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德喜的这等心思,秦墨琰只用脚趾头就能揣摩透彻,而现下明夏皇显然想保太子,他们说得越多,反而会令明夏皇不喜,认为他们不顾念兄弟情义,无视东宫威仪。
“太子乃是储君,墨琰和墨朗皆是太子的兄弟,他身为兄长,怎可能同意你派人去刺杀他的血亲,这种话还用得着你告诉朕?”明夏皇暴怒不堪,咬牙切齿地命令:“来人,即刻将这个佞臣打入天牢,严加看管。”
殿外立刻走进几名身穿铠甲的守卫,将吕德喜从地上拖起来,被拖出去的吕德喜口中却仍不忘大喊道:“陛下圣明,此事与太子和皇后娘娘毫无关系,毫无关系啊……”
他的吼声在殿内久久回荡,明夏皇靠坐到龙椅上,满脸疲倦道:“萧卿,孤云山庄的所作所为查到兵部吕德喜这层已经足够了,既然吕德喜已经认罪,那便不必动用三司,接下来的事情由御史台和刑部共同审理即可,就不必惊动大理寺了。”
御史台以太子马首是瞻,明夏皇这是怕刑部株连不该株连者,所以才派御史台牵制刑部,这制衡之术,果然用得极为顺溜。
没有让明夏皇惩处太子,萧庆祥自然极为不甘,但这种关头他却不敢再说什么,否则明夏皇若是认为他想借机废黜太子,对齐王就是大大的不利。
从武英殿出来,秦墨朗脸色尤为难看,皱起的眉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反观秦墨琰却是神色淡然,好像明夏皇的偏私并没有让他感到半分不悦。
不过当下对于秦墨朗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明夏皇在处置西山别宫刺杀案时的偏私问题,而是他即将领军前往北境之事,只要想起,他心中就纷乱不已。
“你不必惊慌,你前往北境之事,我自有
安排。”秦墨琰看出他心中所想,出言安抚道。
秦墨朗当真不明白,朝中并不是没有有勇有谋的武将,率领三万军队支援秦墨天并非小事,他刚成年,威望不足,这件任务对他而言着实太难了些。
“四哥为何非要我去呢?”秦墨朗忍不住问。
“因为你可以完成,此次我会派南三南四随你一同前往,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这是立军功的大好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否则将来你很难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秦墨琰严肃地看着秦墨朗,“想要和齐王与太子对抗,这第一仗,你必须打得漂亮。”
“四哥你……”秦墨朗话语哽在咽喉,想说什么,却半晌没有出口,只眼睁睁地看着秦墨琰被南九小心地扶上马车,遥遥远去。
东宫近日气氛越发紧张,太子妃病重卧床,治病的汤药一碗一碗地往卧房里送,太子整天脸色阴沉,已接连处死四五名不小心犯错的奴仆,整个府邸上下人等皆如惊弓之鸟。
“走个路都会摔跤,你在怕什么?本宫很可怕吗?”秦墨奎抓住一个丫鬟的头发,力道之大几乎就要将那丫鬟的头皮撕下来,他面目狰狞:“父皇怕本宫日渐坐大对他不利,便扶持齐王上位掣肘本宫,父皇不让本宫好过,就连你们都敢让本宫不痛快!”
“太子殿下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丫鬟痛得头皮发麻,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只能不停地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饶命……”
“饶命?本宫饶你性命,谁又能饶本宫性命?”秦墨奎咬牙切齿,他一把将丫鬟的头发甩开,蹭地站起来,一脚踢在丫鬟的脊背上,怒道:“来人,把她给我扔到井里去。”
很快就有三五个护卫
上前,将那丫鬟高高架起,抬离了此地。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太子妃的耳中,彼时太子妃的母亲,也就是中书令柳大人的结发妻子正在太子妃的房中与她叙话,黛佩来报时,太子妃原本惨淡的脸色更见几分苍白。
“那奴才不过是摔了一跤,太子竟然就命人将她扔到井里去?”柳夫人皱眉道。
“这已经是这个月太子殿下处死的第六个奴才了。”黛佩战战兢兢地回答,“太子生性本就暴戾,近来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何事,性情越发琢磨难定,奴才们只要稍微犯点小错就会被太子殿下严厉地惩处,所以府里最近总是人心惶惶,不知道下一刻谁又会丧失了性命。”
柳夫人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她握住太子妃的手:“太子这般,你怎么不劝劝她?”
