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菀橙气喘吁吁,却全然没有了往日见到他的那种怯懦表情,一心只想着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
“有姑娘的消息了,宫门口被人贴上了一张字条,说咱们姑娘被掳到了北雁山上的飞龙寨里,让太医院拿东西去赎。因着宫里都知道奴婢是姑娘身边的人,便先知会了奴婢。
那字条上说,若不去赎人,他们就要……就要把姑娘扣下做什么压寨夫人。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吧!”
齐珩昱眉头紧蹙,抬手将追进来要拦菀橙的暗卫撵了出去,眸中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
压寨夫人?
那帮山贼掳人之前都不打听打听这永宁城里到底是谁当家做主吗。
飞龙寨在那北雁山上已经扎根十数年了,第一代寨主耿飞龙是因改朝换代被逼上梁山的,做的无非是劫富济贫之类的行当。
也正因如此,齐珩昱掌权之后并没有着手处理他们,只要他们不危害百姓性命,他便也从未过问。
而如今当家的是耿飞龙的儿子耿燕州,年岁似乎与齐珩昱差不多大,但野心却比他老子还要足,似乎已经不满足于偷鸡摸狗。
从前他睁一只眼闭一
只眼,也算是给那些没法子的人一条生路,谁知他们这次不光偷鸡摸狗,竟还将主意打到他的女人身上来了。
“福安,送菀橙回灵均堂。一会儿带上十几个精兵,咱们北雁山上走一趟,剩下的人都在镇抚司待命,本座一刻不回,他们一刻不许出门。”
齐珩昱的语气是令人心惊的平静。
对付那帮小毛贼,十几人足够。
余下的就都留着给悬日宫里那位吧,既然要处理,那就跟所有对她心怀不轨的男人都挨个儿算回账。
与此同时,悬日宫里,赵陵澈和赵蕊涵神色各异,瞧着跪地瑟瑟发抖的彩袖,皆是满目不悦。
“长……长公主,奴婢是想着,她既然要去给父母上坟,那就必是在荒郊野岭,不是好动手些嘛。”
“蠢货!”
赵蕊涵没接茬儿,倒是赵陵澈先没沉住气,抓起案几上的一个香炉就扔了过去。
彩袖不敢闪躲,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任那玉石制的香炉擦过额角,泛起一片殷红。
“朕安排的好好儿的,你只要将她拖在药棚里,如今便已经能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引齐珩昱来寻。现在呢?谁让你自作聪明的!”
“皇兄。”
赵蕊涵终是看不过眼,瞥了瞥彩袖,开口打断赵陵澈的话。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去搜寻一个不值钱的丫头。不过既然说她在飞龙寨手里,那就一定是没有离开北雁山的。
咱们已经知道了她的所在,齐珩昱必定比你我还要清楚。所以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赶在他之前,让柳砚清彻底灰飞烟灭。”
赵陵澈凝眉思索了半晌。
这样的话无异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过了明面儿,相当于光明正大地向齐珩昱宣战。
可事已至此,如果不动手,等着齐珩昱把人找回来,何止是前功尽弃。
柳砚清活着,反而可能会给齐珩昱添一道助力。
如此种种权衡过后,赵陵澈终于缓缓转头,看向一直等他开口的妹妹:
“那就传令下去,北雁山上土匪不止、满城流窜,现下又逢城中大疫,朕为百姓思虑再三,决意放火烧山。”
以讨贼之名放火烧山,不留活口。
一个区区医女如果被误伤,且不说有没有人发现,就算是她的尸身摆在了众人面前,此事同大局孰重孰轻?
如果齐珩昱以此为借口来找他的麻烦,
那就是不尊主上、目无大局。
赵蕊涵脸上虽然还有些许犹疑,但这显然是现在唯一的破局办法。
于是她也再没提出什么别的好法子来,只默然领命而去,顺带将彩袖从地上带起来,将赵陵澈写成的圣旨一并交代给了她。
彩袖先前就是用跟着长公主为陛下送药的借口进了悬日宫的,这会儿跟着她出来,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只是出宫时为了避开齐珩昱在宫中的眼线,她特意绕了后门。
幸而门外早有黑衣人接应,她也算是顺利地将圣旨带了出去,以期将功折罪。
北雁山上,飞龙寨里的众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大难将至。
山寨中反而灯火通明,若不是因为寨子里都是些男人,恐怕还要歌舞升平。
柳砚清窝在角落里望着一簇簇篝火,心绪难平。
今天跟她说话的那个男人——飞龙寨的大当家耿燕州正四仰八叉地靠在被虎皮包了的座椅上,以一种戏谑的目光直直盯着她。
想必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可到现在为止,无论是宫里还是齐府都没有任何音信传来。
“小娘子,我说你要不就从了我?这山寨里什么没有,做我耿燕州的
女人,自在、快活,怎么不比那宫门里强。”
耿燕州给自己斟满了面前的酒碗,一面说着一面一饮而尽,玩世不恭的双眸微微转动,眼神却始终都准确地落在柳砚清的身上。
柳砚清没有理会他的顽笑,却从那种游戏人间的眼神中看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想起了第一次进到齐府的时候,第一次跟齐珩昱面对面独处,他也是用这种嘲弄而随意的目光看着她。
只不过那时说着“你从了我”这类话的竟是她。
而齐珩昱呢,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清冷的样子,从来不为所动。
柳砚清看着这些日日在刀尖儿上舔血的土匪,心中忽然蔓起一层异样的感觉来。
如果现在这样调笑着望她的是齐珩昱,那她一定会毫不畏惧地站起来回敬他,甚至会把玩笑开得比他还过分。
也许这就是心中是否喜爱的区别吧。
那齐珩昱当初的不为所动,是不是恰恰也验证了,他对她从来就没有过所谓的倾心。
人闲下来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柳砚清自嘲地笑了笑,松开圈在自己膝盖上的胳膊,费力地从地上站起,径直走向耿燕州,端起了桌上的一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