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落在冯子康的身上,晕染着柔和的光圈。
“与其等待和依靠别人的帮助,不如自己努力发奋帮助自己。人自助而天助之。各位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冯子康言辞恳切地说道。
见冯子康和善,流民们也渐渐少了拘束,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说道:“咱们有手艺的想过进城去做工,可是守城的士兵不让咱们进城。”
冯子康点点头:“确有其事。也不怪那些兵士,因为这是国朝先祖制定的律法所规定的,外地人没有官凭路引,无法进入城镇。”
“难道朝廷就要咱们一辈子窝在这儿么?”一名脸色蜡黄的妇女颤声问道。
冯子康见时机已到,便说:“京城很繁华,想要安顿下来,或是投亲靠友,或是替人做工又或是做些小生意,但如果没有根基,要在此地生存,也是不易。”
听了冯子康的话,流民们的脸色黯然,垂头丧气。他们大多是随大流,听说京城天子脚下,粮食满仓,人人每顿饭都有肉吃,才来到这里,哪里有什么亲友可以投靠。如今想来,老弱病残需要寻医问药,大人小孩需要穿衣吃饭,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而这些都需要银子。他们的家当随着洪水化为乌有,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匆匆逃难,除了一身破旧的衣裳,哪里还有什么钱银可供日常使用。
“太守大人,那咱们怎么办?”身材高大的男人,大声问道。
还未待冯子康说话,刀疤脸男人眯着眼睛,说道:“还能怎么办?活人还能能被尿憋死。是汉子的,就跟着我,咱们杀进京城里,抢光那帮为富不仁的家伙。”
他的声音在空中飘荡着。
冯子康横眉怒目,抬手指着刀疤脸男人厉声训斥道:“一派胡言。人活于天
地之间,须有敬畏之心,廉耻之心。穷,苦,不是为非作歹的理由。行差踏错一步,不仅仅不能容于国法,后代子孙,也将被株连。”
这时,早已经收了哭声的小男孩忽然高声道:“咱们听太守大人的。”
冯子康缓了缓脸色,看了看他,说道:“本官乃是善城太守。善城,距离京城三百里之外,那是一座新建的城镇,没有川流不息的人群,没有车水马龙的街道,但那里有生机勃勃的希望。
若是各位愿意,与本官一同成为拓荒者,建设善城,本官承诺,所有人都可以入籍善城,并且每人可以分得两亩地。”
冯子康的话犹如一滴水落入了滚油里,人群即刻热闹起来,流民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许多人都不愿背井离乡,流浪到京城不过是权宜之计,原想着赚些钱银之后,再回到家乡。但现在不一样了,若是能够入籍善城,就等于有了新的身份,不是农奴,不是贱民,而是良民了。良民的后代,是可以参加科举的。更别提每人可以分得两亩地,若是一家子有五口人,那一共便能够分得十亩地。有了土地,就可以生存。
流民们暗淡的眼睛放出光芒:“太守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冯子康笑着:“自然是真的。”
刀疤脸男人急了,瞪着眼睛,道:“别信他。当官的只会盘剥百姓,没一个好人。”
冯子康负手身后,挺直了胸膛:“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是真是假,各位一到善城便知。若是本官有半句虚言,各位可以自行离开,本官绝不阻拦。”
刀疤脸男人目露凶光:“别信他。当官的惯会骗人……”
冯子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冷冷地道:“有衣穿,有饭吃,有地种,入籍为良民,这样的日
子,你不乐意过么?你煽风点火的伎俩不值一提。依本官看,你根本就是混在在百姓中的恶匪,包藏祸心,寻机闹事。自己作奸犯科还不算,要拉着无辜的百姓陪着你一起去送命吗?”
