哭。
今儿太阳毒辣,姜妤不好好待在屋子里纳凉,非要跑来抚风院,她心生怨怼又不敢不从,只恨自己爹娘穷苦,把她卖来这府上受苦。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到抚风院,姜妤叫茵茵一边儿去,自个儿提着伞进院,摆动着腰胯,一步一婀娜,怎么看怎么奇怪。
茵茵不懂她要做什么,只知没自己的事了,便跑到了廊下乘凉去,拿着没被要走的团扇不住扇风。
这会儿许漾出了门,屋中只有谢山逢在打坐。
门未关,又因他平时不叫人,做事的丫鬟各自忙完事后都回了屋歇息,院里空无一人,姜妤便径直去了敞开房门的屋子。
一边抬脚踏入,一边拉长了音调唤道:“山逢哥哥。”
谢山逢猛然睁开眼,望向门口的刹那金瞳闪现,里头的凶狠似要将人吞灭。
姜妤惊呼后退,脚后跟绊到门槛差点摔倒,仓皇失色掩住唇,“山……山逢哥哥……”
回过神,谢山逢迅速收势,放下盘着的腿,起身走来,“阿妤。”
“你你,你刚刚……”姜妤慢慢抬头看他的眼,见没有异常才敢直视,微微松了口气。
“怎的了?”谢山逢并不想给适才的事找借口,只想蒙混过关。
好在姜妤摇摇头,只说是自己看错了。
今日姜妤特地化了精致淡妆,穿着一袭白纱,领子开得很低,谢山逢身高的缘故,只要稍垂下眸便会看到不该看的。
谢山逢光盯着她施了粉黛的脸看了,问她来做什么。
“我来找山逢哥哥啊。”姜妤抬手捋了捋墨鬓,“从青烟山庄回来后便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山逢哥哥,我没有打扰到山逢哥哥吧?”
确实打扰到了。
这话谢山逢不能明面上说,摇头说没有被打扰到。
谢夫人如今还尚年轻,仍是谢府的当家主母,府中大小事宜皆由她来打理,许漾是男儿身,人又傻,谢夫人平常不会给他谈及府中事务,而姜妤身为妾室,没有资格管这些,她一门心思也不在这上头,自从入了府便整日清闲,谢山逢忙着上学,偶尔得空了便想待在抚山院哪儿也不想去,倒是背离了当初让人进门的初衷。
若此刻许漾在就好了,看到姜妤和他一块儿玩,不知心里作何想呢。
哼,迟早要让他打消不该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