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不仅仅是兵部尚书,还有东宫,这便涉及到明夏皇对东宫的态度问题,即便是三司会审,事情恐怕也没有那么好办。
“这件事情,定要彻查,敢在金陵城刺杀洛王,藐视皇族,无法无天,该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绝不可姑息。”明夏皇沉眉命令道。
“微臣领命。”
“既然孤云山庄刺杀洛王证据确凿,那么也就不必存在于江湖了,直接下令剿灭。”明夏皇放下手中的案卷,吩咐随侍在旁的高公公:“传兵部尚书觐见。”
却没让刑部尚书退下,显然还有事要问。
有关北境战事的商谈还未结束,秦墨琰和秦墨朗自然不会离开,秦墨琰因着身体原因,明夏皇特意命人搬了椅子过来给他坐,对于明夏皇的这种宠爱,他早习以为常,是以武英殿内便只有他和明夏皇坐着,其余人皆站着。
立在秦墨琰身侧的秦墨朗心中紊乱不已,显然刚刚秦墨琰和明夏皇的对话内容还没有让他完全冷静下来,甚至仍旧有些心惊肉跳,依照秦墨琰的意思,是要他率军出战?
“墨琰,我们继续谈北境的战事。”明夏皇口吻淡淡的,“你的提议,朕刚才已经想过,墨朗虽然尚且年少,但好在有勇有谋,此行并无风险,朕相信他能胜任。”
“父皇!”秦墨朗这一声叫唤嗓音之大,几乎要震破屋顶,“儿臣……”
“难道七弟没有信心吗?”秦墨琰猛地截断他的话,令秦墨朗的话音生生戛然而止。
秦墨琰继续道:“还是说你怕行军打仗的辛苦和马革裹尸的战场,是贪生怕死之辈。国乃是你的国,家乃是你的家,你已然成年,武艺高强,颇有谋算,且得父皇撑腰,兄长维护,保家卫国乃是你的责任和使命,你迟早都要扛起这个重担,既然如此,或早或晚有何差别
?”
他字字句句,声色俱厉,不容秦墨朗有丝毫的反抗和退缩。
萧庆祥不知道他们之前在商议何事,自然是一头雾水,但他还是第一次见秦墨琰如此疾言厉色地训斥秦墨朗,秦墨朗素来最听秦墨琰的教导,没成想竟然已经听话到如此地步。
“四哥所言甚是,我正要回禀父皇,愿意扛起重担,率军前往北境,保齐王兄在接下来的作战中万无一失。”秦墨朗顺着秦墨琰的话道。
虽然不知为何秦墨琰定要他前往北境,但既然秦墨琰已开口,自然有他的道理,他绝不会忤逆,只是他没有行军经验,怕自己硬着头皮扛起重担却不能完成使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凭白让沥血沙场的将士们丢了性命。
而秦墨琰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再开口语气已恢复惯有的平和:“你且放心,我既然说你能完成任务,你就定能完成,没有人比你去更合适。”
“既然墨朗有信心,便依从墨琰的提议办吧。”明夏皇看他们兄弟齐心,心中甚是欣慰,转而想到西山别宫的刺杀案很可能与东宫有关,脸色又沉了下去。
秦墨琰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却并不作声,在皇城之内刺杀皇族本就是大案,虽然不足以动摇太子的尊位,但无论如何都得让他付出能动摇他根本的代价。
否则,他岂不是会认为,几位皇子中除了齐王,其余的都柔善可欺?
“西山别宫的刺杀案,等兵部尚书来后,墨琰你也好生听听,看看这吕尚书如何自辩。”明夏皇冷冷道,“朕倒是不知,吕尚书和孤云山庄之间竟然还有这层裙带关系。”
秦墨朗头皮发麻,如今哪还有精力去顾念吕尚书的自辩问题,满腹心思都是接下来要率军前往北境支援秦墨天的事。
而秦墨琰闻言表情极为寡淡,回应道:“无论吕尚书说什
么,但凡证据确凿,自有律法裁决,不是他的巧言善变就能够让他逃脱的,父皇圣明,儿臣相信父皇定能为儿臣主持公道。”
传吕德喜前来殿前,明夏皇无非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到底和东宫有没有关系,但吕德喜乃是秦墨奎的舅舅,他怎可能实话实说,他不但要把自己摘除在外,还会全力维护秦墨奎,力保东宫安然无虞,这点他清楚,萧庆祥清楚,明夏皇自然也清楚。
他不过是在率先为秦墨奎扑路,让秦墨奎彻底撇清与这件事的关系而已。
吕德喜从被传召的那刻起,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近来齐王党春风得意,朝野上下的风向在无声无息地吹向齐王,反观东宫,可谓是夹着尾巴在做人。
而前脚刑部的萧庆祥刚入宫不久后脚明夏皇就宣他觐见,明显和西山别宫的刺杀案有关,再想到赵康义的妻儿至今下落不明,而赵康义三日前却已从太子府逃走,至今了无音讯,吕德喜就一个头两个大。
对东宫而言,赵康义就像个不定时的惊雷,这道惊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落下来砸在东宫的头上,危及秦墨奎的太子之位。
吕德喜诚惶诚恐地进了武英殿,见秦墨琰、秦墨朗和萧庆祥都在,气势不禁又软了几分,他跪下给明夏皇行礼:“不知陛下宣臣觐见,所为何事?”