太子妃惨然地笑笑,语气深感无力:“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来的精力去劝慰太子殿下呢。”
“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太子妃如今哪里劝得动太子殿下。”黛佩想起环佩之死,不禁泪流满面,“当日太子妃吐血不止,环佩去请太子,谁知太子不仅不来看太子妃,甚至命人当即将环佩处死,将环佩的尸体扔到了城外乱葬岗喂野狗,太子妃重病太子尚且不顾,又怎么会听太子妃的劝告,奴婢实在为太子妃感到不值。”
柳夫人面色大骇,太子的所作所为简直让她感到匪夷所思,当初明夏皇选定她的女儿为太子妃,她原本以为这是她女儿的福分,毕竟现在是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谁知道……
“黛佩,好好的,你跟娘说这些做什么?”太子妃斥责道。
许是她心中动怒,此话落下竟捂嘴轻轻地咳嗽起来,最初只是小声地咳嗽,可
她越咳越剧烈,渐到后来竟全身都剧烈地颤抖不止,吓得柳夫人一颗心不禁提到嗓子眼,不上不下。
“怎么咳嗽这么厉害?”柳夫人一面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一面焦急地落下泪来,“太医到底是怎么说的,难道我的女儿真的就没救了吗?”
黛佩忙着从丫鬟的手里接过热水给太子妃擦脸擦手,一面回答:“太医开了好些药,吩咐太子妃好生养着,切勿动怒,都是奴婢嘴贱,太子妃切勿生气,您怎么惩罚奴婢都行。”
太子妃咳嗽了好半晌才终于消停下来,她身体的重量都落在床头的迎枕上,说话有气无力,俨然一副将死之人之态,“娘,我的身体并没有大碍,您不必担心。”
“还说没有大碍,你都咳血了。”柳夫人心痛难耐,忍不住骂道:“真不是个东西。”
太子妃欲言又止,环佩的死虽然让她积郁难平,但秦墨奎到底是她的夫君,即使她心中有恨,也不可能真的和太子作对,正要劝慰柳夫人不必气愤,就有丫鬟进来禀道:“皇后娘娘派人来传消息,兵部尚书吕大人被押解入狱了,太子知道后在书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你说什么?!”太子妃猛地坐直了身体,脸色一片死灰。
自从西山别宫刺杀案后,整个金陵皇城都开始动荡起来,先是北境战事爆发,萧贵妃被诊有孕,与太子争辉的齐王秦墨天前往北境率军作战。
而后兵部吕尚书与孤云山庄联手刺杀皇族之事被揭露,吕尚书被解押入狱,男丁充军,女眷没官,朝廷派兵剿灭孤云山庄。
就在吕尚书入狱的第二日,明夏皇一道圣旨封七皇子秦墨朗为宣王,并令秦墨朗在被册封当日领军三万前往北境支援齐王。
继二
连三发生的大事让人应接不暇,以至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些事情,一时间朝廷发生的大事成了老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庄成双知道秦墨朗要前往北境之时正在研究如何结合药理和施针使得秦墨琰娇弱的体质得到更有效的改善,而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正是她的病人秦墨琰。
他懒懒地躺在贵妃榻上,身上搭着白狐褡袱,手上拿着本野史看得津津有味,姿态慵懒得像只取暖的大猫,与她说话的口气显得极为漫不经心。
“你把南三南四派去保护七殿下,他们怕是没那么愿意。”南三南四自小都是保护秦墨琰的,如今秦墨琰要把他们调走,南三南四怎么可能放心,不过庄成双想,就算他们不愿意,也不敢抗命,秦墨琰既然有如此决定,又怎么可能改变。
果然,秦墨琰悠悠道:“他们愿不愿意不重要。”
庄成双大致能够猜到秦墨琰的计划,秦墨天遇伏,秦墨朗支援,此次北境大战,就是秦墨琰在为秦墨朗打开夺嫡之争的大门,此战之后,无论是秦墨琰还是秦莫朗,都再无回头之路,只能坚定步伐朝前走,要么粉身碎骨,要么王冠加顶。
“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皇后娘娘和太子吧,失去孤云山庄和兵部尚书,就等于失去了一整条臂膀,若再失去中书令和吏部的支持,秦墨奎的东宫之位怕就岌岌可危了。”
“你似乎忘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人。”秦墨琰漫不经心地说。
“殿下不提醒,妾身竟然忽略了,还有太子的胞弟南王殿下,一个南王足以抵三四个吏部尚书了。”庄成双把药材和银针收起来,“这些年太子身居幕后,南王不知道暗地里帮他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心思缜密,的确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