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南看着他道:“是老三让你劝我离开金陵的吧?你告诉老三,我不会上他的当,让我离开金陵,不可能!”
“这是我的意思。”秦墨琰道,“我并非齐王兄的人,南王兄不要误会了。”
“我有没有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秦墨南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不欲再留,转身离开,却忽然听秦墨琰道:“南王兄,你的腿伤真的只是意外吗?”
秦墨南浑身一震。
当年他只有十一岁,正是贪玩儿的年纪,他很喜欢骑马,可他年纪尚小,没人敢带他去,他只能去求秦墨奎,秦墨奎耐不住他的哀求,偷偷将他带到皇家马场教他骑马,谁知当他刚坐上马背之时,那马突然发了疯,在马场上飞奔起来,然后他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醒来时已在皇后的寝宫里。
他断了一条腿,秦墨奎被明夏帝后罚跪了三天三夜,不准吃饭,也不给水喝,最后晕死过去,而当日负责看守马场的所有奴仆全被杖杀。
至于那匹发疯的马,更不可能活着。
当时他很想查清楚为什么那匹马会突然发疯,可是却发现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和事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秦墨奎醒来后向他忏悔,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声称都是他的无知才会让他折了腿,可他想,毕竟是自己求着秦墨奎带他去的,这件事情其实不怪他。
都怪他贪玩儿,都怪那些看守马场的奴才没有阻止,所以他们该死。
可仔细想想,当时看守马场的奴才说那匹马是最温顺的,既然是最温顺的,又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呢?
“你什么意思?”秦墨南指着秦墨琰,“你想挑拨离间?”
“南王兄何必恼怒?”秦墨琰风轻云淡地看着他,“
庸王兄的性情如何,想必南王兄比我清楚,你天资好,比庸王兄聪明,也肯努力,难道当年南王兄身体健全的时候就没有人说你比庸王兄更适合那个位置吗?”
同是嫡子,当然难免会被拿来比较,虽然这种话大逆不道,但却仍旧有人提及,他并非没有听过,后来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不小心说了同样的话,当场就被皇后命人拉出去杖毙了,此后就他就再也没有听过。
“这么多年,南王兄为庸王兄奔走,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到底值不值得?”秦墨琰不疾不徐地说道。
秦墨南心头狂跳,秦墨琰的话的确让他对秦墨奎产生了怀疑,但他不傻,自不会在秦墨琰的面前表现出来,落下一句“恶意挑唆”便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秦墨南迫不及待的离开让庄成双心生疑窦,到了书房门口,她接过灵书手中的羹汤亲自端进去,“你跟南王说了什么?他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
秦墨南心狠手辣,性情怪癖,什么事能把他吓成那样?
“南王此生最痛的是什么?”秦墨琰接过她手里的羹汤,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汤汁的浓香在舌尖散开,美味十足。
秦墨南很有野心,他知道明夏皇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他,所以他想方设法推秦墨奎上位,这样,即便他当不了皇帝,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他此生的痛处就在他的腿上。
“南王跟陛下一样多疑,就算他查不到当年的事情,对庸王也再无可能全身心信任,更不可能无怨无悔地为庸王办事了。”
秦墨琰赞赏地看向她,如此一点即透,他的王妃果然没让他失望。
“说到南王的腿伤,倒让我想起宣王的生母,后宫手段层出不穷,当年玉
妃生产时若是多留几个心眼,兴许坐上贵妃之位的就不是萧氏了。”
庄成双前世不曾见过玉妃,但齐王登上皇位后,她有幸在宫中见过玉妃的画像,画像中人美若天仙,出尘绝世,令她惊艳万分。
当年玉妃宠冠六宫,不是没有道理的,只可惜那般出尘绝艳的女子,却死在了后宫的阴谋诡谲当中。
“你说什么?”密室的门忽然被打开,脸色煞白的秦墨朗出现在庄成双的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庄成双没想到隔墙竟然有耳,眉头不禁皱起,秦墨琰的脸色也甚是凝重,庄成双突然提起玉妃是他始料未及的,否则不会让秦墨朗听见不该听的。
前世庄成双虽然只当了半年的皇后,却借此身份知道了很多后宫秘事,玉妃的死不过是三千秘事中的一件,死在后宫手段中的女子何止她一个?
