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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小看了你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皓月宫前,齐珩昱示意柳砚清往里头走,她却顿住了脚步,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其实我还没想好怎么去见太后。”

    陶氏是精明得像狐狸一样的女人,当初只是听说她刚进宫就与齐珩昱有了接触,便对她避而不见。

    如今她和齐珩昱同去,恐怕要惹得陶氏再费心思对付她。

    赵陵澈有种和齐珩昱较劲的执拗,柳砚清尚且知道怎么接招儿。

    但面对陶氏的时候,她总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陶氏那种故作高深的姿态让她厌烦、又不知如何接应。

    齐珩昱轻笑一声,转过头去牵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挣扎之后无奈地“啧”了一句:

    “谁说要你去见她了?”

    柳砚清诧异地抬眼,脚下的步子随着他这句话倒也没那么沉了。

    她就那么任由他牵着走进去,却不是往她熟悉的正殿或偏殿去,而是径直到了皓月宫内的西侧。

    齐珩昱出入这几座宫殿从来不需要提前报备,这是宫中众人心照不宣的规矩。

    所以这一路上所见的宫人只是福身低头向他问安,并没有遇到什么拦路的。

    二人穿过西边的小门,柳砚清的眼前骤

    然宽敞。

    这是她从没来过的一处园子,花花草草被人侍弄得很好,前头正房耳房一应俱全,俨然就是在皓月宫里另搭了一处宫殿。

    她正要抬头问齐珩昱这是什么地方,却突然瞧见不远处的屋子里跑出来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

    那粉雕玉琢的脸蛋儿随着跑动一颤一颤,双手捧着一只纸鸢踉踉跄跄地过来,举到了齐珩昱面前:

    “干爹干爹!嬷嬷昨儿说你要来接我去放风筝,可是干爹上次给我做的那只坏了,我便照着画了一只。”

    柳砚清好奇地听着他对齐珩昱这般称呼,又顺着他的话看过去,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想起自己受伤那阵儿,整个人都低落不已,齐珩昱就是拿这么一只写写画画的纸鸢来哄她的。

    原来是逗孩子的法儿啊……

    齐珩昱半蹲下身子同那孩子说了些什么,而后揉了揉他的脑袋,回身瞧见柳砚清询问的神色,轻声解释道:

    “这是珏儿,惠妃的儿子。”

    他这一句解释倒让柳砚清刚才柔和的笑意霎时间僵在了脸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

    惠妃的儿子,也就是赵陵澈的独子。

    虽说知道孩子才五岁

    ,但一想到他身上流淌的是怎样的血脉,柳砚清就总觉着别扭。

    “珏儿是我当初特意留下的,否则他便是连独子都不会有。”

    齐珩昱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低叹一声抱起赵珏,另一只手再次覆上她的,一边带着她往出走,一边继续说道:

    “他从小甚少与他亲生父母接触,虽说以太后的名义养在皓月宫,但这处园子,除了我,旁人一律不许进来的。”

    柳砚清瞪大了眼睛,再一次为自己对齐珩昱的不了解而感到汗颜。

    她一直都知道他手眼通天,在宫中也是说一不二。

    但能在陶氏宫中另辟一处院子养着人家的孙儿,陶氏这么多年还没有任何意见,倒是件稀奇事。

    就在柳砚清别别扭扭想不通齐珩昱与赵陵澈的关系那样紧张、却又为何肯花大精力养着他的儿子时,齐珩昱似乎能看穿一般,目视前方淡淡开口:

    “这孩子从小就只跟我亲,皇帝这次想让他到悬日宫去住,还不知道咱们珏儿答不答应。”

    他身侧的人霎时间豁然开朗。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儿子只跟死对头亲近更让人觉着难耐的?

    齐珩昱嗤笑着看她,又捏了捏

    赵珏的小手:

    “珏儿,你父皇要你去跟他住。你是愿意住在悬日宫,还是愿意跟干爹干娘一起出宫去玩儿啊?”

    柳砚清被他这一句“干爹干娘”说得脸红,再看赵珏,那双稚嫩的眼睛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倏地亮了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干爹可以带珏儿出去玩?嗯……可以去神机营了吗?”

    赵珏一连三个问句,显然是自动忽略了齐珩昱先前问的那句是否愿意住在悬日宫。

    柳砚清看着身边这两个如同父子一般的人,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如果齐珩昱真的有个自己的儿子的话,他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柔声细语地教导孩子、时不时转头笑看她一眼。

    这样的日子,似乎真的不错。

    但是——

    “他刚才说去哪儿?你……你带着五岁的孩子去神机营?”

    她几乎瞠目结舌。

    神机营是镇抚司下设的武器库,里头存放的都是锦衣亲军精心打制的各类武器。

    火药枪炮什么的自不必说,先前提过的四棱穿甲箭,淬毒之后也是放在神机营保管的。

    柳砚清实在是想象不到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去那里头玩儿些什么。

    可齐珩

    昱闻言并没有半点儿觉得不对劲,一边点头回应着赵珏,一边很自然地答她:

    “嗯,他刚会走路的时候,我就带他去过操练场地,玩儿过锦衣卫的枪。其实也没什么的,他迟早是要拿着那些东西对准他老子的,自小玩玩儿,无伤大雅。”

    见柳砚清半晌没有搭茬儿,他才有些抱歉似的偏头浅笑:

    “怎么,吓着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残忍、特别的——没有人性?”

    齐珩昱那张从来都冷漠得如同时刻都在算计什么的脸上,难得露出吊儿郎当的神情,戏谑地拉长了声儿问她。

    柳砚清倒是没让他失望。

    即便是对着这样的他,她也没有露出错愕或是畏惧的表情来,

    反应了一阵儿后,她的脸上甚至愈发轻松下来,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觉得我从前还是小看了你。”

    她以为她想杀赵陵澈、想灭了赵家满门就是报仇。

    而齐珩昱不过是贪恋和皇权拉扯的感觉,所以不肯要赵陵澈的命,几度拦着她、不让她动手。

    但是今天看来,他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恨赵陵澈。

    那种恨意似乎平淡如水,却早已浸透了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