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盛宠》 第1章 后路已断 阳春三月,院里姹紫嫣红全是景儿。 陈府前厅这会子宾客盈门,乃是陈博渊又抬了一房美妾,自是广邀亲朋好友摆上十几桌席面好生热闹热闹,大家伙看在他是县丞家公子的份上,也不能落了这面子,纷纷备了厚礼前来相贺。 然而原本喜庆的日子偏生出了乱子,陈博渊爱那将过门的妾室爱的紧,也不知自哪儿听来的规矩,非要自己元配的妻当着诸位宾客的面立下字据,凡事以林氏萋萋为先,不得欺压克薄,将来林氏所出也须视若已出,认作嫡子! 好嘛,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打她顾婴娘的脸! 顾婴娘虽小门小户出身,娘家如今也成了绝户无人来撑她的腰,却也不甘心受此大辱。 便当着众人的面厉声道:“相公所言,婴娘万万不能,我乃你元配嫡妻,你却护她一个妾室至此,又将我置于何地?” 只见她面有薄怒,小脸也染得绯红,星辰一般明亮的凤眼毫无畏惧的看向她那夫君。 厅内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看着陈博渊,都觉得他这话确实不大妥当,妾便是妾,妻便是妻,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该有的体统也还是要有。 “ 什么何地不何地的,你……小爷我锦衣玉食待你,哪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萋萋那样娇贵的女子,自是不能受气!” 陈博渊嗓门格外的高,眼睛瞪得格外大,高高扬起的手掌似乎下一瞬间便要落到顾婴娘脸上,可在对上她那一双微怒中似还有一丝鄙夷的眼眸时,他动作暮的顿住,就是这个女子,曾经也是他捧在心尖儿上的,在此之前,他从未对她动过手,可极爱面子的陈博渊左右看了看,平素相熟的公子哥儿彼此间交换着了然的神色,或笑眯眯看过来或失望的摇头…… 他那歇了一半的怒登时又起,带风的手掌啪的一下便落到顾婴娘瓷白的脸上,立时便留下五根发白指印。 便是如此,尚不能解他心头之恨,陈博渊又左右看看,扯开嗓子便开骂了起来,似乎如此,才能彰显他县丞公子的气迫与威严似的。 “吃我的用我的,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哪里有你个内宅妇人说话的份?” “今日喊你出来不过是应个景儿!还真敢拿自己当根葱?” “妇道人家当以夫为天!你敢不从?怎么样,你还想上天不成?” “你……你个泼妇,今天你认个 错,爷只当你醉了,不同你计较。” 顾婴娘捂着半边发麻的脸,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自己枕边人,从前那张说过情话的嘴,今天对她破口大骂,从前温柔抚过她发顶的手,今日却重重落在她的脸颊上。 从前他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今日却抬了妾室,众目睽睽之下,他要一个妾室公然踩在她头上! 这个家里,早就没了她的位置! 顾婴娘苦笑,她四下里打量着这院子,心口的位置突然开始荒凉又茫然起来。 真的要这样在这里熬过一生吗?她眼神忽而没了焦点,似乎迷失在心底那一片废墟里,身旁喧哗的一切都同自己无关。 像是唱一台没有对手的戏,陈博渊吼得嗓子冒火,心里也直突突,顾婴娘这反应,莫名叫他慌乱,可为着颜面,他骑虎难下。 眼前之人生得近乎妖艳的美,当年也是他舔着脸巴巴求来的,只她这人性子克板,无趣的紧,时日长了夫妻之事也变得寡淡无味起来,这才让他又惦记起了外头的莺莺燕燕。 若她今日稍稍服个软撒个娇,便也就过去了。 可她偏偏半点也不知变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相公下不来台, 哪里又是元配嫡妻的做派?姐姐快认个错也就算了,往后时日还长,那些事情咱们关起房来慢慢再商议就是了,相公也莫气了,为了这点事情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今日的主角林氏萋萋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来劝,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顾婴娘却恶心之极,她虽出身平凡,却也不贪恋富贵,为着一身锦衣便甘愿与他们为伍么?想着往后妻妾相斗的荒唐,她心生退意,罢了,不过一场大梦,梦醒自当离去! “商议不必了,相公舍不得姑娘受妾室的委屈,那我便让出这个位置。成人之美亦是一桩佳话!我顾婴娘向来好说话,可若本末倒置也不屑为伍!你我和离两全其美。” 此话一出,后路已断,且前路艰辛,顾婴娘明白,她选了一条最难走,也最合她心意的一条路。 不出所料,陈博渊听罢大怒,结发之妻狠狠将他男人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他无地自容,空有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便狠狠瞪向她,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才好。 “你个贱人!我弄死你!” 他话音落下,整个人便扑过去,险险碰触到时,突然出现的少年长臂一伸,直接 将顾婴娘护在了身后。 “姑娘当心些。”耳边是少年轻轻柔柔的叮嘱。 顾婴娘回眸,便见少年微扬了嘴角,朝她看过来的眼睛似乎会发光。 顾婴娘微愣,她总觉得,这少年似乎哪里见过,然而此时此刻却无空闲来细想。 陈博渊扑了个空,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才不至于摔个四脚朝天,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可谓丑态百出,宾客们也哄堂大笑。 “陈兄稍安,犯不着为个小女子如此大动干戈,不如就顺了她的意!和离就离!这世间哪有女子敢像她这般忤逆夫君的?索性抬举了林氏,我瞧着柳东巷那豆腐西施就很不错,改天送来你府上可好?” 此刻附在陈博渊耳边细语的,乃他新近结交的纨绔,因出手阔绰,陈博渊鞍前马后的没少奉承,也得了不少实在的好处,此时得了他许诺,便也觉得没那么难堪,再一想柳东巷那豆腐西施的艳名,甚至觉得新讨的小妾都不香了。 “这女人,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王兄你且看看,今天我便好生教训教训她!我陈家的门又岂是她说进就进说走就走的?”陈博渊撸起袖子,脸色阴郁的缓缓朝顾婴娘走过去。 第2章 便成全她 “不可不可!陈兄听我一劝,跟个妇人动手有损咱们男人的颜面!这顾氏放着你家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外头体验体验生活的艰辛,那便成全她嘛!我听闻她娘家早成了绝户,到时候柴米油盐醋,哪一样不需要花银子?她日子过不下去了,自然还是会再求到你门上,到时候不还是由着你捏扁了撮圆了随心所欲吗?” “陆兄所言甚是!离了我,她难道还活得下去?和离就和离!” 陈博渊冷哼,转头便吩咐下人准备文房四宝,一口气写好了和离书,而后趾高气扬丢到顾婴娘脸上。 “贱人,如你所愿,现在,马上,立刻,从我陈家滚出去!” 顾婴娘将那和离书捡起来,仔细折好收进怀里,今日的变故着实不在她预料之中,依着陈博渊肤浅又冲动的性子,当不会如此轻意叫她全身而退,她瞧了瞧那少年,又瞧了瞧推波助澜的那王公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不知为何,她没有想象中的伤心难过,像是走出压抑又逼仄的房间,反而缓缓松了口气,她原想返回居住的院子收拾几件衣裳再离开,不想再踏出几步,那林萋萋便堵了她的去处。 “你这 一针一线都是我陈家的,相公说了,不许带走!” 好的吧,不带就不带吧,也不值当什么。 顾婴娘点头,丝毫不与她计较的模样倒是叫林萋萋意外,这……也太好对付了吧? “相公说了,现在就走,不许在这里碍眼!” 好的吧,她原本也不打算再呆这,好聚好散不是? 顾婴娘再点头,转身就朝外头去了,却没瞧见,她转头的瞬间林萋萋朝那少年人暗暗点了点头。 行了半日,在天擦黑之前,顾婴娘回到了顾家。 如今顾家只剩了她一个,一个妇道人家,她没有报效国家的宏图远志,也没有想要出人头地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的打算,所求不过一个安稳渡日罢了。 只这点念想,却也艰难。 顾婴娘生得貌美,便是她未嫁之时大门不出二门迈的,也总有几个色胆包天的成天在她家附近转悠,且美其名曰:讲不着话不打紧,远远瞧上一眼也心满意足! 彼时顾家嫂嫂泼辣,经常举着扫把一口气将人追出两条大街以外。 故归家不过数日,风言风语便传得满城都是,毕竟因着相公讨个妾室就闹得和离的,他们这辈子统共也就见着顾婴娘一个,故而总有好事者,约三 五成群,不管顺不顺路,都非得过来瞧个热闹,或站在顾家门口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或嫌恶的朝她翻几个白眼吐口唾沫,更有甚者,不管不顾的嚷嚷着下流的话便想调戏一番。 而如今,再没有能护着她的人,便如同肥羊落单,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且那陈博渊也不知是否吃错了药,每日点卯似的来到她门前,混在人堆里大言不惭高喊:“你悔不悔?若是悔了,跪下认个错爷就原谅你!” 他这一喊,立时惹来众人调笑,陈博渊脸皮也厚,非但不觉得羞耻反以为荣,倒是搞得她这门口每日比那戏班还热闹些。 顾婴娘哭笑不得,直恨不能生个嫂嫂一样泼辣的性子将他给打出去。 可她性子佛,每每避让躲开,直到一日,那厮再来,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走路都走不利索,似乎被人狠打了一顿。 他扑通一下跪在顾婴娘门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上了。 “婴娘啊,是我有眼无珠,是我错了,是我配不上你,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再也不敢了,你快叫那疯子住手吧!往后我再靠近你这半步我不得好死我!” 顾婴娘透过门缝往外瞧,心下疑惑不已。 莫不 是有人为她抱不平胖揍了这厮一顿? 可和她相熟的人俱已离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为她出头。 顾婴娘便没管他,只锁紧了房门关紧了窗户,想着再躲两日,待这门口清静了,她才好出去转一转,看看能否找个绣娘的活谋个生计。 可奇怪的是,自陈博渊之后,接二连三的全是来给她道歉的。 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家,是不是开门见客,只在门口或站或跪的认错。 有个曾经调戏过她的地痞,叫人打折了一条腿,硬生生在她这门口磕三个响头,还赌咒发誓绝不再敢犯。 有个曾说过她闲话的,嘴唇肿得像香肠,声泪俱下认错,又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甚至还有几个瞧热闹的,也又是羞又是愧的排成一排,连鞠了几躬。 顾婴娘自己倒是被他们这阵仗吓了一跳,她不知是背后那人到底意欲何为,便如惊弓之鸟,整日提心吊胆的苟在那方寸之地,只两日之后,却是清静下来,门口再无闲杂人等,出门买个菜也无人再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她终是重重的舒了口气。 然而也有一点不好,因着前几日的风波,她一连问了好几家绣楼,竟无一人敢用她! “不瞒您说,不是您 绣活不好,而是像您这样谪仙一样的贵人,我们庙堂子小,实在是不敢用您,万一那一位知晓了……还不得将我这绣楼给拆了啊?我这一家老小还指着这绣楼吃饭了!当是我求求您,再去别家看看吧!我谢谢您了!” 绣楼老板连哄带骗求着顾婴娘不要再来光顾了,那模样着实可怜。 顾婴娘站在长街上,摸了摸空空荡荡的银钱袋子,又抚了抚咕咕作响的肚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如今还当真叫陈博渊给说着了,离了陈府,她果然连自己都难以养活! 无奈之下,只好拆下头上唯一一只簪子走进了当铺。 “掌柜的,您给看看这个能当多少银子?我要活当,等将来手头宽裕了要赎回来的。”顾婴娘递过那物件,也不敢东张西望,垂首等待掌柜的回复。 不想还不待掌柜的说话,门口便有一妇人快步进来,十分热络的将顾婴娘轻轻一推,满脸带笑道:“哟,是你啊!前几天听说那事我还不敢相信,这不正准备去你府上坐坐的,没想竟在这里遇见了,可见咱们是当真有缘份的。” 顾婴娘懵了,她瞧了瞧面前这一脸福相通身贵气的妇人,实在想不出何曾见过? “您是?” 第3章 是我揍的 “你不认得我也是正常,那年我来看你嫂嫂,你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如今一转眼都长成大姑娘了,要不是你这双凤眼,还真不敢认你!” 顾婴娘了然,原是嫂嫂的朋友,她客客气气的朝那妇人行了一礼,道是嫂嫂故去已有数月,妇人又是长叹一声,拉了顾婴娘的就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与你嫂嫂乃故交好友,如今你……我自不会坐视不理,且等我两天,待我安排好一切,便来接你!” 妇人风一样的杀进来,炮仗似的讲了一通,说得顾婴娘一愣一愣之后又脚下生风一样离开。 “这人当真是奇怪。” 她摇了摇头,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同掌柜议价,拿了银钱换了粮,又买了些绣线和料子,准备做些帕子荷包之类小物件好换些银子,然而到家之后,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猛的一抬头,才发现屋子里竟然还有陌生男子。 那人虽则脸上稚气未脱,却生得极英俊,身形也高大健硕,身着墨色锦衣站得笔挺,倒显得她这屋子逼仄了些。 “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我家?快些出去,否则我报官了!” 顾婴娘心里慌乱,伸手胡乱 一扫,手里拽了把剪子以备防身之用,而后便缓缓朝门口退去,想着万一动起粗来,她肯定是打不过这人的,能逃出去就很不错了。 那人不为所动,只一瞬不瞬盯着她瞧,看过来的眼眸深邃如黑潭,似隐了风霜又深藏日月。 “你这登徒子,莫不是没听说过?近来得罪过我的,全都给人打得哭爹喊娘!你若不想受那皮肉之苦,就快些出去才好!” 那人听罢,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微微扬了嘴角,朝她缓缓而来。 顾婴娘心口跳得飞快,她往后偷瞄了一眼,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可这人给她的压迫感当真强大,她完全没有自信可以跑得出去。 “我干的。”他眨了眨眼,嘴角扬得更高,莫名有点得意。 “什……什么?”顾婴娘心口一紧,所以她做错了什么啊?这打上门来莫不是要打劫?可她家穷得就剩一口锅,万一人家是想劫个色当如何是好? “我说,那些人是我揍的。”他眼巴巴盯着她看了许久,像是等着大人夸赞的孩童。 然顾婴娘一脸茫然的样子,那人眼眸便暗淡下去。 “你不记得我了?”恩,还有点委屈的 样子。 前一刻还高冷的少年,忽而抿紧了唇,好看的眉毛也皱成了个川字,像是没有拿到糖果的孩子,心有不甘又敢怒不敢言。 顾婴娘见他并无孟浪举动,心下稍安,再看他模样,确实有些眼熟。 “啊,你是那天扶了我一把的少年吧?多谢多谢!”她终于想起,和离那天陈博渊扑过来时,便是眼前的少年拉了她一把。 哪知少年委屈更甚。 “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他问,又凑过来轻轻抽走她手里的剪刀。 顾婴娘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诺……你再好好想想,认真的想!”他伸出手来,一截红色发带绕了几圈缠在手腕上。 在见到那发带的一刻,记忆便如潮水一般涌来。 那是她幼年时,嫂嫂亲手缝的,她不过才戴了几天,那小子便据为已有,日日缠在手上戴着玩儿。 当年李云哲和母亲过来寻亲,饿晕在她家门口,嫂嫂心善,便将他母子二人接到家里照料,哪知不过一个冬天,他二人便不辞而别,如今再相遇,已是十年之后了。 顾婴娘鼻子一酸,眼里蒙了层水雾,那年饿到皮包骨头晕倒在她家门口的小 小少年,幼时常跟在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少年人李云哲,竟长得如此高大了! “阿哲都长这么大了!”顾婴娘欣喜道。 再遇故人,先前的防备统统没了踪影,顾婴娘忙拉着他坐下,取了家里唯一还剩的果子塞到他手里。 “嗯。”李云哲点了点头,有点羞涩的样子。 “这些年过得好吗?吃过饭了吗?”顾婴娘问过后才有点不大好意思,看他穿着打扮,当是过得还不错的,只她却潦倒,粥水渡日的人,拿什么招待客人? 李云哲乖巧的点头,似乎还是当年唯命是从的小弟弟。 “那……姐姐给你熬点粥喝呗?” 反正她粮袋里那点米也只够熬个粥的,她眨了眨眼,想将那点窘迫掩住,可脸上晕染的绯色却遮不住。 “顾婴娘。”他连名带姓的喊,目光热切叫她不敢直视。 虽说十来年未见,你也发达了,可连声姐姐都不喊,真的好吗?顾婴娘动作一僵,顿时觉得锅里的粥都不香了。 “恩?” 行吧,她不计较,哪个小屁孩子计较什么?不喊就不喊吧,她强忍着一瓢打爆他脑袋的冲动,甚至还扯出一丝笑。 “刘氏 说的,你一个字儿也不要信,她动机不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到刘氏,顾婴娘总觉得自己在李云哲眼里瞧见了一丝阴霾,可一转眼,他又是一副高冷的木头脸,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哪个刘氏?我不认得。” “就是你刚才在当铺里撞见的肥婆。” “……” “咳……你是男子汉,将来的一家之主,话不能说得这么……恩,直白,明白吗?”这么心直口快,口没遮拦,将来不得吃亏?顾婴娘想想都替他家里人脑壳疼。 听到那一家之主四个字时,李云哲垂头,纤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心口,再抬眸时,他微弯了嘴角定定的看她,脸上也染了可疑的红。 见此,顾婴娘才想起,眼前的少年早不是十年前跟在她后面唯命是从的跟屁虫了,自己这般教训,或许不大合适。 “我是说,就算你心里不大喜欢别人,表面上最好不要让人知道,这是保护自己,恩?” “恩。”少年憨憨的点头,而后又似不放心一般再三叮嘱道:“那肥婆的话你切莫相信,她想害你。” “害我做什么?我都不认识她!”顾婴娘满脑子问号。 第4章 你管我啊 看她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李云哲犹疑再三,最后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反复道:“我说的你且记在心里就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做,这银子你先拿着用,过两天我再给你送来。”而后从兜里摸出一张银票塞她手上,就匆忙出去了。 “哎……你不喝点粥再走吗?” 她话音落下,那人早已不见踪迹,既没有留下联系的方式,也没说下次何时再来,顾婴娘略有些失落。 他们十年不见了,再遇时也如亲人一般毫无隔阂,顾婴娘折好手中的银票贴身藏好,心里忽而一暖。 想起和离那天,少年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身后,还有那王姓男子明着贬低自己,实则暗中相助……若非如此,她如今怕还深陷在无望的深宅内院,与人争宠,与妾相斗。 还有后来那些对她不怀好意的,竟也被他接二连三修理得服服帖帖。 “臭小子,真的长大了。”顾婴娘眼眶有些发酸,原来,在这世间,她并不是一个人,当年说长大后一定会保护她的少年来了,她突然就不怕了。 闲时画些花样子绣些荷包,不多不少正好有二十来个,顾婴娘拿着去了本地最大的绣楼。 “老板您看看,这些小件儿全是我自己绣的,放您这寄卖 成么?甭管您多少银子售出,我只得一百文一个,且您卖出一只我再结算一只,绝不让您吃亏。” 绣楼老板本是要拒绝的,这姑娘他可招惹不起,那一位实在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可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他便瞥见那绣品,平常的米色锻面,针角细密齐整,上面花色却不似一般的梅兰竹,而是一棵银杏树,枝丫上挂着秋千,有纤丽少女坐在秋千上面,迎着风荡得欢畅。 绣楼老板忍不住将那荷包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越看,就越是觉得不凡,少女姿容清丽栩栩如生,连头发丝儿都根根分明,银杏枝叶亦是真的一般,闭上眼睛,他似乎能感觉微风抚过少女秀丽的脸,能听见了画上美人银铃一般的笑声。 这功底,绝非平常女人所能。 “这……这当真是你绣的?” 绣楼老板微微有些颤抖,十几年前他听闻坊间有一人,世间万物都能入绣,且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一件绣品千金难求,只后来却似突然消失一般,连谣言都不曾听闻,而那人留下的绣品,大都被贵人高价竞去,坊间再难得一见了,许多年前绣楼老板有幸在一户达官显贵府上瞧过一眼,故今日见了这荷包才惊为天人。 “恩,您手上这只花色繁复些,花去的精力自然也多些,不过我初来乍到,不论花式如何,全都只要一百文的。” 顾婴娘心里也没底,一百文……会不会是她要得多了?万一这老板嫌贵不收,那便不妙了! “好好好!您有多少只管拿来,我马上给您结银钱!”绣楼老板面色微红,除了荷包的银了,另外还多给了二两。 “这二两当是定金,往后不论你要绣什么,面料针线都由我来出,价钱都好说!只一点咱们要说好,往后不论多寡,只要是由您出品的,都必须打上我承乾绣庄的牌号,若卖往别家,您得千百倍赔偿。” 如此一来,便如捡了棵摇钱树! 顾婴娘也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离开之前,绣楼老板还给她发了任务。 “这是刘家请人来做的喜服,做那龙凤呈祥的花式就好,针线面料都是现成的,这样一套工钱是六两,人三天后来取,您看?” 顾婴娘赶紧接过那一包东西,眉开眼笑道:“来得及来得及,三天就三天!” 开玩笑,六两银子!够她吃用小半年的了!不眠不休也得给赶出来! 回去的路上,顾婴娘备足了干粮,一回到家里,便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收拾案台,添好油灯,准备开工,她比划好尺寸,便大刀阔斧的裁剪,该刺绣便刺绣该绞边绞边,该缝合便缝合,该刺绣便刺绣。 李云哲过来时,顾婴娘只差最后一只袖口没还缝上。 “自己找水喝,我手里的活计还要一会子,没空招待。” 只抬眸看他一眼,便感觉一阵阵的眩晕,她三天没合过眼了,这龙凤呈祥又岂是好绣的?生生熬了三天,眼睛又酸又痛,眼下也是一片黛色,那还是她手脚快,换了旁人,同样的时间,三个人都完不成! “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李云哲阴着脸抚过喜服上那只展翅的凤鸟,眸中神色满是复杂。 “自己玩会,姐姐半个时辰里肯定就弄好了,等拿到银子,给你做红烧肉吃,乖!” 李云哲强忍着将那喜袍撕碎的冲动,转去了灶堂,半个时辰之后,他温好了肉粥,还给她烧了锅热腾腾的洗澡水。 顾婴娘感动不已,毕竟上一次被人如此周全的照顾到,还是嫂嫂健在之时。 “阿哲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考虑这般周到,将来也不知会便宜哪家姑娘!”苦熬几日,眼下的便是她所需要的!顾婴娘也不客气,一面喝粥一面同他闲扯,只精神头实在不济,她都想 直接将脑袋按在这碗里睡一会子。 “那破衣裳你帮谁做的?”似万分嫌弃,他面上无一丝笑意,声音里出奇的温柔。 “承乾绣庄接的活,这样一套能挣六两银子了!姐姐是不是很厉害?” “嘁,区区六两银子便值是你拼死拼活?我前两天给你的银子不够用?往后银子不够你拿我的印章直接去富贵钱庄取就可以。” 李拿了枚小小的印章,又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一齐塞到她手里。 “你小子,你当钱庄是你家开的?借出来的银子不要还的吗?”她当是拿他的名头借钱,自然推拒回去,完了还语重心长的教他:“你年纪也不小了,要学着手指头紧一紧,过两年娶媳妇不得花钱?娶了媳妇不得养活老婆孩子?” “你管我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从来没有人真正管教过他,李云哲听得美滋滋。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以为他是责怪她管得太多,面上略有尴尬,好像确实也没那么熟哦? “我是说,以后你要多管管我。”是一旦开始,就不许放弃的那种,他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那是自然。”恩,真是个实在孩子,都知道给人台阶下了,她自然要给他这份薄面咯。 第5章 痛心疾首 “吃完泡个澡就去睡觉,那破衣裳我帮你送过去,工钱也一并给你结了,往后不准再绣这些破玩意儿了。” “阿哲真懂事儿!今儿确实累了,就辛苦你了!”她脑袋晕呼呼,只听进去了洗澡和睡觉,旁的并不话心上,连打了几个哈欠,找两件换洗衣裳的功夫,李云哲已经帮她放好了热水。 直到内室床榻之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她费了三天功夫细细缝制的喜服展开,又视若珍宝一般叠好了带走。 承乾绣庄的钱老板一早就开始在绣楼门口张望,总盼着那清丽身影早点来了才好,先前那些个荷包叫他狠狠赚了一笔,今儿这喜服原是他准备的一张王牌,料想这种货色的衣裳一出场必定引来各位富家太太争相订购,介时他想不发财都难。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他左等右等没等来顾婴娘,倒招来了一位活阎王。 李家庶子阴毒的名声,早几年便遍传大街小巷,什么不敬长辈、打骂奴仆、不学无术之类的,放在他身上,简直都能算是优点和光芒。 听说这一位小爷十岁不到,就动手弄死了在他身边伺候的老嬷嬷,生他养他的生母也没能逃过他的魔掌,便是路上哪只不长眼的狗崽子多看他一眼,至少也要瘸一 条腿儿。 按理说,这样十恶不赦的恶人死不足惜,奈何人李家显贵,朝庭有位重臣乃李老太太养子,故而此人至今逍遥在外。 “爷……不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钱老板强颜欢笑,心里直恨不得来阵大风给这一位刮走才好。 李云哲也不说话,只脸色阴沉沉将手里包袱重重往人眼前一放。 钱老板哆嗦着瞧他一眼,抖胆儿去拆那包袱,却被嫌弃一把推开。 “莫挨老子。”李云哲淡淡看他一眼,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被他摸一下便会被传染什么要命的病。 钱老板肝儿又颤了颤,垂了脑袋腰都不敢挺直,可怜巴巴的收回了手。 “这衣裳,爷买下了。” 他缓缓打开那包袱,不过让钱老板瞄了眼里头装的什么物件,就又快速的收拾好,宣示所有权一般往自己面前又移了几分。 钱老板当即脑袋翁一声响。 天爷啊,他刚掘出来的发财路子,生生叫这阎王给断送了! “这……这喜服乃刘太太订做的,您若是需要,小的另外给您安排便是,这拿了别人的怕不吉利呢!”成亲的物件怎么能抢别人的? “那肥婆也配?”李云哲不大耐烦再与之纠缠,直接扔了银子,将那包袱拎在手里掉头就走,待到门口,他转头道:“往后 她再送来绣品,你叫人统统送到富贵钱庄,自有你的好处,若是叫爷知道你寐下了哪一件……爷掘了你家祖坟都是轻的!” 痛心疾首!痛心疾首! 钱老板欲哭无泪,顺着墙根软软的缩了下去。 “我这都造了什么孽,偏偏遇到那一位给了我希望,偏偏又还遇到这一位将我希望掐灭,既生瑜何生亮啊!” 顾婴娘睡了个天翻地覆,自然不知绣楼那一出,她醒来之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人畜无害的李云哲就守在她身边,空气中还有刚熬好的粥正冒着诱人的香气。 “睡得可好?先起来动一动,粥我给你热着,垫垫肚子再吃点肉。”李云哲给她端来盆热水洗脸,之后便将一小碟一小碟小菜摆了上来。 “这都你做的?”顾婴娘胡乱抹了把脸,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会瞧见这么丰富的菜式,自然食指大动。 李云哲不大好意思,这其实都是他在酒楼里打包回来的,看她吃那么香,又觉得照实了说有失颜面,便硬着头皮应了个恩,却悄悄红了脸。 “钱老板怎么说?可还满意?”顾婴娘惦记那喜服的事情,毕竟赶得匆忙,有不足之处也是人之常情,还想着万一主顾不满意,她上门改一改也使得。 “满意,特别好,但是……” 顾婴娘停下碗筷,一颗心忽而悬起,紧张的盯着他瞧,但是……但是什么啊? 李云哲憨憨望着她,跟个傻子一样,定定的回望,耳根也泛起了潮红。 “你倒是说啊?但是什么?”当真不满意吗? 收了那么高价钱了!顾婴娘突然觉得小菜也不香了,还特别对不起人主顾,她没把事儿办好,难过! “但是你下次不要再做了,掌柜不收。”这喜服,他这一生一世也就穿一回,做是多了也没用处不是?所以费那劲做什么? “不收?!!!” 顾婴娘惊得筷了上的小菜直接掉到地上。 “为什么啊?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的啊?我改起来很快的。” 想哭!她明明很用心的! 看她眼泪都快要掉出来的样子,李云哲莫名的心虚,连忙又道:“也不是说不收,就是那样的大件……他另找人做了,你要得空,也可以绣点别的送过去,但我觉得不值当,挣那俩钱回头把眼睛折腾坏了怎么好?” “那就还是做得不好喽?唉……时间太紧凑了些,若再多给我半日,保管叫他们挑不出错处来!要么……我现在到那主顾府上走一趟,有不足的地方当场改了!” 顾婴娘立起身便打算往承乾绣庄去,叫李云哲给拉了回来。 “晚 了,拜过堂了!往后也用不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撒起了谎,似是想到什么,立时又道:“若当真得闲,便帮我裁两身衣裳,鞋子荷包也可。” 顾婴娘点头,仔细看他,身上虽着锦衣,袖口却是略微短了一截,怕是家里人也不怎么在意关怀。 “可怜孩子,打小就吃不少苦头吧?两身我估摸着不够,你年纪不小了,平素应酬总不能只盯着两身衣裳替换,刚好上回你拿来的银票还在,里里外外都得换。” 对他,顾婴娘总是有着一股莫名的怜惜,或许同二人幼年时的相遇有关。 李云哲很是受用的点头,乖乖的样子,回头就将人绸缎庄老板给喊了过来,却只留下些花花绿绿的锦缎。 “白花这么多银子,你瞧,这一色儿的鲜艳……你确定?”顾婴娘满面愁容,葱白的指头一一抚过那些个烟粉、翠绿、柳黄色的料子犯起了难。 这审美莫不是出了问题? “恩,给你的。”他淡定的点头。 “???!!!”这孩子!真是……怪懂事儿的! 顾婴娘笑眯眯收了,心想小时候果真没白疼你! “行的吧,你忙活自己的事儿去,过几天来取衣裳就成,包你满意!”她又另挑了几匹墨色的缎子,给他量了身,铺开台面就准备开工了。 第6章 非奸即盗 而李云哲,只慵懒的,静静的靠在窗外那棵樟树下,树叶间斑驳的光影间或投射在他俊美刚毅的脸上,倒比那画里的美人更叫人移不开眼来,顾婴娘垂眸,朝他喊了声。 “快回去吧,总荡在外头,回来你娘还得担心你。”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她却没看见那一瞬间,他眼中所有光芒一下子消散了。 “你要记得,无论这世间如何动荡不堪,我总还能护你一二。”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李云哲便不见了踪迹。 顾婴娘嘴角高高扬起,似乎窗外那炙热的太阳,一下子全涌进了心底。 这日,顾婴娘将新裁好的衣裳折得齐整,又将边角料子收拾出来打算再绣个荷包给他,便听到门口一阵阵的喧哗,她放下针线起身去开门,正是前阵子在当铺里碰见的刘氏。 “婴娘,我来看看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刘氏热络的很,身后还跟着几个力壮的婆子,手里各捧了几样衣裳首饰。 先前李云哲就说过,这刘氏坏得很,顾婴娘虽不知这妇人到底哪里坏,却也开始警觉起来,她只将门开了一条缝,并没有将人放进来的意思。 奈何那刘氏力壮,稍一用力,便直接进来,还将顾婴娘推得踉跄着 退后了几步。 “你这孩子,身子骨也太单薄了些,往后怕是不好生养,得多吃些才行。” 刘氏眼睛往她身上瞄了又瞄,顾婴娘感觉出一丝不怀好意,心里也恼火的很,可她素来没与人红过脸,只道:“夫人多滤,婴娘如何都是婴娘自己的事情,与夫人无干,您虽是我嫂嫂的朋友,而今嫂嫂故去,我便不留夫人用茶了,请便吧!” 在顾婴娘看来,这话说得是极严重了,可她低估了那刘氏的脸皮。 “你年纪还小,为人处事方面还不老道,没关系,今儿婶婶我原谅你的无理,往后再慢慢教育就是了。”刘氏皮笑肉不笑,给那几个婆子打了个眼色,她们一干人等就将手里的物件摆到厅堂了。 “您有事就直说罢,那些个东西就不必了。”顾婴娘冷了脸,越发对这刘氏不喜。 “婴娘啊,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做人呢,话不能说得太满!婶婶是一番好意,总想着后辈们都享福去才好,有好事情自然也都给你们揽下来,看看你,竟不知道领情,婶儿这心里也凉哟!” “不劳您费心!”打嘴仗她干不过,只摆明了自给儿的态度,不听,不收,不愿! “李老爷虽比你大几岁,可 人家底厚,官途顺昌,生得还一脸正气,多少姑娘排着队着嫁过去他都看不上!要不是我帮你前前后后的打点着,这好运还落不着你头上!你可倒好,竟一点儿也不领情!” “夫人您请回吧,婴娘不愿,往后您再莫登门了,我这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 说罢,她快步走向厅堂,将那些物件一股脑儿塞到几个婆子怀里,直接就想将人推出了门。 “麻烦你们出去!” 然而那几个婆子巍然不动。 好吧,她再推。 还是纹丝不动。 看来武的这套不行。 “你们当是听说了,前一阵子有人嘲笑我,然后就被揍了的事情吧?”顾婴娘想摆出一副强大的样子吓唬吓唬这几个老女人,奈何她身单力薄,几个婆子来回在她身上瞄了瞄,最后翻了个白眼,明显是不信的。 “并没有。”老婆子望着天花板,颇为傲慢。 “强扭的瓜也不甜,我说了不嫁,任他是天皇老子我也是不嫁的,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记忆里嫂嫂同人吵架时就是这么个调调。 顾婴娘伪装的泼辣,可袖口底下的手微微颤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也越发觉得李云哲说得对,这个女人,根本就没安心。 “既然你 不识好歹,权当老娘白费这一番力气吧!小姑娘……以后,可千万不要求到我门上来!”刘氏给那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从鼻吼里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只到了门前,却暗里同人吩咐。 “叫人守在这里,别叫她给逃了,夜里就来抬人!” “是。” 刘氏扶着婆子的手上了马车,后来掀起车窗朝顾婴娘那小院子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阴毒之极。 “靠一张嘴巴凶狠又有什么用?等你上了那老头的床,就会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低声说了一句,马车便徐徐离去。 见人离去,顾婴娘连忙将大门锁死。 “不怕的,我不怕的,光天化日的,他们还能怎么样?”她拍了拍胸口,硬生生逼退眼中泪意,不断的说服自己,可那要跳出腔子的心却告诉她,是的,方才她怕得要命,一个弱质女流,她丝毫没有应对的策略。 “不用害怕,阿哲会胖揍她们一顿,往后她们定然不敢再来的。”如是想着,虽心中稍安,可做起绣工来却频繁出错,她索性丢开了手,一面平复着心绪,一面也盼着来个人同她讲几句话,可她如今相熟的,只阿哲一人,偏生那人又来无影去无踪的。 夜来时风起,时而呼啸时而噎呜,悠远而又绵长的风声里似乎藏着古老而又悲伤的故事。 顾婴娘关掉窗户,回身想要点起油灯之时,只觉身前黑影一晃,而后一阵奇异的香味迎面而来,她软软倒下,刚好落入一黑衣人怀里。 “小心着点,伤着她,那位爷会要你们的命,这地方也能住人?啧!”男子慵懒环顾,淡淡出声,不由啧啧称奇。 “是。”黑衣人应声,更加小心的将人扶坐榻上,后又与人合力抬走,一会子便没入夜色里。 “去告诉那个肥婆,就说人上花轿了,剩下的银子取回来,不然老子剁了她那小崽子。”男子一面说着,一面拿起折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陆二爷……大爷要是知晓,只怕……只怕不好交待。”开什么玩笑,这是不好交待的问题吗?明明是断腿的风险好吗?那位大爷发起癫来饶过了谁? “闭嘴!我干什么了我就要你交待?稀罕!”唤作陆二爷的男子愤然,捞着把剪子就朝人丢过去,却也将衣裳推至一旁。 黑衣人堪堪躲过,将衣裳折好了摆回原位,又陪着笑脸道:“是是是,是小的说错了话,咱们快过去,去得晚了,戏都唱完了!” 第7章 忽又生变 再醒来时,印入眼帘的,是幽暗烛火下随夜风摆动的、如鬼魅一般妖娆的枝叶,顾婴娘惊恐万分,几乎是本能的,伸手抓住能抓住的一切,眼泪止也不止住,奈何喉咙里几乎发不出来声音,只心里竭力呐喊。 “阿哲……阿哲救我……” “嘘,没事了,是我。”李云哲压低了声音用手捧着她的脸,抵在她额上。 熟悉的声音入耳,她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下来。 “阿哲。”她声音嘶哑,似隐了无数委屈。 “我都知道,吓着了?没事了。”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如幼年时嫂嫂常做的那样。 顾婴娘却哭得越发汹涌,手里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像是握着救命稻草。 可这时,不远处却传来喧哗声音,似有妇人声嘶力竭的吵闹,顾婴娘这才注意到,自己如今不知身谁家后院,两人躲藏在一棵大树上边,不经意朝树底下看一眼,差点没脚一软直接掉下去摔个稀烂。 顾婴娘身子僵住。 “别怕,有我在,掉不下去的。”李云哲倒是淡定,远远看着内堂的一切,脸色却说不上好。 顾婴娘云里雾里,她好好儿的在家呆着了,怎么眨眼功夫就到这树上了? 李云哲像是知她心里的疑惑,便道:“还记得之前你三天三夜赶制的喜服 吗?” 顾婴娘点头。 “是那肥婆为了巴结上峰,想要将你嫁给老头作继室。” 额……顾婴娘了然,白天刘氏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 “所以我顺水推舟,成全了她!” “嗯?”她瞪大了眼,满脑子的问号。 所谓成全,是什么意思? “咳……”李云哲轻咳一声,瞧向她的眼角微微向上扬起,这副模样怪……怪可爱的! “我便想了个办法,明里如那肥婆所愿,捉了你上了花轿,暗里却用她女儿调了包,如此,既让刘氏如愿巴结了上峰,也让那老头如愿娶到娘子。” 额……不得不说,这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引起了舒适。 所以现在那方吵闹,当是刘氏发觉了不对劲打上了门来。 “想去看戏吗?”他嘴角勾了勾,神色皎洁。 “这……怕是不太好吧?”原本是她来填的坑换了刘氏的女儿,碰见了,刘氏怕不是要撕了她! “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再者他霸王的人设是摆样子看的吗?他的人,是什么猫儿狗儿都能碰的吗?李云哲一脸的居傲。 “好……好吧!”其实她也怪想下去瞧个热闹的! 话落,他长臂一收,将她揽在怀里再足尖轻点,不过瞬间,二人便稳稳落到了地面。 李云哲牵着她阔步往 里头走,进到内厅时,一眼就瞧见陆二爷正淡定的吃着茶,笑眯眯看着刘氏披头散发,跟个泼妇似的,与两个成年男子扭成一团。 “你还我女儿啊!你个黑心肝的,那是你亲侄女儿,怎么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住手!再不住手,我们当真不客气了!” 顾婴娘看着那方热闹,又瞧了瞧座上男子,便想起,这一位,乃是陈博渊抬妾礼上暗里助她说话的纨绔公子,似乎姓陆。 顾婴娘打量他几眼,心想这位公子爷倒也是个俊俏的,怎的就专爱往这样的场合里头凑? 虽只一面之缘,顾婴娘还是客客气气的朝他微一点头,只当打过招呼。 “在下陆经逸……”陆二爷回以微笑,数次因她被人使唤来使唤去,本想攀谈几句,却看李云哲面色阴郁的看他,那模样分明是警告。 “嗬,看几眼能少块肉?”陆经逸嘟嚷了句,愣是只抬眸委委屈屈看他一眼,便硬生生将表情收回来,又忙往嘴里又灌了几口小酒,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要不是他知道这位大爷就这德性,两个人闹起来怕不是要喊打喊杀的。 顾婴娘倒没注意他两人眼神里的你来我往,只看着刘氏就地打了几个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上了,几个男人束手无策。 “你们今 天不把我女儿还给我,我就死在这堂前!” “还给你?你确定?”陆经逸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加了句。 “这嫁出去的女儿暗挫挫又回了娘家,往后这名声怕是不好听吧,你确定你家大人不会给打出来吗!” 刘氏一听气极,腾的一下就要冲过来,立时便被几个大汉给架住了。 “啊……我杀了你这坏了心肝的,全是你!全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陆经逸陶了陶耳朵,颇为嫌弃的样子,朝身后站立着服侍的人招了招手,说:“嘴巴太臭,给我堵了!” “要说坏了心肝,小爷我可比不过你刘氏!人好好一姑娘,你非得谋划人婚事给自己行便利,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瞧眼下也挺好,咱们这位老爷虽年岁大了些,可同他结了亲,你确实也能捞着些实在好处,划算买卖,谁也没亏啊,怎的就那么想不开,非得撕破了脸了?回头你女婿瞧见了,心里再那么一气,你家老头那位置能不能动,还真就两说了,再者伤了两家人的和气,你这女儿可当真是得完蛋哟。” 刘氏的相公在任期三年马上就到了,可调令一直下不来,她这才想着走走知府的门路,给人家寻一房娇妻,人承了这情,事不就好办了吗? 可她没有想到,原本谋划好 的事情,还是出了叉子! 自己女儿如花似玉一样的容貌,又是府上嫡长女,出事之前正同京里头的贵公子议亲,本来想着若是老爷的位置动一动,那门好亲事也就八&九不离十的,女儿有了好着落,那她在家里的位置便谁都动摇不得。 哪知千算万算,最后却落入虎口,给个老头子填了房! “要不是你!又怎会落得如此?我……”刘氏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那你可就高看我了!你真以为,没有大老爷授意,我等屁民敢如此行事?” 陆经逸痞里痞气的,可话里头的意思却叫刘氏心惊,她抬眼的功夫,又瞧见几个壮汉抬着个血淋淋的女子,毫不客气扔到她面前。 女子一动不动,面朝下躺在刘氏面前,不大会子,身下便涌出一滩暗黑色的血,如同盛开的彼岸花,妖艳荼蘼却叫人触目惊心。 刘氏直直盯着那女子,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见此,原本架着她的壮汉松了手。 