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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仅此而已

    “找到那潭净水,这便是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情。”

    齐珩昱瞧着她放下桔木棒,紧接着道:

    “你今日回去之后,亲笔写一张帖子,就说是请阜阳县主到家中小叙。我今晚会着人把帖子送去德亲王府,一来暗中观察王府中哪里是溺死这母子二人的潭水,二来将县主接出,也算是保她平安。”

    德亲王也算是只老狐狸,既然敢与齐珩昱斗法,那就必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辈。

    如果是齐珩昱寻个由头亲自去德亲王府,恐怕还真不如姑娘之间下个帖子更能说得过去。

    毕竟现在一切都是在暗中,表面上风平浪静的,谁也不好先撕破了脸,打草惊蛇。

    柳砚清知道他这意思,当即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但回到上头公署时,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将阜阳县主接出来之后,打算如何安置?”

    明日一上公堂,德亲王的所作所为全部都会公之于众。

    宗室犯罪,必是要褫夺亲王封号,后续再定其死罪,家人流放。

    罪臣之女要想保住县主的封号都不容易,哪里还能继续攀扯齐珩昱、嫁给他为妻呢。

    但倘若齐珩昱有心娶她,倒是谁也拦不住的。

    一

    想到两人先前在江南的时候以未婚夫妇的身份被人调笑,柳砚清抿了抿唇,也不知是期待还是纠结地望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齐珩昱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心情却因她问的这一句而好了不少,浅浅一笑,好整以暇地坐回案前:

    “阜阳县主心肠不坏,她父亲有罪,但罪不及家人。

    回头将她留在京城仍挂个县主的名号,或是留她在摄政王府,我觉着都可以,不过自然还是要看她自个儿是怎么想的。”

    柳砚清闻言,脸色果然变了一变,想说什么,却还是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

    他果然还是很在意赵锁欢的,过去的齐珩昱总被人说无情无义,当然也从没有坐下来评判过一个人是好是坏 ,更遑论让他主动说出“罪不及家人”这样的话来。

    如今他总算是有点人情味了,却是实现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甚至那个女人是被传得沸沸扬扬、即将要成为他的新妻的人。

    柳砚清心里的情绪慢慢复杂起来,一时不知道是该为他性情的转变高兴,还是为他如此在意另一个女人而心伤。

    或许人就是天生不知足的。

    先前以为两人真的永远都没有可能重归于好得到时

    候,她明明还大.大方方祝他觅得佳人。

    如今回了京城,也不知他还有没有与自己重新开始的意思,她心里那点儿苗头就已经止不住地萌芽,万般不愿再瞧见他和别人在一起。

    缓缓叹了口气的柳砚清有些懊恼地坐下,替软榻上的珠娘抚平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随后一言不发地摆弄起垫子上的流苏来。

    半晌,她实在憋不住了似的,闷闷问了他一句:

    “如果是别的亲王,别的县主,你还会不会这样为她着想?”

    齐珩昱拿笔批阅折子的手微微一僵,似乎有些诧异:

    “若是别的亲王家有这样一位与你交好的县主,我定然也会替她安顿好一切。还是说,你其实与阜阳县主之间也没有那么一见如故,你对她并不十分喜爱,是我胡乱猜测、自作多情了?”

    “嗯?”

    柳砚清蓦地抬眼,愣怔着消化了片刻他说的话,有些不敢相信一样反问他:

    “你是说你为阜阳县主安排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她?”

    齐珩昱搁下笔,一脸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迟钝的表情,无奈道:

    “我先前听说,用制药之人或其后人鲜血作为引药的事儿,是她说与你听的。

    你的性

    子我再清楚不过,能助你完成心中所想的人,你定会万般感激、推心置腹。

    所以我便自作主张,一心认为你对她的感情便是如此,觉得你是以可交之友待她的。如今她家中出了这档子事儿,你是我摄政王府的人,摄政王府自然也就该替你出面安置她。”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听他把自己的性子剖析得这样准确,柳砚清不禁红了脸。

    可齐珩昱又只是将她称作摄政王府的人,并没有把二人攀扯到一处去,她心中又不免有些泛酸。

    正要鼓起勇气张口说什么,却被他一抬手打断,叫她过去帮忙填写刚才勘验尸首时发现的那些伤情。

    柳砚清也只好搁置了刚才的话题,殊不知齐珩昱在她拿起笔低下头的一瞬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温柔如水。

    与宗室的这场争斗说到底还是未定的。

    将德亲王拉下台之后,难免还有其他人一心盯着那把龙椅。

    说不准这次的事儿,连德亲王都只是个愚蠢挡枪的。

    所以眼下的境况,他能给清儿的安全感,也唯有这样遮遮掩掩、点到为止。

    她这回替他挡了箭,再算上大火烧山那次,齐珩昱已经险些失去柳砚

    清两回了。

    任何关于欺骗的怨怼,关于过去的纠结,也都在她下意识冲过来替他挡下那两箭的时候土崩瓦解了。

    这些天,他将她的猜测不安和反复试探看在眼里,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坐下来、好好儿与她说明白自己的回心转意。

    不过来日将这江山干干净净交到她手上的时候,他定会颇有底气地告诉她,无论身在何处、如何位高权重,哪怕是大离的女帝,她也是自己的女人。

    案卷上最后一笔落下之后,柳砚清依照规矩捻了一点印泥,于卷尾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在她找帕子擦拭的时候,齐珩昱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几乎是想也没想,顺手就如以前一样拿自己的手指去抹了抹她的指尖。

    殷红的残留从她手上过渡到他的指腹,他慢慢揉搓净了,一抬头发现她蓦然红了的脸,才恍然惊觉自己这样的动作,在如今的两人之间,多么不合时宜,又令人遐思。

    齐珩昱反应过来,倏地站起身,借口要到外头去送卷宗给底下的人,几乎是逃离一般从桌案前走开。

    还愣怔在原地的柳砚清慌忙回头,朝着那个匆匆要走的背影,认真叫了一句久违的“珩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