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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雨过,京都的天黑的深不可测,此起彼伏的火光中,兵甲曳地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歇。

    常乐楼门口,以往歌舞升平,莺歌燕舞的场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寂不可闻。

    裴南意到常乐楼时,眼前的场景让她心底升起些许的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在这个不平和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序幕。

    她照旧踏入常乐楼,只是还未曾踏入,一道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挡住她。

    裴南意停下脚步,看向来人。

    许攸深全然不再是往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眉眼冷淡,神色紧绷,二话不说拦住了她去路。

    “裴小姐。”

    许攸深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他盯着裴南意,良久,他兀自笑了一声。

    他早就该猜到的。

    裴南意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握紧,情急之下,她只带了面纱,却不曾想在此处遇上了熟人。

    许攸深的眼神太过直白,语气太过笃定,裴南意盯着他看了几秒,语气沉静“让开。”

    如今的局势已经全部乱了,她此时此刻比起隐藏身份,更加担心裴濯的伤势。

    避开许攸深,她抬腿就要往楼里走。

    身后人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

    “想去送死吗?”

    裴南意回头“什么意思?”

    许攸深忽然拉住她,往一旁急步走去,带着她来到一个半人高的摊位后躲了起来。

    很快,一队官兵就已经举着火把跑过来,直奔常乐楼。

    裴南意有些后怕,如果刚才她真的闯进去了,那么必定会和这群官兵碰上。

    裴南意说“为什么帮我?”

    “我没有帮你。”

    许攸深说道,他有自己的目的。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裴南意,“裴小姐没死,当真让我好生意外。”

    裴南意对这个话题静默不言,她无心与许攸泽周旋,只是想要弄清他的目的。

    “你出现在这,我也很意外。”

    “京都戒严,裴小姐戴罪之身,胆子怎么这么大?”

    “还是说——”

    “裴小姐是为某人而来?”

    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一个青楼,这倒是让他好奇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里迟迟不见动静,裴南意早就心急如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楼里不安全,外头却也未必。

    许攸深看似好心帮她一把,但哪里会这样简单呢?

    更何况,时局动荡,官兵挨家挨户搜人,正常人此时此刻没事根本不会在街上乱晃,许攸深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是巧合?

    她从前却也不知道,许家这位无名无份看似纨绔的二公子,背后竟然也是如此这般深藏不露。

    她抬起眼睛,不动声色与他拉开距离。

    “你不必防备我,我没有恶意。”许攸深语气很淡,好像帮她一把似乎真的只是他随手之举。

    “我知道。”裴南意颔首“如果有,许公子刚才也不会救我了。”

    “只是我这样的身份,许公子也不怕被人误认为同党,一同治罪吗?”

    许攸深摇头,他朝外头的官兵扬了扬下巴“怕也不会帮你。”

    “你刚才说,我为某人而来?”裴南意抓住了关键信息,试探道。

    许攸深说“裴小姐还不知道?”

    “今日东宫遇刺,刺客有一人逃亡,如今太子已经下了死令,关闭城门,捉拿刺客。”

    太子遇刺?

    那梁璧受伤了吗?

    裴南意蓦地一恍神,原来,竟然是这样。

    可裴濯为什么会去刺杀太子?

    二人谈话之际,楼里的官兵已然撤了出来。

    裴南意看着官兵撤离,转头对许攸深道“许公子,再会。”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投进无边夜色中。

    许攸深站在原地,兀自思量,裴南意出现得太意外了。

    还是在这种时候。

    他想起那个刺客,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会不会也有点关系呢?

    许久,他才转身离开。

    常乐楼大门紧闭,裴南意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大门。

    很快,门开了。

    是一个姑娘。

    她像是受了惊吓,脸色很不好看,身上裹着外套,像是匆忙从睡梦里起身,连门都只开了一半。

    “你找谁?”

    “芸娘,我找芸娘。”

    听见芸娘,姑娘脸色一变,她一下子关上了门。

    “没有这个人。”

    不对,怎么会没有这个人?

    难道出了事?

    裴濯刺杀梁璧,他重伤至此,芸娘是他心腹,必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此时楼里说没有这个人——

    她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芸娘被抓了,这是在撇清关系。

    裴南意想起芸娘,那个最后救她出去,给她钥匙的姑娘。

    她还很年轻。

    裴南意闭了闭眼,摒除心底升起的惋惜,猛地转身,芸娘自身难保,她必须要想其他的办法。

    凌大夫吗?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凌大夫信不过,她也不能赌。

    可眼下除此之外,其余的人,恐怕更加不能信了。

    她一咬牙,赌一把。

    裴南意找到凌大夫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来不及喘气,脚早就被磨破了,她叩响了凌大夫家的门。

    凌大夫过了很久,终于打开了门。

    裴南意嗓子发哑“凌大夫,是我。”

    *

    裴濯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小时候了。

    娘从不远处走来,手里牵着风筝线,对他招手。

    他跑过去拉紧娘亲的手,对她撒娇,说今日的功课好难,他还没有学会。

    娘亲会温柔地蹲下来,摸着他的头说“你已经很聪明了。”

    她牵着他去荡秋千,裴濯被推得很高,他忘掉了不开心,在一次一次接近天空时,笑得开怀。

    “娘!再推高点!”

    “再高点!”

    “碰——”

    场景忽然变了,他惊恐转头,方才还满脸笑容的娘亲此刻狼狈地抱着他奔跑。

    身后是血光滔天。

    裴濯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娘把他交给另外一个人“带他走!”

    娘呢?

    娘为什么不走?

    裴濯拼命想要伸手去拉娘亲,可只能看着“自己”被人抱着,什么也做不了。

    不——

    他忽然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光亮让他下意识抬手,腹部却传来一阵疼痛。

    “没事了。”

    裴南意伸手拉住他的手,裴濯看清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