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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时候听她提起耿燕州,齐珩昱方才缓缓闭上的眼睛霎时间就又睁开了。

    再看向柳砚清的时候,他眸色有些凌厉,虚张声势在她腰间的皮肉上轻掐了一把:

    “你倒是一口一个耿大哥叫得亲热,他对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你自个儿难道不知道么?偏要将他的名字拿到我这儿来讨我嫌,还答应他的宴请?

    别说他只是在民间四处走镖,就算是他在皇宫里做太监,那得到的信儿也没有我多!”

    齐珩昱对耿燕州的成见实在是深刻,只要是一提那人的名字,他就默认所有的事儿都是居心不良的。

    而且就那日在摄政王府门前的情形,耿燕州恨不得他即刻就去死、好将他的夫人带回家去。

    就这么一个人,柳砚清说他是好心来传信儿、免得有人对齐珩昱不利,甭说是齐珩昱本人不信,就是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去将这来龙去脉一说,也难得有不怀疑他居心的。

    听着齐珩昱这并不文雅的比喻,似是巴不得耿燕州真的进宫去做了太监。

    柳砚清是又好气又好笑,一边躲着他手上的动作,一边“啧啧”地笑话他越来越能拣些飞醋吃:

    “人家请的是你我夫妇二人,能存什么心思!怪不

    得人家都说你生性多疑、小心眼儿,我看啊是一点儿都没说错。”

    等那笑意好不容易平复了,她才又正色伸手,将人故意别过去的脑袋又轻轻掰回来,让他直视着自己:

    “珩昱,你得静下心来好生思量,敦亲王父子的事儿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以你现在的处境,朝中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拉你下台的?

    民间百姓有句话说得好,早知三日无穷人,有些事早些听闻早些准备,一定是没错的。我私以为,朝堂之上也是这么个道理。

    他既说了知道有于你不利的人,还特别嘱咐了要当面与你我讲,那必定是非常重要的。

    抛却私人恩怨,你只站在你那摄政王的角度上想一想,是不是该去听听他要说的究竟是什么值得早知道的信儿。”

    齐珩昱面对着她,眨了眨眼,虽不情愿,但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事儿若是再早个半年多,任谁都想不到,永宁城里冷面无私的活阎王,有一日会这样纠结摇摆。

    搁在过去,如果谁拿着对他不利的证据却不麻利地吐出来,恐怕早就在诏狱里死了三五回了,哪里还有命同他谈条件,让他带着什么夫人去赴宴啊。

    那一夜,灵均堂里的灯

    一一被熄灭之后,齐珩昱翻了个身,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去看柳砚清恬静的睡颜,心中波澜四起,却是感慨大过愠怒。

    他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真正像过去那样大发雷霆,诏狱里死人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从前觉得能用暴力手段解决的问题,自打身边有了柳砚清之后,他就总会被她扯进一些兜兜转转的人情关系中去。

    虽然麻烦,但的确是让齐珩昱有了一种生而为人的真实感,他后来甚至也乐得去听她的话,感受着这世上除了冷酷无情以外的其他活法,也还挺有意思的。

    “清儿,从前我为仇恨而活。往后,你该教我该怎么为自己而活、为情感而活了。”

    他低声伏在人耳边念叨了一句,而后将人搂在怀中闭上眼睛。

    那头的人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话,在睡梦中低低呢喃了两声,又很自然地抱住了他的臂膀,两人亲密相贴,一夜好眠。

    翌日鸡鸣,菀橙远远瞧见齐珩昱是从自家夫人房中出来的,便知道昨儿的事情可算是过去了。

    灵均堂里的丫鬟女使们也都是囫囵个儿地上了值,并没有人因为没看顾好柳砚清就被降罪,实在是让菀橙宽心了不少。

    她招呼人端着早饭送了

    过去,而后亲自摆饭,甚至连茶水都安顿得十分妥当。

    齐珩昱见她今日如此殷勤,不由发笑,装作冷脸明知故问道:

    “夫人房中的头等女使,今儿怎么屈尊来给本座摆饭了?莫不是她昨儿还有什么没交代干净的话,由你替她瞒着,所以你心虚了吧?”

    “奴婢冤枉!”

    菀橙闻言下意识就辩驳了一句,而后小心抬眼,却没躲过齐珩昱的目光,堪堪撞了上去,只好干脆实话实说:

    “只是福安昨日原是在府中看顾夫人的,奴婢朝他使了点儿颜色,便逼着他将我们二人放出了府。摄政王如果要追究,可千万别对他太狠,他不过是个被奴婢逼迫陪绑的而已。”

    齐珩昱一听,顷刻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冷笑:

    “你们一个个儿的,夫人是心怀天下、医者父母心。你呢,满眼都是福安,福安也满眼都是他的夫人。独留本座是个孤寡没人怜惜的,还得听你们一个一个来我耳边磨。

    罢了,倘若真的因为这事儿处置了你或福安,别说夫人会不会找我的麻烦,恐怕外头的人也又要编排,说我一不顺心便要身边的人倒霉,平白损本座的功德。”

    他说罢顾自拈了一块儿枣糕来

    放进口中,转而又夸厨下今天的点心备得着实不错,彻底将刚才的话题掩了过去。

    菀橙站在那儿愣了愣,这才明白了齐珩昱是不予追究的意思,霎时眉开眼笑:

    “摄政王若是喜欢,那就每日早些回家来住,夫人一定吩咐厨下日日都做您喜欢的点心和菜式。”

    “好好儿的姑娘家,跟在你们夫人身边硬是学会了这一套。亏得是福安那个呆傻的要了你,否则配个精明的,屋里岂不日日都同斗法一般。”

    这摄政王府里难得一派和乐轻松的景象,主仆二人正笑着,便听柳砚清从里头出来,早已梳洗毕了,却还打着哈欠:

    “福安若是听见他忠心不二的主子这般评价他,可不是要伤心透了。还好我们菀橙跟着我学得坦坦荡荡,没有背后嚼舌根子的坏习惯呢。”

    齐珩昱闻言无奈地拉她坐下,递了一盏茶给她,笑言道:

    “你在那敦亲王世子妃面前可别坦坦荡荡,多留个心眼儿,若让我知道你在他们家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危险,便是没什么罪证,我也会血洗了他们家。

    到时候你可别肖想什么海晏河清了,人人都会说你是祸国殃民的苏妲己,你自个儿掂量着要不要谨慎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