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偷跑回来了,就在府中。”沁竹道。
庄成双神色一凛。
“是我家那口子亲眼所见,大少爷是昨夜回来的,虽然天色暗,但是我家那口子眼睛厉,的确是大少爷。”
“我知道了。”庄成双淡淡道,“你回去吧,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奴婢告退。”沁竹躬身退了下去。
“王妃,大少爷不是已经被判流放了吗,怎么回来了?”灵书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他还敢杀了士兵逃跑回来?”
庄成双冷笑,庄玉浩能和徐诚毅那样的人为伍,当然是个草包,他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一身细皮嫩肉怎么可能熬得住流放的苦?
只是庄成双没想到还没到流放之地他就敢杀了士兵逃跑,犯下不容赦免的死罪,不愧是谢雪琴的好儿子!
“会不会是沁竹说谎?”茹梅到底不像灵书那般单纯,“会不会是他们利用沁竹给王妃您挖的陷阱?依奴婢看,王妃还是小心些吧。”
“这件事我自会派人查清楚,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庄成双转身往外院走,“殿下在外院书房吧?这件事还是交给他吧。”
秦墨朗也在,咋一听庄玉浩跑了回来,顿时瞪圆了眼睛,原本有条活路他不走,偏生要走这条死路,如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难怪会栽到庄成双的手上。
“如果庄玉浩真的在庄府,庄府现在肯定守卫森严,就算庄玉浩偷跑了回来,只怕也很难把他揪出来。”秦墨朗分析道。
“他还能像老鼠在里面躲一辈子不成?况且庄府毕竟是个是非之地,人多口杂,倘若庄玉浩真的回去了,庄国公一定会想办法将他送到更安全的地方。”秦墨琰的指腹轻轻磨蹭着衣角,“我们只要守着庄府的
各个出口就行了,如果非要闯进去抓人,那也不该由我们去,那是刑部的职责。”
“殿下的意思是只要庄玉浩逃跑的消息传回金陵,刑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庄府拿人了对吗?”庄成双问。
秦墨琰凝着她微沉的脸色:“这件事情主要看你想如何处理,如果你想保庄玉浩一命,我可以帮你保住他,如果你不想,他就必死无疑。”
庄成双忽然发现她的手上竟然捏住了庄玉浩的命,他的生死全凭她做主,前世,她为皇后之时手上也捏过无数人的性命,可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满足。
或许庄玉浩能走到这步,她居功至伟吧,庄成双苦涩地想。
“对我而言,他没有活下来的必要。”庄成双的声音里不免透着几分杀气,“他是谢雪琴的希望,就让这份希望去见鬼吧。”
秦墨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沉默。
朝局动荡,后宫不宁,明夏皇近日烦心之事甚多,华阳宫路径幽静,贤妃扶着明夏皇的手臂慢慢走着,耳边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将花园四周衬托得越发安静。
“爱妃这花园的确芳香扑鼻,是个散步的好地方。”明夏皇称赞道。
贤妃扶着他在凉亭上的石凳上坐下,亲手泡上茶。
“陛下日理万机,若能在此寻得宁静,倒不枉费臣妾日日精心栽培的这些花花草草。”贤妃慢悠悠地说,她本该高兴,却始终面带苦涩。
明夏皇当然知道她为何心神不宁,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昨夜虽然惊险,但墨琰和他的王妃到底毫发无损,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贤妃勉强露出笑容:“墨琰自落水后身体就不好,是个福薄的孩子,陛下还是不要太爱重他的好,臣妾怕他承受不起。”
“胡说什么!”明夏皇
责怪道,“朕的儿子,岂有福薄的?”
贤妃低头不接话。
明夏皇知道她的忧心:“你担心什么?墨琰只是挂了个亲王衔,却没有行亲王事,虽然偶尔会给朕提些建议,但说到底也只是个闲散王爷,如今墨奎被废,他是没有心力再去对付的墨琰的,而墨天,哼,他可不傻,巴结墨琰还来不及,是决计不会出手去害他的,你且放心吧。”
贤妃知道再纠结这件事就是自己不知好歹,当下便露出柔和的笑容,“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
明夏皇就满意地笑了笑,贤妃就是这点好,不会过问他朝廷中事,只安安心心地伺候他,期盼墨琰能平平安安地度过每一天,其余的事,都不在意。
但明夏皇却还是希望她能宽解他,主动解释道:“至于对墨奎的处置,拿掉他太子的尊位已足以令他心灰意冷,朕希望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你可能体谅?”
