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的东西一样样添补着,今天带回几个碗,明天带回个油灯的,新房子里是越来越温馨齐全。
但是还差一个重要的东西没有,棉被,北方的冬天没有厚棉被可活不了。
偏房里只有一条薄的都能透亮的被子,是王三豹的。
钟玉秀拆开看了看,那棉花都黑了,根本就不能盖。
这布和棉花都需要票,不太好弄啊!只能和食堂的同事们打听了。
赵大姐是个有本事的,钟玉秀刚和她一说,人家就笑了。
“你可问准人了,我外甥女嫁的大队是种棉花的,今年发不下来钱都用棉花抵了,一家好几十斤棉花,可愁死人了,你要是要,我给你搭个话。”
“真的?那可太好了,我要啊!”
钟玉秀喜出望外,真是瞌睡就来枕头。不过她想做棉被还缺布。
“大姐,你还知道哪能弄到布不?不怕你笑话,家里的棉被都不成样了,今年冬天眼瞅着要没被盖了。”
这下赵大姐有些为难,“布啊,这还真不好弄。”
附近也没有会织布的村子,想得不用布票的布可不容易。
赵大姐犹豫了一会,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凑近了钟玉秀的耳朵,“我认识供销社那售货员,上回在她那弄了回残次布,比柜台上卖的便宜,也不耽搁用,就是得给她点好处。”
这种事儿她都告诉钟玉秀了,算是交了心了。
“你想买多少?她不和生人打交道,我帮你盯着点。”
钟玉秀感激的一把拽过赵大姐的手,处了这么久,别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人家对自己是真的关照。
“大姐,可太谢谢你了,你能弄来多少我要多少,越多越好,但要是人家没有,也没事儿,总之我可太谢谢你了!”
“行了,咱俩谁跟谁。”
赵大姐眉毛一挑,姐俩好的一拍钟玉秀的手,“妥了,等有信儿了我在告诉你,今天轮到你盯班了,我可一会就走了啊!”
“行,去吧,放心。”
俩人经常相互帮对方盯班,也不用干什么,就是确保有个突发情况,能有人应对就行。
清闲单位,这种情况很常见。
钟玉秀没在库房里坐着,而是坐到了大堂里,以便两边都能顾到。
闲着无聊,她把早上从家里带来的旧门帘拿了出来,挨个拆开,想把中间连接用的铁丝钩都卸下来。
门帘旧了的不成样子,挂到新房子那边太碍眼,她打算重新卷。
报纸裁成长长的三角条,用铁丝别住较宽的那一边,紧实的卷到头,最后用浆糊一粘,做上成百上千个这样的小东西,到时候一个勾住一个,往门上一挂就是门帘了。
队上还有用草珠子串的门帘,钟玉秀没时间去找草珠子,就直接用报纸了卷了。她记着后来还有用曲别针和挂历纸做的门帘,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
这些泛黄的记忆如今又要一一经历一遍,这种感觉还挺好玩,以至于钟玉秀脸上露出了笑容。
“玉秀同志,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想的太入神,冷不丁的,身后突然响起个声音,离得很近,钟玉秀被吓一跳。
不悦回头看了一下来人,“王强同志,说话就说话,怎么鬼鬼祟祟的。”
“呃……呵呵,对不起了,吓到你了,我帮你叫叫魂儿?”
说着,王强竟作势真的要伸手摸钟玉秀的脑袋。
他动作很慢,一边伸手一边观察着钟玉秀的反应,见钟玉秀皱起了眉,又痛快的收手,“逗你呢,男女有别,等回家让你丈夫给你叫吧。”
作为一个采购员,王强的工作能力很不错,平时说话办事儿进退有度,长的又是当下最喜欢的浓眉大眼方正脸的长相,很讨人喜欢,赵大姐都想把着当女婿。
今天这做派有些让钟玉秀不喜,但是也没太过分,不好发作,只冷着脸没说话。
“这是拆门帘呢?我帮你弄,改天你请我吃块糖就行,咋样?”
一屁股坐在钟玉秀对面的座位上,拿起个纸卷边拆边说笑,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不咋样,我要下班了,再见!”
这大堂里没有别人,就她俩孤男寡女的,让人看到保不准多想,钟玉秀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算是有夫之妇的自觉,也对这个特殊时代的敬畏,她直接收起一桌子零碎,躲回了库房。
“哎?”
王强有些可惜的舔了下嘴唇,错失良机啊,刚才唐突了,应该再含蓄点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淑女已有家室,但是凭他的魅力 ,就不信撬不倒这堵墙角,深深吸了一口气,王强转头出了食堂。
这一插曲,钟玉秀没多想,年轻小伙子喜欢逗个闷子,挺常见。她在库房里闷头做了少一半的门帘,终于等到了下班点。
把没卷的报纸条收拾好,放在角落,直接锁门走人。
离村口还有个几十米的距离收起了自行车,拎着一个空的布袋子,晃晃悠悠的往家走着,随手在路边摘了个麻果,掰开抠出里面芝麻粒大的种子,放进嘴里咬碎。
已经长老了,没有之前一股浆时好吃。
一路上时不时的往下抠几个粒儿扔进嘴里,很快到了家。
刚进门,黄喜娣咋咋呼呼的从上房跑了出来。
“哎呀,你可回来了,今天咋这么晚下班啊,你姐都等你半天了,你房门锁上了,我就把她带我屋里等着了。”
没等她说完,钟玉芳有些赧然的从上屋走了出来。嘴角还带着没褪去的青紫,眼神都不敢和钟玉秀对视。
“玉秀,你回来了。”
声如蚊蝇,听的钟玉秀眉头皱的更紧了。
“哎呀,你姐俩回屋唠去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黄喜娣挺识趣,见气氛不对,赶紧撤了。
“你来干啥?”
没有想把她让进屋的打算,站在院里直接开口。
如今她和娘家那点事儿早就传到上水洼了,没什么好避着的。看了眼趴在东屋窗台上正听声的黄四凤,吓的对方赶紧转过了头后,声音又大了点:“不是断绝关系了么,还往我身边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