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明鸢睡意全无,让知香扶着起了床,对宜荷姑姑道:“事已至此,姑姑不必多想,我饿了,让他们准备点吃的,送到外间吧。”
林奕和银明川得知她醒了,都到了外间。
宫女将鸡肉粥、水晶蒸饺和两碟小菜端上桌,银明鸢正准备用膳,银凌迟过来了。
银明鸢饿得慌,一边用膳一边听银凌迟禀事。
银凌迟先将银明鸢吹捧了番,见银明鸢态度不咸不淡,他自己说着也没劲,便说起俘虏的事情来,道:“俘虏一万三千多人,绥安王派人来问,这些俘虏怎么处置。”
银明鸢:“把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今后再也不能上战场的送回北戎,告诉北戎,这是我们南苍对他们的恩典,让他们今后莫要再生歹心,剩余的人分开关押,每天给他们喂一次药,防止闹事,这些人我还有用,别给处决了。”
她说不处决,银凌迟自然没意见,应了。
银明鸢喝了口粥,“洛王趁机攻占北戎十三城的事情,你知道吧?”
“末将知道。”银凌迟表情有点凝重起来。
银明鸢道:“倘若我是洛王,我也会那么做,所以这倒不足为奇,但明夏壮大,对我们未必是好事,你要派人盯紧明夏的动静,以防明夏对我们用兵。”
这点银凌迟明白,点头应“是”。
“战后的善后之事还有很多,将军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去忙吧。”
银凌迟躬身,又问:“不知殿下准备何时返回城内?”
“如今越阳城血腥滔天,我怕我做噩梦,回城的事情再说吧,”银明鸢淡声说,又想起一事,“解毒之事还没有进展,你想办法抓几个巫族人过来。”
银凌迟领了命,躬身退下。
他一走,银明川就摇头道:“没想到最后最大的胜利者
竟然是明夏国。”
心头不禁补充:“这对夫妻可真够折磨人的。”
银明鸢没理会他的言辞,问:“金陵没发生什么事情吗?”
“有的,刚传来的消息,明夏皇驾崩了,”银明川回答,“这洛王果然是个人物,自己的父皇刚刚驾崩,他不留在金陵守孝,竟跑到南境领兵,北戎皇帝估计要被他气死了。”
明夏皇驾崩了?!
难怪在南都的时候,他走得那样匆忙,定然是因为收到了明夏皇病重的消息。
但南境的兵权本不在他的手里,以往手握南境十万兵权的乃是庄国忠,后来庄国忠犯了事,被收了兵符,因南境一直风平浪静,明夏皇便没有派人到南境领兵,这次秦墨琰出兵那么及时,是因为早就从秦墨朗手里拿走了兵符?
他伤势尚未复原,这番急着亲自领兵,真的是因为觊觎北戎的十几座城池?
可她听闻,秦墨琰和秦墨朗感情极好,他身上有伤,秦墨朗当不会让他领兵作战才是,而他自己,则从来都是清淡的性子,对钱权地位皆不感兴趣。
觊觎十三座城池的事情,不是他的风格。
他为何会亲自领兵呢?
银明鸢百思不得其解。
他从南都匆忙离开,跨越上千里一路马不停蹄回到金陵,在历经父皇身死之后,又匆忙日夜赶路从金陵到南境,率军拿下北戎十三城。
这番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他的身体,可受得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
银明鸢拿着勺子,有些出神。
而如她所想,秦墨琰是当真不大好。
他旧伤未愈,又连日奔波,忧思过重,一颗心时时提着,且不曾好好休息,在听闻南苍西北军大胜后,紧绷的神经松了一半,拿下北戎十三城后,神经彻底放松,人就跟着倒下了。
醒来
时,已经是五个时辰后。
从黑夜到黎明,外面已是翻天覆地。
南九扶着他起身,在他的身后垫了一个大迎枕,又倒了杯茶给他润口,这才不慌不忙地说起外面的情况来。
“北戎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但南苍封了水路,属下也仅知道南苍胜了,却不知道那边具体的情况,也暂时还没有皇女的消息。二哥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军情入金陵,相信太子殿下很快就会派驻军前来接管这边的十三座城池。”
秦墨琰低头喝了口水,“嗯”了声。
半晌后,他道:“那几个巫族人呢?”
南九回答:“被关在地牢,殿下要审他们吗?要不要属下派人将他们押上来?”
