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哲嘲讽一笑。
这种事情放在别的家庭里,或许真的不可能,可是在这里,那便是再正常不过。
“事发前几日,我因为想吃肉而跟母亲发过一次脾气,那个时候,府上好些个人都瞧见了,母亲气得直掉眼泪,所以……他们所有人都说,是我害死了母亲,因为想吃肉……想吃母亲的肉。”
听罢,顾婴娘不禁目瞪口呆,这简直匪夷所思,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吧,谁这么有才,竟能编出如此贻笑大方的故事?
“他们……都不带脑子的吗?”
李云哲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所以你就这样戴了个杀母的罪名……那个嬷嬷了?又是怎么回事?李云若说,说你亲手杀了贴身伺候的奶嬷嬷。”
提到那嬷嬷,李云哲神情陡然变冷。
“那个人该死。”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却似有滔天的恨意,顾婴娘知其必有因由,可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顾婴娘也不好多问,毕竟于他,那是不可磨灭的阴影,是伤疤,强行揭开,便是鲜血淋淋,她总归是不愿他再添伤痛的。
“我们离开这里吧,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肯定要好得多的。”
顾婴娘想着,凭她这一手的绣工,走到哪里
都饿不死的,大不了到时候她绣花儿养他呗。
这个地方于他,有太多不美好的记忆,任是谁呆这样一个地方,都不会开心的,她并不想贪这点儿富贵。
“还不到时候,安心,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他如何能这样轻易的离开?当年他吃过的苦,他们还不曾感受过,母亲的冤屈也不曾洗刷,杀人的凶手,如今还好好的在享着福,他如何能就这样离开?
“那……刚刚的事情,会怎么样咯?”她说的,是刚刚扔李云若下荷花池的事情,依着那人不依不挠的性子,此事又怎么会轻意放过去?介时他再被李老爷毒打一顿,莫不是要小命不保?
“刚刚什么事?”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顿了一顿,嘴角反而又扬了起来,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你说的,难道是刚刚某人说过要保护我的事情?恩?”
高高扬起的尾音,预示着他声音里的愉悦。
顾婴娘却直想翻白眼,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然而不待她再说什么,先前见过的大夫人便一把将门推开,怒气冲冲的硬闯了进来。
“你们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将我若儿推进荷花池的。
”大夫人一身煞气,全然不顾什么礼数,叉着肥腰怒目瞪过来,那模样,当真是像要将他二人生吞了一般。
“是我,李云若对我出言不逊,我便给她点教训,没想到她自己没有站稳,就跌进了荷花池。”顾婴娘并不想此事牵连到李云哲身上,再害他招来一顿毒打,便一力承担下来。
大夫人一听气得肝疼,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将来是要入宫做贵人的,今儿却叫个破鞋给推进荷花池险些丢了性命!
便扬起手掌,二话不说朝着顾婴娘脸上就招呼过来。
“你个小浪蹄子,在我府上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还想暗里害死未来的主子娘娘!你简直好大的胆子!”
大夫人挥出来的手刚甩到一半,便被李云哲给拦住了,他稳稳掐住她手腕,硬是叫大夫人一个二百多斤重的人半点都动弹不得,一时又急又气,开口就骂了起来。
反正她在府里头也是跋扈惯了的,甭管是谁,只要撞到她脚下,她保管能骂上半天还不带重样的,府里头大多见着她都绕道走,可就是这个李云哲,怪邪乎的,平素总冷冷的像个没得感情的木头,不管你打也好骂也好,他都半点回
应也无的,今日,却为了个半点儿也不着边的劳什子表小姐跟她动起了手。
“哎哟你个小杂种,给我松开!”
小杂种这个称号归属于谁,李府所有人都知道,甚至是比李云哲这个名字还要响亮些的存在。
“你嘴巴再不放干净一点,我保证你放出去的二十万印子钱,一个仔儿也捞不回来!”李云哲居高临下,手上颇用了些劲道,一把将大夫人给推开来,然而他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大夫人一人能听轻话中所言。
被一把推到地上的大夫人一愣,面上肌肉一跳一跳,似乎还有些畏惧在里头。
“你怎知?”她忐忑的发问,总期望着方才那话,是这小杂种诈她了。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要是被老太太知晓了,或者是被哪一位姨娘知晓了,那你可有想过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
李云哲淡定的拍了拍衣,似是有些嫌弃自己手掌碰到什么不该碰的脏污,而后又淡淡的道:“或许再加上你往娘家送去的五万两,那就更精彩了!”
“这……这……”
大夫人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全熄灭了,送回娘家的五万,那是给煜哥儿娶媳妇的,是她偷摸着从公账上拿的
,放出去的二十万,则是她偷偷从老太太库房里取的,为了就是好快些收些利息,好弥补那五万两的亏空。
此事是万不可泄露出去的,否则她这个掌家主母的位置不保不说,连娘家都要跟着一块儿倒霉,再者,此事一旦传出去,她那玉雪可爱的若若还怎么进宫当娘娘?外人的口水就能将她直接淹死不说,就连几个哥儿也不好说亲了。
“你如何才肯放过我?”大夫人也是个识相的,此事做下已有半年之久,这小杂种到今日才发作,必是有所求。
既然有所求,那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大夫人是个聪明人,此事……我确实可暂时帮你压下来,只是,希望你也聪明一些,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有数的吧?”
大夫人连连点头。
“知道,我当然知道,今儿是我若儿自己跌进荷花池的,跟表姑娘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还有了?”
“表姑娘,真是对不起,刚刚是我冒范了,我错了,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就是。”
顾婴娘听得一愣一愣,这反转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还有,叫李云若老实一点,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止扔进荷花池那样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