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这暗渠本就不高,阿砚、顾怿他们都得猫着腰走路,再身上背一个,吃力不说,也影响速度。
阿砚打头,靖宝、高朝在中间,顾怿殿后。
四人一脚深,一脚浅。
油靴并不高,一走到深处,水便呼呼灌进来,可就连高朝都不吭一声,到了低处把油靴里的水一倒,继续往前走。
一个时辰后,眼前忽然亮起来。
阿砚兴奋道:“爷,高公子,咱们到了。”
说罢,他蹬蹬蹬快行几步,一个翻身就先跃了上去,再扭头将三人拉上来。
靖宝此刻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脱下油靴,再换上事先预备好的干净鞋袜。
刚妥当,就听一声轻哨声。
顾怿用脚踢踢阿砚,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一个背起七爷,一个背起高朝,朝哨声发出的方向奔去。
果然,树林里停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正是拿刀压着钱三一脖子的那个壮汉,这人姓凌,名巍,是昊王的贴身侍卫。
他等四人钻进车里,便一抽马鞭。
马车消失暗夜里。
……
马车离温泉庄子还有二里的时候,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一个毫不起眼的矮个男子道:“四位随我来。
”
靖宝由阿砚扶下来,与高朝对视一眼后,跟上去。
天上无月,手中无灯。
摸黑走了一段路后,才远远见到庄子的轮廓。
那人不往正门走,而是拐向边上的泥路,又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这时,靖宝才发现,他们已经绕到了庄子的后山,这处院子就在后山的半腰上,隐在一片树木里。
那人抱了抱拳,用极为恭敬的语气道:“七爷,高公子,里边请;余下二人,请随我去偏厅喝茶。”
“有劳!”
靖宝冲那人点点头,率先一步走进屋里。
屋里一人坐,一人站。
坐着的,正是钱三一。
钱三一看到二人走进来,扔了茶盏便冲过来,高朝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在靖宝跟前,一把掀开钱三一伸过来的鬼爪子。
“臭死了,滚开!”
钱三一正想说“你小子吃了什么呛药”,低头一看,这人的鞋子上都是泥,顿时明白过来,这呛药从哪里来。
窗前站立的人缓缓转身。
光影摇动,照在那人的脸上,刀砍斧凿般的脸勾出一记浅笑,他浑身凌厉的气势,并没有因为这一笑而淡些。
靖宝只远远的见过昊王几眼。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她才发现,这个传说中的王爷,比她想象中的更高大,也更彪悍。
李君羡的长眉微微挑了一下。
这便是钱三一嘴里赞不绝口的靖七爷,怎么瞧像是个文弱书生。
李君羡挪开视线,落在高朝身上。
高朝此刻在做什么?
他正拿着茶盅,把他鞋子上沾的泥一点点刮掉,刮了几下,又嫌疑恶心,索性脱下来往外头一扔,双腿盘坐在炕上。
还是小时候那个臭美的死德性!
李君羡朗声道:“来人,给高公子换双干净的鞋来,靖七,坐。”
一声靖七,让靖宝猛的回神,忙躬身行礼道:“靖文若拜见王爷了。”
“非常时期,不必拘礼,都坐。”
李君羡蹭了蹭拇指上的扳指,等侍卫送了茶水上来,没有做任何寒暄。
“我就开门见山了,子怀我是一定要救的,怎么救,咱们商议一下。”
“等下!”
靖宝起身,冲李君羡抱了抱拳,“商议救人之前,我想请王爷为我们仨解个惑。”
李君羡:“说!”
靖宝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想请问王爷,昊王妃您如何处置了?”
话落,屋里三个男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钱三
一:这小子胆子可真大,我倒是想问来着,可愣是没敢。
高朝:这话问得好!
李君羡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眉梢唇角的肌肉紧绷着。
他是北府的王,杀敌无数,军中上下,府中上下,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更别说质问了。
这小子不仅直视他,还上来就问这么一个赫手的问题……他倨傲的抬了抬头:
“你希望我怎么处置?”
“我希望王爷能给先生、给我们一个交待。”
她的声音清澈,平静,好像在说着一件十分平常事情,“否则,后面的商量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一句话,已是隐隐透着威胁。
高朝这时也顾不得鞋子还没拿来,就这么光脚站在地上,道:“靖七说得对,必须要给个说法。”
“对,要说法!”钱三一也跟着吆喝一嗓子。
李君羡脸上的惊愕之色一闪而过。
这三个方才还恭敬的称呼他“王爷”的小子,突然造起反来,哪来的胆子?
而且带头的,竟然是最瘦弱,脸色跟纸一样白的文弱书生。
李君羡的心中微微掀起波澜,直视着靖宝,一字一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交待。”
男人如虎狼一般的目光看过
来,靖宝的心不可抑制的抖了抖,但半丝害怕都没有。
都到这个份上,怕他个鸟啊!
“自然是能让我们信服,让先生不委屈的交待。”
她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这人,最恨背后捅刀,尤其是被信任的人捅刀。
妻贤夫祸少,这样的人在王爷身边,就算有一天您坐上那高位,也长久不了。”
话落,又是一室死寂。
钱三一:“……”这话说得太狠了!
高朝:“……”靖七,我他XX的想给你跪下!
李君羡呢?
他先是怒了,出身皇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无人敢跟他这样说话。
接着,像是有一壶冰水,从他的天灵盖一路浇 到了尾巴骨,凉得透了心。
最后,他半眯的眼睛里露出一抹惊喜。
也只有这样胆大包天的人,才能在子怀出事后,将事情筹谋的丝丝入扣。
他对这人最初的判断是对的--将相之才。
“你说的半分不错。”
李君羡铿锵有力的道:“但这人是我的结发夫妻,虽然蠢了些,可爱子心切,于一个普通母亲来说,她没做错。”
“她不仅只有母亲一个身份,她是你的王妃。”
靖宝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