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几位小姐,代妈妈不敢附和,沉了沉语气道:“几位小姐各有各的好。”
老太君像是没听见,悠悠地叹了口气,侧身躺到床上。
老太君的寿辰过后紧接着庄府最大的事情就是庄玉玲出嫁,庄成双在百福院正房的西梢间里轻轻地给老太君揉着肩膀,代娇进来禀道:“老太君,大夫人在外等着见您。”
“请她进来吧。”老太君点点头。
代妈妈亲手打帘,穿着大红刻丝蝴蝶葡萄褙子的大夫人便走了进来给老太君行礼。
丫鬟端了锦杌给大夫人坐,大夫人就含笑把手上的红色单子递到了老太君的手上,“这是玉玲陪嫁的单子,您过过目,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减的。”
老太君认真地看起陪嫁的单子来,庄成双正给老太君揉肩,自然能将陪嫁单子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田产是上好的良田,房产是金陵城的旺铺,加上金银首饰和家具摆件等物品,共计三万两银子,这笔数目着实不小,庄玉玲在家中的地位显而易见。
“什么时候把嫁妆单子送到南王府去?”
老太君既然开口如此问,便是对庄玉玲的嫁妆没有任何意见了,大夫人的笑意不禁然地就蔓延到了眼角眉梢,回答道:“您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想后天就差人送过去。”
“那就后天吧。”老太君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夫人高兴地点头:“您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老太君端了茶,大夫人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僵硬起来,看到老太君淡淡地挥了挥手,这才如释重负地屈膝行礼,打帘退出了西梢间。
老太君对大夫人的态度已经不像以往那般和悦了,庄成双看在眼里,心头却想着,不知道她
出嫁的时候大夫人会给她准备多少嫁妆。
若是准备得太少,难免会让别人认为她苛刻庶女,且那头是洛王殿下,她的嫁妆不入眼,庄家的男儿们又如何在洛王面前抬起头来,可若是按照庄玉玲的标准来准备,府内的开支就是大出血,大夫人定然是绝不乐意的。
还有庄玉容,她是侧妃,侧妃的地位仅仅比侍妾高一点,按理她是不能带着陪房嫁到齐王府的,如此她的陪嫁里面就不能有类似田产和房产这样需要陪房打理的产业,可身为女子嫁到夫家,手上没点产业维持收入,日子只会难过,不知道大夫人又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不知为何,庄成双忽然觉得有趣起来。
“大姐现在正忙着在屋里绣嫁妆吧!”庄成双找话题和老太君闲聊,“大姐的绣艺是众所周知的,若不是怕打搅她,我真想去看看她精心准备的那些绣品,定是让人眼前一亮。”
老太君闻言神色不禁缓和不少,她笑着拍了拍庄成双给她揉肩的手,“你想去尽管去就是,你们姐妹间本就应该多走动,否则就要生疏了。”
“我听祖母的,明日就去浅云居看大姐。”庄成双笑盈盈道,再开口时,语气却变得些迟疑,“不知道会不会碰到三妹。”
自从老太君的寿宴过后,庄玉容见到庄成双就面色不虞,有长辈在时她还会稍稍收敛,若是周围没有长辈,她看庄成双的眼神好似要将庄成双生吞活剥了。
庄成双每每都很无奈,寿宴上的事分明是庄玉容自己挖的坑,最后她却把她撞得头破血流的责任全怪到了自己的头上,而且丝毫不加掩饰。
世人皆说庄家三小姐心灵手巧、兰质蕙心,可在处理与庄成双的矛盾时
,却无端生出些许愚蠢,凭白让人看低几分。
“玉容爱画,我记得你送了福画给她,她应该很喜欢吧。”老太君悠悠道,那副画她没有见过,但代妈妈传话说是幅前朝珍品,有钱也难以买到。
庄成双对庄玉容出手如此阔绰,不过是想修复两姐妹的关系,老太君对她的作为很满意。
“那画是贤妃娘娘赏的,搁在我那里也是暴殄天物,想着三妹喜欢,就给三妹送了去。”庄成双轻声回答,语气里已没有不安之意,“好在三妹确实喜欢。”
“既然你该做的已经做全,去浅云居就犯不着忐忑不安,见了玉容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便是,若是他们敢对你如何,自有祖母给你做主。”口气有几分沉重。
庄成双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孙女不会受委屈的。”
“说得也是,到底是在浅云居,玉玲是个识大体的。”意思就是既然在浅云居,那么庄玉容就是想做点什么也摆不开手脚,那里毕竟是玉玲的地方。
庄成双暗暗舒了口气,她明里暗里地识大体、不计较、和善可亲,终于换得老太君的另眼相看,也不枉费她花的那些小心思。
在府里有老太君,府外有七殿下和洛王,她的生活比起之前已有了质的飞跃。
代娇隔着帘子禀道:“国公爷在外候着,等着见您。”
庄国忠进来时带着刚归家的风尘,庄成双给他行了礼,庄国忠见她在老太君面前尽孝,眼里露出几分满意,老太君让他在临窗的大坑上坐着,庄国忠问起庄成双近日在忙些什么。
庄成双恭顺地回答:“还在研究洛王殿下的病情,有时累了就练练字,别的就没有了。”
庄国忠闻言就凝了凝眉:“明年你就及笄了,陛下
既然已经赐婚,你及笄之后不久就要嫁入洛王府,怎么也该学着做点针线,女孩子哪能半点针线都不懂!”