刘氏踉跄两步,将女子翻转过来,可看见的,除却血肉模糊的脸,便是不断涌出的鲜红。 “啊……”所有的悲愤在这一刻全化作巨大的悲痛,却堵在胸口发不出来,刘氏搂着渐渐变冷的女儿,嘴里只野兽一般嘶吼着,片刻之后,她猛的冲上来撞过去…… 第8章 跟我回家 两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在眼前,刘氏温热的血喷溅出来,有些沾到了顾婴娘的脸上,她身子不由自主微微颤抖,生平第一次目睹如此残酷的事情,她完全被吓到了。 李云哲发现她的异样,伸出手来紧紧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附在她耳边说:“不要害怕,有我在。” 顾婴娘僵硬的转过脸,便见少年一张俊逸的脸朝她微微的笑,这笑容莫名叫她心安了不少。 “这里交给你了,知道怎么处理吗?”掌心里握住她的小手,便没分开过,李云哲转向陆经逸问,只是脸上再没了方才的温柔。 “你……”陆经逸一脸他这话侮辱了自己智商的样子,朝天白了一眼,可才开口,那边李云哲已然拉着佳人走到门口了。 “行的吧,大爷我不同你计较!”深深呼吸了几口气,陆经逸这才叫人去将早已候在里头战战兢兢的“大老爷”请了出来。 …… 走在繁华街市,才将脑中那血腥可怖的场面赶去,顾婴娘面上总算有了血色。 “刚才……是不是因我而起?”她声音极小,又满是自责,然想来想去,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傻瓜,那些 事情和你一点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之所以会有那样的下场,完全是自己的贪念造成的,是他们咎由自取。”或许李云哲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虽如是说着,却也隐隐有些悔意,他不该这样吓着她的。 可再看一眼身边双眼透亮毫无心机可言的女子,他又不得不转开了眼,有些事情便是如此,虽则不美,却也不得不为之。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 “今天若不是我提前将你换下来,那么躺在地上那个人,便会是你。” 顾婴娘脑子嗡一声响,面上霎时血色全无。 的确如此。 “我……”她双手微微颤抖,又惊又惧又道:“我生平从未想过要害谁,我……” “顾婴娘。” 他双手微用了些力气按在她肩上,双目如炬,直直看着他。 顾婴娘抬眸,她感受到来自肩膀的温度,还有他眼神里的炽热,这让她动荡不已的心稍显安定。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她摇头,不知。 “因为你这张脸。” 顾婴娘看着他璀璨眼眸中倒影出来的自己,娇好的面容,玲珑的身段……可,生的好,便是原罪吗? “你可有想过,他们为何会暗 夺不行便转为明抢?” 顾婴娘又摇头,面上满是泪水。 “因为你无力自保,无人能护你左右。” “可我有你啊。”几乎不假思索,她如是答道。 李云哲松开了她,长袖底下的手暗暗拽紧。 “要是我也护不了你呢?” “什么?” “我说,要是我也护不了你,你怎么办?” “我……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地方生活,我会刺绣,应该能养活自己吧。” 他嘲讽一笑。 “世人皆弱肉强食,你以为换个地方就能安安稳稳活下去?” 顾婴娘咬了咬唇,茫然又失落。 “你一个姑娘家,当是要寻个庇护才好。” 他虽能护她周全,可两人到底一个未婚一个未嫁,长此以往,于她名声实在不好,且自己声名在外,万一有屑小之徒行报复之便利而对她做出什么……那才是不可原谅的。 所以,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我……”她顾家早没有人了,哪里有什么庇护之所可寻? “交给我,最迟明天便来接你!走,我先送你回去。” 事实上方才那惨象他也可以不叫她看见,仍就让她做个不暗世事的小姑娘,可私心里,又总想拉 她来他的地狱里瞧上一瞧,或许同他一样也染上些脏污的颜色,才叫人心安呢。 回到住处,顾婴娘面露疲惫,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随手指了指堆在案台上的衣裳,道:“前几日说给你裁的衣裳都好了,你且试试合不合身,不合适我好改改。” 衣裳显然折得凌乱了些,可李云哲并不在意,如同得到糖果的小孩一样,嘴角高高扬起,他将衣裳捧在手里,抚了又抚,爱极了的模样。 “瞧你,都多大了,得了件衣裳就这么高兴吗?” 虽是如是说着,心里却颇为心酸,没有被关爱过的人,稍稍得些恩惠,心里的快乐便满得要溢出来,所以说,他这些年过得并不是很好。 “恩,是高兴,衣裳很合适。”还没上身,他便认定这衣裳合适。 “试试再说。” 她走过去,自然而然将衣裳接过展开,要替他更衣。 李云哲红了脸,老老实实伸直了手臂,一动不动随她摆弄,只看过去的眼神,却有着异样的温柔。 “恩,还真的合适,下回给你做身白的,招小姑娘欢喜。” 她埋头给他整理,想着这孩子也快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实在应该打扮 得光鲜一点才好,却没发现少年随她而转动的眼里绽光着迷人的光彩。 “你也喜欢吗?” “当然,我的眼光能错得了呢?介时再给你搭配个亮眼一些的花样绣在袖口,腰带也要鲜艳一些的,保管好看的。” “恩,好。”他乖乖巧巧的,和外人嘴里的那个活阎王像是两个人。 试好衣裳,顾婴娘也没甚兴致,只情绪极低落的摆开着手里的一堆各色绣线,十分的心不在焉,自打离了陈博渊,她这生活就没平静过,如今更是连自保能力也无,不知明天又会如何,心里迷茫又失落。 身旁少年虽则护着她,她也总担心哪一天会拖累了他。 “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过两天我来接你回家,到时候他们便不敢狗眼看人低了,好不好?”李云哲知她顾虑什么,但他更加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得慢慢接受,才能慢慢融入。 他会给她时间。 “你家……我到底是个外人,如何跟你回家?” 她二人打小熟识,那是因为当时李云哲流落在外,可如今不同,她一个和离回了娘家的妇人,拿什么身份跟他回家?这不是给人添堵吗?她当真没那么大的脸。 第9章 接表小姐 “傻子,你能想到这些,我如何会想不到?”李云哲抢走她手里的绣线扔到一旁,又将她按在床榻上,动作虽则轻揉,却也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 顾婴娘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听话的缩进了被子里。 他一面轻轻隔着被子拍她入睡,一面说。 “我们李家在此地颇为得势,旁人轻意不敢开罪,除此之外,你别无他选。” “可……” “我知道,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且耐心等着。” 顾婴娘还是不安心,不劳而获,总归心里不安。 “我……”她想拒绝来着。 “刘氏母女两的下场,你亲眼看到的,真的想变成下一个刘氏吗?” 一句话,问得她赶紧将自己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自然是不想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安心,这只是暂时的,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咱们再另作打算,这个地方,我们不会呆很久。”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顾婴娘叹息一声,心里已然默默接受他安排的这一切。 毕竟她也是当真怕死。 “可是……我这样的身份,真的不会拖累你吗?”她一个和离的妇人,就这样住过去,只怕会影响李家儿女的亲事。 “这些事情,无 须你来操心,相信我便好,快些睡罢,我陪着你。” 好吧,他既然这般说了,再纠结下去也没甚意思,顾婴娘闭了眼,不大会子便沉沉入梦。 她不知李云哲是何时离开的,第二日醒来时,朝食已备好就温在灶上,还特意煮了一大锅的热汤好叫她沐浴,她捻了只小笼包子丢进嘴里,不紧不慢的泡了个澡,再填饱了肚子,便已近午时。 门口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时,她格外紧张,生怕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来生事,壮了壮胆子,才故意粗声粗气问着,是何人来访。 门外答应的是个妇人,格外有礼。 “老妇乃李府上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奉老太太之命,特来接表小姐回府。” 恩?李府老太太?表小姐? 顾婴娘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讲什么,李云哲只说会接她去住,却没细说怎么个接法,毕竟,她也不是什么表小姐……又怕是什么奸人故意使诈,故而一时也不知如何去答,沉默着犹豫着。 “表小姐在家吗?开门啊,是云哲小少爷叫老妇来接您的。” 好的吧,这下安心了,顾婴娘开了门,脸上火辣辣的,方才……确是失礼了些。 “您请进。” 她有些尴尬的将人让进屋里。 老妇人看起来面慈心善,打从进来开始,便一直满脸堆笑打量着顾婴娘,又四下里看了看她这院子,暗里点了点头。 便是对顾婴娘的认可,二人虽是初见,可她瞧着顾婴娘,便挑不出错处。 “表小姐唤我良嬷嬷便好,您瞧着哪些需要收拾的,只管同我说一声,回头我叫人搬过去,老太太还等着,咱们这就走罢。” 顾婴娘还没适应这表小姐的身份,更不知这表小姐有什么来由,心里实在忐忑。 “您为何称我为表小姐?” 良嬷嬷笑了笑,眼下院子里就她人二人,于是便凑过了一些,轻声道:“原本,老太太娘家,就是如今落败了的广平候府,早年走失了一位表姑娘,多年苦寻不得,费了好些个力气,才在前几日得知,当年你嫂嫂救下的,便是候府走散的表姑娘,老太太便叫老妇亲自来接了。” 顾婴娘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广平候府,什么走散的表姑娘,怎的跟说书一样的? 良嬷嬷会心一笑,凑得更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这都是云哲少爷事先安排好的,您只管随我去,反正老太太问起,您就推说当年年纪还 小,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好了,且安心便是。” “这样……我……”顾婴娘平生第一回行骗,心理压力过大,她这会就想反悔了。 就这样厚着脸去充表小姐,骗人家老太太,真的好吗? “云哲少爷说,您且想一想刘氏!” “劳良嬷嬷费心了,我去收拾几件衣裳,咱们这就走罢。” 行的吧,拿刘氏这个案例一参考,顾婴娘觉得骗骗老太太什么的,她实在太拿手了。 “表小姐是个爽快的,那老妇便守在门口。” 她没甚家财,衣裳也没有几件,收拾起来极为便利,锁了门出来,门外马车都是备的妥当,良嬷嬷扶着她上了马车,两人面对面坐着。 “该准备的,云哲少爷私下里已经叫老妇给您备好了的。”言外之意,就是顾婴娘其实什么也不用带走。 顾婴娘瞧了瞧自己寒酸的家当,脸上微红,又从怀里摸出早些天她绣好的一块帕子交到良嬷嬷手上。 “婴娘没有什么别的本事,这帕子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您别嫌弃,多谢您费心,往后若是婴娘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您多提点着些才好。” 顾婴娘也过过几年富贵日子,知道像良嬷嬷这样身份 的仆妇,没有个十两八两的,确实是不好打发,可她如今一穷二白,唯一能送得出的,也只有几件绣品而已,只希望这老嬷嬷莫要同她计较。 “哎呀,表小姐这手艺当真无人能及,那老妇可不客气了。”良嬷嬷接过那帕子,面露欣喜之色,显是十分喜爱。 见此,顾婴娘才稍稍安心些。 “李府嫡出的小姐只有一个大小姐,且颇为娇惯,往后您怕是得多担待些。”良嬷嬷收了帕子,便想着将府里的基本情况说与她听,勉得将来受到刁难时不适应。 这便是提醒她,这位大小姐十分不好相与,往后瞧见了要躲得远些。 顾婴娘连连点头。 “另外几位少爷倒是很少在后院露面,不过您尽量离得远些就好了。” 好吧,看来那些个少爷,也不是良善的主。 顾婴娘咬了咬唇,点头,对往后的生活隐隐有些担忧。 “大夫人虽则瞧起来挺凶,嗓门儿也大,为人虽刻薄了些,却没有什么坏心眼。” “还有几个姨娘,爱耍些小性子,平素您也见不着她们,当是不打紧。” 听着良嬷嬷的介绍,顾婴娘眼皮跳了跳,这都是什么龙潭虎穴?现在后悔不知来不来得及? 第10章 是冒牌货 “不过,也不必过于忧心,您是是老太太看重的贵客,府上当是礼遇有加才是。” 顾婴娘扯了扯嘴角,只得干干的笑。 什么贵客……她就是个冒牌货! 到了李府,良嬷嬷径自领着她到了老太太的青松院,青松院便如其名,院内栽了几株青松,如今已成参天大树,树下建亭台水榭,池内种了荷花,花间还有几尾艳色锦鲤游得欢快,红砖青瓦亭台楼宇错落有致,显得庄重又不失雅致。 一路到了内厅。 只见一慈祥老太太,花白的发简单挽成髻,身着枣红锦衣,手里摆弄着一串颇有些年头的佛珠,正端坐堂前。 “老太太,表小姐给您接回来了。”良嬷嬷看了眼顾婴娘,朝她使了个眼色,便站到了老太太身后,而后又道:“我瞧着表小姐这模样,和您年轻时倒是有几分相似,人家说隔代亲隔代亲,可见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老太太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双目炯炯有神的望过来,久久不言。 “婴娘拜见老太太。”顾婴娘行了大礼,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 “倒是个俊俏的,好孩子,到奶奶身边来。”老太太声音洪亮,朝她招了招手,嘴角虽也带着笑意,只那笑里,到底还是有几分疏离的。 顾婴娘小步移过去,就坐在下首。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这孩子说说话儿 。” 老太太吩咐,良嬷嬷便将厅内伺候的一应仆妇全领了出去。 “老太太……” 顾婴娘也是第一回骗人,紧张的额上都出了层细汗,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和盘托出。 老太太却抬了抬手,道:“我听说,云哲他小的时候,受过你的接济?” 顾婴娘一愣,继而心里又是一松,如此开门见山倒是好。 “也是举手之功,那年大雪,他们娘俩饿晕在我门前,嫂嫂心善,便留他们住了几日。”她声音小小的,今儿再说那事,倒像是来邀功劳来的,顾婴娘面皮薄,一开口就红了脸。 “恩,多亏了你们。” 老太太点头,又细细打量她几眼之后道:“我娘家乃是京里的广平候府,早年走丢过一个孩子,往后你便以那孩子的身份行走,也方便些。” “多谢老太太收留,婴娘感激不尽。”老太太如此说,便是知道她顾婴娘是个冒牌货,却也愿意叫她以这样的身份留下来,当是大恩了。 “先不用急着谢我,你之所以还留下来,一是云哲年幼时你救过他,于我们李家有恩,这其二嘛,府上嫡出的大小姐很快便及笄了,若是不出意外,再过两年当是会入宫,我知道你于女红上边造诣颇深,不知是否肯传授一二?” 说着,老太太取出一只荷包来,正是前阵子顾婴娘做好了放在绣楼 里寄卖的那一批。 “老太太心慈,肯收留我一介孤女,于我乃大恩,婴娘自当倾尽生平所学,尽力教授。” “恩,我这院子后头有处阁楼,你便住那,往后你便是我府上的表小姐,是大家闺秀,为人处事……我相信,你也是会有分寸的,对吗?” 老太太虽说慈眉善目,面上也常有微笑,可话里话外尽是敲打之意,顾婴娘寄人篱下,行事应谨小慎微,本本分分,这些无可厚非,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然而,李云哲说过,一切有他,她当信他才是。 同老太太叙完话,便有丫头领着顾婴娘来到青松院后头的小阁楼,虽位置偏僻,阁楼也老旧了些,但一应物什都是早准备好的,比起她顾家那个小院子也强上许多。 “奴婢唤风吟,乃老太太院里的二等丫头,往后便在表小姐跟前伺候着,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一声就是。”顾婴娘进得屋内,唤作风吟的丫鬟手脚麻利的将东西归置妥当,便退到一旁听候差遣。 顾婴娘看她面显疲惫之色,似乎身体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便同她说:“风吟姐姐瞧着像是哪里不舒服,可需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多谢表小姐关心,奴婢……” “行了,身体总是第一位的,去休息吧,他们问起来,就说是我安排的。” 生 病了就是要休息,在顾婴娘看来,这没毛病。 虽则那风妗还有些不情愿,到底还是听话的下去了,到了夜间,顾婴娘给她留了饭,只悄悄放在那孩子房里,便轻手轻脚将门窗关好了退出去,却没有看到,她前脚刚走,风妗便睁开了眼,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老太太说过,顾家姑娘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牵制住他的人,而自己,便是老太太留下来的一双眼睛,风吟很明白自己将来或许会面临什么,可这会,她望着那些缓缓冒着热气的饭菜,眼角却有些湿润。 这世间,顾家姑娘,是第一个这样关心她的人。 第二日,顾婴娘一早便去老太太那请安。 “婴婴来了,快,到奶奶身边坐下。”老太太满脸笑意,朝她招手。 厅内来了许多人,俱都朝她看过来。 “婴娘给奶奶请安。”行了礼,顾婴娘乖巧行至老太太身侧坐下,继而打量起这满屋子的人。 粉面青衣女子瞧着颇为傲慢,当是传说中的嫡出大小姐。 圆润高大妇人,当是大夫人,另几个少年,应是府上的少爷们。 顾婴娘并没有瞧见李云哲,自打她来了李府,他便没露过面。 “老太太今日喊诸位夫人少爷小姐过来,主要是因为表小姐,表小姐失散多年,而京中广平候府如今空关,往后她便是这个家里的 一份子,老太太希望大家能够互敬互爱。” 见人来齐了,良嬷嬷便介绍了顾婴娘,而后才招呼下人将朝食一一端到台上,按着个人喜好的不同,逐一摆放。 老太太拉着顾婴娘,朝她温和的笑了笑,又朝那青衣女子道:“云若,你姐姐这女红堪称一绝,明日开始,你便跟着她学,每日至少两个时辰!” 顿了顿,又朝顾婴娘道:“婴婴啊,这位是你云若妹妹,平素调皮的很,可没少气我,以后你帮我好好管管她!” 李云若生得粉嫩可爱,态度却冷冷淡淡,约摸是碍着老太太的颜面,才不情不愿行了个礼,之后便再没多说过一句,顾婴娘也不好太过热络,依旧乖乖坐在老太太身边。 待到介绍几位少爷的时候,不过一句话就带过去了,然而那几个少爷瞧过来的目光却颇为惊艳,老太太重重咳了声,板了脸面露不悦,顾婴娘只得低了头,心知,老太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莫要肖想不该肖想的。 到是大夫人,一听顾婴娘要教李云若女红,特意从手腕上摘下一只翡翠镯子套她手上。 “表姑娘生得可真俊,不愧是广平候府的小姐,是个有福气的,我们云若什么都是顶顶好的,独独女红这一项不容易上手,往后要麻烦表姑娘了。” “大夫人哪里话,婴娘自是尽力而为。” …… 第11章 春日暖阳 吃罢饭,各人均散去。 顾婴娘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子话就告退了,回小阁楼的路上,远远看见李云若坐在亭台上,目光冷冷的看过来。 良嬷嬷早提醒过她,这位大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 顾婴娘想绕过去,奈何回去的路只有一条。 “表姐……”李云若迈着小步过来,面上的傲慢无礼丝毫不加掩饰,嘴里虽则叫着表姐,可那表情唯有嫌弃和鄙夷。 “大小姐有何事?”顾婴娘站定,只当没看瞧见对方的无礼。 “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和离过的弃妇,却能平白落个表小姐的名头赖在我们家吗?” 顾婴娘脸皮薄,这话听得又怒又羞。 原来所谓表小姐的称号,不光她自己知道是假的,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 “那大小姐以为是为什么了?”心里虽不舒服,可顾婴娘并未表露在脸上,语气仍就平和。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这两日都不曾见到那个小杂种?”说到这个,李云若有些得意。 “你说的是阿哲?”顾婴娘蹙眉,心道莫非他出了什么事情? “阿哲?哈,叫得这么亲密可不好呢,祖母没有警告过你吗?我们李家的男子,即便是个庶子,也不你这种 破鞋可以肖想的。” “他怎么了?” 强忍了心中的怒,顾婴娘问道。 然而李云若显然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一味的羞辱。 “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闲关心那个杂种吗?我听说前两天你差点被刘氏给抬到个老头的床上了?哈哈哈哈……依我看,你不如干脆从了那个老头,虽说只是个不起眼的继室夫人,但是好歹也算是官太太,总好过现在,明明是只癞蛤蟆,却偏偏想来拿大小姐的款,你配么?恩?冒牌货!” “我再问你一次,阿哲怎么了?” 虽说很想一巴掌拍在面前这位大小姐脸上,但是顾婴娘忍住了,她不想给阿哲添乱。 可没有想到,她话音落下,身后便出现一个高大身影,二话不说,提着李云若直接往那荷花池里一扔。 “啊……”少女的恐惧和尖叫声响彻整个后院,可看着李云哲那张怒火中烧的俊脸,竟无一人敢去救她。 “她有没有将你怎么样?”李云哲声音里没甚温度,却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确认没甚大碍面色才好看了些。 “我没事,她……会不会被淹死?” “不过叫她吃些教训,死不了。”他阴沉着脸朝 荷花池迈了几步,而后他朝身后随从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将她自荷池里捞出。 “小杂种,你竟然敢害我……”虽说捞上来形象全无浑身脏污,可愤恨一分不少。 “以后再敢对她不敬,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没有一丝表情,声音里也听不出半分情绪,可在看到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时,李云若如坠入冰窟只觉得不寒而栗,那一刻,她真的相信,平素并不怎么会与她过不去的小杂种,真的会眼也不眨的取她性命。 脑中忽而想起前几年,李云哲不过只是个孩子时,便将母亲派到他身边照看的嬷嬷活活打死……,从小到大,她在这人眼中都没有瞧见过一丝做为一个人应该有的情绪,悲伤时无泪,亦不曾见他欢颜。 可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多少年来,却暗暗守护着一个女人,一个出身市井的落魄弃妇。 李云若不想承认自己有些妒忌,明明,自己和他才是血缘亲近的姐弟,可他丝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走!快扶我回房。” 李云若逃也似的走了。 顾婴娘叹息一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来到这里,真的好吗? “在想什么?”男子充满磁 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顾婴娘想前方才李云若古古怪怪的,便一把拉住他,快步几步往那亭去了。 姑娘纤长的手指又白又软,轻轻柔柔的拉着他就走,李云哲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思绪有片刻的恍惚,继而面上的阴沉缓缓散去,他抬眼看她,目光灿烂的如同夜空里的星星。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我来你家让你很为难?”来这里两天,虽说冠上了“表小姐”的头衔,可她心里十分明白,在这个家里,自己就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他们并不怎么欢迎自己的。 “别瞎想,他们会那样对你,全都是因为我。” 顿了顿,李云哲又说:“顾婴娘,也许……也许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额?” “我……他们都很怕我,也许是因为,我是一个坏人,一个很坏很坏的人,所以……你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害怕我?” 心口微微收紧,李云哲提着一口气,生怕从她眼中露出惊恐与厌恶来。 然而顾婴娘不过伸出手捶了一拳。 粉拳落在胸口,明明她只是拍蚊子似的力气,却平白搅得他心底那平静无波的湖泛起涟漪。 “瞎说什么,我们阿哲这么好,谁会 讨厌?是他们的错!他们不明事理不辩事非!”就像方才那李云若,当真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大小姐,一点点道理也不讲,且说出来的话不见大家闺秀的气度,倒连市井泼妇都不如,顿了顿,顾婴娘又想到,他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且是庶子,这些年,当是十分不易的。 “阿哲,这些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李云哲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极少露出笑脸,这一笑,当真如暖暖的春日阳光。 “你怎么这么傻!我很好,也没有什么为难,倒是你,可能要慢慢适应……总之,他们伤害不到你,恩?” 在李云哲眼中,那些人做的那些事,不过是跳梁小丑。 他说没事,可眼尖的顾婴娘却看出,他胸口处的衣裳颜色与旁的不同,虽是深色,可那一片却更暗沉一些,两人靠得近,鼻息中似有淡淡的血腥味。 “那你这……”她碰触到他胸口那抹深色,却见李云哲微皱了眉,嘶的一声倒抽着一口气后退了两步,脸上也比先前更苍白了些。 “怎么了?”顾婴娘上前两步,他却也后退了些,不愿再叫她靠近,可顾婴娘摊开手掌,上面是一片黏腻的鲜红。 “你受伤了!” 第12章 我害死的 “没事,一点小伤。”他话里云淡风轻,顾婴娘一个字也不信,硬是拉开了胸口衣裳,可那里错落纵横的伤,简直触目惊心。 “谁干的?”顾婴娘怒火中烧,在她眼中,李云哲不过还是个孩子,谁那么丧心病狂,能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我父亲。”他语气还是淡淡,似乎这件事情根本与他无关一般。 “……” 顾婴娘一下子觉得好心酸,啥家庭啊,动不动就往死里打! “是不是因为我……” “傻子,和你无关,那个人想要打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先去看看大夫好不好?” “用不着,家里有伤药,抹点就好了。” “我帮你。” 李云哲也没拒绝,直接吩附随从去取了伤药,便随顾婴娘回到她的小阁楼。 “为什么会这样?”衣裳扯下来之后,顾婴娘便愣住了。 前胸后背四处都是鞭伤,旧疤上又添新伤,深深浅浅血肉模糊,印得里衣上全是一片血色。 “你心疼我?”李云哲嘴角高高的扬起,似乎还挺高兴。 原本的因他受到毒打而愤怒的心情,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变得异常心酸起来 。 这孩子,该是多么缺少关爱哟!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关心爱护,可怜!可怜! 一种莫名的保护欲油然而生,她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以后,关怀你这种事情,由我顾婴娘接手了!” 他竭尽所能的护她周全,她也当如此,方对得起这份炽热。 “嘶……”许是肩膀上有伤,李云哲疼得直抽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后悔不已,忙搅了棉巾子细细擦去血迹,又小心翼翼将伤药抹在他伤处,最后帮他稍稍包扎了下,才坐到他面前,道:“阿哲,你小时候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你娘呢?她怎么不帮着你?” 就算是庶出的孩子,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啊。 “她很早就去世了,回到这里的第二年。” 所以,因为这样他才一直没有跟她说过母亲的事情吗?便是那次她无意间问起,他也不过避重就轻的一带而过。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顾婴娘很难想象,这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样熬过来的,飞扬跋扈的兄弟姐妹,动辄往死里打他的父亲,年纪小小的李云哲,是如何挺过来的? “不要用这种眼神 看我,我不需要你可怜。”他冷冷的转开了眼,顾婴娘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只得干干的笑了两声。 “不是可怜,怎么会是可怜了,我们是互相关心好吗?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 “顾婴娘,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到死都不可以忘记。” 他非常非常严肃的握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说。 顾婴娘又是一愣。 “额?这……这么严重的吗?” 李云哲郑重其中的点了点头,又说:“你说到就要做到。” “好的吧。”顾婴娘并未多想就应下来,她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难度。 “你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平常人家的父亲,不说对自己孩子疼爱有加,至少也不会往死里打的,毕竟血浓于水。 李云哲看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言。 “大概因为母亲的死,他怨怪我。” “额?”这是什么操作,顾婴娘听不懂。 “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忆起那些过往,李云哲虽则仍是冷陌的样子,可顾婴娘却觉察出来他隐于心底的委屈和不甘,可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倾听。 “那年冬天特别冷,府上所有人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衣,可我和母亲却没有,他们说绣娘来不及赶制,晚上屋子里也没有碳火,我们只能早早的爬进被窝取暖,可第二天醒来,我怎么也叫不醒她,那时候年纪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她是太累了,想要多睡一会儿,于是便没有声张,只静静的陪她在床榻上躺着,直到第二日,嬷嬷见我们两天出过屋子,才闯进来,她告诉我,母亲死了,再也不会醒来了。” 李云哲没有说,那天之后,他的世界翻天覆地。 顾婴娘突然觉得很心疼,她甚至不知如何安慰于他,似乎所有的语言都过于苍白无力。 那时他尚且年幼,哪里会想得到就睡在自己身边的母亲,会无声无息的离开自己?又哪里会想到,那天之后他失去了母亲,同时也失去了父亲。 看过他身上纵横的伤,顾婴娘便觉得,或许,那位他称之为父亲的人,从未爱过他,哪怕一天。 想到此,顾婴娘突然上前,伸出双臂将他拥在怀里。 就像小时候,他受到了惊吓之后,她轻轻的将他拥住,轻轻的拍着他后背,嘴里细细碎 碎的说着不要害怕的话…… 她不知道这个拥抱是不是能抚平一些他内心的伤,只是静静的,轻轻的将他拥在怀里。 她不知道,她朝他摊开双手的那一瞬间,李云哲眼中便隐隐有了泪光。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没有哭过。 父亲将皮鞭子狠狠朝他挥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 可顾婴娘朝他伸过来的手,便如阳光印照在心里,将他整个世界照亮,也叫他那颗麻木已久的心,微微感觉到了疼痛,感觉到了委屈。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他逼退了那泪光,不过紧紧回抱过去,紧紧拥她入怀。 “所以,你千万不要像母亲一样离开我,不要不要我,可好?”声音轻轻的,像是呢喃,也像是诉求。 顾婴娘重重点头。 “当然!” 从你说会保护我那天开始,她便将他认为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父亲为什么会因此讨厌你,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母亲又不在了,你才是那个需要关照的人啊?” “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了我母亲。” “怎么可能?”她一脸的不可思议,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吧? 第13章 心间阳光 李云哲嘲讽一笑。 这种事情放在别的家庭里,或许真的不可能,可是在这里,那便是再正常不过。 “事发前几日,我因为想吃肉而跟母亲发过一次脾气,那个时候,府上好些个人都瞧见了,母亲气得直掉眼泪,所以……他们所有人都说,是我害死了母亲,因为想吃肉……想吃母亲的肉。” 听罢,顾婴娘不禁目瞪口呆,这简直匪夷所思,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吧,谁这么有才,竟能编出如此贻笑大方的故事? “他们……都不带脑子的吗?” 李云哲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所以你就这样戴了个杀母的罪名……那个嬷嬷了?又是怎么回事?李云若说,说你亲手杀了贴身伺候的奶嬷嬷。” 提到那嬷嬷,李云哲神情陡然变冷。 “那个人该死。”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却似有滔天的恨意,顾婴娘知其必有因由,可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顾婴娘也不好多问,毕竟于他,那是不可磨灭的阴影,是伤疤,强行揭开,便是鲜血淋淋,她总归是不愿他再添伤痛的。 “我们离开这里吧,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肯定要好得多的。” 顾婴娘想着,凭她这一手的绣工,走到哪里 都饿不死的,大不了到时候她绣花儿养他呗。 这个地方于他,有太多不美好的记忆,任是谁呆这样一个地方,都不会开心的,她并不想贪这点儿富贵。 “还不到时候,安心,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他如何能这样轻易的离开?当年他吃过的苦,他们还不曾感受过,母亲的冤屈也不曾洗刷,杀人的凶手,如今还好好的在享着福,他如何能就这样离开? “那……刚刚的事情,会怎么样咯?”她说的,是刚刚扔李云若下荷花池的事情,依着那人不依不挠的性子,此事又怎么会轻意放过去?介时他再被李老爷毒打一顿,莫不是要小命不保? “刚刚什么事?”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顿了一顿,嘴角反而又扬了起来,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你说的,难道是刚刚某人说过要保护我的事情?恩?” 高高扬起的尾音,预示着他声音里的愉悦。 顾婴娘却直想翻白眼,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然而不待她再说什么,先前见过的大夫人便一把将门推开,怒气冲冲的硬闯了进来。 “你们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将我若儿推进荷花池的。 ”大夫人一身煞气,全然不顾什么礼数,叉着肥腰怒目瞪过来,那模样,当真是像要将他二人生吞了一般。 “是我,李云若对我出言不逊,我便给她点教训,没想到她自己没有站稳,就跌进了荷花池。”顾婴娘并不想此事牵连到李云哲身上,再害他招来一顿毒打,便一力承担下来。 大夫人一听气得肝疼,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将来是要入宫做贵人的,今儿却叫个破鞋给推进荷花池险些丢了性命! 便扬起手掌,二话不说朝着顾婴娘脸上就招呼过来。 “你个小浪蹄子,在我府上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还想暗里害死未来的主子娘娘!你简直好大的胆子!” 大夫人挥出来的手刚甩到一半,便被李云哲给拦住了,他稳稳掐住她手腕,硬是叫大夫人一个二百多斤重的人半点都动弹不得,一时又急又气,开口就骂了起来。 反正她在府里头也是跋扈惯了的,甭管是谁,只要撞到她脚下,她保管能骂上半天还不带重样的,府里头大多见着她都绕道走,可就是这个李云哲,怪邪乎的,平素总冷冷的像个没得感情的木头,不管你打也好骂也好,他都半点回 应也无的,今日,却为了个半点儿也不着边的劳什子表小姐跟她动起了手。 “哎哟你个小杂种,给我松开!” 小杂种这个称号归属于谁,李府所有人都知道,甚至是比李云哲这个名字还要响亮些的存在。 “你嘴巴再不放干净一点,我保证你放出去的二十万印子钱,一个仔儿也捞不回来!”李云哲居高临下,手上颇用了些劲道,一把将大夫人给推开来,然而他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大夫人一人能听轻话中所言。 被一把推到地上的大夫人一愣,面上肌肉一跳一跳,似乎还有些畏惧在里头。 “你怎知?”她忐忑的发问,总期望着方才那话,是这小杂种诈她了。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要是被老太太知晓了,或者是被哪一位姨娘知晓了,那你可有想过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 李云哲淡定的拍了拍衣,似是有些嫌弃自己手掌碰到什么不该碰的脏污,而后又淡淡的道:“或许再加上你往娘家送去的五万两,那就更精彩了!” “这……这……” 大夫人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全熄灭了,送回娘家的五万,那是给煜哥儿娶媳妇的,是她偷摸着从公账上拿的 ,放出去的二十万,则是她偷偷从老太太库房里取的,为了就是好快些收些利息,好弥补那五万两的亏空。 此事是万不可泄露出去的,否则她这个掌家主母的位置不保不说,连娘家都要跟着一块儿倒霉,再者,此事一旦传出去,她那玉雪可爱的若若还怎么进宫当娘娘?外人的口水就能将她直接淹死不说,就连几个哥儿也不好说亲了。 “你如何才肯放过我?”大夫人也是个识相的,此事做下已有半年之久,这小杂种到今日才发作,必是有所求。 既然有所求,那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大夫人是个聪明人,此事……我确实可暂时帮你压下来,只是,希望你也聪明一些,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有数的吧?” 大夫人连连点头。 “知道,我当然知道,今儿是我若儿自己跌进荷花池的,跟表姑娘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还有了?” “表姑娘,真是对不起,刚刚是我冒范了,我错了,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就是。” 顾婴娘听得一愣一愣,这反转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还有,叫李云若老实一点,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止扔进荷花池那样简单了。” 第14章 人去楼空 大夫人点头如捣蒜,后背直冒冷汗。 “印子钱那件事情吧,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阿哲啊,这事你千万不能露出去一星半点啊,等钱到期了,这窟窿也就堵上了,到时候我一定将银子还回去的。” 李云哲并不关心她是否能将银子归还回去,他只是需要一个把柄,能够控制这蠢妇的把柄,所谓的印子钱,原本就是专程为她设计的陷井而已。 “等你当真还上了,再来同我说这话也不迟。” 这话说的,好似那二十万两银子是欠他李云哲的一般,大夫人气傲,要换了平时她能将人嘴撕碎,可这会子,除了满脸堆笑,却是想不出来旁的办法。 “那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去忙了。” 大夫人来时气焰极嚣张,离去地却如身后有鬼在追,跑得飞快。 “以后她们不敢来烦你了。”他相信,经此一吓,那母女二人必定会老实许多,她在这小阁楼里,也能住得安生些。 “恩。”顾婴娘心情颇为复杂,虽说这一局他们完胜,可这样尔虞我诈的生活,她极为不适应。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瞧出她话语里情绪不高,李云哲还以为 她哪里不舒服,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倒不是……只是,你这家里……情况还蛮复杂的哈。”这样的深宅内院还真不如她那简单的小破院子住起来舒服的。 “你要记得,你刚才自己应下了什么。”丢下这一句,李云哲板起面孔气冲冲离开。 顾婴娘干干笑两声,颇为尴尬。 而大夫人从小阁楼里回到自己房里,越想便越是心神不宁,悄摸着寻了个借口,去找当初帮她放印子钱的介绍人,心想这事既然已经被小杂种知晓,那当是尽快弥补,不然她堂堂大夫人,竟被一个庶出的杂种拿捏住,说出去当真是没脸见人。 只要那二十万两归还回去,剩下的一点,其实也没多大点事儿,她在账里头稍稍做点手脚,用不着多久便会不留丁点儿痕迹的将此事给抹平了去。 然后待她行至当初与那人相识的铺子时,方觉得晴天霹雳。 当初热热闹闹人潮涌动的铺子,而今人去空楼大门紧闭。 “有人吗?开门啊!”大夫人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上去啪啪就敲门。 然后任她喊到喉咙嘶哑,拍到手掌通红,都不见有人搭理,四下除却自己便再 无人迹。 “怎么会这样……”颓然滑落在墙根,大夫人顿时被灭顶的绝望包围起来。 二十万两!那是老太太偷藏在库存的家当。 若是被老太太知晓,她偷拿了那银子,莫说休出家门,便是要了她这条性命,那也是可能的。 老太太那个人看似慈祥,实则心狠手辣,大夫人想起那小杂种生母张氏的下场肝儿都颤抖。 失魂落魄的回到李府,才将将踏进大门,她便被人喊到老夫人处,原来是李云若气不过,将她被推下荷花池的事情告到了老太太那里,她本来是想着母亲替她讨回公道也就罢了,可大夫人这一去便久久不见人影,李云若等不及,故加油添醋的想将事情闹大。 