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而至的失望和疲惫让明夏皇看上去瞬间苍老了几岁,而就在此时,刑部的楼文理却突然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楼卿有何事,明日在奏吧,朕今日累了,想休息。”
楼文理不想等到明日,赶忙道:“臣所奏之事,与太子殿下也有关系。”
明夏皇眯了眯眼睛,看了看跪在地一三七上大气不敢出的秦墨奎,吩咐道:“何事?”
“正是昨夜西岳街的刺杀案,当时刺客死了十九人,其中十八人微臣尚且好没有查到他们的身份,但其中一人微臣却认得,乃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亲随。”
楼文理此话一出,殿中顿时炸开了锅。
秦墨奎大呼冤枉:“父皇,儿臣绝对没有做过此事,儿臣敢以性命担保,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殿中朝臣议论纷纷,但即便是太子党,也没有几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秦墨奎说话。
秦墨奎朝秦墨南使眼色,秦墨南却端端地站着,装作没有看见。
“因为事关洛王殿下,所以微臣连夜审讯了昨夜本该巡视西岳街的士兵,为首的那名士兵已经招认,说正是这位太子殿下身边的亲随昨日夜里突然以太子之令要他们巡视之时避开西岳街及其附近,所以洛王被刺杀之事才没有那么快就惊动五城兵马司,微臣已经拿到供词,请陛下阅览。”
楼文理将手中的文书双手捧上,文书由内侍转递给明夏皇。
明夏皇展开,脸色顿时就越发难看,一股脑地将文书朝秦墨奎砸去,一边怒骂道:“墨琰身体孱弱,毫无争帝之心,根本威胁不到你的储君之位,可你倒好,三番四次朝他下杀手,若非他命大,早就命丧黄泉了,你如此没有容人之心,你让朕怎么敢将这
个江山交给你?朕若是将这个江山交给你,等你登基那日,朕的其余儿子岂不是都要一个个被你赶尽杀绝?”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不敢啊父皇!”秦墨奎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胡乱按照自己知道的说,“儿臣身边的一个亲随的确失踪了,但是儿臣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怎么会混进刺杀洛王的黑衣刺客中,儿臣真的不知道啊!”
秦墨奎百口莫辩,巨大的恐惧已将他淹没,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王意识到这次事态的严重,立刻跪下道:“父皇,单凭一份供词和一具尸体根本不能证明这件事就是大哥所为,还望父皇明察。”
“明察?哼!还要如何明察?”明夏皇气得发抖,“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一个鼻孔出气,这件事情,你也有嫌疑,你还敢为他说话!”
秦墨南真想为自己喊声冤枉,西山别宫的刺杀案他知道没错,但是昨夜之事,绝对跟他没关系,秦墨奎被接二连三地打压之后到底还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何况在这种关键时候,他应该是不会不与他商量就行动的。
他们应该是被人算计了。
“儿臣不敢。”秦墨南压下心底的憋屈,“请父皇息怒。”
“息怒,息怒,你要朕如何息怒,你们别以为朕不知道,西山别宫的刺杀案吕德喜虽然认了罪,但你们两个也逃不了干系,而西岳街乃是金陵皇城,这天下间又有几人有那个本事调动那么多人公然在西岳街行凶啊?”
明夏皇气得脸色铁青:“秦墨奎,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太子,就已经可以行帝王之事了?你是不是以为整个天下都在你的囊中了?朕告诉你,不可能!”
“父皇,”秦墨奎惊恐地叫道,“父皇
息怒,儿臣不敢!”
“陛下息怒!”朝臣们纷纷跪了下去。
然而,此时已经处于盛怒之下的明夏皇哪里能够冷静下来,勃然大怒道:“太子无德,废黜其东宫之位,封庸王,退朝!”
庄成双没想到秦墨奎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丢了太子尊位,心中不免有几分唏嘘,倘若这件事情真的是太子所为,那么无疑是自寻死路,可倘若这件事情并非太子所为,而是齐王刻意栽赃,那么齐王这步棋,下得还真是远。
那个亲随,庄成双前世并未接触,只偶然听秦墨天提过他在东宫有安插眼线,不知道他口中的眼线是不是就是那个死去的亲随。
不过,无论这件事情是不是秦墨天所为,结果都是令庄成双满意的。
好歹,东宫之位终是空了出来。
“在忙什么?”秦墨琰从外面走进来,他今日穿着月白长袍,头上插着一根玉簪,脚落无声,身影轻飘飘的。
庄成双将铺在地上的药材收进木盒中:“在整理药材,太子被废,南王被斥,朝中如今是不是都乱成一锅粥了?”
