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一顺畅,食欲跟着上来。
靖宝忍不住开口道:“先生,这荔枝我可以尝一个吗?一个便好。”
顾长平起身,将那盘荔枝端到她面前,指骨屈起轻敲两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全给她?
靖宝忍不住眉飞色舞,又怕被人看到,忙低头暗戳戳的偷笑。
顾长平跨出门槛的时候,偏头看了眼,嘴角也浮起抹笑意:真会装!
“靖生?”他倏的肃了脸。
“是!”
笑容来不及掩饰,留了点痕迹出来,顾长平面无表情的将目光错过。
“你的字不合格,明日起,多加一百字。”
“啊?”
靖宝的脸,肉眼可见的塌了下来。
顾长平转身,笑意再次浮上。
走出院子,沈长庚匆匆赶来。
“顾长平,我们监丞处的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张生之过记入集衍册,挨二十记板子,若再犯,逐出国子监。”
顾长平冷哼:“若再犯,充军充吏。”
沈长庚:“这么狠?”
顾长平:“品性问题,不狠不行。”
沈长庚:“得,听你的。”
顾长平见他拦在面前:“还有事?”
沈长庚:“你在里面与那张生说了些什么,他竟肯说实话?”
“我只说……”
顾长平:“
你的文章,算术,律学统统不如靖生。”
沈长庚闻言,恍然大悟。
三位监生的成绩出来,顾长平一言不发便叫走了张生,张生以为自己技不如人,又因为做了亏心事,心里发虚,便乖乖交待了。
他还借着张生这事,狠狠的教训了高公子一番,真是只老狐狸。
沈长庚挑眉盯着他,“你不是一门心思要把靖生赶出国子监的吗,怎么这一回,又帮上了呢?”
顾长平一脸淡然,“我要她知难而退,不是要她顶着个品行败坏的名声而退。”
沈长庚:“……”
有区别吗?
……
靖宝没敢把荔枝都吃完,留了一半给顾长平。
吃完又接着跪,足足把一个时辰跪完,才揉着发痛的双腿回了斋舍。
斋舍没人,她撩起裤管。
两个膝盖一片青紫,正拿手揉呢,汪秦生一脸兴奋地跑进来。
“文若,文若,那个张生挨了二十记板子,掌心血肉模糊,被人送到谢郎中那边去了,要我说啊,还是打得太轻了些。”
靖宝不想提这事,问道:“你考得怎么样?”
汪秦生一脸羞愧道:“有道题没破好,感觉写偏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靖宝看出来他勤奋有余、
资质不足,安慰道:“没事,不过是个月考,下回努力。”
汪秦生往她床上一坐,刚要说什么,突然目光扫过靖宝的腿,诧异道:“文若,你的腿怎么白白净净的,一根腿毛都没有。”
“混账!”靖宝气急败坏的把裤管放下来。
“我怎么混帐了?”汪秦生莫名其妙。
“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怕什么!”
汪秦生把裤管撩起来,“你瞧瞧我的,毛多旺啊,你的也忒白净了。”
靖宝:“……”
她自幼女扮男装,言行举止都仿照着男子来,出不了大的差错;但随着年岁渐涨,男女的特征明显不同。
男人长胡子,长腿毛,长喉结;女子胸部发育,臀部变翘……这些细微之处,不是她能控制,最容易被人瞧出来。
靖宝掩饰道:“我也有,不过是嫌它丑,用膏药拔去了。”
汪秦生虎躯一震:“那得多疼啊!”
靖宝不想多说,穿好鞋子站起来,“我去学堂了,下午还有一场考试。”
“哎啊,我还有一课书没温,一道走。”
等两人掩门离开,垂下的帐子伸出一只手,高美人从里面钻出来,他将腿架在案桌上,撩起裤管。
用膏药拔腿毛?
嗯
!
这主意不错,可以试试!
……
有了上午这一出,午后的考试哪个敢作妖?
张宗杰手心挨了板子,手包成只粽子,没能去参加考试,在斋房里歇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张宗杰从床上坐起来,一看来人,羞愧地撇过了脸。
那人在他床上坐下,从怀里换出一瓶膏药:“这是上好的外伤药,一日擦三次,一个月就能见好。”
张宗杰接下来,放在枕边。
“这二百两银子,是这次的酬劳,你一并收着。”
“不是说四百两的吗?”
“四百两是成功后的价码,你前功尽弃,能给你二百两,是大公子看在你辛苦挨打的份上。”
“我没想到,祭酒大人会来,还会亲自审案,本来……是能成的。”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行事要想周全了。”
“还有以后?”
“大公子说了,一日不把姓靖的弄死,一日不会罢休。”
说着,那人又掏出了一张银票:“这是二百两,全当作定金,张生,你可愿意再为大公子出力?”
“我……”
“大公子还说了,如果春闱能进榜,他会帮你安排官位,外放也好,留京也好,都不在话下,只看你的表现。”
“我
,我愿意。”
“那就收好了,我和大公子静待你后面的行动。”
门,悄然掩上。
张宗杰往后一仰,平躺在床上,眼神落寞。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国子监开销这般大,母亲给他的那点银子早就见了底,若不是被逼到份上,他也不会做这种事。
隐藏实力是假的,那日中午贪吃了翰林院提供的饭菜,吃坏了肚子,上了两趟茅厕,影响了发挥。
想讨好高公子是真的,可惜人家正眼都不瞧他,在他眼里,自己怕是连条狗都不如。
想到这里,张宗杰眼中露出狠光。
都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出人头地,要位极人臣,要荣华富贵,要妻妾成群,我要把你们一个一个都踩在脚下!
……
因为考试,晚课停止,监生们不能离开国子监,但能自由行动。
众生串门子的串门子,玩耍的玩耍,斗牌的斗牌,还有胆大的,商议着要溜出去,去听姑娘唱小曲儿。
靖宝则一个人背着文物匣子,去内堂习字。
大半个月的字习下来,她自己觉得是大有长进,偏顾祭酒说她毫无进展。
想到这个人,靖宝心里起了一丝丝的波澜。
有脚步声传来,竟是高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