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燕州闻言苦笑,心道这不是她将他牵扯进来,反倒是一切都因他而起。
如果他当时没有鬼迷了心窍,答应那敦亲王所谓的“合作”,今日赵锁欢应当也不会被绑来,为他的“出尔反尔”买单。
但现在显然不是后悔的时候,眼瞧着赵玄辙看着他们二人的目光越来越不友善,情急之下,耿燕州还是选择了让他把赵锁欢放走:
“我收回我先前说要放弃的话!十月节当天,我会宴请齐珩昱,将我们之前说的全都做到。
所以请敦亲王先将阜阳县主放了,她若不知轻重,真的结果了齐珩昱的性命,你们既无玺绶篆印,又不得小皇帝的认可,单凭一个宗室的身份,那龙椅也是坐不稳的。”
赵锁欢的瞪着他,喊了一声“耿公子”,但旋即便见耿燕州的眼神无比坚定,心中竟忽地有了踏实的感觉,直觉他一定有办法破这局,便一时闭了嘴,不再多言。
赵玄辙自然愿意在赵锁欢和耿燕州之间选择后者,于是冷哼一声,只道耿公子还不算糊涂。
而后竟十分 自大地颔首示意耿燕州去给赵锁欢松绑。
耿燕州急切上前,将手伸至毯子底下去解那绳索的时候,指尖微微一动,在
赵锁欢的掌心写下几个字。
“我有证据,告诉摄政王。”
赵锁欢眼眸微转,一时没有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证据,但心中也无比清楚,自己此刻只能装聋作哑,依着赵玄辙的意思离开这儿,不强出头,才有机会给齐珩昱通风报信、并救耿燕州于水火。
黯淡的月光下,她被赵玄辙从屋内带出去,这才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竟不是什么荒郊野岭,而正是他的敦亲王府。
“阜阳县主,你原是本王的下下策,但本王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下下策,竟能逼得本王的上策回心转意,也算是你的功劳一件了。
待我们父子将皇权握在手中,你便是功臣,到时候别说是县主的头衔,便是封你一个郡主、公主,都是封得的。
所以本王希望你此次回去,看清大局,分清楚亲疏,别再与那把持朝纲想要篡位的逆贼过分亲近,免得到时候本王清算时,误伤了你。”
赵锁欢微微蹙眉,只觉得赵玄辙这一番故作语重心长的话着实叫她恶心。
这年头贼喊捉贼的听多了,她虽不是头一遭听闻宗室将齐珩昱称作逆贼,但这义正辞严的话,从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要夺取皇权的口中说出来,便
愈发滑稽了。
好在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更未逼迫她回答什么,只是亲自将人送出来,便又转身回了府中。
他要与他的“上策”去商议大事,至于赵锁欢,自有人会解决。
而赵锁欢站在原地,瞧见他走进王府,在这阴冷的夜里,心中莫名有种发怵的感觉。
她胆子原本就算不上大的,现下一个人被扔在街上,难免慌张而不敢前行。
于是在看了看周边一片契合你的寂静之后,赵锁欢决定先不回摄政王府,只在附近转了一圈儿,寻了家客栈敲开门,预备就这么凑合一宿。
此刻已经是夜深人静,没人注意到堂堂阜阳县主竟流落在外,摄政王府的人也更是毫无察觉。
直到翌日清晨,在府中伺候赵锁欢的女使小满去敲门叫人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屋内竟是空无一人。
尤其瞧见床榻上的锦被也依旧是昨日丫鬟们叠放整齐的样子,她心下不免一惊,慌里慌张就去灵均堂里寻柳砚清。
“阜阳县主一夜未归?”
正欲出门去徐怀珠府上的柳砚清闻言亦是大惊失色,平日里赵锁欢出个门,她都要拿出姐姐的派头来,不许她去这儿,不许她上那儿的。
赵锁欢一直以来也都乖顺
听话,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免得遇些刁民来在她面前拿她父亲说事儿。
虽说小姑娘家心性爱玩,遇上近来快到十月节,她常到外头去逛一逛集市,但总是赶在柳砚清从世子府回来之前进门,今日一夜未归之事,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所以柳砚清几乎笃定赵锁欢是出了事儿,慌忙转头去书房里找齐珩昱。
殊不知客栈里的赵锁欢,在一夜之间已经经历了生死一线的胆战心惊。
那赵玄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虽说是放她离开,但背地里竟派了人去拦截击杀。
似是生怕她回去之后就与齐珩昱禀告今日之事,又怕不将她放归便难以稳住耿燕州,赵玄辙才想出这龌龊的法子来,两头蒙骗。
但他没想到的是赵锁欢的胆子并不大,没有独自走过夜路,出门总有车夫轿夫,连走路的时候都寥寥无几,更别提夜半时分一个人从敦亲王府走回摄政王府了。
所以她敲开客栈的门之后,敦亲王府的那两个杀手是面面相觑,既担忧无法完成主子给的任务,又生怕过了明面儿惊动旁人,敦亲王自是不会承认此事,他们两人倒要平白牺牲了。
于是那两个杀手便决意从窗户翻进去解决了赵
锁欢,可又一时没注意她到底是进了哪间房,只在外头徘徊来徘徊去,直至后半夜,耿燕州终于从敦亲王府出来了,他们二人也还在墙头下企图围堵。
耿燕州一开始只是远远瞧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人家客栈楼下商量着什么,走近了无意中听到那压低了的声音中传出“阜阳县主”之类的言语来,霎时愣在原地,转念便清楚了这是谁的人。
幸而他们未曾发觉这静悄悄的路上竟还有第三个人,在终于确定了赵锁欢住的是二楼边角处的那间屋子之后,一个踩着另一个的肩膀,便要翻进去杀人灭口。
原本就因为害怕而睡得极浅的赵锁欢忽然听见动静,便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迅速坐起来瑟缩在床脚,脑子里飞快地琢磨着窗外会是什么人、她该如何脱身。
但彼时的情况,别说是个受到惊吓的弱女子,就是青壮年的男人,恐怕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眼看着窗户已经被顶开,赵锁欢紧紧抓着床幔,闭上眼睛正要把撕下来的布条绕到闯进来的人脖子上,耳边忽然传来的竟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县主别怕,底下的人已经死了,但你不能继续留在这儿,快跟我从窗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