吕德喜只听明夏皇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倒是胆大如牛,竟敢与孤云山庄联手刺杀洛王,你眼里还没有法纪,还没有皇族?你竟然还敢来见朕!”
明夏皇气得脸色铁青,吕德喜听得心如擂鼓。
“臣冤枉,请陛下明鉴,就是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和孤云山庄合谋刺杀洛王殿下啊,还请陛下明鉴。”吕德喜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咚咚作响。
秦墨朗在吕德喜进殿时思绪才从即将领兵出征的事情
上回过神来,想到他巡视闽南时遭遇的刺杀,他望着吕德喜的目光更是义愤填膺。
“还敢狡辩,刑部案卷已经呈上来,证据确凿,甚至还有你和孤云山庄秘密往来的信函,你以为你几句话就可以抹掉你的所作所为吗?”秦墨朗厉声吼道。
“信函?”吕德喜不可置信地望向秦墨朗,“七殿下,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啊,老臣虽然与孤云山庄颇有来往,但是往来信件都事关家事,和西山别宫的刺杀案可无半点关系,七殿下说话可要凭真凭实据。”
明夏皇脸色越发难看,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秦墨琰静静地坐着不动,好像这件事情跟他全无关系,他只是个旁观者。
“证据就在陛下手上,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无用。”萧庆祥清瘦的脸颊微微抽动,对于吕德喜的狡辩之词不屑一顾,“吕尚书似乎还不知道,刑部关押这一个重要证人吧。”
吕德喜眉梢一跳,掩饰不住的惶恐之意从他的脸上流泻出来,萧庆祥将他害怕的表情看进眼底,顿时得意起来。
他慢声慢气道:“数日前,有人将赵庄主五花大绑扔到刑部门口,如今那赵庄主就被关押在刑部,这些年你吩咐赵庄主所做的事情,他却是一件不落地和盘托出了。”
若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告饶了,但吕德喜毕竟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在朝堂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岂会被萧庆祥的几句话吓住。
“萧尚书是说刑部抓住了赵康义吗?”赵康义虽然为他所用,但其武艺高强,名声在江湖上乃是一代英豪,连太子府都轻易关他不住,怎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抓住。
吕德喜自是不信:“赵康义岂是轻易就能被制服的,萧尚书莫不是在说笑?况且,就算刑部真的抓住了赵康义,他的话就能尽信吗?”
明夏
皇面目阴沉,他宠信东宫,对吕德喜更是多有倚重,没想到吕德喜却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连皇族也敢刺杀,若是让这种人继续呆在太子身边,等将来太子即位,他的儿子们岂不是会被尽数诛杀?
“他的话虽然不能尽信,但是与西山别宫刺杀案有关的证词还是可信的。”萧庆祥早知道吕德喜会不相信赵康义被关押在刑部,所以早有准备,“这些年孤云山庄为你所用,你派赵康义去刺杀的又何止洛王,想当初七殿下巡视闽南遭遇刺杀,不也是你的手笔吗?”
吕德喜闻言,面目颓然,人证物证聚在,如秦墨朗所言,他逃无可逃。
明夏皇蹭然朝秦墨朗看去,目光充满震惊。
秦墨朗则往秦墨琰望去,得到秦墨朗肯定的点头。
他几步朝前,拱手道:“父皇,当初儿臣遭遇刺杀,父皇命儿臣彻查到底是谁敢刺杀皇族,儿臣暗中调查,那些刺客的确来自孤云山庄,可惜儿臣证据不足,孤云山庄又与吕尚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以儿臣不敢多言。”
“佞臣!”明夏皇拿起案桌上的砚台就朝吕德喜砸去,吕德喜哪敢闪躲,任那砚台砸在他的额头上,顿时鲜血飞溅,皮开肉绽。
“陛下息怒,孤云山庄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受老臣指派,是老臣想保太子地位万无一失才会头脑昏聩让赵康义去刺杀洛王和七殿下,都是老臣一人所为,与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没有半点关系,请陛下明察。”吕德喜额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西山别宫刺杀案证据确凿,他无从辩解,为今之计只能尽力将太子和皇后摘出来,无论如何,只要太子不倒,于他而言就不是结束,等将来太子继位之时,就是他翻身之日。
秦墨朗正想说什么反驳吕德喜的话,却被秦墨琰一个眼神阻止下来,他顿时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