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我姓柳名砚清,原是宫里的掌药女官,犯了错才被贬黜下来的,手头也有点积攒。你且先放我回去,我不日定派人来送金银。”
要说柳砚清也是见过大.大小小场面的人,就算是人人畏惧的齐小太岁,她也没害怕过。
可真正与土匪面对面大眼瞪小眼,这还是头一遭。
因着刚才已经看到过了赵陵澈的人在找她,那宫里必定是回不去的。
不过看着男人那样子,她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等着他把自己当成压寨夫人扣留在这山寨里吧?
“柳姑娘。”男人嗤笑着,却也稍稍离她远了些,仍以一种顽笑的神情盯着她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土匪,你现在是在跟土匪讲条件么?”
后头跟着进来的一众差不多打扮的人似乎是他手下的小弟,见老大笑了,一时间便也跟着哄笑起来:
“姑娘!我们大哥看上你了,你舒舒服服在这儿做咱们的大嫂,不比进宫去伺候那狗皇帝强?”
在这山头上住了这么久,形形色色的人打劫了不少,他们也还真是头一遭遇上敢跟土匪讲条件的人。
可见着大哥的心情似乎不错,他们便也
没把柳砚清的话放在心上,反倒主动开口调笑起来。
“你要认为是条件也成,总归是你自个儿想想这买卖合不合算。”
柳砚清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嘴唇几乎干裂,简陋的床榻旁有一碗水,但她现在却有些犹疑地不敢去拿。
她只继续沉声说下去,是说给面前的人听,也是说给后头进来那些挂着并不友好的笑容的山贼听。
“眼看着城中瘟疫肆虐,谁都想待在家里不出门、生怕染上了疫病。这种年头,好汉们的买卖怕是也不好做。
但话又说回来,这种年月,谁人不想身边多攒些金银?
甭说是乱世,就算当下河清海晏,诸位好汉将一个女子留在山寨里说到底也是没什么用的,好看的姑娘哪儿不好找啊?还是银子更实在些吧。”
对面的男人在听到她这话之后很显然的有些动摇了,犹豫了半晌,旋即眼神凌厉地扫在她身上: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身上虽穿着绣有内宫纹样的衣裳,但怎么瞧都是个俸禄不高的小宫女。
他早就吩咐了挑那种衣饰华丽的下手。
若不是底下的人不懂事,瞧见了落单的姑娘就想绑,柳砚清也不至于被
关在这儿。
可既然绑来了,有道是贼不走空,他总不能人财两失吧?
柳砚清想了片刻,心中浮上一计。
来都来了,不如借个东风,也好瞧一瞧想要自己命的究竟是不是赵陵澈的人。
她舔舔嘴唇,清了清嗓子,直视着对面那男人的眼睛,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这位大哥,我曾经在宫里做掌药时,于皇帝面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不如向山下放出话去,就说太医院掌药柳砚清在你们飞龙寨的手上。
到时候只要一瞧宫里或是底下那些医女们有什么反应,不就能验证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么?”
而且……齐珩昱手眼通天,也许很快就会发现她不见了,到时候一定会着人去寻。
毕竟他那么怕她死,自个儿还没看够呢,怎会放任她这张脸消失在别人的手里。
她的眼眸中有一瞬间的落寞,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如果齐珩昱和赵陵澈的两拨人在中途相遇,必定又是个你死我活。
但她断定赵陵澈养的那帮废物敌不过锦衣亲军。
现在的柳砚清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纠结儿女情长,她平安下山之日,就是赵陵澈殒命之时。
土匪窝里
认认真真开了个会,最终决定听取了她的法子,今夜就放下消息去,说他们掳走了宫中的掌药女官。
左右这世道也是把人逼上梁山的坏,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还真的捞着了些金银细软呢。
再不济,还有这么个小美人儿留在山上,算一算倒也不亏。
这边的一帮山贼土匪做着春秋大梦,那边齐府已然是阴沉沉的没有人敢说话。
齐珩昱的神色不虞,紧紧握着书桌上的一只紫砂壶,下一刻,那壶便成了满桌的碎片。
福安躬身立在一旁。
没人敢说话的时候,终究还是他战战兢兢能插上一嘴:
“主子,尚药局那边说柳姑娘是去给爹娘上坟,后来就再没回去过。奴才已经着人去找了,但途中还发现了一队人马,瞧着像是当日害您入狱的那些个黑衣人,镇抚司的人已经把他们带回去了。”
齐珩昱凉凉抬眼,几乎咬碎了牙一般质问他:
“皇帝身边的那一群废物吗?本座不是早就说过,要将他们斩草除根,不能再留一丁点儿祸患。”
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赵陵澈的人把柳砚清带走的,但黑衣人依旧存在,也是他所无法接受的失误。
福安闻
言跪地,叩首道:
“回主子的话,当时的所有黑衣人都带回了诏狱的。但那些人嘴紧得很,凡是被提出去问话的,不出半日就都自戕在了狱中。
所以当日说是已经杀了所有的黑衣人,但也不过是锦衣亲军根据线索自行铲除,是否斩草除根,倒也不得而知。
再者现在掳走柳姑娘的是不是他们,还没有定论,得等等看还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这话倒是拐弯抹角地提醒了齐珩昱。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柳砚清,至于锦衣卫的失职和皇帝豢养黑衣人的事儿,秋后再算账也是可以的。
说到底柳砚清今日消失,主要的责任应当在他。
齐珩昱没说话,算作默认。
只是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心中又头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
如果他当时小心些、看看她在不在周围,是不是就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些搪塞赵蕊涵的话来,被她听了去。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儿,她现在应该已经被带回齐府来,再别扭也只是闹闹脾气,而不会心灰意冷拿自尽来威胁他放她走。
他正默然想着,忽听才从外头回来的菀橙不顾门口的暗卫阻拦,一面往进冲一面急切地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