大夫人到的时候,李云若正由贴身的丫鬟扶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控诉。 “我不过是怕表姐刚来府上寂寞,便带了礼物去同她解闷,一直好言好语的哄着来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句话说得不对,惹了表姐发怒,竟直接叫那小杂……叫阿哲弟弟将我扔进荷花池,池子有多深祖母是知晓的,今儿算是若儿命大,才幸免于难,若儿究竟做错了什么……” 李 云若一番哭诉,最后指着脸颊上一小块淤青道:“祖母您看,这要是破相了,将来还怎么入宫,还怎么给咱们李家争光!” 老太太本是老神在在,以往孙辈们吵吵闹闹的,她向来都是和稀泥的,可唯独在意李云若那张脸,她还指着这个孙女进宫当主子娘娘的,于是立时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婴婴啊,怎么回事啊?” 顾婴娘微微笑着走到李云若身边,像个大姐姐一般亲热的挽起她手腕。 “云若妹妹是不是误会了?咱们俩虽相谈甚欢,可妹妹不该为了一点小事便那般激动,才致不小心跌进荷花池,我和阿哲拉你都来不及,看吧,小脸都蹭到了,下回可真得当心些咯,姑娘家家的小脸蛋多重要啊,万一下回再碰着别的地方可怎么办?” 顾婴娘也是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只心中虽气愤难挡,可面上却是笑意盈盈,一副不与妹妹计较的大姐姐作派,相较之下,李云若更像个任性的孩子。 “都是姐姐的错,原谅姐姐可好?下回切莫再任性了,你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她作关怀的模样,伸出手来轻轻抚向那脸 上的伤处,不想一抹就将那块淤青给抹没了。 她着实没想到,这李云若还能伪装伤口。 “妹妹……这……妹妹这伤,怎的一抹还给抹没了?”顾婴娘瞪着自己指尖上那抹艳色,一脸的惊讶。 老太太原也准备借由此,给顾婴娘一个下马威也好,然而,她没有想到自己那个孙女战斗力如此不济,于是只道又换回了笑脸,拉着顾婴娘亲亲热热道:“婴婴你是姐姐,平时要让着妹妹一些了。” “是,都是婴娘不好,妹妹莫要生气了好不好?” 顾婴娘自然顺着杆子就爬,瞧着李云若涨成猪肝一样的脸色,心情莫名愉悦。 “你……谁要你假惺惺……” “闭嘴!还不快扶大小姐回房休息?”大夫人及时制止,还叫下人将李云若直接给驾走了。 “是若儿不小心自己跌进去的,跟表小姐没有关系,还要多谢阿哲,是他将若儿救上来的呢!” 大夫人这话,李云若听得直想呕血。 颠倒黑白!根本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小杂种将她直接扔进了荷花池! 李云若想大声辩上几句,可大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第15章 宛如谪仙 大夫人这个操作,便是坐实了李云若这个大小姐不好相与为人克薄尖酸,这要是传出去,于名声不利,说不定还会影响进宫。 老太太瞪了大夫人一眼,有些不悦,然而此事已摆明了是李云若的错,她很想撬开大夫人这脑瓜看看,里头到底什么构造,竟宁愿陷自己亲生女儿于不义,也要维护一个外人。 只此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行了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若若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我相信婴婴也不是那等任性的孩子,爱护弟妹,才是姐姐应该有的样子,再者,我向来就同你说过,孩子们的事情,孩子们自然会有自己一套解决的办法,你一个做长辈的参和进来像什么样子?” 老太太指责两句,不过是象征性的将这个事情作个了结,同时,也是当真看不惯自己的蠢儿媳,心里有气。 大夫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唯唯诺诺的样子。 “下去吧,我乏了。”老太太上了逐客令,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就扶着良嬷嬷的手进了内室。 内室里,良嬷嬷替老太太端来盆热水洗了脸,两个人便坐在榻上说起了话。 “你瞧着那顾婴娘如何?”老太太问。 良嬷嬷向来精明,说话滴 水不露的,于是老太太又补了句:“照实了说!” “奴婢觉得,那顾小姐倒老实,脑子里一点弯弯绕绕也没有,是个好拿捏的,老太太走这步棋当是走对了!” 老太太这才露了笑脸。 “我只怕那个小崽子又跟我这搞那一套虚的。” 顿了顿,老太太又接着道:“有时候,我还真看不明白他,真假莫辨!” 良嬷嬷想了想,说:“这一次,应该是真的,您仔细想想,若非是真的,他又怎么会事事为她着想?又怎么会想到先拆散她的姻缘,再将人带到府上来?不过,还是老太太道高一尺,将那顾小姐认为表小姐,那就是咱们广平候府的人,到时候想叫她往哪走,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老太太却不这么想,她这个人生性多疑,旁人表现的越是明显,她反而越是不信。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以他的心智,若当真这般在意,应是深深的藏在谁也看不见找不着的地方,才算稳妥,这般大张旗鼓的,倒像是专程程做给咱们看一样的。” “您也莫急,不论真假,时间一长,总归是会露出破绽来的,即便是假的,咱们也能再生出应对的策略来。” “哦?你倒是说说看,怎么 个应对法?” “若是假的,那他将顾小姐引到咱们身边来,便是个障眼法,为的,当是保护他真正想保护的人,咱们先甭管那个人是谁,只管膈应膈应!” “还是你想得周到!!他要是真的是同咱们虚晃一枪,那我索性就将这事给他做实,叫他一辈子也娶不得藏在背后的人,叫他痛苦一辈子!” 这话一出,她表情狰狞,再也不是往日里和谒可亲的老太太,更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恨不得饮人血肉。 而那边李云若回到房里之后实在气愤难平,稀里哗啦将屋子里所有的摆件全摔得稀碎。 “你到底是那个破鞋的母亲,还是我的母亲,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对我!”李云若哭得伤心,从小到大,她从未如此憋屈过。 “若儿,那个小杂种,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咱们不要去惹他了好不好?”大夫人有苦说不出,她哪里是舍得自己宝贝受苦的人。 “你是我母亲啊,为什么不给我做主!”李云若陷入莫大的委屈之中,她虽也怕那小杂种,可总觉得父母当是能收拾住他的,哪想…… “孩子,忍忍吧,你且看着,他们嚣张不了几天的,你祖母不可能容得下他们。” 末了,她 又在心里给自己补上一句,天老爷哟,要是老太太知晓了那件事情,只怕也容不得自己哟。 长长叹息一声,大夫人突然哇的一声伏在床上大哭起来,她真的,太绝望了! 等到真正摊上事,她细数身边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竟发现,没有一个能真的帮上忙! 娘家那一帮子就不说了,长年累月的,只知道伸手朝她要,还有那不长进的儿,整日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大夫人想着,她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就是有朝一日李云若进宫当上主子娘娘,那她才敢真的扬眉吐气,否则一个庶子都敢爬到她头上拉屎!简直没有天理。 “忍?为什么我要忍?明明我才是这个家里正经的大小姐!凭什么忍。” “你傻不傻啊女儿!你一个将来要做主子娘娘的人,最主要的,当然是保养好身体,学习好本领,费那个时间跟一个庶子破鞋折腾什么?等将来进了宫,想要处置他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大夫人这么一说,李云若顿时觉得自己已然是那高高在上的主子娘娘,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 “可女儿就是气不过嘛。” “没事,有些事情硬碰硬不行,咱们就想别的办法。” 大夫人眼珠子 转了转,继而计上心头。 于是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亲眼看着李云哲策马而去之后,便同厨房说了要多做几个点心,而后叫人将她压在箱底一件烟紫色薄云纱的衣裳取出来。 那衣裳本是她准备将来给李云若入宫用的。 “表姑娘起了吗?”大夫人手里拿着衣裳,满脸的笑,便是对着守在小阁楼的丫头风吟,也礼让三分。 “起了。”风吟面上淡淡的,将人领到了门前,又朝里头唤了声姑娘,说是大夫人来了。 一个小丫头都是冰冰冷的态度,叫人窝火的很。 可大夫人不敢表露半分不悦,只越过风吟,直接进到内室。 “按照风俗,表姑娘当称我一声舅母。” “婴婴拜见舅母。”顾婴娘刚从床上爬起来,她不知这大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应付着。 “这般多礼做甚,咱们是自己人,那天的事真是个误会,舅母今儿是特意来给你道歉的。”说着,直接将衣裳展开来,在顾婴娘身上比划起来。 “这年轻啊就是好,瞧瞧,多好看呐,就好比那刚下凡的仙子一样。” 顾婴娘生得美,那件衣裳确实称得她宛如谪仙。 大夫人心里极酸,这份美丽,本是她的若儿应得的。 第16章 傻是傻点 “您的歉意我知道了,衣裳就不必了,本也就是小孩子间的小事,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舅母也该安心才是,您这样大张旗鼓……倒显得我多小气似的。”所谓无功不受禄,大夫人的这份“美意”,顾婴娘还真就不想收。 同他们瓜葛越多,惹来的麻烦也就会更多,她只想安安静静搁这小阁楼里绣个花便好。 “傻孩子,长者赐不可辞,我是你亲舅母,送件衣裳给你还不肯要,怎么?瞧不起我是不是?” “……” “一件衣裳也不值当什么,再推迟可就生份了,来舅母给你换上。” 大夫人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就要给她换衣,顾婴娘连忙阻止。 “不用了不用了……就不劳烦舅母,我自己来就好。” 顾婴娘换了衣裳出来时,便是风吟都看得移不开眼来。 “啧啧啧……果然是美得……不可方物啊!”大夫人费半天劲,也没找着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美艳女子,只在心里庆幸着,幸亏这顾婴娘是婚配过的,不然,万一将来和若儿一块儿进了宫,凭她这姿色,哪里还有别人什么事? “舅母谬赞了,是您这衣裳好看。” “走,去舅母那坐坐,我叫厨房做了点子特色吃 食,陪我一块儿用点。” “不了舅母,我用过了。” “舅母还能吃了你不成?你这孩子,防备心也未免太重了些,安心安心,舅母的小命还拿捏在阿哲手上,哪里敢生出什么旁的心思?你就当给我个表现的机会,要我说啊,你就不该整日的呆在小阁楼里,得闲得也四处走动一下,增进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大夫人一面劝着,一面半拖半拉将人从那小阁楼里给拉了出来。 “你瞧瞧这太阳多好了,早该出来转转了。” 顾婴娘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则同她一道去了,心里却是提防着,暗暗给风吟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半步不离的跟在后头。 “舅母今日怎么兴致这般好?” 又是讨巧卖乖,又是送这名贵料子的衣裳,怎么看都像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也不算是兴致好,是舅母想通了,以往了……对阿哲他们确实太过刻薄了些,这会子你也知道的,我遇到了些许难处,要是阿哲肯放我一马,那这事便那么过去了,我也知他心里兴许对我还有怨恨,可我总想着做些什么,过去的那个我,实在错得太过离谱了,希望现在还不晚,也希望你们能给舅母这个机会 。” 这一番情真意切,顾婴娘都想拍手叫绝。 “恩……那您该找阿哲才是,您不曾亏欠过我,也就不必补偿我什么。” 大夫人干笑两声。 “这不是阿哲不肯搭理我吗?呵呵……” 到了大夫人所居的正院,案台上摆着几样简单糕点,可正厅里却来了许多人。 这些人顾婴娘全都见过,正是这李府的少爷小姐们,唯独缺了李云哲。 “是我叫他们过来用点点心,你们都自家兄妹,正好熟识一下。”大夫人说完,便推说厨房还有几样特色的小菜在做,自己非去盯着不可,离开之后,特意又回过身来同李云若说:“若儿,可不许再欺负姐姐了,乖乖儿的好不好?” 李云若掘起了嘴,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 可大夫人早先就与她说好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所以,她轻轻从鼻孔里哼了声,头一次没有摆大小姐的款,然而看着顾婴娘穿上那件本属于自己的衣裳,并且美艳得叫人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时,她心里便酸得直冒泡泡。 特别是几个哥哥,竟看得眼睛都直了,一时连招呼礼数都给忘了。 “咳……”李云若在心里狠狠鄙视了几位兄长一番,重重咳了一声,当是提 醒,李家几位庶子方如大梦如醒一般,颇为尴尬的移开了眼。 “不知几位兄长都在,婴娘失礼了。”顾婴娘本不欲与李府的少爷小姐们有过多的牵扯,只打算客套一下,就寻个理由离开的。 然后瞧见那几位少爷们放肆的目光时,心里颇为不悦,故行礼也并不怎么走心,意思意思倾了下身子就当完成了任务,而后便老老实实坐下来,等着大夫人上点心。 “表姐打扮得可真好看呐。”李云若酸到。 “恩。”顾婴娘本就是美人,高冷起来,倒是气场十足。 “表姐你可得当心些咯,我几个哥哥看到你都移不开眼呢!” “……” 不会说话,闭嘴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 “若儿妹妹怕不是掉进荷花池里摔坏了脑子,都开始胡言乱语了,真的不用为兄替你再请个大夫好生瞧瞧吗?”李家嫡长子李云恺人还未至,声音倒先传过来了。 他素来看不惯这个妹子,二则爱美心切,顾婴娘的美貌他惊为天人,今儿这一身装扮更是锦上添花,打见着她那天起,他那心里便再也无法平静,总在梦里夜夜与她痴缠,又怎么能看着美人被人欺负而坐视不理? 便是欺她那人是自己的亲妹 子,他也是容不下的。 “你……哼!”李云若气得想摔东西,可想着母亲的交待,只好强忍着不发作,重重哼了一声,转过头生闷气了。 “表姐可还住得惯?”李云恺微微笑着坐到顾婴娘身边,说话时身子也是微微朝她靠拢过来,二人不过第一回说话,可他模样,倒显得两人多亲近似的。 “劳表弟挂念,一切安好。”顾婴娘往后移了点,应付道。 “我听说你住在祖母院子后头的小阁楼里,那个地方冬天风大的很,要不要我同祖母说说,搬到晚香院去也使得。” 晚香院就在他的隔壁,若她当真住过去,自己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用了,小阁楼很好,我很喜欢。” “哦,那可缺什么物件?我叫人直接给送过去啊。” “也不缺。” “表姐莫要同我客气,自家兄妹,相互照应着也是应该的,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李云若听到这里都快要吐了,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喃喃道:“呸!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一家话啊?” 顾婴娘不语,不过朝他笑了笑,很明显是不想理他的意思,可她抬眼看了看李云若,到是觉得这姑娘吧,傻是傻了点,可也率真的可爱。 第17章 很忙好吗 “若儿妹妹可好些了?” 气氛颇为诡异,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顾婴娘身上,就好比她是个什么稀奇怪物一般,她着实不大自在,就没话找话的同李云若扯两句,再借故离开。 “托你的福,又是着凉又是寒气入体,好得不能再好了。”李云若一点也不想客气,甚至还想找她打一架。 “这样啊……那可真是作孽,妹妹好生调理身子,记得按时吃药,姐姐便不打扰妹妹养病了,省得你看见我生气,导致病情加重的话,那便真是罪过了,告辞!” 正好,给了她一个极好的脱身借口。 顾婴娘站起来,又同那几个劳什子兄长福了福,就带着风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是到底,她都没搞明白大夫人此举用意何在?莫不是当真只是联络联络感情这样简单? “妹妹慢走,我正好顺路去同祖母请安,咱们一起走。”李云恺快步追出来,待到了跟前,便不紧不慢的跟随着她的脚步并行。 顾婴娘点了点头又扯了扯嘴角,笑得极为敷衍。 “前两日父亲问我,将来意在科举还是行商。” “恩。”顾婴娘闷闷的,这好像跟她一丁点关系也无, 她并不关心。 “表姐你觉得呢?到底是走科举的路子好,还是做点买卖多挣银子好?” “你开心就好了。”他们很熟吗?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来问一个并不怎么相熟的人? “那你希望我怎么选了?”李云恺抚了抚跳得飞快的胸口,眼睛直溜溜盯着她瞧,越瞧就越是觉得她美艳,她若说行商好,那他就义无反顾去做买卖,她若说科举不错,那再来十年寒窗,他也愿意。 然而,顾婴娘却停下脚步,特意同他拉开了距离,声音里甚至连表面的客套都不想再有。 “大公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并不懂得这些,您应该和老爷夫人商量才是,我和风吟还想去转转,并不想这么快回去,就不打扰大公子。” 说完,一主一仆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她宁愿绕个远路回去,也不想听这位大公子说话。 李云恺怅然若失的盯着她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小径的尽头,仍就舍不得离去。 第二日,顾婴娘听说府里头几位公子吃醉了酒打了一架,几位庶出的公子或是瘸腿或是卧床,伤得都不轻,只大公子李云恺伤得好些,不过脸上挂了几处彩。 为此,大夫 人训诉了几个一通,还各责罚了半年的月钱。 只此事李云恺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朝着几位“战败”的兄弟笑了笑道:“愿打服输,以后你们若再敢多瞧她一眼,我眼珠子都给你掏出来!” 他嘴里的她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打那之后,李云恺便格外勤快的往老太太的青松院跑,来了还总喜欢赖着不走,眼睛似有似无的总往那小阁楼的方向瞄,老太太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 “祖母,您院子里这景致正好入画,我好生去观摩一二,来日画好了送与您,可好?” 老太太笑眯眯允了,待到他人离开之后,她那嘴角的笑却变了味道。 “您是想用大少爷来试试,那一位待她到底是虚情还是假义?”良嬷嬷暗自揣测着。 “咱们且看着就是。”老神在在的饮了口茶,老太太目光悠远的望着窗外道。 又说李云恺,在青松院里转了两圈,就直往小阁楼去了。 小阁楼只顾婴娘和风吟两人住,平素闲了顾婴娘要么给李云哲做做衣裳鞋子,要么画些花样子,风吟常常在一边给她打下手,姑娘手脚麻利,也不多话,只埋头干活。 李云恺闯进来时, 主仆两人正在忙着手里的活,根本就不曾发现屋子里已经多了个男人。 “妹妹这衣裳是给谁做的?”李云恺突然出声,倒将两人吓得一跳。 顾婴娘正在给衣裳袖口绣一只可爱的小奶狗,只得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一针就扎进指尖,立时冒出血珠子来,她放下针线,看着衣裳上染的那块血迹颇为不快。 抬眸看那不速之客时,也带了几分情绪。 这衣裳是她做给李云哲外出的常服,如今沾了血污,到底不大吉利。 “有没有伤到?” 李云恺一个箭步上去,语气的关怀遮掩不住,他刚才分明见到指尖上见了血,可她只关心衣裳是不是染了脏污。 “没事。”她避开他,后退了好几步,面上也尽是疏离,而后又问。 “不知道大公子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云恺心里感伤,她……似乎对自己颇为排挤防备。 “我……我寻到个宝贝,总想着给表姐你瞧瞧。” 说着他献宝一样,从怀里拿出一尊金镶玉的貔貅来。 “我觉得打了络子挂在腰上正好,听说妹妹你手艺好,所以才想着来求表姐给我打个络子。”他本意将这貔貅直接送与她 的,可看她恨不得离自己十米远的架势,便改了口,只说求她给出份力,如此,下回还能寻着理由再靠近她,亦不显突兀。 果然,顾婴娘听了,点了点头,进风吟道:“风吟打的络子极好,我叫她弄好了直接给大公子送过去。” “……” 风吟很有眼色接过那物件好生收好,又恭恭敬敬的退回原本的位置。 “那便多谢表姐了。” 顾婴娘点了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咦,你手上这衣裳款式怎么这么像男式的?”李云恺眼尖,心下不悦。 “哦,这个啊,给阿哲做的,他年纪小,身边也无尽力伺候的人,我便给做了几身。” 李云恺酸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她一口一个阿哲,又是做衣又是做鞋,可到了他这,称呼变成了疏远的大公子不说,就连条络子都捞不着她的。 “表姐……我……也没有衣裳穿了。” “哦,我听说府上有绣娘,回头大夫人定是会安排,我近两年怕是没有空,做完阿哲的,还有老太太,做完老太太的,冬天怕是又得来了,还得给阿哲再做几身冬衣。” 她很忙的好吗?哪有那么多闲功夫给不相干的人做衣裳? 