“那倒没有。”秦墨琰在旁边的座椅上落座,“父皇身体还算康健,万事都能做主裁决,新升的几位尚书做事都十分牢靠,更何况还有齐王镇场面,乱也只是太子党乱而已,其他的还是按照原先的轨迹在走,并无改变。”
似乎的确应该如此,那么齐王现在应该十分得意吧,庄成双苦笑。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所谓的太子亲随,应该是齐王安插在庸王身边的暗桩,昨夜刺杀我们的也是齐王派出来的死士。”庄成双道,“殿下以为呢?”
“不谋而合。”秦墨琰道,“齐王是猜准了父皇的心思,父皇可以容忍庸王一次两次,却不可能无限
期地容忍下去,再加上今日在金殿上他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已经触及了父皇的逆鳞,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父皇已对他失望透顶了。这个时候,若还不动他的东宫之位,只怕父皇根本无法跟朝臣交代。”
庄成双失笑,秦墨奎还真是没让她失望,前世他的太子之位也是被他蠢死的。
“那依殿下看,五城兵马司统领的职位,会落到谁的头上?”
五城兵马司统领,掌管金陵城八千禁军,东西南北四大城门各安插一千五禁军,另外两千驻扎城中,虽然这八千禁军的战力不能与守卫边境随时准备作战的士兵相比,但他们却守卫着金陵城各个机关要道,能明里暗里监视大臣们的活动。
因此,这个职位可以谋得很多便利,也方便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某些消息,所以庸王和齐王才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的人登上这个位置。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秦墨琰口吻清淡地回答。
明夏皇生性多疑,虽然昨夜的刺杀案已经算是证据确凿,但是就如同雪阳宫的失火案一样,他心中到底还是会存着几分疑虑,只不过这次的惩处落实得更狠一些,几乎让秦墨奎已经没有了反身的余地。
庄成双笑笑:“我想也是,太子一倒,齐王独大,他们争斗了这么多年,庸王和南王就算心知自己不可能称帝,也绝无可能让齐王登上皇位,为了将皇后拉下水,能杀死自己一母同胞的血亲的人,最后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秦墨琰但笑不语。
南二进来禀道:“属下打听到老太君三日后出灵。”
庄成双摆弄药材的手一顿,庄国忠不久才被收了兵权,现在朝中局势就一团乱麻,不过想来他也不会感谢自己让他及早从尔虞我诈的党争中
脱身。
“庄府现在什么情况?”庄成双问。
“除了在筹办丧事,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南二恭敬地回答,想了想补充:“听说庄大夫人卧病在床,现在已经不能起身了,吃喝都需要有人料理。”
竟然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
庄成双没有继续问下去,拿着收好的药材转身进了药房,她刚把药材放好,灵书就进来道:“王妃,门外有个人想见您。”
“谁?”
“是沁竹。”
庄成双意外,灵书补充道:“她是偷偷来的,说是有要事禀告,不敢留太久,留在偏门等王妃,茹梅姐姐在那里陪着,王妃要过去见她吗?”
“见。”
沁竹身上罩着黑色斗篷,宽大的斗篷几乎将她整个娇小的身影淹没,见到庄成双出现,立刻朝庄成双下跪叩拜,“奴婢给王妃请安,王妃吉祥。”
“快起来吧。”庄成双看着沁竹,竟觉得有几分亲切。
灵书赶忙亲手将她扶起来:“多日不见,你竟胖了!”
沁竹赫然,她已为人妇,公婆都待她极好,丈夫虽然心志不高,但做事踏实,人也实诚,日子过得十分舒坦,而这些都是庄成双出嫁之前为她谋来的。
沁竹一直对庄成双心怀感激,想要报答,所以这次得到消息,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希望她得到的消息能为庄成双所用,报答她的恩德。
“你不该来这里的。”庄成双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庄府的人恨我入骨,若是被他们知道你来找我,你可知道后果?”
“奴婢知道,所以奴婢很小心,不会被他们发现的,王妃放心。”
“到底什么事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庄成双不解,庄府如今还能有什么事会是脱离她的掌控的?南二不是说庄府一切无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