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一点小伤。”他话里云淡风轻,顾婴娘一个字也不信,硬是拉开了胸口衣裳,可那里错落纵横的伤,简直触目惊心。
“谁干的?”顾婴娘怒火中烧,在她眼中,李云哲不过还是个孩子,谁那么丧心病狂,能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我父亲。”他语气还是淡淡,似乎这件事情根本与他无关一般。
“……”
顾婴娘一下子觉得好心酸,啥家庭啊,动不动就往死里打!
“是不是因为我……”
“傻子,和你无关,那个人想要打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先去看看大夫好不好?”
“用不着,家里有伤药,抹点就好了。”
“我帮你。”
李云哲也没拒绝,直接吩附随从去取了伤药,便随顾婴娘回到她的小阁楼。
“为什么会这样?”衣裳扯下来之后,顾婴娘便愣住了。
前胸后背四处都是鞭伤,旧疤上又添新伤,深深浅浅血肉模糊,印得里衣上全是一片血色。
“你心疼我?”李云哲嘴角高高的扬起,似乎还挺高兴。
原本的因他受到毒打而愤怒的心情,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变得异常心酸起来
。
这孩子,该是多么缺少关爱哟!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关心爱护,可怜!可怜!
一种莫名的保护欲油然而生,她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以后,关怀你这种事情,由我顾婴娘接手了!”
他竭尽所能的护她周全,她也当如此,方对得起这份炽热。
“嘶……”许是肩膀上有伤,李云哲疼得直抽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后悔不已,忙搅了棉巾子细细擦去血迹,又小心翼翼将伤药抹在他伤处,最后帮他稍稍包扎了下,才坐到他面前,道:“阿哲,你小时候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你娘呢?她怎么不帮着你?”
就算是庶出的孩子,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啊。
“她很早就去世了,回到这里的第二年。”
所以,因为这样他才一直没有跟她说过母亲的事情吗?便是那次她无意间问起,他也不过避重就轻的一带而过。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顾婴娘很难想象,这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样熬过来的,飞扬跋扈的兄弟姐妹,动辄往死里打他的父亲,年纪小小的李云哲,是如何挺过来的?
“不要用这种眼神
看我,我不需要你可怜。”他冷冷的转开了眼,顾婴娘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只得干干的笑了两声。
“不是可怜,怎么会是可怜了,我们是互相关心好吗?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
“顾婴娘,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到死都不可以忘记。”
他非常非常严肃的握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说。
顾婴娘又是一愣。
“额?这……这么严重的吗?”
李云哲郑重其中的点了点头,又说:“你说到就要做到。”
“好的吧。”顾婴娘并未多想就应下来,她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难度。
“你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平常人家的父亲,不说对自己孩子疼爱有加,至少也不会往死里打的,毕竟血浓于水。
李云哲看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言。
“大概因为母亲的死,他怨怪我。”
“额?”这是什么操作,顾婴娘听不懂。
“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忆起那些过往,李云哲虽则仍是冷陌的样子,可顾婴娘却觉察出来他隐于心底的委屈和不甘,可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倾听。
“那年冬天特别冷,府上所有人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衣,可我和母亲却没有,他们说绣娘来不及赶制,晚上屋子里也没有碳火,我们只能早早的爬进被窝取暖,可第二天醒来,我怎么也叫不醒她,那时候年纪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她是太累了,想要多睡一会儿,于是便没有声张,只静静的陪她在床榻上躺着,直到第二日,嬷嬷见我们两天出过屋子,才闯进来,她告诉我,母亲死了,再也不会醒来了。”
李云哲没有说,那天之后,他的世界翻天覆地。
顾婴娘突然觉得很心疼,她甚至不知如何安慰于他,似乎所有的语言都过于苍白无力。
那时他尚且年幼,哪里会想得到就睡在自己身边的母亲,会无声无息的离开自己?又哪里会想到,那天之后他失去了母亲,同时也失去了父亲。
看过他身上纵横的伤,顾婴娘便觉得,或许,那位他称之为父亲的人,从未爱过他,哪怕一天。
想到此,顾婴娘突然上前,伸出双臂将他拥在怀里。
就像小时候,他受到了惊吓之后,她轻轻的将他拥住,轻轻的拍着他后背,嘴里细细碎
碎的说着不要害怕的话……
她不知道这个拥抱是不是能抚平一些他内心的伤,只是静静的,轻轻的将他拥在怀里。
她不知道,她朝他摊开双手的那一瞬间,李云哲眼中便隐隐有了泪光。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没有哭过。
父亲将皮鞭子狠狠朝他挥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
可顾婴娘朝他伸过来的手,便如阳光印照在心里,将他整个世界照亮,也叫他那颗麻木已久的心,微微感觉到了疼痛,感觉到了委屈。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他逼退了那泪光,不过紧紧回抱过去,紧紧拥她入怀。
“所以,你千万不要像母亲一样离开我,不要不要我,可好?”声音轻轻的,像是呢喃,也像是诉求。
顾婴娘重重点头。
“当然!”
从你说会保护我那天开始,她便将他认为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父亲为什么会因此讨厌你,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母亲又不在了,你才是那个需要关照的人啊?”
“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了我母亲。”
“怎么可能?”她一脸的不可思议,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