第18章 碍手碍脚 李云恺很是没有面子,可他心里仍是美滋滋的,并不敢生出甚怨怼的心思,只行事越发小心起来,生怕一个不察便惹了她不快。 “额……那你千万记得莫要太过劳累才好。” “哦。” 顾婴娘一副不想招待的样子。 “那我晚一点再来看你。” “不用啦,若儿小姐要是知道了,又得说我跟她抢哥哥了,那丫头我可惹不起,大公子可别害我。” 她状似开着玩笑,实则是将他推到千里之外。 “若儿不懂事,回头我教训她,你莫要气了,那我走了。” 说罢,他一步三回头,很是依依不舍的样子。 顾婴娘松了口气,心想这李云恺热情得似乎过了头,莫不是见她可怜想多关照一二? 她并未多想,可这小小的李府,小道消息却是灵通,李云恺离开不过几个时辰,府里头便传了个遍,说是大公子相中了表姑娘,想着求老太太将表姑娘许给他,也好亲上加亲。 老太太那头倒是安安静静并未有任何表示。 可这府里头几位庶出的少爷没按耐住,拖着带伤的病体,明里暗里往顾婴娘那小阁楼里跑。 有跑来送小纸条的,写上几句窈 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好话,要约黄昏后后院小花园里会面的,顾婴娘拿着小纸条当场就点了火焚成灰烬了。 也有送上自己画相的,表示今生今世非卿不娶,可这画相转头就交到了老太太那里,顾婴娘只说自己在道上捡的,也不知道是谁掉的。 更有大胆的,夜深人静时直接翻窗进来想一诉衷肠,可惜风吟是个狠人,她也不管进来的是谁,手里一根烧火棍一顿飞舞,打得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府里上三个庶出的公子头一天才表完白,第二天就有各路姑娘纷纷上门来要讨个公道。 有大肚子哭唧唧的,自称肚子里怀了少爷的娃。 也有手里牵两孩子的。 也有一脸泼相,非赖着不走的。 总之场面一度失控,大夫人气得抑倒,光是安排那几个女子便费了好大一通劲,而几个庶出公子倒是老实下来,虽鼻青脸肿的,到底老实下来,再也不敢肖想旁的姑娘。 “跟我争,呵!”李云恺挑了挑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要不是为了心爱的姑娘,他也范不着连夜将几个兄弟的老底通通给翻出来的,可竞争对手被一一排 除,心情还是舒爽,正准备先同家里的长辈表明心意时,大夫人第一个来找他算账。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告诉你!没门!那个女人你不能碰!” 大夫人知道,李云哲将人弄进来是什么意思,跟那小杂种抢女人,莫不是嫌命太长了,那个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好好的儿子范不着为个二手的女人把命都搭上去。 “可儿子真的很喜欢她!”说这话时,他脑子里便浮现出顾婴娘绞好的容颜,嘴角不可自抑的向上扬起,心里更是要甜出蜜来,那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回对一个女人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儿啊,娘跟你说,这好看的女子世间多的是,咱能不能换个人喜欢?只要不是她顾婴娘,娘都给你安排!” “可儿子只喜欢她一个。” “儿子,你可知道那个小杂种和她的渊源?” 李云恺早就打听过顾婴娘的出处,自是有所耳闻的。 “儿子知道,阿哲小时候晕到在她家门口,在她家里住过一阵子。” “唉,傻儿子,那你知不知道,顾婴娘当年成亲时,那小杂种跑死了三匹马,三天跑出几千里来阻, 却晚了一步,他回来时,顾婴娘已经嫁进陈家,可那杂种,硬生生守了她五天,我以为他是回来抢亲的,可他硬是默默守着,不吃不喝不睡,最后又悄悄回了军营。” “之后几年,他但凡归来,便总是不远不近的守在她身边,却从不现身。” “后来陈博渊开始留恋花楼,渐渐露出本性,顾婴娘日子不好过了……而那时小杂种刚好又在家里,顾婴娘刚好又和离了,又刚好以表小姐的身份住到了咱们家,你以为只是巧合吗?” 李云恺心里颇为不快,阴沉着脸暗暗拽紧了双拳。 大夫人长叹一声,世间痴情男子少有,像李云哲那样长情的更是不多见,若不是立场不同,她真的有几分欣赏那人的。 “祖母那样恨他,不可能叫他娶了广平候府的小姐为妻的。” 所以,他还是有机会的。 “你祖母同不同意的,其实并不重要,儿子,这些年娘亲算是看透了,那小杂种当真是惹不得,咱们太太平平过日子可好?” 李云哲不声不响的,可手段狠辣阴毒,且不会顾念半点血肉亲情,最好是敬而远之。 “所以母亲认为,儿子斗不过他? ” 很明显,大夫人就是这么认为的。 “娘是觉得,为着个女人,没有必要!”留着性命在,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怎么就这么倔强!大夫人心里着急,自己还有把柄握那小杂种身上,他这跟人斗起来,那不是娘俩都得完蛋? “谁输谁赢还真是不一定的。”李云恺并不想放弃,大夫人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此事须得徐徐图之,不可冒进,否则他当真一点机会儿也没有。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了!” 李云恺一得闲便往青松院小阁楼那里跑,美其名曰是想学学刺绣。 一个大男人要学刺绣?还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吗? 顾婴娘内心是拒绝的,只是老太太笑眯眯的认为自己大孙子好不容易有个兴趣爱好,那便好生培养培养也无妨。 那她还能说什么? 屋里杵这么个傻大个,占地方不说,还特别碍手碍脚。 她可以说是,十分之嫌弃的。 “大公子麻烦移两步,我取个绣线。” 李云恺痴汉一般坐着,双手作花朵样捧着自己脸,啥也不干,光瞧着人姑娘傻乐。 顾婴娘恼火,恨不能将人眼珠给抠出来!可她又什么也不能做。 第19章 东海明珠 “我来我来!”李云恺屁颠颠抱了团各色绣线,献宝一样送到她面前。 可顾婴娘有点儿想哭,她刚花好几个时辰理好的线!又变成一团乱麻…… “……”帮倒忙,他可以说是第一名! “不敢劳烦你!”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才忍住了将人狠捶一顿的冲动,僵笑着接过了线,可心里一片灰暗。 “你在做什么,我帮你啊!”人都说勤快的男子总能引起女子好感不是,李云恺便份外勤快。 “不用……额,如果你非要帮忙的话,帮我去绣楼里另选一批挑好的绣线,我想要最好的线。” “那什么样的,才是最好的?” 顾婴娘灵机一动。 “最好的,一般都是绣娘现场给分出来的,才最好,可能要麻烦大公子多等会子了。” 好吧,她承认这样的招数有点幼稚,可要是能换来片刻的清净,那她认为值得。 “好!给爷等着!”李云恺像打了鸡血一样,几乎是用跑的去了。 顾婴娘却长长的舒了口气,命风吟将大门从里头锁起来,任是谁来了也不准开! “你有没有觉得你们家这大公子脑子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顾婴娘实在憋疯了,风吟平素像个隐形人,除了必要的事情,她决没有半句多言的, 而李云恺在这,顾婴娘心情还挺烦闷,实在需要有个人陪来说几句话。 “大公子心悦你。” 风吟也直接,半点也不带遮掩的。 “额?”好吧,顾婴娘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李家公子,她可不敢肖想。 “老太太不会同意,大夫人也不会同意。” 恩,是个明白人! 顾婴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拿了手掌啪啪啪给她鼓掌。 风吟吓了一跳,看似淑女还不善言辞的表姑娘,还有这一面? “所以,你觉得,用什么办法能离他们远一点儿?”顾婴娘问。 “奴婢不知。” 她说罢,顾婴娘脸上明显失落。 没办法么?可这样下去,她这小日子难过呢! “恩……或许云哲少爷有法子。” 这府里,就没有云哲少爷搞不定的事情,风吟又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可阿哲好些天不见人了,也不知他在忙什么。”顾婴娘看向窗外那条小径,神色颇有几分微妙。 见她那样子,风吟莫名想起黄山顶上那块望夫石来…… 李云恺买来绣线时天色已晚,他怀里捧着姑娘要用的东西,一路奔跑,跑出满身的汗来,可小阁楼却门窗紧闭,任他如何敲门都不见有人来开。 “大公子莫敲了,表姑娘累了,才刚睡下,您这样 闹进去,非得将她吵醒不可。” 风吟见他这般弃而不舍,只好开了半扇窗户,没好气道。 听闻她在休息,李云恺立时闭紧了嘴,放轻了声音道:“是哦,她这一天天着实是够累的,好生休息一下好,绣线我就放门口了,回头你跟她说,得闲了我再来看她!” 说罢,他放下东西转身,走出没多远,又回过头来,板起了脸道:“你也轻点,莫吵着了她,若吵着表姑娘休息,看我看怎么收拾你!” “……”风吟无语的将窗户啪一声关上。 顾婴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第一回见到风吟那张木头脸上出现了类似无奈的表情,怪可爱的。 这边李云恺疯狂的献着殷勤,自然有人细细禀报给李云哲。 “今日大公子腰间别了只金镶玉的貔貅,他逢人就说,那物件是表姑娘送与他的……他的订情信物。”禀报的人战战兢兢,要知道这位爷可是个活阎王,但凡惹了他不高兴,就没见过全须全尾出来的。 且世人都知,他心心念念的,只有表姑娘一人。 而今大公子非要来挖墙角,这位爷还能崩得住? 他要崩不住,首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此负责传递消息的虾兵蟹将。 侍从胆战心惊的抬眼看了看李云哲,不但 没在他面上见着半点阴郁,似乎还在他脸上瞧出一丝……恩,愉悦? 侍从眨了眨眼,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你下去吧,我知道了。”李云哲并不发火,“池鱼”幸免于难,暗里松了口气就赶紧溜了。 “回来。”这位少爷冷冰冰的开口。 侍从僵住,脚肚子开始打颤。 “爷……”侍从僵硬的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来,想哭…… “这副模样作什么?爷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的不敢。” 那可不!然侍从没那胆子说,垂了头害怕得要命。 “你将这个小盒子送去表小姐那里,就说……爷没有空去看她,若她不喜欢这个,就自己去银楼里挑一样喜欢的。” 李云哲将盒子递给了侍从,嘴角弯了弯转身就走了。 盒子里装的,是他昨日买来的一只玉坠子,同那玉坠子一道儿买的,还有颗鸡蛋般大小的东海明珠,只那颗珠子仍在他怀里,他另有用途。 侍从接过,连忙将事儿给办了,完了再拐去了青松院里见了良嬷嬷。 “哲少爷半点不见生气,好似心情还挺好的,方才小的偷偷看了眼,他交给表姑娘的,是一只成色一般的玉坠子,并非东海明珠。” 李云哲身边,也有老太太安插的眼线,故而他 的一举一动,老太太都了如指掌。 “行了,我知道了,小心应付着,莫要露了马脚。”良嬷嬷将人打发走,又将刚刚的事情同老太太说了。 “你说他随便买了只不值钱的小坠子就应付过去了?”老太太若有所思的问。 “是的,侍从亲自打开盒子确认过,而且,听闻大公子近几日的疯狂举动,哲少爷似乎半点不开心也无,更不曾给大公子找过不痛快。” “哼,要么,就是他藏得实在太深,要么,那颗东海明珠,他另有想赠之人,你可以查清楚,他外头那个人是谁?” 良嬷嬷摇头,半点头绪也没有。 “老太太,要不……咱们直接一点,当年怎么处理掉他母亲,按着当年的法子再给他来一套,索性送他去同他母亲团聚算了。” “你当李云哲还是当年那个任我们摆弄的小娃娃吗?这些年,他孤身一个从军立下功劳,在外头置田地府宅,却半点也不叫我们知晓,且看这几年,哪一个在他身上讨得过半分便宜?那个人并不好对应付,他再回来会有什么目的?” 越想,便越是不安,老太太紧紧握了握良嬷嬷的手,似是给自己打气一般道:“哼,我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总之他还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20章 心里发疼 顾婴娘接了玉坠子,嘴里埋怨着阿哲就知道乱花银子的话,却又欢欢喜喜将物件挂在了脖子上,进进出出都要戴在身上。 “好几日不见,想必阿哲也是有要事在身。”几日没有他音讯,顾婴娘总感觉心里头空荡荡的,像是缺少了些什么,想着那双冰丝缎子的鞋做好了,便将鞋子包好,带着风吟一道儿往他那去了。 “这冰丝缎子是大公子那里得来的,又凉爽又透气,我就给你做了双鞋子,夏日里穿在身上最是舒服不过了。” 顾婴娘以为,两个相识至今,也算经历过些动荡的,交情当是十分不错,也就没把自己当外人,自顾推门进去,见着他便笑盈盈拿出鞋子往他脚上套。 哪知李云哲,半点面子也不给她。 冷冷避开了不说,脸上更是不带一点儿的笑,且看过来的眼神吧,还总透着几分疏淡,那模样似乎在说:“大姐,你谁啊?我们很熟吗?” 顾婴娘僵在原地,一头雾水两眼摸黑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 李云哲压根不理她,不,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冷冷转过头,随意拿了一本书,板着脸专注在那书本上,根本就当她不存在一样。 “我……我做错了什么?” 不带这么玩儿的,总得给她个提示不是? 李云哲转了方向,继续高冷。 “嫌我呆你家给你添麻烦了呗?” “……” “不是啊?恩……在外头受到欺负了?” 某人不睬她,还翻了一页书。 “也不是啊?恩……心爱的姑娘要嫁人了,新郎官儿不是你?” 某人冷冰冰的白了她一眼。 “也不是?那你到是说吧?哪不痛快?痛快点说,我哪猜得到?” 某人又转了个方向,哗哗翻了好几页书,且用力颇大,差点没直接给那纸张秃噜下来。 “行,烦我呗?我走还不行吗?” 仍旧没反应。 顾婴娘气结,她这辈子还没这么哄过一个人! “风吟,走!鞋子带上,就说鞋子是给大公子做的,他一准高兴!”她学着他的模样也板了脸转身就走,不就生个气吗?当谁不会似的。 “站住。”李云哲啪一下将书丢桌上,阴郁的帅脸冷冷瞪了眼风吟便夺过那双鞋,朝着窗户就扔了出去。 “……” 这什么操作?不要就不要呗,扔什么啊?好歹她费不少功夫给做的! 顾婴娘气得想哭,满肚子的委屈,可她嘴笨,一句话也说 不出,只睁着大眼睛,气呼呼的瞪着他,眼里还蓄满了泪。 李云哲突而便心软了,神色也开始有了温度,他拉着她手轻轻揉揉的道:“生气啦?” 风吟看怪兽一样看着他,眼睛差点没直接掉地上。 这……这真是阿哲公子?竟然会笑?还会哄人? 许是察觉到风吟满脸的不可思议,李云哲抬眸,在望向风吟时,柔和的表情瞬间便结了一层冰似的,冷冷的朝她无声了说了个字。 “滚!” 风吟识趣的滚到了门外,皱了眉下意识的拍了拍胸口,不禁有些后怕。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会不会被阿哲公子灭口? “不是不理我么?拉着我做甚?扔我鞋子做甚?不喜欢就不喜欢啊,大不了我不做就是了,大不了我给别人穿就是了!”实在是!太过份了,她好想捶他一顿解解气啊。 “给别人穿?给谁?李云恺?”他好似还来了气,手里的力道就又加重了几分,好似这般,便能牢牢将她锁在身边一样。 “给谁都不给你!嗬,你当我来你家当这个破表小姐吗?你当我天天被关在那小破阁楼里很开心吗?你当我做一双鞋子很容易吗?莫名其妙 !还扔我东西!你!!你这个狗东西!” “……”李云哲眨了眨眼,好似有些无辜。 是谁说她不善吵架来着?不挺利索的吗? “不是不喜欢你做的东西……” 恩,是不喜欢你收别人东西! “那你还扔!” “只要是你做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喜欢。” 顾婴娘转了个方向,沉着脸抑着头,眼睛望着天花板。 “只是……只是我不喜欢你和李云恺整日混在一处,他不是个好人。” “你怎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我瞧着这李府上上下下,也只有他还算个难得的良善之人!”顾婴娘并未多想,只是本能的觉得,谁对她友好,谁便是善良的人。 好嘛,她这一句话,便如捅了马蜂窝,李云哲先前还有些柔和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沉沉的,他用力拽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到墙角,看过来的眼神犹其的冷。 顾婴娘看到他那冷漠的样子,心里忽而刺痛了一下。 原来他那冰冷的眼神犹如利剑,会刺得人心里发疼了! 顾婴娘心情忽而低落,她垂下眼,不愿再看他。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 她满头雾水,她应下了什么了? “以后,不 准再收别人的一针一线!你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他松开她,而后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小匣子来。 “这里头有田契地契,还有些银票,还有几间商铺,每个月都能收点租子,也有两个庄子,收成也还不错,账薄给你,往后想要什么自己去买,不够花了再同我说,可好?” 怎么能收别人的东西呢?那多不可爱? 怎么能用别人送的料子给他做鞋子了?他可能穿吧?当然不可能! 顾婴娘惊了一下。 她以为,李云哲作为一个不受宠爱的,庶出的公子哥,又要维护表面的体面,生活当难以为继,过得十分之艰辛才是,她还准备着多做些绣活补贴补贴他来着。 不成想,这小子闷不声响的就发了财! 从那小匣子里摸出一打银票,全是五千两打底的票子。 “一张,两张,三张……”数银子的快乐,大概只有爱银子的人才懂得!顾婴娘数了两回,好几十万两银子了!她是不是已经发达了??? “这全是真的吗?”先前伪装的不快通通烟消云散,她笑得嘴都合不拢,捧着那上匣子爱不释手。 早知道一些个身外之物能让她如此快乐,那他早就拿给她了。 第21章 不要面子 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有几分得意的样子。 “这么多银子,该怎么花才好?”太愁人了,一下子暴富,她根本想不到什么花钱的地方。 “那以后还收别人东西吗?” 顾婴娘抱着匣子,心想她也不是随便就要别人东西的人啊,怎么就给人这么个印象? 眼珠子转了转,有点儿恋恋不舍的将那宝箱放下,面上没甚表情,可眼神却没离开过那匣子,她道:“那我也不是那种随便要人东西的人吧?主要是人放下就走,我总不能为点小物件,就追来追去,还来还去的,那不也是失了体统不是?再者,我虽收下大公子送来的面料,却是回过礼的,并不曾占过他的便宜!” 她心想的是,不能收人家东西,那这匣子岂不是也不能收?原本她离暴富的距离只一个指头那么远……她太难了!想哭! 李云哲根本不曾领悟到她那小眼神里的不舍,一听她还回了礼,便又气得不得了。 回什么礼?就那破玩意儿值当她当个正经事情来看?还回礼?他配吗? “回的什么?”李云哲咬牙切齿。 “我起先给他银子,他又还了回来,还随手拿了个荷包,说是就当我回礼了,还说姐弟之间不应该那般客气,我一想也是,太过斤斤 计较,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也就随他去了。” 她语气随意,也根本没往后心里去,只实在舍不得那匣子,想了又想,还是伸出手来,将那小宝箱又朝自己这边拢了拢。 “去给我要回来!”他胸口起伏颇大,好似还气得不轻。 “……” 可顾婴娘完全不能理解。 她不要面子的吗?送出去只荷包还巴巴要回来?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在这府上混? “我不去!”她脸皮还真没那么厚,一个荷包罢了,根本不值几个银子,范不着去丢这个人不是? 李云哲也不语,毫不客气又将小宝箱给拎回去,利落的锁回原先的柜子里,然后大爷似的又坐回案前,翻起了他的闲书。 “什么时候将那荷包拿回来,这匣子里的东西,便什么时候给你。” “……” 顾婴娘幽怨的瞪他,丫就是来炫富的,有钱了不起啊! 她气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将脑袋转向另一头,鼻孔里重重一哼。 要换了小时候,这小子敢这么皮,那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顾婴娘挽起袖子,一会子又将袖子放下去。 打不过! “你刚点的那些银子,其实是匣子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他语气淡淡的,可一下子就勾起了顾婴娘的兴致。 妈耶,几十万 两银子还不值钱?那什么值钱?她没见过啊。 “地契房契银票,都是些死物,可商铺却不是。” 是了,钱生钱!顾婴娘眼睛发亮,想着自己要是商铺在手,那岂不美哉? “其实商铺也不值什么钱,最值钱的,还是钱庄。” 什么??钱……钱庄??她是不是听错了? 顾婴娘愣了几愣,脑子像是被冬日里的冰给封住了般。 她刚听到了什么? “你说那匣子子里有个钱庄?” 李云哲点头,不以为意的样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怎么也没有想过,小时候随随便便救的一个脏兮兮的臭孩子,长大之后会挣下一个钱庄! “送给我吗?” 心跳好快怎么办,她有点想转个圈圈! “荷包取回来,那匣子里的东西,就都是你的!” “不反悔?” “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好好好!” 要回来就要回来啊,面子什么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又不能当饭吃!可在看到李云哲那促狭的笑脸之后,她立时又一本正经的道:“倒也不是因为你那小宝箱,主要吧……我这人也不喜欢别人随便拿我东西!” “恩!”他点头,笑容更深了些。 “那我去了啊,你给我等着!” 说着,顾婴娘转身就朝外走去。 “风吟,你想办法,去将被公子顺走那只荷包给我偷回来,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顾婴娘伸出一根指头,她头一回如此阔绰,这感觉有点儿上头! “……” “偷也好,抢也好,总之你给我想出办法来!” “……” 风吟一口老血呕出来,表姑娘莫不是脑子进了水?怎么想法如此清奇? “怕是办不到。” 你以为梁上君子好做吗?她要有那手艺,还巴巴卖身为奴做什么,一早行走江湖去了。 “你怎么这么笨?” “你聪明,那你怎么不自己去偷?” “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不要命了吗?” “……” 看着两人叽叽喳喳的离开,李云哲沉吟片刻,便放下手里的书,从窗口上跳下去,费了好些力气,才将方才扔下去的鞋子捡回来,小心套在脚上,来来回回走了两步,嘴角的笑便越发深了。 待到天黑,他一身夜行衣,一下跃上屋顶,径直朝着李云恺那院子去了。 躲在暗处护卫的黑衣人惊巴了下巴,喃喃道:“谁能想得到,威振四方、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对旁人毫无怜悯的大将军,竟然会趁着夜色去偷一只荷包????” 那头李云恺正专注的对着一幅美人画相痴痴的笑,并不曾发现此 屋顶上还伏着个满是杀气的人。 画相是他花了两个晚上才辛苦画好的,画中女子巧笑嫣然美得不可方物,且颇有几分传神,他便看得呆了,嘴角不自觉流露笑意,手里是她亲手做的荷包,他时不时放鼻子上嗅一下,荷包里放的安神的药材,他却如饮美酒,只愿沉醉不愿醒。 趴屋顶上的李云哲冷冷看着,很想将手里那把剑直接就刺穿那人的胸口。 可他想到将要做的事情,到底还是忍住了,只从怀里摸出蒙汉药来吹进去,待到那人沉睡过去,便径自取了荷包,可当他看到那画中女子时,翻腾的怒火便有些忍耐不住。 竟敢觊觎他的人…… 李云哲顿住脚步,将那画相展开,而后摸出火折子点上,眼看着化为灰烬了,才安心的跃上屋顶,与夜色合为一体。 只这个夜晚,注定不是个平凡的夜。 无缘无故的,马厩起了火,先是烧了庶出小公子阿哲的院子,因着他并不受宠爱重视,故救火的仆人并不怎么尽心,直到那火顺势烧到了大公子的院子,众人才七手八脚的忙乱起来。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李云恺被浓烟呛醒时,书房大部分物件已化为灰烬,他自是再顾不得其他,抬脚就飞奔了出去。 “死了吗?” 第22章 早做准备 老太太的青松院离公子们的院子远,起火的时候她倒是没听见动静,只听说李云哲那里遭了难,心下还是欢喜的,最好直接将那小崽子给烧死了,那才省事。 “还剩一口气,我听说昨晚上小公子饮了安神汤药,睡得很沉,所以火势起了的时候,他也不曾察觉。” 良嬷嬷一早扫听清楚了,见老太太高兴,她又继续说道:“那边来人说是有些严重,身上好些地方都熟了,也不知能不能救得回来,大夫说了,就算小公子命大当真救回来了,下半辈子恐怕也要瘫在床榻上了,那便当真是个废人,也省得咱们再脏了手。” “你说的是,与其咱们费了心力弄死他,倒不如叫他活着,每天都痛苦万分的活着,可惜那个女人已经去了,不然,倒是很想叫她亲眼看看那小崽子的惨样。” 两人相视一笑,神色颇为自得。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身为祖母,应该去瞧瞧才是,走,陪我去看场好戏。” 说着,她便扶着良嬷嬷的手出了院子,直奔李云哲那里去了。 如今李云哲原先的院子化成了灰烬,且他还受了重伤,便暂时住在下人住的外院,不过一间没有窗户也不怎么 透风的小耳房。 房门紧闭着,不时传来李云哲撕心列肺的呼痛声。 “啊……” “哟,阿哲怎么样了?”老太太本想进去亲眼看看,却被另一个大夫模样的男子给拦了下来。 “老太太留步。”男子作了个辑,十分恭顺的样子。 “怎么?我亲孙儿受了伤,还不准我去看看?” “当然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小公子那腿大多被烧毁了,这会大夫正在清理上面的熟肉,场面太过血腥,在下也是担心老太太瞧了会影响食欲,若晚上再生了恶梦,那便不美了。” “啊……” 老太太听得还挺高兴,此时里间又传来李云哲吸着凉气儿的呼痛声,她仔细听了听,似乎还有几个人小声的说着按住,不叫小公子乱动之类的话。 “唉……作孽,那你们定当好生治疗,银子不是问题。” “这是自然。” “好好好。”她笑了笑,倒像是遇见了什么喜事,嘴都笑得有些合不拢。 “这里头情况如何?” “凶险万分,这两天乃紧要关头,小公子若熬过这两日,当是挺过过去了,只往后行动怕是不便,若挺不过去……府上当早作准备。” “唉, 我可怜的孩子……有什么情况,叫人禀报过来。”作势抹了把眼泪,老太太转头走了,而那小大夫看着老太太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发嘲讽。 “演差不多得了,你还来劲了!”方才应付完老太太的小“大夫”进了屋,从脸上揭下人皮面具,赫然便是那纨绔公子陆二爷。 他有点嫌弃看着正往腿上贴着“烧伤”皮肤的李云哲,道:“啧,你这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脸上还那么光滑了?来,也给贴几块。” 说着便上了手直接选了块最丑真要往上头贴。 李云哲避开,眼神冷冷的看着他。 那样子,似乎在说,你敢动爷一下,这手怕就是不想要了,不想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行吧,怕遭人姑娘嫌弃,我懂我懂!腿可断血可流,这脸不能废!” 陆经逸自顾打着圆场,然而无人敢接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真是搞不懂,像你这样的冰山美人,怎么会有姑娘喜欢?” “你说,万一人表小姐嫌弃你是个残废,直接跟人李大成亲了,你可怎么办,哈哈哈哈……” “你这都什么馊主意,我要是个姑娘,必定是不要你的,谁还能真心喜欢一个废人啊? 自古以来,人心都是最经不起试探和推敲的东西。” “……” 陆经逸还在兀自分析着,像很有学问的样子,却没发觉,这四周的气氛已然降到了冰点,屋子内的另两人,恨不能直接捂上陆二那张臭嘴。 哥哥喂,你这嘴瘾是过完了,可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将军可是那般好说话的人? “陆二爷,您少说两句。” 李云哲脸色已然很不好看,陆大背过身子全然没有发现,屋内的另一人只好出言劝阻。 “把他给我扔出去。”李云哲揉了揉眉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人,这辈子唯一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却不怎么会说人话。 随从应了个是,直接架着人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他贴好那些残破的皮肉,便没甚表情的躺在榻上,接下来的两日,便是自己“渡过难关”的日子,估摸着会有很多牛蛇鬼神争相出场。 他原本是想着,寻个机会将此事告之顾婴娘,也省得她不知缘由平白担心,可一听那陆二的话,他突然也很想知道,她若得知自己已是个废人,又会是什么反应? “派人去告诉表小姐,就说我快不行了。”吩咐了一句,李云哲躺回榻 上,闭上了眼睛,还特意放缓了呼吸,他本就装扮过,这会子倒真像是个掩掩一息的。 顾婴娘拉着风吟琢磨一晚上,要怎么样从大公子那里将那荷包给偷回来,因着她平素并不与这李府之人所甚往来,故而并无人告诉她,昨夜那场大火的事情。 清早一开门,便在门口瞧见自己被李云恺顺走的那只荷包时,她简直欣喜若狂,猛的扑过去捡起来,捂在胸口蹦蹦跳跳的,欢喜之意满溢。 “风吟,咱不用费力了,看!竟掉这里了,一定是大公子不小心掉下来,咱赶紧捡回来。” 她竟觉得,这荷包是自己掉在她门口的,风吟深吸了口气,望天。 都说傻人有傻福,她这回是真信了。 行吧,表小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不行,万一他又想要回来可怎么办?”毕竟是关系到她往后余生要不要暴富的大问题,自是不能马虎的!想了又想,她决定将那荷包销毁!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拿了剪刀直接将那小东西剪个稀碎。 “这下没问题了……额……可我要怎么跟他证明,这荷包确实是回来了呢?”望着那一堆碎布,顾婴娘有点想哭,她的小宝箱,是不是要失之交臂了? 第23章 不容反驳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有下人唤她,声音还颇有几分急切的样子。 “表姑娘在吗?” 风吟开了门,外头那个急急同她说了两句便去了。 “怎么了?是不是老太太又唤我了?”顾婴娘问,这些天老太太没事便喜欢喊她过去说话,说的还都是关于阿哲的一些事情,事实上在她看来,李云哲待她好,完全是为了报小时候她救过他的那事,便同人老人家说起那事,从那天下多深的雪,到家里煮了什么菜,到后来人抢了她头绳,害她想直接跟人干一架,事无巨细,全都一一说来,为了故事有可读性,她甚至还添油加醋再加工了一下。 于是反反复复的,她倒是背得溜熟,也体谅老人记性不好这一点,人问一次,她就说一次,只后来,老太太也不找人喊她闲聊了,甚至远远瞧见她,还装作没看见一样立马调转方向走了。 今日有人来访,顾婴娘当是老太太又想听她讲故事了,故而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这状态还行,讲上两个时辰都没问题。 然而风吟却摇了摇头,面上全是担忧。 木头脸风吟,从来没有为谁悲伤过,可她那脸上,分明便是难过。 “怎……怎么了?” 莫名的,她心里咯噔了下。 “是阿 哲小公子,昨晚上大火,烧伤了,据说性命难保。” 嗡的一声,顾婴娘脑子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方才风吟说的字字句句她都听见了,可合在一起,她似乎还没听明白话里意思。 “你说什么?”她再问,面上煞白一片,手脚亦瞬间冰凉。 “阿哲少爷快不行了,姑娘您要不要去瞧一瞧他。”她说的是要不要,却用的肯定句。 顾婴娘转身就朝门外狂奔,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跑起来的时候,也能像一阵风一样快。 待到了李云哲那院子,却只瞧见一片废墟。 “姑娘,您慢点,小公子不在这里。”风吟追得气喘如牛,急道。 “额?” “小公子暂居外院。” 外院,女眷一般是不准去的,可顾婴娘顾不得那么多,拉着风吟直接冲了过去,倒也无人敢阻。 不过看到他不过暂居一下人都瞧不上的小耳房时,还是狠狠心酸了一把。 屋子里没有旁人,只有李云哲静悄悄躺在那里,空气中还有浓重的血腥气,她甚至都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阿哲……阿哲……”心忽而揪痛了一下,她轻轻的唤他,可李云哲并未回应。 被子下面的腿,大多缠绕着纱布,有些地方还透出血迹来,就算是未被包裹着 的地方,亦不是正常的肉色。 眼泪忽然控制不住的,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他该有多痛? “你怎么这么傻,起火了你就不会跑吗?”想到自己昨天还惹他生气,心里便又悔又痛。 “风吟,你去看看大夫还在不在?问问大夫,他到底怎么样了?” 风吟应了个是,快步离去。 “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好不好?”害怕自己的哭声会吵到他,顾婴娘压抑着声音,手指轻抚着他俊美的脸,面上全是泪。 为什么上天总要让他承受那么多的苦难? 然而无人回答。 李云哲听到她哭泣的声音,心里一下子便满满胀胀涌进一股暖流。 “你千万不要死啊。”顾婴娘小声抽泣着,她特别难过,这世间唯一一个说过会保护她的小小男子汉,如果就这样没了,那她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亲人了。 “那个荷包我找着了,你那个小宝箱还没有给我,你知道吗?你怎么能死了!” “……”李云哲突然很想跳起来扁她一顿,他都这样了,她这心里,就只知道掂记小宝箱吗? “啊……唔……你那屋子都烧成灰了,说不定小宝箱早就烧没了。” 想到这个,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人生为什么总这样艰难啊,唯一的亲人 快要挂了,就连暴富的机会也如昙花一现,她太难了! “……”睡在榻上的某人很想直接将她扔出去。 “姑娘……”风吟回来,见她哭得那样伤心,眼眶也有了些几分酸涩。 “恩?大夫怎么说的?怎的他这里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大夫说,能不能熬过去,全看这两天,府里的下人向来不怎么管小公子这边的事情,多有怠慢也是有的。还有……还有就是,就算小公子熬过去了,下半辈子也只有瘫在床上的份儿。”他母亲早逝,父亲亦不重视,从小到大,在这府里便是人人可欺的存在,只后来他阴毒的名头传开了,大家才稍稍收敛了些,可对他仍旧没存这善念,自是不会好好服侍。 然而,顾婴娘自动忽略了他将来可能要瘫的事实,在她看来,只要熬过这两天,留下这条命,那便是胜利了。 “我们轮流守夜,风吟,你先去睡,睡饱之后再来换我。”顾婴娘四下里看了看,这房间小得只容得下一床榻一桌案,并没有她们可以暂做休息的地方。 “好,隔壁还有间空屋子,我就在那里,姑娘您事情喊我一声便好。” 顾婴娘收了泪,挥了挥手,风吟便退到了隔壁。 “李云哲,这两天无论如 何你都得给我熬过去,听到没有?”明明方才才哭过,可她这会子又如打了鸡血一般,语气里全是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强势。 她甚至不敢去想另一个结果,她怕那结果太沉重,她无法承受。 某人微微挑开点眼皮,看她一脸坚决的样子,倒是有些不忍,将来有一天,万一她知道真相,不知道会不会暴跳如雷。 “大夫也没说要做什么,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你啊阿哲。”顾婴娘无措的站着,一会摸摸他的一额头看看有没有热度,一会帮他捻一下被子,一会握着他的手默默看着他。 “风吟,还得再麻烦你跑一趟,将那大夫请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不多会子,风吟便领着个小大夫过来。 “这位是我们府上的表姑娘,她有些事情要同先生请教。”将人请过来,风吟就退到一边。 陆经逸带上了人皮面具,顾婴娘也不认得他,只急急问道:“小公子怎么样了?” 陆经逸又照着先前编好的那一套说了遍,心想着这姑娘听到床榻上那位要瘫了,怕是要另作打算的,哪知顾婴娘根本没关注那个,又问:“药何时服用?我该如何照料他才好?” “都不用,外用和内服的药都也已经用上了,剩下的,全靠他自己。” 第24章 微微的酸 “这两日,还要麻烦先生多费点心。”顾婴娘想着,出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离了大夫,所以这个人,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肯放走的。 陆二瞄了眼床榻上那位,邪魅一笑。 “费点心啊……好说好说!” 往日里这位爷就跟祖宗一样在自己头顶上作威作福,好不容易叫他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费费心”吗? “在下听闻表姑娘与小公子之间情谊深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在下佩服!像小公子这样下半生恐怕连男人都做不了的人,您竟也不离不弃!”陆二憋着笑斜眼看了看李云哲。 只见他眼皮一跳,牙关暗自咬紧,似忍耐得十分辛苦。 如此,陆经逸便越发觉得神清气爽。 顾婴娘虽则嫁过一回人,可架不住她傻,根本就不曾领悟到人家话里说的连男人都做不了,到底意味着什么,只听明白了前半句。 于是叹息了一声,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讲故事,她最是善长的!说起来还多亏了老太太,给了她那么多练习的机会! “哦?如何说来话长法?” 顾婴娘清了清嗓子,便将之前讲给老太太听的故事再稍稍润了润色,深入的再加工了一下,听起来好似比从前更动人了几分。 两盏茶之后,她才刚刚讲到两人幼年时为了一根头绳差点打起来的事情,陆经逸听得快要石化了。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她哭哭啼啼诉一番苦,说一说人世间的不易,再为自己寻个更为轻松的未来吗? 可这姑娘在说的什么鬼? “我说的,你好似不大明白啊?那是我和他小时候的事情,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不能够啊?她明明在用词方面,已经尽可能的优雅了,怎么这个小大夫就听得那么不情愿了? 是她故事讲的不够精彩吗? “额……我是说,你难道不应该考量一下自己的未来吗?以后他就是个瘫子,是个累赘!” 顾婴娘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小大夫也太不会聊天了。 然而这片刻的沉默,却叫0床榻上躺着的那一位,心瞬间提了起来,他蹙眉,暗暗握紧了双手,连呼吸都放缓了,片刻之后,神色又放松下来。 心道不论她意愿如何,结局不会改变! “未来吗?没想过,但是我会刺绣,就那个钱老板,开绣楼那个,你认得吧?” 陆经逸扶额,为什么同这姑娘说话,他总有一股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不认识。”他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什么跟她聊 天的欲望了,丫就是个智障,也不知道这位爷到底瞧上她哪里?就那张脸能瞧一辈子吗? “你不认识很正常,人家开绣楼做大生意的,你个小小的大夫平素怕是同他也没甚交集。” “……”恩,你头发长!说什么都有理! “人家绣楼的钱老板说了,只要是我做的绣活,不论是衣裳鞋帽荷包帕子,只管拿到他那里去,价格随便我开!上回,我花三天时间做一套喜服,你猜猜看,挣多少银子?” 陆经逸一愣,他似乎懂了, “多少?”他问。 “那我不能随便告诉你!” “……” “所以啊,老娘能挣钱,大不了我养他咯!” 陆经逸已经服气了,行吧,他干了这碗狗粮! 床榻上的那人松开了紧紧拽住的拳,眼角微微有些湿润,要不是戏还没有演完,他真想将那人狠狠揉进胸口。 “呀,这么厉害的吗?那……小姐姐介不介意再多养一个咯?我不挑食,贼好养活。” 顾婴娘面露嫌弃,毫不客气。 “咦,你这个大夫,怎么说话这么不正经?太下流不好,将来讨不到老婆的。” “……”某人捂着胸口,一脸哀怨,心碎了,要不要这么毒啊? 李云哲则是忍不下去了,这都想撬墙角了 ,怕不是活够了,趁着顾婴娘没注意,他手指掂了颗钢珠直接朝陆二投了过去。 “啊……”莫名被袭,陆经逸捂着肚子一脸的惨白。 这位爷下手,可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轻重。 “怎么了?”顾婴娘不明所以。 “没……没什么,肚子突然痛了下,可能是想出恭。” “……” 既下流又不文雅!她对这小大夫的印象简直坏到了极点,就这样一个人,医术真的行吗?万一是个庸医,可不就耽误大事了吗? “风吟。”顾婴娘借故走到门口,将隔壁的风吟喊了过来。 “你现在方便出府吗?我觉得还是再请个大夫来吧,我总觉得里头那一位不靠谱。” 不想,陆经逸就贴在她们身上,将她所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表姑娘多虑了,在下虽对姑娘有所仰慕,故言语上可能多有失礼,但是,在下的医术却是不容质疑的,你相信我,两天过后,我保证他能醒得过来!” 哪能真的由着她再请个大夫过来?不得露馅吗? “你拿什么保证?” “小公子身上的旧疾,那都是我看好的,不然他们也不能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通知我来不是?” 顾婴娘半信半疑,虽没提再另请大夫的事,却 也不愿再搭理他,只默默守在他的身边,时不是伸出去探探床榻上那个的体温,再探探他的鼻息。 这一日,她半步也不曾离去,几乎粒米未进。 “他这副样子,真的会好吗?要不要喂一点稀粥?他会不会饿着?” 会啊,来吧! 李云哲美滋滋的期待着,甚至嘴角不由自主向上扬起,这……有点装不下去了,太甜了! 而陆经逸却直翻白眼,一两天不吃饿不死人的。 “不用。”他冷冷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点微微的酸。 这回,顾婴娘却不听他的,哪有大夫不让病人吃饭的?于是喊了风吟去厨房装了碗稀粥来,一小点一小点的喂进他嘴里。 “乖乖的多吃一些,等你好了,咱们就离开这里罢,反正这李家公子你做得也不开心,而这表姑娘,我也做得不开心,哪怕住在深山老林,以耕种为生,也比这里要好些。” 冷静下来之后,顾婴娘才不会觉得这场火是自己烧起来的! “可能生活艰辛了些,可性命是无忧的,况且我还会刺绣,有衣穿,有肉吃,日子总还过得。” 说着,心里又有些不平,他们凭什么可以为非为歹! 疏不知,这场“大火”,起因竟只是一幅她的画相,一只她做的荷包。 第25章 什么仇怨 顾婴娘笃定他会醒来,畅想完了未来,抱怨了不平,看着没甚声息的他,只得长长的叹息一声。 “哟……这衣不解带的,奸情终于浮出水平了吗?啧啧啧,我瞧着你长得挺好看的,怎么眼光这么不行?我哥哥鞍前马后的你死活瞧不上,到是瞧上了个瘫子!”李云若气定神闲,颇为得意的推门是来,又看了眼半死不活的李云哲,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 上回被丢进荷花池的事情,叫她颜面尽失,偏偏那人三言两语就能让别人遍体生寒,从小到大,她既厌恶他,又十分惧怕他。 如今,听说这人再也爬不起来了,往后可不就撮圆了揉扁了都随自己心意吗? “嘴巴如果不会说话,那就捐给有需要人的。” 