若非秦墨琰身体孱弱,贤妃也会是无数人想要对付的对象。
“为什么不说话?”秦墨朗心中如压着巨石,难受得几乎呼吸困难,“四哥,你说话呀,我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到底还是瞒不住,秦墨朗一旦开始怀疑,就会将整件事情都弄个水落石出,否则决不罢休,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地告诉他,倒不如自己来解释。
“玉妃的确是难产而死,只不过我怀疑玉妃难产事有蹊跷,后来我暗中派人查了许久,发现玉妃身边伺候的宫女有一人与萧贵妃暗中有来往,不过玉妃去世后不久,那宫女就死了,拿不出任何的证据证明那宫女乃是萧贵妃的人。”
秦墨琰微微有些感叹,当年他也才十六岁,虽然已经在后宫中开始布线,但到底还是没能及时发现玉妃身边之人的不对,没能
保住玉妃的性命。
“这件事查到这里便断了所有线索,至于到底是不是萧贵妃所为,我至今不敢确定,你想要个明确的结果只有扳倒齐王和萧贵妃,否则你永远也会不知道。”
庄成双却是知道的,因为那是萧贵妃亲口所说她亲耳所听的,萧贵妃嫉恨玉妃抢夺了明夏皇的宠爱,依当时玉妃宠冠六宫的事态来看,不管玉妃是否会产下男婴,明夏皇都势必会封她为贵妃。
萧贵妃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为了坐上更高的位置,为了让她自己的孩子更显尊贵,她想方设法将玉妃害死,一尸两命。
有时候庄成双会觉得老天无眼,像萧贵妃这样的女子,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无辜的人命,她为了往上爬,不惜将别人的身体踩在脚下,这样恶毒的人,凭什么能坐上皇太后的位置,难道那些死去的阴魂就不会找她索命吗?
秦墨朗颓然地坐到座椅上,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高大的身体像一滩烂泥似的瘫着,他望着高高的屋顶,目光茫然。
他的母妃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对宫里的丫鬟奴才都很好,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亲近她,就连父皇都格外喜欢她,对她极好,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率先给他母妃送来,他也是诸多皇子中极为受宠的那个。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一直延续下去,可是那日,母妃难产大出血,一尸两命,父皇大怒,将所有负责此事的人杀尽,就连诊治的御医都没有放过。
从此,这世上再无他的母妃。
他以为那不过是场意外,毕竟母妃生产之前就有稳婆说过母妃胎位有些不正,可能会导致难产,可是没想到那些伺候的人里竟然有萧贵妃的人。
秦墨朗恨得牙痒痒,他
知道秦墨琰说得没错,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就算有痕迹也很难追寻,想要弄清楚真相,只有去质问萧贵妃。
从他猜测到四哥想要他去争那个位置开始,他就偶尔会赶到彷徨,因为和秦墨琰一样,他对权利并没有多大的野心,他更喜欢外面的山山水水,如果可以他只想当个闲散王爷,每日吃喝玩乐,享受世间美景。
可他知道太子和齐王不会放过他,所有他手上必须要有所依仗,否则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可这样的依仗却并非一定要得到那个位置。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突然很想得到那个位置,并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论是为了四哥的期望还是为了自己的母妃,他都必须坐上那个位置,虽然前路凶险,但想要活下去,想要得到真相,这是唯一的路。
秦墨朗赫然站起身来,目光沉沉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一个决然的孤独的背影。
庄成双忽然有些伤感,秦墨朗也不过刚刚成年,初见他时他还是个性格开朗的大男孩,眉梢飞扬,眼里有光,可是不过短短数月,他的双眸却已经逐渐失去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算计和沉稳的眸光。
或许北境战事和近来涌动的朝局,终究让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贵公子看清了自己的前路吧,否则他也很难有如此大的改变。
“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庄成双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早点让他看清事实也好,倘若他能更坚定自己的信念,也算好事吧。”秦墨琰淡淡道,转而看向庄成双,他很想问,这种后宫秘事她是如何得知的,可是他想,庄成双不会告诉他,他的这位王妃心中的藏着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