“全凭陛下心意,臣妾不关心。”贤妃一面轻轻帮他揉肩,一面回答。
朝中局势她很清楚,太子明面上连着失去兵部、中书令、五城兵马司统领还有江湖第二世家孤云山庄的支持,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向齐王或回归中立,除了南王还站在他那边,几乎已经算是羽翼折尽,对秦墨琰构不成威胁了。
而秦墨南和秦墨奎之间就毫无隔阂吗?
当然不是。
秦墨南的心胸和秦墨奎一样狭窄,只不过秦墨南比秦墨奎多了几分城府,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脆弱得就像一张纸,只需要稍稍一捅,便可破裂。
明夏皇正悠闲惬意地享受着贤妃的按摩,高公公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来煞风景,他禀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明夏皇睁开眼睛,目光有几分凶狠:
“无知妇人,竟敢追到这里来!不见!”
“皇后娘娘跪在华阳宫门口,说若是陛下不见她,她就长跪不起。”高公公面上有几分为难,到底是皇后娘娘,谁也不敢怠慢。
贤妃稳如泰山地站着,手下的轻重一点没变,仿佛没听见高公公的话。
皇后明目张胆的威胁让明夏皇更是恼怒,她见自己,无非就是为了秦墨奎被贬之事,秦墨奎五岁被立为太子,本应学富五车,却在她的教导下逐渐变得不学无术,昏庸无道,他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已是恩宽,她却还敢威胁自己。
“那就让她跪着吧。”明夏皇沉声道。
高公公心尖一跳,知道皇后娘娘是惹了圣怒,不敢多言,应声退了下去。
明夏皇本来心情尚佳,被皇后这么一搅和,顿时兴致全无,贤妃见他眉头紧锁,柔声劝道:“陛下,皇后娘娘也是爱子心切,陛下还是见一见吧。”
“这对母子,惯会蹬鼻子上脸,见了反而添堵,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朕自会处置。”明夏皇站起身来,许是站得太急,忽觉有些头晕目眩,微胖的身体不由地晃了晃,贤妃赶忙扶住他,“陛下怎么了?”
明夏皇稳住身形,摆手道:“无碍。”
转而吩咐高公公摆驾回武英殿,圣驾路过华阳宫门口时皇后匆匆爬跪着上前,明夏皇却仿佛没看见,理也不理,将皇后遥遥甩在圣驾之后。
金陵城的夜色总是来得格外早,傍晚之时,愁云密布,隐约有大雨将至之势,洛王府的丫鬟奴仆忙着收拾打扫,以防暴雨。
尤其是晒在外面的药材,近日庄成双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命人买了大堆大堆的药材进府,有些药材还是刚出土的,需要经过清洗、晾晒、研磨等一系列工序再投入使
用,所以她身边亲近的几个丫鬟最近都忙着整理药材,不敢懈怠。
碧桃刚巧将最后一箩筐药材端进屋内,大雨就哗啦啦而至,豆大的雨水打在屋顶上,清脆作响。
凝心望着瓢泼大雨道:“这么大的雨若是被淋着了,估计得病得爬不起来吧。”
“躲起来不就得了,谁会傻乎乎地站着任它淋不成?”碧桃笑道,“幸好我们王爷王妃都在府里,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淋雨的。”
洛王和洛王妃此时正在垂纶水榭下棋,大雨纷纷扬扬,客厅里摆着几盆时下刚盛开的鲜花,屋内飘散着淡淡的香气,混合着茶香,令人心旷神怡。
琴棋书画,若说庄成双懂哪样,也唯有棋而已,但事实上她的棋下得并不好,和秦墨琰对弈时很快就能被他杀的片甲不留,退无可退,攻无可攻。
但庄成双喜欢喝秦墨琰下棋,秦墨琰亦然,庄成双喜欢与高手对决,这样才能迅速成长,而秦墨琰自然有他自己的乐趣。
“王妃的棋艺逐日见长。”秦墨琰称赞道,“或许不多时便能与我敌对了。”
庄成双毫不谦虚:“都是殿下教得好,能得到殿下的肯定,是我的荣幸,记得第一次见到殿下时,殿下就在下棋,都说棋局如战场,殿下棋下得这般好,走一步看百步,难怪能轻而易举就让对手缴械投降。”
“王妃也不差,否则棋艺也不可能进展得这样快。”秦墨琰淡笑。
最后一局对弈的时间稍长,完败后庄成双忍不住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胳膊,转头望着屋外连绵不断的大雨,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不知道我们那位皇后娘娘是不是还在淋雨,她老人家身娇体贵,这样大的雨势,非得要了她半条命不可。”眼里不自觉地闪过几分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