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想到贤妃,眼睛就眯了起来:“只可惜,她跪在哪里不好,偏要跪在华阳宫,以母妃的性子,只怕她跪多久就会为难多久。”
正如庄成双所言,贤妃此刻已是伤透了脑筋,只盼着这大雨赶快停歇或者皇后娘娘突然想通了赶快回她的坤宁宫去。
秦墨琰无心帝位,她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过来,秦墨琰一三七数次经历九死一生,她也只盼着他能平安无事,对那太后之位早就淡了心思,完全不想参与到什么党争中去,对那些明争暗斗之事更是能避则避,可今日皇后跪在她的华阳宫门口,她若是不去劝阻,只怕旁人只会说她冷漠无情。
她自己无所谓,但却不能让别人将这顶帽子扣到秦墨琰的头上。
眼看暴雨毫无停息的征兆,贤妃不得已只能撑着伞往外走。
皇后娘娘就跪在门口,有宫女站着给她撑伞,可雨势着实太大,虽然有伞护着,但皇后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已经湿透,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皇后娘娘,您跟别陛下怄气了,快起来吧,这么大的雨,您会生病的。”贤妃就伸手去拉皇后,“臣妾扶您起来。”
“你给本宫滚开!”皇后娘娘猛地挥手将贤妃推开。
地面积了水,很滑,贤妃闪躲不及,身体猛地朝旁边倒去,倒进沉积的雨水中,珠钗掉了一地,她整个人顿时变得狼狈不堪。
浣纱姑姑吓的面色发白,立刻将贤妃扶起来,大雨即可就将她们主仆二人淋得湿透,贤妃好心去扶,却被别人咬了一口,浣纱姑姑心中怨恨,却不敢说什么。
贤妃好不容易站稳,心知无论她说什么皇后都听不进去,只能作罢。
可她不能去求陛下,能做的她都做了,再多,只能让陛下反感。
贤妃叹口气:“我们是劝不动皇后娘娘的,回屋吧。”
浣纱姑姑正想劝她放弃,幸而贤妃看得清楚,没有继续与皇后打太极,赶忙吩咐宫女去打热水准备给贤妃沐浴,她扶着贤妃往里走:“可不能受了风寒。”
华阳宫宫门口的这一幕被有心人看进眼底,传到景阳宫,萧贵妃当即大笑不止,贤妃好心好意,皇后非但不领情,反而狠心将其推倒,这么好的消息若是不被明夏皇知道,岂不是对不起皇后娘娘那狼心狗肺的一推?
东宫被废,皇后却还享受着尊位,不千方百计地将她推下水,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年她在皇后娘娘面前的忍辱负重?
瓢泼大雨哗啦啦下了一整夜,而皇后娘娘到底没能坚持到这场雨停歇就已经倒下,被宫女们抬回坤宁宫,叫御医的叫御医,清洗的清洗,直闹腾到次日天明方才稍稍停歇,坤宁宫上下愁云惨淡,跪在皇后床前的秦墨奎和秦墨南面如菜色。
本以为皇后使出苦肉计会让明夏皇心软,谁知道却弄巧成拙,非但没有让明夏皇有半分动容,反而让他越发厌恶他们母子。
秦墨南忽觉自己已是黔驴技穷,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秦墨南默默地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是顺风的他们却开始逆风了?
他闭了闭眼睛,是从西山别宫的刺杀案开始的,冥冥之中好似有一双手在逐渐将他们推向覆灭的深渊,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突然站起来:“我去找老四。”
大雨将空气中的尘埃洗涮殆尽,走在曲折的回廊上鼻尖处飘散着泥土翻新的香气,熹微的天光照耀着整座金陵城,连树叶都仿佛变得透亮起来。
庄成双是在去往外书房的长廊
上遇到秦墨南的,他步伐快健,浑身裹着怒气,大步朝外书房走,庄成双站到旁边给他让路,谁知秦墨南经过她几步后却又折了回来,盯着她的目光阴沉似水。
“见过南王殿下。”庄成双俯身行礼,不想与他多谈,“殿下在书房,南王殿下顺着长廊走便能看到,想来不需要我带路。”
“洛王妃,倘若没有你,该有多好。”秦墨南死死咬着牙道,他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拧断庄成双的脖子,倘若没有庄成双,秦墨琰或许早就下黄泉了。
庄成双淡笑:“让南王殿下失望了,是我的不是,还请南王殿下恕罪。”
秦墨南紧了紧拳头,他没有想到庄成双就像一团棉花般油盐不进,而他的恐吓落在她的耳里,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玩笑。
他当初怎么没看出来这庄成双竟还有这份胆识,或许,是他终究低估了秦墨琰,她既然能以庶女身份被秦墨琰看上,定然有她非比寻常的价值。
“是我小瞧洛王妃了。”秦墨南咬牙切齿。
庄成双淡笑不说话,和秦墨南这种人多说一句她都觉得恶心。
秦墨琰正在书房与秦墨朗议事,南九匆匆来报,秦墨南杀气腾腾地朝这边冲过来了,秦墨琰只能让秦墨朗躲进书房里的密室,谁知密室的门刚刚关上,秦墨南的脚就踢开了书房的门。
他这一脚的力道不可谓不重,直接将书房的门给踢得半吊在门框上,南三南四见来者不善,握紧了腰间的剑,警惕地盯着秦墨南。
“南王兄这般怒气冲冲,小心气坏了身体。”秦墨琰面不改色地指了指他对面的座椅,“南王兄请坐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说。”
“我可没心思跟你慢慢说。”秦墨南恶狠狠地盯着他,“老四,西山别宫的刺杀的确
是大哥所为,我不会为他辩白,但西岳街的夜袭却跟我与大哥没有半点关系,而是你为了陷害我与大哥所谋划的贼喊捉贼的计谋吧?”