原来竟是这般龌蹉的心思。
流民们望向刀疤脸男人的目光满是鄙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都向往着一家老小安宁平和的生活,哪怕穷一些,苦一些,能够好好地活着,谁又愿意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整日里喊打喊杀。
明明是大好的局面,却被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善城太守三言两语就给毁了,刀疤脸男人十分恼火,他一撩袖管,只见手臂上绑着一副弓弩,抬手飞快地对准了冯子康,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流民们大惊失色,一些胆子小的女人、孩子忍不住尖叫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刀疤脸男人要扣动扳机时,一直紧跟在冯子康身旁的师爷一闪身,急速地逼到刀疤脸男人近前,一只手仿佛铁爪般,瞬间掐住了刀疤脸男人的脖子:“自不量力。”
刀疤脸男人没料到竟有这般的变故,他的脸色由红变紫,青筋毕露,根本喘不上气来,想要挣扎,可是壮硕的身躯被师爷稳稳地控制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似乎是骨骼破碎的声音,刀疤脸男人眼皮一翻,那绑着弓弩的手臂无力地垂下了,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萎靡下来,瘫倒在地上。
潜伏在流民中,刀疤脸男人的同伙们被这一情状激得双眼通红,“唰”地拉出了隐藏在衣服里的各种武器。
尖刀在阳光下铮亮地闪光。
这彻底证实了冯子康的话,流民们此时恍然大悟,这里是国朝京城,天子脚下,刀疤脸男人难不成想要谋反?自己差一点儿就被别有用心
的人给利用了,万一冲突起来,被砍头那都是轻的。流民们愤怒了,一个个汉子挺身而出,他们抄起手边任何可以使用的东西,木棍,砖头,毫不畏惧地朝着那百十个恶匪围了过去。
寡不敌众,不消一时三刻,流民们便将那群恶匪给制住了。恶匪一个个鼻青脸肿地被押到冯子康跟前,一个中年男人气呼呼地道:“太守大人,这些人太坏了,干脆打死了事。”
冯子康摆摆手:“不可。恶匪犯下的罪行自有官府来惩处。各位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而违反了律法。”
冯子康摆摆手:“不可。恶匪犯下的罪行自有官府来惩处。各位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而违反了律法。”
中年男人挠挠头,道:“一切都听太守大人的吩咐。”
那群恶匪见大势已去,却仍不甘心,毕竟被官府拿住,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当中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一声道:“官府惯会仗势欺人,待到这些**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不把你们当人看的时候,你们连后悔都来不及。”
中年男人瞪大眼,硬硬的一拳砸在那男人的脸上:“叫你多嘴。”
正要同心协力之时,又岂能容人挑拨离间?
师爷皱着眉,眼珠一转,上前两步,朗声说道:“各位乡亲从北省来,应当听说过去岁北省昌乐县种出了一禾双穗的嘉禾,这是天降的祥瑞和福祉。这位善城太守冯子康大人,便是当初带领昌乐县百姓耕种并收获了嘉禾的县令大人。”
当初冯子康献上嘉禾,乃是祥瑞,是上天对君王仁政的表彰。长恭帝龙颜大悦,下旨通报天下,并颁下了祭天祷文。而北省光烈侯马恒纵然心里不愿,却也不得不赞赏了冯子康一番。
师爷的话
音刚落,一个蓬头垢面,肮肮脏脏的老头艰难地挤开人群,杵着一杆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到冯子康跟前,浑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冯子康看了好一阵子,虽说他的举动有些无礼,但冯子康也不计较,便就这样大大方方地任他看着。
好一会儿,老头点点头,大声说道:“是他,就是他。老头有个侄子就住在昌乐县,他说县令大人是个好人,不仅人和气,还亲自带着乡亲们下地耕种,老头在昌乐县走亲戚的时候,曾远远地瞧见过县令大人。”
老头的话让人群又再度热闹起来:
“一禾双穗啊,多稀罕,咱活了三十多年,可从未曾见到过啊。”
“那是,不然怎么叫祥瑞呢。听说光烈侯因了这个,还免了昌乐县三年的税赋,真是让人羡慕啊。”
“太守大人真真有本事,跟着他,咱们不会吃亏的。”
……
“各位。”冯子康一开口,人群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在他的身上,目光中不但满是恭敬,还有着信赖:“各位,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但老天也不会辜负勤勤恳恳的人。所有的成功背后都隐藏着付出和艰辛,甚至是牺牲,但这是值得的,美好的未来,幸福的日子,温暖的家园,将由我们一同去创造。”
冯子康一席话,让流民们热血沸腾,美好,幸福,温暖,曾经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缥缈世界,如今,冯子康给予了他们希望,像是一点火种,扫去阴霾,照亮了远方。
“太守大人,我跟你走。”不知谁喊了一声。
“我也跟你走。”
“我们都跟你走。”
……
仍旧是那样的一群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每一个人皆是兴高采烈,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就连天空,也愈发的湛蓝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