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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并非失足

    柳砚清对赵锁欢的印象属实是不错的。

    除了头一次听说她是齐珩昱将要迎娶的新任妻子时,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吃味以外,几日的相处下来,她只觉得赵锁欢性格直率而又大方,是个可交之人。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她说这位嫡母甚好相与,不怕自己的孩子来日在人膝下受苦的话。

    再加上回京之后细思的这几天,柳砚清竟越发明白了,赵锁欢前几日总是想方设法把齐珩昱往自己身边推,正是在给他们二人创造重修旧好的机会。

    这样一个温和坦率、身居高位却还能设身处地为旁人着想的县主,任谁与她相处都得夸上几句吧。

    可现在齐珩昱却告诉她,赵锁欢的父亲就是设计刺杀他的人。

    柳砚清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第一时间现出的猜测就是,赵锁欢也与此事有关,从前的那些好,都是算计。

    可她又十分不愿听到那样一个招人喜欢的姑娘竟是居心不良之人,更害怕自己先前那些夸赞和实心实意的相交全都错付。

    好在最终,齐珩昱在她惊愕又纠结的目光里缓缓摇了摇头:

    “她和我们一样,事发之后,对她父亲的所作所为只是猜测而已。

    不过我想,她现在也应该验证了自己的猜想。甚至有可能已经与她父亲当面对质过了。”

    柳砚清悬着的一颗心才刚刚放下,又因这话猛地蹙了眉头。

    是啊,她尚且因为德亲王的所作所为觉得难以置信。

    对赵锁欢来说,知道亲生父亲是那样一个草菅人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又该有多难过、多气愤。

    于私情来说,柳砚清觉得自己似乎是应该替赵锁欢做些什么。

    哪怕不能让此事就这样销声匿迹,保德亲王一条命、让他们一家人去过寻常生活也是好的。

    但公理面前,容不得她有半点私心。

    尤其是德亲王不仅有意刺杀齐珩昱,甚至还为此杀死了那无辜的母子二人。

    柳砚清的目光转向软榻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终于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儿似的,又朝齐珩昱开口道:

    “让我去瞧瞧珠娘她母亲和弟弟的尸首吧,想必先前以失足溺水定论时,也并没有仵作细致查验。”

    齐珩昱知道她先前是为赵锁欢之事而神伤,他倒真有些害怕她会在那一瞬间有了不该有的妇人之仁。

    等听她说出要查验尸首的话时,他也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如

    往常那般以她腹中的孩子为由,拒绝柳砚清去接近尸首。

    甚至在她说着起身的过程中,齐珩昱还主动上前去揽住了她的身子:

    “我跟你一起过去,让底下的人照看着些珠娘便是。”

    柳砚清的腰间僵了一僵,许久都没有与他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她有些不习惯他的主动,却又因为他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动作而心头一软。

    曾经无数次想过,他们成婚之后,她若有孕,齐珩昱那样一个平日里冷漠孤傲的人会如何细心照料。

    只是没想到两人走到如今的境地,她有孕害喜时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现下胎象稳定,却才刚刚感受到寻常夫妇即将为人父母时的温情,也是叫人难免唏嘘。

    而行至底层的停尸房内,扑面而来的那股熟悉的腐朽气味令柳砚清再没心思伤春悲秋。

    她很快随着前来迎接的仵作走进去,瞧见珠娘她母亲和弟弟的尸首时,忍不住条件反射一般握了齐珩昱搭在自己腰间的手。

    柳砚清没少见过尸体,所以她总觉得自己在面对这些的时候,承受能力是要比一般的姑娘家强一些的。

    但那一大一小量具尸首映入眼帘的时候,她的第一

    反应不是像往常一样去剖析死因,而是发自内心的震惊和恐惧。

    母亲的半张脸都被利刃划开,儿子的头顶似是被锐器击打过,连颅骨都有碎裂的痕迹。

    再加上在水中浸泡过一天一夜,两具尸首伤口尽裂、颜色苍白、面目全非。

    即便是在运到停尸房之前已经有仵作处理过,也依旧难掩狰狞和凄惨。

    若不是知道凶案内幕,乍一看,怕是人人都要以为那杀人者与死者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值当如此手段。

    “这……这样的伤,府尹是如何能说出,失足溺水这样的定论。”

    柳砚清眉头微微发颤,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句,言语之间不无哀怨。

    “宗室在京城尚有地位,哪怕并无实权,只要是银子使够了,总会有人替他们说瞎话。所以我想,这镇抚司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也未必都是心腹可用之人。

    恰好你说身子尚可,我便也急着让你来处理此事。借着这次机会,兴许能把身边这些不忠不义的东西尽数铲除。”

    齐珩昱的目光扫过那两具尸体,也不知是先前就已经看过了,还是对这些东西天生不那样敏感,他眼中的冷静并没有因此而消散。

    然而这份冷静落到柳砚清心上,却是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她稳了稳心神,缓步走上前去,从一旁候着的仵作手中接过勘验尸体所需的工具,蹲下身细细检查着尸体上的伤口。

    所有的惧怕和惊悚渐渐被手上井然有序的动作抚平,此刻的柳砚清再次进入了面对病患一般的细致自持。

    “二人身上的伤都是生前所致,至于死因,的确是溺水,但并非失足,而是有人蓄意捆绑,让他们没有办法浮出水面求救。”

    她手上的桔木棒点了点尸体脚踝处的一圈凸起,是被绳结磨破后浸水产生的。

    而鼻腔、口腔内并无淤泥堵塞,可见淹死两人的并非先前府尹向镇抚司汇报的城中湖水,而是某个富贵人家自个儿院子里的净水。

    先被击打成伤,而后脚踝捆绑石块淹入水中,确保溺毙之后打捞起来,再连夜扔出府邸、抛尸湖中,制造出一番失足落水的假象。

    母子二人的死亡过程被柳砚清在脑中一点点拼凑放大,有了合理的推断后,她的神色却不再那样凝重。

    只要根据这些找到溺死母子二人的那潭净水,便是证据确凿,凭他什么宗室亲王,都无法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