秦墨琰闻言,虽觉得可笑,却并未真的笑出来。
“你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秦墨南猛地一拳砸在书案上,上好的书桌顿时凹下去,“你这是在报复大哥对你的刺杀吗?”
秦墨琰风轻云淡地看着他,那样的目光秦墨南刚刚才见过,就是庄成双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胡作非为的人,没有丝毫想要干预的念想。
“南王兄,你信则已,不信则罢,西岳街的刺杀,并非我安排的。”秦墨琰风轻云淡地解释,“至于最后为什么会怪到你和庸王兄的头上,难道你不该去问刑部的楼尚书或者庸王兄吗?这件案子不是我在查,我无法回答你。”
秦墨南不信,朝中最有可能陷害秦墨奎的就是秦墨琰和秦墨天,他们当然都不会承认这件事情是他们做的,但他想,或许他可以从秦墨琰的言语中找出漏洞,证明这件事就是秦墨琰在贼喊捉贼。
“南王兄与其在这里与我浪费时间,不如去查查那个亲随的底细,兴许还能找出点蛛丝马迹,不过,我想,就算南王兄证明了这件事不是庸王兄所为,只怕也根本无法挽回庸王兄的太子之位,毕竟金殿上的事情,南王兄是亲眼所见。”
秦墨南当然知道这点,明夏皇已经对秦墨奎失去信心,在明夏皇的眼中,秦墨奎根本不适合继承皇位,将偌大的江山交给秦墨奎,只怕他会死不瞑目。
可是他却可以解除明夏皇对自己的怀疑。
“我知道南王兄的心思,父皇如今怀疑南王兄,让南王兄很不是滋味,南王兄急于向父皇证明你不会杀害
他的儿子,所以才急匆匆地跑来向我求证,可是却发现在我这里根本得不到你想要的,所以你现在更心急更疑惑。”
秦墨琰不动如风地坐着,看着秦墨南难看的脸色道:“可是就算南王兄解除了父皇对你的误解那又如何呢?能让父皇把太子之位还给庸王兄吗?能让南王兄坐上东宫的位置吗?都不能,所以,无论父皇是否怀疑你,其实对南王兄而言并不重要,因为父皇绝对不可能让你坐上太子之位。”
是的,他与太子之位此生无缘。
秦墨琰的话可谓字字诛心,句句戳到秦墨南的痛处,他自认比秦墨奎更有能力和城府,按照古往惯例,秦墨奎倒台,就该由他继承皇位,可他偏生脚跛。
皇家的尊严尤为重要,若是由一个跛子继承皇位,岂不是会令天下人耻笑他们皇家无人?这是明夏皇绝对不能容忍的。
那么就如秦墨琰所言,倘若明夏皇只是怀疑他,他解释得再清楚又有什么意义呢?那至尊之位又不可能是他的。
“南王兄这么多年为庸王兄奔走,眼睁睁看着庸王兄与帝位擦肩而过,心中的愤懑我很明白,只是局势如此,无可更改,南王兄也不必再费心思了。”
秦墨南冷笑:“不费心思难道等着老三将屠刀举到我们头顶然后一刀挥下?”
秦墨琰摇头:“难道南王兄就没有想过离开金陵?”
秦墨南当然没想过,他从前就一心想将秦墨奎推上皇位,然后他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光是想想,那也是风光无限的。
可是现在,现在不同了,不仅希望破灭,还面临着灭顶之灾。
“金陵城朝局动荡,南王兄与其在这个漩涡里耗着,倒不如早些离开,到自己的封地去过自己的日子,或许还能得以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