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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看着你成家

    彩袖对她的话倒是没有什么怀疑,几乎一刻都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姐姐去吧,芷青姑姑忙得很,不会来咱们这儿。眼下病人不多,我一个人就能料理得来。”

    隔着防疫的面纱,她看向柳砚清的眼睛,只觉得那样清澈纯真。

    只可惜,这样的一双眼睛过不了多久就要永远闭上了。

    给父母上坟祭拜么?

    呵,也对,以后是没什么机会来上香了。

    因为很快,她也要去见她的父母了。

    一家人长眠于地下,有什么话倒是可以留在那时慢慢说。

    而她也很快就会因为帮助长公主除掉了柳砚清这个祸患而重回太医院。

    医女、医官,甚至取代柳砚清曾经的位置,做到掌药,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人内心的贪欲如同野草,一旦埋下种子就会无休无止地疯长。

    当理智被这些野草所掩埋,那残存的良心也将不复存在。

    在彩袖这样的人心里,无论柳砚清是否与她有过什么实质性的过节都不重要了。

    她把柳砚清当作是她一路晋升的绊脚石,只要自个儿内心的逻辑说通了,她才不会管旁人的生死。

    柳砚清心里装着事儿,并没有闲心去在

    乎彩袖的表情是否不对劲,更无心分辨眼前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戴上面纱,想了想,从自己手上褪下来一只掐丝的金镯子,换到了彩袖的手上。

    虽说不很贵重,但好歹是个心意,让人知道她是诚心请她帮忙的。

    再者对宫里的一个小小医女来说,这金镯子就已经能抵她们不少俸禄了。

    彩袖也没推辞,只觉得手上这一只镯子似乎还不够,浅浅朝她笑了笑,面儿上却还伪善地催促她快些去吧。

    山顶的桃林深处,孤寂安静的氛围与底下人心惶惶的场面和众人哭号抢药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搁在以前,柳砚清还会觉着这样的气氛太过阴森和压抑。

    可现在瞧见这一番清净,她心里涌上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安稳来。

    匆匆进门叫了一声“义父”,瞧见祁孝坐在窗前翻阅着医书时,柳砚清彻底地放下了自己连日来悬着的那颗心。

    她这几次总是不给封书信就悄么声儿地回来,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不怕被人瞧见似的。

    所以祁孝见她,下意识地就要数落几句。

    “你这丫头,我听说外头疫病严重得很,你又偷偷跑来

    。就算不怕赵氏那些人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也该注意注意身体。那瘟疫可不是看你年纪小就绕着你走的!”

    “义父,您以前可潇洒着呢,怎么老了老了变得婆婆妈妈的,跟……”

    跟齐珩昱似的。

    险些说漏了嘴。

    柳砚清伸过去替祁孝按揉肩膀的手随着自己的话生生顿住,尴尬地拐了个弯儿将最后的字吞了下去,又因自己这样下意识的反应而觉得可笑可悲。

    可祁孝还是注意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带着探寻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柳砚清微微转开眼眸,笑着掩饰过去:

    “您不是没下过山吗,怎么消息这么灵通,连底下疫病横行都知道了?

    我也是担心您,生怕灾民病人跑到山上来谋生,意外闯进您这儿就不好了。”

    祁孝嗤笑一声,摆了摆手故作深沉道:

    “那你可是小看你义父了,这桃林十多年来从未被什么人发现过,从来都只有我消息灵通,还没有旁人能找得到我。”

    他今天的精神头似乎很好,说到“消息灵通”四个字的时候,好像想起了什么,特意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柳砚清被他看得摸不着头脑。

    这样

    的眼神,她小时候倒是常见。

    无非是因为她偷懒不愿意背方子,谎称自己已经抄写过好多遍了,义父才会用这种几乎要把她看穿的眼神来瞧她,逼着她自己承认自己说了谎才算数。

    所以两人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柳砚清就条件反射一般别过脸。

    这个动作彻底印证了祁孝内心的猜疑,于是他便故意板起脸来,像她小时候那样吓唬她:

    “清儿,义父有句话问你,不管你说不说实话,义父都能知道,所以你小心着点儿,从实说。”

    听着祁孝因为近来常常服药而几近沙哑的嗓音,柳砚清笑着笑着,眼泪就差点儿流出来。

    她的义父还是她的义父,这招儿用了不知道多少年,早就唬不住她了。

    可她宁愿自己还是那个能被义父一两句话吓唬得连出门偷偷摘了几朵花儿都交代了的小姑娘,也不想看到义父如今老态龙钟、病容憔悴的模样。

    见她半晌不说话,祁孝轻咳了几声,似乎对自己这用了十多年的招数很是满意:

    “义父消息灵通你是知道的,所以山下人人都说宫里的掌药女官要嫁给锦衣亲军指挥使的事儿,也是真的了?”

    他自

    然知道人们口中说的那个掌药女官是柳砚清。

    但那锦衣亲军指挥使,他没听清名字,却知道坊间的种种传闻中,此人暴虐凶残,别说女子,就连男人都畏惧近他的身。

    祁孝是期待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柳砚清成家的。

    尤其是在劝她放下仇恨之后,他更是日夜盼着她哪天进门,将未来的夫君带给他这个义父瞧一瞧。

    可倘若他的清儿真的跟了这么一个口碑极差的人,焉知他就不会对她凶残?

    那往后的日子可不比在北雁山上与他父女两个相依为命要好过多少。

    柳砚清愣在窗边,半晌才抱臂笑道:

    “义父这是从哪儿听来的笑话?我不过是在那位大人府上住过几个月,韬光养晦、借个东风而已。这民间众人可真是茶余饭后没了什么新鲜的谈资,竟将我们俩传成这样儿。”

    见人狐疑地看着她,仍旧不信似的,柳砚清强压下心里的酸楚,又搬出了往日搪塞祁孝的番说辞来: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快些取了那狗皇帝的性命,等天下太平了,就将义父接下山,咱们享天伦之乐。

    到时候离国光复,义父还愁清儿找不着好的夫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