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
这次出声打断的是钱三一:“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
靖宝直直地看着徐青山,一字一字咬出:“因为只有我的身份暴露出来,他才能名正言顺的让皇帝赐婚;
赐了婚,我便站在他这头,这是对顾长平最大的打击;更重要一点……”
靖宝的眼神陡然硬的发冷,“我或许是他打赢这场仗最关键的筹码!”
钱三一一个趔趄,笔直的坐在了地上。
“我刚刚没有出现幻听吧!”
茫茫然间,他下意识抬起头,去看高朝。
然后,他清楚地看到了高朝的下颔在发抖,握着扇子的手在发抖。
那么,不是幻听!
“青山,你,你,你……”钱三一说不下去。
他和徐青山认识这么些年,这人有几根花花肠子,肠子是弯的,是直的,里面装的是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如果这事真是他筹谋的,那么……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钱三一用力的摇摇头,十分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气若游丝道:“靖七,你别胡说,青山不是这样的人!”
“徐青山!”
靖宝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的确不是这样的人,我……是在胡说,是吧?”
是!
你快答是!
快答啊!
靖宝的身体绷得笔直,眼里露出浓烈的期盼。
“娘娘腔!”
徐青山深吸口气,站起来,目光扫过钱三一,扫过高朝,最后才落到靖宝的脸上。
这张脸可真小啊,只有巴掌那么大,五官长得也就那样,唇太小,鼻子太小,就眼睛大些……
可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呢?
“我哪里让你起了疑?”他问。
“你弹劾王家。”
靖宝看着他,“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那种事情不惹到你头上,你绝对不会出手的人。
王渊找杀手报复我们的事,谁都没有告诉你。
那你……为什么要弹劾王家?丧事、战事哪一样不比王家重要?所以,你的弹劾是有用意的!”
徐青山脸色如纸,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娘娘腔,如果你能笨一点,该多好!”
血液的温度,瞬间冷下来。
她想起那年皇帝和苏婉儿大婚,他当着宾客的面,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那时候的他,莽撞,大胆,直接,热烈……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都变了,是吗?
靖宝心口一阵剧痛,好像心脏被人生生揪住一样。
“娘娘腔!”
徐青山终于决定开口,“这件事情上,其实你至少得到了两样好处,
第一,我借纪刚之手,找到了你父亲,并帮你除掉了纪刚;
二,悬在你头上的那把刀没有了,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回女子,再不用担惊受怕。”
“所以,我应该感恩戴德,是吗?”靖宝眼里的痛不遮不藏。
徐青山别过头不去看她。
“我不需要你感恩戴德,娘娘腔,在这场战争中,我和顾长平总有一个人会死。”
他停顿了一下,将痛意深深藏在瞳孔里。
“如果他赢了,赐婚不过是句空谈;如果他输了,你的余生由我来照顾,我来替你撑起整个靖家,难道不好吗?”
“你这是在安排你和顾长平的身后事?”
“是!”
“那我问你!”
靖宝的声音寒得结了霜,“如果有一天,顾长平兵临城下,你会用我……用我的命,来威胁他退兵吗?”
徐青山控制的很好的情绪,瞬间决了堤,再也撑不住。
他其实心里藏着一座活火山,根本经不起半点的撞击,便要歇斯底里的喷涌出来。
“娘娘腔!”
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眼睛慢慢涌上血色。
“我们同窗三年,兄弟七年,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一个人吗?”
“……”
“为了赢,连你都能用来做筹码吗?”
“……
”
“我从前可曾做过丁点伤害过你的事?”
“……”
钱三一被他眼中的血色,吓得心惊胆战,“徐青山,你别发疯!”
徐青山的眼珠缓缓的,落在钱三一身上,“你也这么认为?”
“我……”钱三一满腹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你呢,高朝?”
高朝看着他,沉默着,眼底终于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失望。
“好,好,好……”
徐青山脸上近乎灰败的惨淡,眼底的光芒如同困兽。
在死一般的静默中,他缓缓松开手,什么话也没说,大步走出了书房。
……
徐青山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抽着马鞭。
马车发了疯的疾驰起来,引得路人们纷纷咒骂,他恍若未闻。
他在京城有家,有朋友,有死党,有兄弟,但此刻却无一人可以说话。
“探花郎,是姑娘!”
顾长平将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他,是托孤,娘娘腔是他和自己都放不下的人。
他托得坦坦荡荡,也托得郑重其事。
无数疲倦的夜晚,徐青山就在想,自己用什么来护住她?以何等身份来护住她?
女扮男装进考场,中科举,是死罪,只这一关,就极为难过,更何况,她还帮着顾长平造反。
而自己唯一能倚仗的,
只有徐家,和他身后的十万徐家军。
二叔和祖父战死,皇帝召他回京,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机会。
无人知道,飞奔回京的这一路,他脑子转得比这马速还要快。
飞奔了十天十夜,他想了十天十夜,才将这其中的关节想明白,理顺当。
之所以没对王公公说,不是难以开口,是更想吊起宫里人的胃口,王皇后不是笨人,一定会想到叶筠芷。
而他,曾经亲口告诉过叶筠芷,自己喜欢谁!
那天守灵,他故意和高朝、钱三一起了冲突……
他故意持宠而骄,上弹劾王家的奏章……
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被他骂走的钱三一竟然还会厚着脸皮再来找他,看到了王渊在灵堂上的那一幕。
我做错了吗?
我没有做错!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想护住一个人有什么错?
我是将军,将军的职责就是大秦的山河寸土必争,为什么我不能争一争自己喜欢的女人。
如果,我连这点勇气和谋略都没有,又如何能与顾长平一战?
徐青山垂下眼睫,低低的叫了一声:“……娘娘腔!”
对不住。
这场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如果我死了,想着你曾经做过我几天的未婚妻,我死得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