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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站在门前各怀心思,幸亏齐珩昱也因为刚刚一时冲动就过来表露真心的事儿尴尬着,没想着真问她到底出去做了什么。

    因而只是静默了一小会儿,在柳砚清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回答他刚才的话时,他就主动迈开了步子,与她擦身而过。

    “早些歇着,明日你在府中陪着阜阳县主,免得她太过于伤心。镇抚司的事我会亲自去盯着,也少劳累你些。”

    偏是他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这几句又不怎么中听。

    柳砚清愣了愣,唇角牵起一丝强撑出来的笑意,淡淡应了一句,同样在他路过自己的那一瞬间转身进门。

    两人都没看清对方的表情,自然不知道那一个尴尬、一个黯然神伤,究竟又牵扯了多少误会出来。

    翌日一大早,齐珩昱果真未及卯时就带着珠娘去了镇抚司,也不曾着人去叫醒灵均堂和书房里的人。

    可等柳砚清起身洗漱过后匆匆赶到书房,赵锁欢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忙叫住平日在书房里奉茶的女使小满,问了一句知不知道县主去了哪儿。

    小满搁下手里的活儿,跑了几步从院中进来,看了看空荡荡的里间,眉目中也尽是诧异:

    “回夫

    ……姑娘,阜阳县主今儿早晨起来说要在屋里练练字,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奴婢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她无措地捻着手指,虽说柳砚清现在并没有摄政王妃的名分,又离开了这么一段时日,但在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眼中,她仍是这府中的女主人,自有威严在身上。

    小满当然不知道这几位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更不知道以赵锁欢现在的心情,她是没什么好兴致练字的。

    她只知道阜阳县主想来应是府中贵客,她没有侍奉好也罢,竟还将人看丢了。

    越是这样想,小满就越觉着心里慌张得很,不待柳砚清回话,便忙着找补道:

    “兴许是县主觉得屋里闷热,想着去园中散步呢。她往日来时曾夸过园中花卉雅致,说再等一段时间尽开了才好,这会儿正是时候了。”

    话刚出口她就愈发觉着不对劲儿,也不知自己今天怎么就净惹主子不高兴。

    阜阳县主往日曾来过府中,还进了内院赏花,听着就叫人觉得暧昧不清。

    诚然,赵锁欢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进摄政王府,就是来还她从德亲王手中偷出来的合婚庚帖,但小满这做下人的当然不知

    道,甚至还以为若是柳砚清不回来,县主就铁定得嫁进来了。

    眼下在身怀六甲的正经女主人面前提那险些成为王妃的人,怎么着都不合适。

    好在柳砚清并未同她计较这些,也没细问关于赵锁欢进府的事儿,而是当即就叫她让外头备了马车,送自己去镇抚司。

    世上没有哪个做儿女的不心疼父母,尤其是知道自己的父亲会有很大概率被处死时,赵锁欢自然不会仍有闲心赏什么花儿、练什么字。

    她要么是去了镇抚司的公堂,要么就是回了德亲王府。

    但无论哪一种情况,既然齐珩昱有心保她,柳砚清就断然不能让她回去亲眼看着家破人亡的惨状。

    德亲王作恶是德亲王的事,即便不能让赵锁欢心中毫无波澜,令她避一避今日的审判也是好的。

    柳砚清算计着小满刚刚说过的时间,德亲王府比镇抚司离这儿要近,她便吩咐车夫先往德亲王府去。

    不出她所料,马车停在德亲王府时,镇抚司的人正带着搜查令和一队人马前来勘验凶杀现场。

    而她要找的赵锁欢,此刻就站在王府的大门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些人推开门进去,毫不留情地将家丁喝令在外

    ,向随行而来的仵作指点着潭水的位置。

    赵锁欢转头瞧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柳砚清,一下子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到底是个小姑娘家,无论表面上如何云淡风轻,在忽然出现的、还算熟悉的人面前,情绪便霎时暴露无遗。

    德亲王府,当朝的宗室,过去那是何等的尊贵。

    虽是没有实权的宗亲,但那扇朱红的大门便彰显了他们身为赵氏后人的荣耀。

    过去谁若是想进那扇门,必得拿了帖子、着人层层通报,却还怕是不能见着德亲王的影子。

    如今亲王在狱,王府的门大敞开,将那肮脏的罪证明晃晃地摆在眼前,是赵锁欢曾经做梦都想不到的。

    柳砚清瞧着她站在那儿落下泪来,心里一紧,忙走上前去将帕子递给她,抿了抿唇,虽言不由衷,却仍是心软宽慰:

    “你若是想再见你父亲一面,我倒是可以带你进镇抚司去,待案子宣判后,摄政王应当也会同意给你们二人一段时间、父女相见的。”

    “柳姐姐心慈,可我……我属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那父亲了。”

    赵锁欢抹了一把眼泪,指着王府门内的景象与她瞧:

    “我曾以为我父亲是世上最疼爱我

    的人,我幼时便没了母亲,可他从未让我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如人的。

    但也就是这样一位父亲,亲手毁掉了我们全家的安稳日子。甚至,他甚至想要利用我,打探摄政王的一举一动。”

    柳砚清愕然抬眼,这才明白,一大早就消失的赵锁欢原本是要干什么的。

    她站在这儿有多久了,又是如何亲眼瞧着旁人把德亲王押送镇抚司的?

    她在通风报信和坚持正义之间选择了后者,但她的父亲,是否幽怨憎恨地看过她最后一眼?

    “阜阳县主,摄政王不曾错看了你,珠娘那孩子的母亲和弟弟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感激你大义灭亲之举。”

    柳砚清颤抖着手替她抚去脸上的泪痕,一时间不知是该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作出这样的抉择,还是该替齐珩昱高兴。

    至少他未来的王妃,真的是个身正心直的人。

    齐珩昱说要与自己一同造一个海晏河清,却不曾许诺重修旧好,想必也是顾念着与赵锁欢的婚约。

    她先前觉得吃味,但此刻权衡之下,若是赵锁欢的出现能让齐珩昱全心全意去呵护一个单纯的姑娘,不必计较枕边人的出身,亦不再为过去所累,应当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