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心烦意乱,回到紫微宫后,径直去书房找了所有和越阳城有关的记载,以往战史、越阳城独特的地理位置,包括和越阳城的人文风俗还有民间话本。
银凌月不解:“你看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还懂打仗?”
银明鸢指着书房角落的位置,沉声道:“要么去那儿乖乖坐着,要么自己出去练剑,要么就跟我一起看这些书,不管你想做什么,都闭嘴,别打扰我。”
银凌月狠狠地跺了跺脚,转头就出去练剑了。
银明鸢吩咐宜荷姑姑:“派个人陪她练剑,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剑术一道上,到底几斤几两,省得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以为自己多厉害。”
宜荷姑姑:“……是,殿下。”
小半个时辰后,银明鸢的书桌上已经堆满了和越阳城有关的书,大到军事,小到话本,应有尽有,银明鸢归了类,从军事看起。
她看书的速度很快,也很沉浸其中,屋里伺候的都不敢弄出声响。
越阳城已经整整八年没有发生过战事,八年前,北戎经常小规模进犯,最后一次是大规模进攻,结果以惨败收场。
那年越阳城的江水被鲜血染得艳红,七天七夜都未褪色。
民间有一个和越阳城有关的传说,说的是越阳城的江水里住着水龙王,越阳城每年的九月九都要举行敬水龙王的歌舞盛典,祈求水龙王保佑越阳城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六年前,越阳城闹过一次水灾,但并不严重。
越阳城的江里,死了不少殉情的男男女女,曾经有一个书生和一个千金小姐因为家里坚决阻止他们在一起,就双双在越阳城跳了江。
民间话本多是爱情
故事,大多写的都是为了爱情跳江的男女之间的故事,基本都是胡编乱造的,没什么可信度。
银明鸢要看的也不是爱情故事,她要看的,是越阳城有没有薄弱的地方。
看完了所有的记载,银明鸢倒没有多失望,她原本也没有期待真的能在这些记载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她存的不过是侥幸心理。
转眼天色就暗了下来。
银明鸢出了书房,随口问:“银凌月呢?”
“还在跟宫女练剑呢,”宜荷姑姑说,“她打不过,就跟自己较劲儿,让宫女一直陪她练,天都黑了还不消停,奴婢也是不懂,这么强行练下去,也练不出名堂来啊。”
银明鸢:“你去给她换个更强的、让她毫无还手之力的。”
宜荷姑姑派了身边的一个宫女过去。
银明鸢叮嘱道:“让她趴下,但别伤她太重。”
宫女领命。
银明鸢往膳房走,对宜荷姑姑道:“你给她派一个紧高于她水平的,她当然没那么容易放弃,你想让她收手,就得派一个能一招就制住她的。”
宜荷姑姑不懂,“殿下为何要为难她?”
“不是我想为难她,是她自己喜欢上蹿下跳,喜欢到处找人比武,她在王府练武,别人都让着她,捧着她,捧得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只是让她清醒清醒。”
银明鸢坐到桌前,补充道:“明天找个人教她礼仪,别让她成天跟个疯丫头似的。”
宜荷姑姑:“是,殿下。”
她暗想,银凌月也够倒霉的,惹谁不好,偏生要惹他们殿下,就皇女跟女皇叫板的架势,那是好惹的吗?
银凌月跟宫女打了一下午,虽然没赢,但也没有输得太难看,她
正打得雄赳赳气昂昂的时候,宜荷姑姑把那个宫女换了下去,让另一个宫女上来跟她打,不过一招,银凌月就觉得小腿一抽,直接倒地上了。
她后脑着地,被撞得有些头晕眼花。
旁边伺候的宫女将她扶起来,紧张道:“月郡主,您没事吧?”
