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说完赶紧去配药,李公公也没有懈怠,守在梁璧身边,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这一夜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
裴南意怎么也睡不安稳,恍惚间,她被拉扯进一个梦里。
御花园内,一大群太监宫女簇拥着一个穿着紫衣的小男孩,地上另外一个男孩被推倒,却不哭不闹,不等旁人来扶,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自己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地越过紫衣小男孩离开。
可紫衣小男孩却想拦住他。
“你站住!来人,拦住他!”
“这、”宫人们一阵踌躇,这可是大皇子,他们哪儿有胆子去拦?
“你们愣着做什么!”梁肃见没人敢动,一巴掌拍在了邻近的小太监脑袋上“快去!”
小太监受了罚,不敢得罪梁肃,只好快步走到梁璧面前拦住他去路,硬着头皮道“大皇子请留步。”
梁璧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转过头看向梁肃“梁肃,你没有别的事做吗?”
“我要你帮我捡风筝!”
梁肃过来扯他的手,嘴里念念有词“你快点!快点!”
梁璧退后两步避开他的手,“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没空给你捡。”说着他便要走。
梁肃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见梁璧要走,他立刻就伸手去抓他,只是还未曾碰到他,他的手就被人拍下来了。
梁肃吃痛猛地收回手,他瞪大了眼睛,怒望向来人。
“人家都拒绝你了你为何还要缠着人家?”
一个粉雕玉琢,冰雪可爱般的小姑娘,个子还不及二人高,却是挡在了梁璧身前,一巴掌拍红了梁肃的手。
“你是何人!你竟敢打皇子!”
见梁肃被打,宫人们一下子一拥而上,目光不善地望着裴南意。
裴南意却是丝毫不怵,她仰着脑袋,回怼“是他先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
“方才我全部都看到了!他还去推这个哥哥!”
说着她拉起梁璧的手,对他说“你别怕,我不会让他欺负你。”
那是年幼的梁璧第一次见到裴南意,他愣愣地看着这个替自己出头的小姑娘,圆乎乎的脸蛋上还挂着未曾擦干净的糕点屑,可爱至极。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抹去她唇边的糕点屑,点头“好。”
裴南意见他乖巧的模样,瞬间英雄感爆棚,她直直挡在他前头,像护犊子般张开手“不许再欺负他!否则我就去告诉皇后娘娘!”
宫人们面面相觑,梁肃手被拍红,怒火直冒,他指着裴南意“给我抓住她!”
他要打她板子!
梁璧牵着裴南意的手把她拉到身后“谁敢?”
他对梁肃道“你拦我在先,若是你要欺负人,我这就去告诉父皇。”
梁璧从来都是不会告状的性子,梁肃之前也总是喜欢和他作对,他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今日却为了个丫头搬出了父皇,梁肃想起自己娘亲丽妃的叮嘱,她让他在父皇面前一定要乖乖的,千万不可以让父皇生气。
想到这里,梁肃只好憋着气,他冲二人吼道“你们给我等着!”
那一年,裴南意六岁,梁璧十岁。
梦境一转,裴南意又来到了另一个画面。
她的身体沉在水里,呼吸困难。
她拼命地往上游,却偏偏越沉越深,她好累……
随着一声声的惊呼,裴南意的身体被人从水里捞起来。
有人抱着她在哭。
她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
“……给我儿子偿命!”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的只有一片争吵声,以及哭声。
梦里她很难受,梦外的裴南意冷汗涟涟,她眉头紧锁,却始终未曾从梦里醒过来。
与此同时,远在东宫的梁璧也陷入的旧梦。
“如今你已是太子!”
“就因为这个,你就注定不可能随性而为!丽妃和梁肃是你父皇的逆鳞,你若是想要坐稳太子之位,你便要彻彻底底忘掉这件事!”
“即使错不在你!”
梁璧跪在冰冷的大殿上,身躯笔直。
他跪了一天一夜,皇后始终不肯让他去见裴南意一面。
裴南意重病一场,几乎没了半条命,裴家父母悲痛欲绝,裴傲一连好几个月没去上朝,日日守在家中。
那是梁璧第一次忤逆皇后。
他不顾一切离了宫,孤身来到了裴家,见到的却只有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裴南意。
“阿意。”
他走上前,慢慢攥住了她的手。
皇宫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裴南意好好地去了,回来时却落得如此模样。
梁璧痛恨自己牵连了她。
白秋看着他难过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跪下来对他道“还请殿下莫要再来。”
梁璧僵着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裴家的。
皇后得知此事震怒,可梁璧回来后只是淡淡道“我日后,不会再去找她了。”
他羽翼未丰之前,不会再把她拉入危险。
过了许久,裴南意醒了,可她忘了许多事,包括梁璧,裴家父母谢天谢地,皇后也松了一口气。
只有梁璧,日复一日地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看着她,看她逐渐和其他人一样,见到他只有一句客气而疏离的“太子殿下。”
看她同萧鹤鸣越走越近,二人形影不离。
眼看着她即将与萧鹤鸣成婚,青梅竹马,相伴终生。
“咳——”
忽然,他一口血咳出,五脏六腑震痛。
与此同时,裴南意也骤然惊醒,胸腔闷痛。
原来是这样。
那些过往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她又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她看见梦里梁璧的挣扎不甘,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八年的默默守护,却眼看着她投入他人怀抱。
他总是一副处事不惊,无欲无求的模样,十分的喜欢八分的克制。
“恭喜宿主,攻略对象梁璧好感度上升百分之十五,当前好感度百分之九十。”
她骤然抬眸。
百分之九十了,也就是说,她的攻略很快就能完成了。
她怔怔地抹去眼角的泪痕,有一瞬间恍惚。
这是一个游戏,可她以身入局这么久,原来早就不知不觉沦为了戏中人,一朝抽离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