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耿燕州的声音的那一刻,赵锁欢的心霎时间放松了下来,但身子仍然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耿……耿公子,多谢。”
在耿燕州的印象中,赵锁欢一直是个遇事沉稳、虽然欢脱却并不惊乍的性子。
他今日还是初次瞧见,她竟也有这般紧张无措、小声啜泣的时候。
或许是心中独属于雄性的保护欲作祟,耿燕州当即便不再同她多说别的,更没再叫她起身与自己走,直接伸过手将人抱到床下,告诉她万事都有他,不必太过慌张害怕。
而后一手紧紧抱着她,一手攀上刚才进来的窗户,一咬牙,倏地跳了下去。
耿燕州自小习武,轻功了得。
但抱着一个大活人从窗户跳下来的事儿,他还是头一次干。
虽说在跳下去之前他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又在落地的时候为保证赵锁欢不受伤,强行扭转了一下两人的位置,一时没注意,自个儿伤了脚踝。
赵锁欢察觉到身后的人有一丝异样,忙在站稳之后转身去查看,正要开口问,却被耿燕州一个噤声的手势堵了回去。
见她神色之中还是不免担忧,他轻叹一声,这才压低了声儿同她道:
“不妨事的,现在我们已经安全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能走摄政王府那条路,且随我一同回我的住处去,待天色大亮了,我再送你回去。”
赵锁
欢现在已经全然没了主心骨,听耿燕州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只得点头应下,两人就那么闪身走进夜色中。
等到清晨柳砚清慌张地拉着齐珩昱要出门寻人的时候,耿燕州已经将赵锁欢从自己的住处领了出来,亲自送到了摄政王府。
里头的二人一出门,便撞上了他们走回来的身影,柳砚清是大喜过望,齐珩昱的眼神却在他们身上游走一遭,冷冷开口问道:
“阜阳县主一夜未归,便是同耿公子在一处?
你既住在本座府上,本座和夫人便有责任保证你的安危,县主往后还是少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处。”
“不是的,是耿公子他……”
“摄政王不必这般夹枪带棒地说话,柳姑娘当阜阳县主是妹妹,我托大称一声自己是柳姑娘的兄长,那么县主便也是我的妹妹。
昨夜县主被敦亲王掳走,遇险之时被我撞见救了出来。今日能是县主,明日未必就不是柳姑娘,还望摄政王留心些,别再给那些小人可乘之机。”
耿燕州不待赵锁欢解释什么,便开口打断她的话,抬眼直视着齐珩昱,说出这番话时半点都不曾露怯,最后甚至连看都没看柳砚清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摄政王府的大门。
柳砚清蹙眉唤了一声“耿大哥”,却被齐珩昱伸手捉住手腕,很是不悦地将她拉回了身边。
而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耿燕州离开的背影,瞧着他那
微微有些跛的脚步,又缓缓收回了目光。
直到赵锁欢开口说耿燕州所言的确属实,又提醒齐珩昱千万当心敦亲王一脉,他才回过神来,淡淡应了一声,眼中已然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明日是十月初一,夜里耿燕州要宴请你我,对吧?”
回到书房之后,柳砚清忽听齐珩昱问了这么一句,是关于他一直模棱两可、未曾松口说去或不去的那筵席的。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但下意识就用力点了点头,仍是期望他能同意此事:
“我瞧着今日那架势,耿大哥似乎是知道敦亲王府的什么内幕的。兴许他要宴请咱们,就是为了将那些事说与你听。珩昱,你再考虑考虑,我觉着是应该去的。”
“筵席自是要去,而且明日初一,世子府那边也是时候该行动了。”
齐珩昱说出这般出乎柳砚清预料的话来,见她似乎没反应过来,便又轻笑着补充道:
“敦亲王急不可耐了,我若是再纠结一阵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拆吃入腹。耿燕州那人我虽然并不喜欢,但他今日有句话说得没错。
那帮人现在敢绑了阜阳县主来给我一个下马威,明日焉知就不会向你下手。倘若你和孩子因我的优柔寡断而在他们手中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怕是会疯。”
柳砚清抬眼望着他,半晌,她伸手紧紧抱住人的腰身,心里却前所未有地觉得踏实。
第二天
,前往世子府后,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徐怀珠,嘴上虽与她聊着天儿,但心中却无比紧张,总是抬眼去望门外。
直到用午饭的时候,徐怀珠房里摆了碗筷,外头的女使忽然进来通传说世子回府了,柳砚清的心才随之放下来,几乎毫不犹豫就起身道:
“娘娘,既然世子回府了,民女也不便在此用饭,免得打扰您和世子团聚。”
她说着就要退出去,但不出所料,徐怀珠是一抬手便将她叫住,轻摇了摇头:
“世子每月例行回府,可除了夜里偶尔会来我房中,从未同我共用过饭。你也不必因此拘束,且踏实陪我,他不会来的。”
柳砚清这才又顺着她的话坐下,给菀橙使了个眼色,菀橙立即会意,借口要去药箱里拿东西,出了门前往一旁的耳房,果然在房檐上头瞧见一个黑衣的身影。
“世子夜间不在书房。”
菀橙路过耳房低矮的房檐,环视周围之后,确定了没有人,这才低声将这话传给房檐上头的人。
而那日白天,世子果然也没有离开书房,直至傍晚柳砚清离开时,他才从书房出来,似乎是预备前往徐怀珠房中。
隔着帷帽匆匆一瞥,世子并未注意到她们,柳砚清便知道此时正是行动的时候,紧走了几步出了世子府,给外头的暗卫们放出信号去,这才带着菀橙直奔花满楼。
耿燕州说好了要在此宴请她和齐珩昱,小
二一听耿公子名号,便将她带进了已经预备好茶水的雁字房。
齐珩昱是从宫中出来的,此刻已经坐在了里头,连茶水都添过了几巡,听见开门的动静一抬头,瞧见的却是柳砚清,不免皱起眉来。
待小二将门带上退出去,他才不悦道:
“说是宴请别人,他倒来得最晚。咱们再等一阵子,他若是再不来,本座倒也没那么需要他的信儿了。”
柳砚清知道他说的是暗卫正在窃取世子的私账作为罪证,若是稍后取得了那些,便能很快给敦亲王府的人定罪,到时候耿燕州传的信儿倒是也真是不甚重要了。
柳砚清轻笑着走过去,将手搁在椅背上,柔声道:
“可人家既有心冒着风险来给咱们送信儿,你这么一说,好似十分忘恩负义呢。”
齐珩昱“啧”了一声正要反驳,却听门外传来很是急切的呼唤“主子”的声音。
二人面色皆是一紧,柳砚清示意菀橙去将门拉开,只见外头站着的正是她不久前在世子府说过话的那个暗卫。
只是那人的脸色明显不如先前好看,一身黑衣上细看竟还能瞧出血迹来,斑驳黏腻,好不瘆人。
菀橙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惊呼,忙把人放进来,眼看着他捂了身上的伤口跪地叩首道:
“主子,属下办事不力,那……那账本被一个跛足的人带走了。属下几人虽与他交手,但实在不能匹敌,方才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