银凌月揉着后脑勺,挣脱开宫女的手,指着将她打倒的宫女道:“我不跟你打,你走开。”
“这不行,殿下说了,命奴婢陪您练,月郡主,您练了一下午了,眼见天都黑了,实在不宜再练,否则容易伤了身子,要不今儿您先休息,明日再练吧。”
银凌月:“明日我不跟你练。”
“这……”宫女为难,“这得殿下说了才算。”
银凌月冲到膳房,对银明鸢道:“我明天不和那个武功高的过招……”
“明天不会有任何人和你过招,明天你要学礼仪,教你礼仪的会告诉你,以后都不能这么没有规矩地冲到我的面前来跟我说话。”银明鸢面无表情道。
银凌月不由地握紧了手指。
“绥安王在前线迎敌,你身为她的女儿,希望你能安分点,别让她上了战场还得为你担心,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懂事知礼,对朝堂政务略知二三,别等到了朝廷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还只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空壳子。”银明鸢淡声说。
银凌月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杵在原地半晌没做声,也没动作。
银明鸢搁下汤匙,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我命人给你收拾一座宫殿出来,今晚就住进去,如果没什么想说的,你现在可以退下了。”
银凌月咬了咬唇,转身就往外走。
第二日,银凌月果真
没有再来烦她,早朝主要商议越阳城战事的事情,银桦驰已经离开了南都,正在去往越阳城的路上,这事本已经没有什么好商议的,但银明鸢始终不放心,在早朝上问众臣对越阳城战事的看法,这一问,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臣们纷纷表态,都说越阳城易守难攻,北戎绝无可能攻破越阳城,绥安王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况且有十万大军在手,绝无可能败。
而朝堂上也并非尽是称赞之声。
有极少的人认为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仗还未开打,谁输谁赢都不好说,希望陛下和殿下做两手准备,有备无患。
然,这样的声音太少太少,很快便被那些认为越阳城绝无可能战败的声音淹没。
银明鸢记下了那几个不同声音的大臣的名字。
朝堂上因为此事讨论得热火朝天,然,他们讨论的声音也并没有多少价值,女皇和银明鸢都没那耐心多听,干脆早早就让散了朝。
银明鸢怀疑兴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此番过了四日,又到了出宫给秦墨琰行针的时候,在宫里被关了四天也闷了四天的银凌月知道银明鸢今日早上要出宫去楚湘王府,早就按捺不住,天还未亮就跑到紫微宫堵人,想让银明鸢带她一起去。
银明鸢倒没有拒绝。
马车驶过西昌街的时候,银凌月想跳马车出去玩儿。
银明鸢微闭的眼睛都未睁开,只淡声道:“我准你下马车了吗?”
银凌月只感觉到一巴掌挥在了她的后脑勺上,直接将她给挥清醒了,她现在还是寄人篱下的囚奴,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郡主。
银凌月乖乖坐了回去。
“学了四天礼仪,什么都没
有学会,是吧?”银明鸢冷冷勾唇,“我并不反对你上蹿下跳,但是希望你明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你上蹿下跳也该看看场合,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你出手伤人更该弄清楚你欲伤之人该不该被你所伤。”
银凌月端端坐着,听银明鸢训话。
然而,银明鸢却并未多言,转而道:“姑姑,派人送月郡主回宫,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什么时候再让她出宫。”
银凌月一听,脸色陡变,拒绝道:“我不回去。”
“也成,你若能打赢宜荷姑姑,你就可以不回去,”银明鸢面不改色地说,“你自己乖乖跟着宫女回去,还是躺着被送回去,你选一个。”
银凌月咬了咬牙。
挣扎了半晌后,她泄气道:“是,殿下,臣女这便回。”
椒兰院内,秦墨琰坐在铺了厚软垫的轮椅上,轮椅是南五新做的,还特地刷了一层黑漆,高度和扶手的位置都恰到好处,用起来极为顺手。
他坐在桌边的轮椅上,桌上摆着一个被拆开的信封,脚边燃着炭火。
秦墨琰手里拿的,是北戎的密信。
楚云铮离开胤都,在曦城率五万曦城军奔赴越阳城,且楚云铮身边还带五六个很奇怪的人,不像战士,也不是军师,每个人的脸都涂得像鬼一样。
秦墨琰看到此处,眉目微凛。
密信的最后一页,是鬼脸的模样,那些人的额头上画着火焰状的绿色图案,三横过鼻梁连着两边脸颊,眼睛涂黑,嘴唇扩大涂成殷红,张嘴的时候,像是张着血盆大口。
秦墨琰在袁明志写的《三国杂记》上看过与这鬼脸相关的记载。
这是巫族的一种避忌鬼魂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