“不必,派人送他们去越阳城,交给皇女。”秦墨琰说。
这次越阳城能在那么多士兵都中毒的情况下还扭转战局,来一手瓮中捉鳖,是在秦墨琰的意料之外的。
他一路快马加鞭从金陵赶到南境,到底晚了一步,率军赶到北戎和明夏交界的时候,楚云铮已经出兵,且已经入了越阳城。
他本想从越阳城的北城门而入,与南苍合围北戎军,没想到南苍的援军先他们一步,那时候他就知道,所谓的西北军内乱、天亡南苍、主力军撤离等等,都只是一个局。
这局叫请君入瓮。
他便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折返攻北戎,一则是不想失去这么好的攻下北戎城池的机会,二则是为找到那几个作乱的巫族人。
所幸,都成功了。
楚云铮此战大败,北戎十年内,再无战力,而楚云铮即便不死,也会脱层皮,依照庄成双那斩草除根的性子,楚云铮落到她的手里,是不可能会有生还的可能。
秦墨琰道:“顺便派人查清楚,皇女可安然无恙,楚云铮是死是活。”
南九领命。
秦墨琰脸色泛青,南九出门吩咐后,再进来时就端了一碗黑色的汤药,解释道:“昨日您晕过去后,军医给开的,虽不及皇女医术,但多少也该有点用。”
秦墨琰没多废话,端起药碗直接把药喝了。
连占十三城,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秦墨琰醒来后还没好生用一顿膳,就有原镇守南境的几个将领在外求见。
南九不情不愿地替秦墨琰更衣,忍不住抱怨:“就不能让您吃顿安生的饭?”
秦墨琰道:“别多话,这里的事情早些处理,便能早些离开,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
南九一想也是。
王妃的事情可比吃饭睡觉重要太多。
若是王妃并未怀有身孕,殿下倒不必担心什么,毕竟王妃虽然年纪小,但她的手段多,虽身在战场,但保住自己安危却是不成问题的。
可问题就出在王妃如今怀有身孕,这怀着身孕的女子矜贵得很,磕不得,碰不得,且王妃一路遮遮掩掩,摆明是不敢让女皇知道这件事。
王妃势必就要想办法离开女皇的人的视线。
她怀着身孕,有行动就有危险,别说殿下,就是他都着急上火,生怕王妃身陷囹圄,有个好歹,伤了她自己不说,还折了小王爷或者小郡主。
若真出了事,殿下估摸着就真的不想活了。
银明鸢这一觉也并没有睡得过久,午时就醒了过来,她是被饿醒的,人刚醒,身体乏累,也并不想动,知香就让人将膳食送到屋里来。
然,银明鸢吃了小半碗粥就没了胃口。
“不合殿下胃口吗?”知香问。
银明鸢靠在座椅上,口吻淡淡道:“我想吃酸菜鱼。”
银明鸢很少点明知道要吃什么,不吃什么,这一路上又辛苦,她是吃得少,吐得多,
这会儿突然想吃酸菜鱼,知香便也高兴,立刻吩咐人去做。
“殿下且稍等,很快就好了。”知香道。
银明鸢“嗯”了声,问起外面的情况来。
“几位将军都忙着善后之事,倒没有别的事情生出来,”知香凝着银明鸢的眼神带着几分打量和不解,一边说着话,“殿下不必担心。”
“你这番看着我做什么?”
“奴婢只是觉得奇怪。”知香道。
“哪里奇怪?”
“今儿给殿下穿衣的时候,奴婢发现殿下好像胖了点,”知香掐了一点指甲盖,“只有这么一点点,感觉殿下腰上多了点肉肉,可我们这一路,风餐露宿,也就入了将军府后殿下才稍微睡了几个好觉,可每日事多,您殚精竭虑,也没见吃多少东西,按理,不瘦就不错了,怎的还能胖了些,奴婢不是说殿下胖了不好看的意思,只是觉得殿下实在没理由长肉。”
知香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她泄气道:“其实奴婢就是担心殿下的身体,殿下虽然不会武功,但身体当不会这般娇弱才是,您这般总吐,奴婢这心,一天天的,都是悬着的。”
银明鸢笑:“我自己就是大夫,你担心什么?”
“您也说您自己就是大夫,可您吃了两副药,奴婢也不见您好了多少,”知香给她倒水,“而且,您一直瞒着您的用药,奴婢这心,怎能放得下。”
银明鸢没再接话。
知香便也不敢多说,不多时,宫女送来酸菜鱼,银明鸢一闻到酸菜鱼那味,馋得想流口水,但习惯还是让她不慌不忙地拿了箸,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片酸菜放进嘴里。
酸味在嘴里弥散开,银明鸢连着又吃了几片酸菜。
知香看不明白了,殿下这到底是想吃酸菜还是想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