庄成双的眼底闪过意外,似乎没想到庄国忠竟然会对她说这些。
“祖母已经为我请了针线师父,过两日针线师父就会到扶双院教我针线的,父亲不必担心。”庄成双微笑着解释,“我会好生跟针线师父学习的,绝不丢我们庄家的脸。”
“让娘操心了!”庄国忠赫然,这本应是大夫人该做的,但是现在老太君分明不喜欢大夫人插手庄成双的事,硬是把庄成双的事揽到了自己手上。
“成双丫头省心,我倒不嫌事多。”老太君慢慢啜了口茶。
庄国忠脸色稍霁,也端起茶来慢慢啜着,庄成双明白庄国忠是有事要和老太君单独谈,看着时辰不早,起身行礼:“祖母,父亲,院里还有些事要忙,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待忙完了就过来用晚膳。”老太君吩咐。
庄成双点点头,打帘退了出去,后脚刚踏出西梢间就听到庄国忠颇为赞许的声音:“没想到这丫头,倒是很会察言观色。”
“成双本就聪颖,若是没有被送去水月庵,她的造化只会比现在更好。”老太君叹口气。
庄成双沉了沉眉,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庄国忠知道老太君这是想到了庄成双的婚事,洛王身体孱弱,就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更何况小小年纪的庄成双,他们自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庄成双的身上。
以洛王的身体状况而言,嫁给洛王,并非好事。
事已成定局,再多感叹皆是无用,庄国忠无意管这些事,老太君知道他的心思,转头问他:“你今天进宫,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庄国忠
面色凝重:“娘也知道,我手握十万南境重兵,陛下心性多疑,对我本就有几分忌惮,如今三个女儿又皆嫁给了皇子,朝中不免有流言蜚语传出来,对我们庄家很是不利。”
这点老太君自然知晓,她近日也正为这事犯愁,正想找庄国忠好好谈谈。
有时候泼天的富贵和权利固然令人艳羡,但也有可能带来灭族之灾,倒不如朝后退一步,把更多的机会让给那些有志之士,更可保家族清泰平安。
“你的意思呢?”老太君摸着手腕上戴着的沉香木佛珠,这佛珠正是她的寿辰那日庄成双所送的,据说是开过光的,老太君很喜欢,次日就戴在了手腕上。
“我镇守南境数十年,保南境十多年不被攻破,近些年上了年纪,身体也遭受了损耗。”庄国忠神情凝重,“如今归家,只觉得还是家中安逸,不想再前往南境镇守。”
老太君沉默半晌,沉沉道:“你身体受损,的确不再适合镇守南境,是该好好在家中养着。八月玉玲出嫁,明年玉浩也要成亲了,成双成亲的日子由礼部和钦天监定,想来就在她及笄之后不久,家中的庶务这些年都是由管事在奔波,若是你接手过来,自然更好。”
接手家中的庶务……这是让庄国忠直接辞官的意思。
老太君继续道:“玉容被皇后赐为齐王侧妃,已能证明陛下对我们庄家的忌惮,既然决定放手那就彻底抛开,把机会让给玉浩,也省得玉浩只能在七品副指挥使的位置晃荡。”
“娘说得有理,朝中有二弟、玉旌再加上我手上的南境十万大军,的确太过闪眼,也难怪陛下忌惮,只有我退下来才能解除陛下对我们庄家的猜忌,方能保家族长久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