顾婴娘根本没有心情同这位不懂事的大小姐吵架,且她退路都打算好了,也不准备再因为任何事情忍气吞声下去,实在碍眼,就扔出去好了。 从前因为陈博渊好色,她宁愿和离也不愿受那点窝囊气,这回,更是不可能叫这小丫头片子给拿捏了。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看忘了身份的是你!”顾婴娘一把 抓起她的衣领,用了点子蛮力,连拖带拽的将人从房里给拉出来,而后重重一推。 “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之前能不能麻烦你过过脑子?人类长个脑袋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吃饭!” 李云若气得脑袋冒烟,指着顾婴娘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你……” “你什么你!里面那个是你血亲的兄弟,没有半点同情心就算了,还想落井下石,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会痛吗?会吗?要是有一天,你嫁入夫家落了难,你娘家兄弟也如今日这般待你,你又作何感想?” “不要以为没有人管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你欺负任何人我都只当看不见,可若是对他不敬,那不好意思,忍不了!帮我带句话给你娘,是不是应该管教好自己的小孩,否则……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话,你可千万给我带到了!” 顾婴娘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吵架只会气得肝疼的自己,今天竟然超水平发挥,看着气得嘤嘤嘤直哭着逃走的李云若,她感叹道:“原来跟人吵架这么爽吗?” “以后常来啊大小姐,我觉得咱们聊天挺愉快乐的。”冲 着李云若离开的方向,顾婴娘不顾形象的扯开嗓子喊了句。 陆经逸:“女人真可是可怕的物种。”幸好他对这物种没有其他的想法! 李云哲:“早知道装病福利这么好,那他还费那么多劲干吗?”美滋滋! 那边李云若哭哭啼啼的离开,正巧遇上离府多日的李老爷,她一见着亲爹,便委委屈屈的告了一状。 李老爷并不知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然而一开口却是问道:“你哥哥有没有怎么样?” 他说的你哥哥,自然指的她一母同胞的哥哥李云恺。 “烧了个书房,人没事。” “那就好。”李老爷背着手,对于“重伤”的李云哲只字不提,似乎在他心里,他只是只不起眼的小猫小狗。 “爹爹,你也不管管他们。” “行了,你也太平点,总这么毛毛糙糙的,过两年进了宫,叫为父怎么放心得了?” 一想到往后的富贵日子,李云若便娇羞起来,方才那点不快也忘得干净。 父女二人说了会子话,便一道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老太太与儿子之间不甚亲厚,说了两句关怀的话,也不过是圆个场面,倒是李云若,打小就受宠爱,且最 善长的手段便是告状。 于是一到老太太这里,她便扑在老太太怀里诉起了委屈。 哪知往日事事维护她的老太太,这一回竟没有站在她这一边。 “若若,不是祖母说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他这里性命悠关,你这会子去添什么乱?” “????” 李云若极为不适应,怎么肥事?这个老太太怕不是吃错了药? “我刚好叫人炖了鸡汤,你给他端过去,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我不要。”她自是百般不愿。 老太太则突然板起了脸,眼神冷冷的看她,那模样,倒比床榻上躺着的那位还更叫她害怕些。 “那……那好吧。” 咬了咬牙,她还是应了下来,亲自端着鸡汤去了。 可出了青松院,李云若直接唤来贴身的丫头。 “你送过去,就说是祖母心疼那小杂种,亲自给炖的。” 丫头领命,立时便将那鸡汤送去了外院。 “老太太赠汤。”那丫头平素跟在李云若作威作福惯了,一向眼高于顶,干巴巴说了这几个字,将鸡汤放在桌子就走了。 顾婴娘欢欢喜喜准备盛了鸡汤喂给李云哲,那小大夫却给她拦了下来。 “等等,我给他换好药之后再喝也不迟。” “哦。” “所以,你是准备要看他脱得精光的样子吗?” 见她还没有避嫌的意思,陆经逸只好直接赶人。 “啊?哦!” 顾婴娘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全往脑门上涌,捂着脸连忙逃到了风吟那一间。 “怎么样?” “昏睡”了半日的李云哲一脸凝重爬起来。 陆经逸掏出银针试了试,又将那针放在灯下仔细辨别,而后又从怀里摸出几个小小的坛坛罐罐,调好药汁之后,便加了两滴那鸡汤,不成想,原来还清澈的药汁在混入鸡汤之后,一下子就变成了浓稠的黑色汁水,气味十分之难闻。 “这个毒,与你娘亲开棺验出来的毒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她了。” “这什么毒?”他虽说怀疑是那老巫婆所为,却一直没有实质的证据。 “我不也是头一回见?我猜那老太婆手里还有,你要是想知道,去问她不就知道了?” 陆经逸早年学过些医术,却不怎么精通,这毒理……他最多只能辨别。 “只是我有点想不通啊,你说那老太婆,怎么就能想到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你娘?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第26章 使美人计 李云哲并未搭理他,娘亲当年遇害时并无任何中毒的反应,甚至在遇到陆经逸之前的许多年里,他都搞不清为何一夜之间,娘亲就那样了无声息的没了。 后来陆经逸开棺验了尸骨,才查出这一味毒药来,此毒与平常毒物区别甚大,主要是因为中毒之人常于睡梦之中毒发,且尸体表面不会有任何痕迹,要不是陆经逸刚好研究过几年毒理,便是经验丰富的仵作怕也是发觉不了。 这类毒药极为稀有,而今老太太再次将此物用在他身上。 那么当年向他母亲下手之人是谁,已是毋庸置疑的事。 “你能否将此物提炼出来?”李云哲看了眼那鸡汤。 陆经逸正有此意,他也很想研究一下此物到底是何来历,不过当着李云哲的面,他必须得适当的摆摆谱,以提高提高自身的地位。 “自然没问题,现在知道小爷的厉害了?” “呵,小爷平素叫你呼来喝去的,往后给我客气点儿!” 陆经逸高仰着头,瞧着有些傲娇。 “爱干干,不爱干滚。” “……” 过刚易折啊朋友! “还不快去!” 好吧,不晓得是不是被他欺负惯了,以至于这人每次发火 时,他都下意识的服从,过后反应过来时,又气得要死。 “你这里有没有,和这个毒药相似的?” “有啊,只是我这个毒要不了人命。” 李云哲伸了手过去。 “给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 “话多!” 皱着眉说了这两字,神情是有些嫌弃的,可话音落下,李云哲突然又有了主意。 “你……平时喜欢不喜欢美人计?”他嘴角甚至还有了一抹笑容。 陆经逸闻言脸色大变,猛的退后好几步,作一脸惊恐的样子,道:“你想干什么啊?我卖艺不卖身的!就算你生的比女人还好看,也别想让老子倔服!” 李云哲权当他放了个屁。 朝他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我详细说与你听。” “不要!”好想逃走啊,他上辈子一定是挖了人家祖坟,所以这辈子才分配到这位阎王身边作牛作马吗? 李云哲脸一板,眼神冷冷的看他,陆经逸便跟小媳妇似的,十分不情不愿的,一点一点的凑了过去。 “你这样……” 两人好一阵耳语,后又归于平静。 待到顾婴娘回来时,她发现好大一碗鸡汤早已底儿朝天了,很明显这并不是李云哲干的,可她碍于 面子,也不好语言上责怪人大夫偷喝了病患的汤,不过眼神如刀,在那人身上来来回回的穿梭。 陆经逸觉得,他迟早得叫这两个疯子玩死。 “好了,你看着他吧,可能死是死不了,最多就是不能人道而已。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也不要叫我,救不活。”陆经逸一脸哀怨,走时一面翻着白眼,一面嘴里还碎碎念着死变态什么的。 “这个大夫怕不是个傻子?”正常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情儿吧? 然而李云哲仍旧凶险,她无暇再深入的分析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这场大火烧得诡异,而今最重要的,便是守在他的身边,助他渡过最危险的时刻才是最紧要的。 而那边陆经逸离开,并不是当真去休息了。 他是带着任务的。 李云哲叫他使个美人计,对象便是府里的大夫人! 想到自己堂堂一员大将,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前途无量,竟要对着个二百多斤的大婶使美人计! 不行,肝疼! 光想一想,他便觉得胃里阵阵的翻腾。 几乎是咬着牙给自己作心理建设,大丈夫能屈能伸…… “如此良辰,美人在前,若是月下对饮,那便好了。”换了身更为儒 雅的衣裳之后,陆经逸便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假装迷了路,直接溜进了后院。 他这也是头一回公然调戏大婶,飘忽的眼神预示着他内心里的不安。 万一这大夫人喊一声非礼,他怕是要被浸猪笼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大夫人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心花怒放,自打生下两个孩子之后,老爷前前后后纳了好几房子妾室,后来就再没去过她的房间,时间久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守门那位老大爷都眉清目秀的。 这会子竟有这样一位英俊潇洒的小哥对她表达爱慕,大夫人自是心花怒放。 “喝酒啊?行啊,我叫人准备,你来我房里喝啊,外头风大,月光也不如烛火明亮不是?” 陆经逸干干的笑,笑得像哭一样! “不急,咱们先说说话儿,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不大明亮的月色……夫人可还记得在下?” 大夫人埋头作娇羞的模样摇了摇头,“哦?莫非公子认得我?” “想来您贵人多忘事,怕是早不记得我了。” “那你帮我回忆回忆嘛!” 吗得!大婶嗲起来……扛不住啊! 强忍了胃里翻腾的不适,陆经逸继续编着故事。 “那日原本微风细雨,后来却 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将至,世人皆狂乱奔走,只夫人你撑了把伞,淡定从容的从湖畔一直……一直走进了我的心里,可惜这么多年,竟不曾寻着机会同您一话相思,如今怕是老天也看不下去,才叫你我二人相逢在此。” 陆经逸照着话本子上的才子佳人那一套来忽悠,全是骗鬼的话,根本不存在,没发生过的。 可心生了贪念的人,却听得入了迷。 “是啊,所以我们还是去我房里喝酒吧,姐姐说点心事你听听。” 大夫人也想说点动听的词句来,可想了又想,脑子里却空空如此,最后还是觉得,费那劲干啥?回房喝酒他不香吗? “额……不急不急,月色这般好,莫要辜负了才好。” “行吧,你快点,别耽误太久。” “……” 太难了!他太难了! “姐姐,实不相瞒,我对你一片痴心。” “恩恩恩,那咱们赶紧走吧。” “不不不,姐姐,我今日冒死闯进来,实则想救救姐姐一命。” “????”不是简单偷个情吗?大夫人心中警铃大作,故而对这名字还不晓得的“情郎”,起了堤防之心。 “姐姐,我知道你不记得我,定也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第27章 抢先一步 “那你说说看,想要怎么救我一命?说得好了,姐姐不但如你的心愿,同你吃酒耍乐谈天说天,这要是说不好,事情可就麻烦了哟,私闯内宅,按律当如何来着?” “姐姐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这些年……当真是一片痴心,您一定没有发现,您每一次出这道门,身后便有个痴情的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你,为的,不过就是想要多看你一眼罢了!” 按照剧情的发展,说到这里时,他应该再掉几滴伤心的眼泪来应个景,可陆经逸哭不出来,只抬起了袖子,在眼角印一印,权当哭过了。 “所以了?”大夫人还算理智。 “所以,我知道你许多事情,每见你一次,便会将你的样子深深印在心里。” 这么大一陀,怕是印不下的,陆经逸默默在心里又添了句。 “你知道什么?” 原来被人掂记着,感觉如此美妙吗?大夫人已经开始信了,唉,她这该死的魅力。 “我知道你外表光鲜,可心里过得极苦。” 妈耶,心酸!大夫人听得那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些年可不就是苦吗?哪有什么岁月静好,还不是靠她一个人在死撑? “您娘家那几个也是不争气,要不是有您的接济,日子还不知道要过成什么样, 我其实非常理解你,毕竟是血浓于水,如何忍心当真置他们于水火而不顾,我只恨自己能力不足,无法为姐姐分忧解难!” 知音啊!可不就是这样吗?! “只是可惜,放印子钱那帮人跑了路,当初我追三个山头竟没追上,不然我……” 不然我真编不下去了啊!陆经逸怀里搂着大婶,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可他自己明明快要哭了。 “这个你竟也知道,你个挨千刀的,怎的不早点来找我。” “你听我说,眼下正是好时机,你不如好好把握,那笔银子事情,便再也不会有人会提起。” “哦?” “府上小公子受伤的事情,我也知晓,公子小姐们不大和睦的事情,我也知晓,所以你老实告诉我,小公子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且以那笔银子的亏空来威胁过姐姐?” 大夫人点头,下巴都快要惊掉了,她这是走了什么好运道,一把年纪了还能遇见个少年郎,还是个万事通。 “恩,小公子受了重伤,不死也要瘫一辈子,几乎是废人一个了根本不足为惧,只是老太太那里,迟早会发现,到时候您可有打算好了退路?” 这话,当真撮到她痛处了。 她哪里还有什么后路可以打算,不过是拖一日算一日 罢了。 “所以,咱们必须在老太太发现之前,抢先处理了。” “对啊对啊。”大夫人狂点头,说得在理,可……怎么处理来着?她一脸不解的看着少年。 “这个药,吃下去之后不会有任何不适,睡梦中突然就过去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定是不会有人怀疑,你只要将这个药下到她的饭菜里,那便高枕无忧了。” 大夫人接过那药,胸膛忽而起伏颇大。 这个办法,她不是没有想过,眼下这药,正是她需要的。 “当真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是我花了全部身价,从一西域客商那里购得,统共就这一瓶,姐姐您收好了,只要事成之后莫要忘了弟弟就好。” 呼!大功告成! 陆经逸长长的叹了口气,为了搅乱这臭水沟子,他竟然连色相都一道儿给出卖了,绝对是黑历史! “小相公,你怎的对我这般好?”大夫人感动,又掂记得回房的事情,于是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下回我再来看姐姐,今儿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先办正事,咱们来日方长!” 说着,陆经逸装作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走了,走出不远,他便揭了面上覆着的那层面具,气定神闲的回到了外院。 到了李云哲 房间时,顾婴娘正趴在床榻边睡得香甜。 “办好了,这回你真的欠我个大人情。” 陆经逸本想邀个功,可人家只担心他说话会吵了美人睡觉。 “不要吵。” “……” 太委屈!什么叫转眼不认人?活生生例子好吗? 然而李云哲毫不在意,他单手拿了个毯子盖在顾婴娘身上,而后便闭起了眼睛。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便好。 然而大夫人那边迟迟没有行动。 两天过后,李云哲悠悠“醒来”,只是大夫宣布他残废了,双腿差不多都烧化了,听闻模样可怖,除却表小姐愿意接近他照顾他,李家的其他人都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又过了几日,大夫人在园子里散步,突然假山那边似是传来什么人议论的声音。 “我听说老太太最近想要盘一盘库。” “她那库房平常都看得很牢,外人靠近半步都不许的,怎么突然间想起来要盘?” “也许是几个孙辈都大了,想着该分的就分一分,也许也只是闲了,数个银子逗个乐子呗?” 大夫人听在耳中,顿时心慌意乱起来,头重脚轻的回到房间,她命人做了一锅佛跳墙,这是老太太最喜欢的菜色。 “原本,我也想着相安无事最好,一家人都 平平安安的,可是,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大夫人泪流满面,盘库的话,那她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兜不住了,她只能先下手为强,否则,不光她自己没脸,还要牵连儿女! 佛跳墙做好之后,大夫人趁着没人,亲自将那药滴进汤里,再晃了晃,便端着去了青松院。 此时正当半下午,老太太当是刚刚睡醒,正是饿的时候。 “老太太,这是儿媳亲自炖的,给您补补。” 老太太对这个儿媳一向不大待见,可也不曾堤防过,一则是大夫人平素咋咋呼呼,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足成为她的对方,二则,她也是真的没有害过谁,虽说说话不大中听,可心却不坏。 所以她带过来的东西,老太太从来不疑有他。 “有空多干点正事儿,好生教养子女,你看看你,将若若惯成什么样子!”老太太一面说一面吃,大夫人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脸紧张的盯着她,看着她一滴不剩全进了肚子,还是不敢放松半点。 “行了,那么紧张做什么,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到底年纪大了,老太太还是顾念了两人的脸面,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是是是,儿媳记得了,您喜欢吃,下回我还做。” “下去吧,我清静清静。” 第28章 恨之入骨 “是。” 低眉顺眼的告退出来,大夫人觉得自己脚底下都是飘的,待出得了青松院,才敢长长的吸两口气,后背上早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看着老太太慢慢饮下那毒汤,大夫人心里也并不好受,几次三番,她都想要阻止下来,然而,只要一想到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事情一旦事发,那她便再无路可走,大夫人就又默默按奈下来。 然而等待的过程亦是煎熬,整整一夜,大夫都不曾合过眼,她又焦急又难耐,而青松院那边也不曾传出什么不好意思的消息。 老太太喝下佛跳墙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便又觉困顿,走起路来也飘忽的厉害。 “您这是怎的呢?”良嬷嬷见她状态不佳,便扶着她坐下。 “可能是年纪大了,有点子乏力。” “那老奴扶您去床上躺会子,晚上叫厨房给做点清淡些的。” “你也下去歇着吧,同样是一把老骨头了,好生调养着才是正经,我这里留个小丫头看着就好了。” 良嬷嬷应声,瞧着老太太又睡下,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回了房。 眼瞧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老太太那方似正酣睡得香甜,便无人敢来打扰,守在外头的小丫头亦有些昏昏欲睡 ,忽而夜风中飘来一阵淡香,她倚在门廊,不大会子便沉沉睡去。 估摸着药效快要发作,李云哲使了个小计,将顾婴娘支开,而后带了几人,趁着夜色溜进了他亲爹所在的书房。 “怎么?你这戏唱不下去了吗?怎么不装了?0”李老爷头也未抬,仍就专注着手里的丹青。 那话里,摆明了他早已知晓真相。 李云哲亦不觉得诧异,他这个父亲的确是个老狐狸,有很多事情,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 可看得明白又如何,他不愿清醒,不愿去面对,宁愿稀里糊涂的过这一生,也不愿拿出半点勇气去面对真相。 “今晚,想请父亲去看一出好戏。”既然李老爷没有勇气,不想打破这表面的平衡,李云哲便决定推他一把。 “有那个闲功夫,不如好好看两本好书,不如好好练功!整天跟个女人一样纠缠于后宅那点屁大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你这一生,难不成当真只想跟女人为伍?眼界能不能再高一点?” 听起来,字字句句都为人着想。 可李云哲知道,他不过就是冠冕堂皇的逃避。 “于父亲而言,是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亦无足轻重?” 李老爷不言,然面色已是不好 。 “我还需要你来教育我吗?”他猛的扔掉手里的狼毫,抬起头怒视对方的模样,同方才儒雅的样子根本判若两人。 他这副样子,李云哲早习惯了。 小的时候,每每心情不畅,他便来人间恶鬼,瞪他骂他打他,好似他做什么都是错,不做什么同样也是错。 那是他及为害怕,皮鞭甩在身上时的疼痛,远不及心灵深处对父亲的恐惧。 可是后来,他似乎在软弱的心底筑起了铜墙,父亲的打骂,便再也伤害不了他。 他不再害怕了。 “你逃了十三年,还打算继续蒙着眼睛昆吃等死吗?我……瞧不起你。” 李老爷听罢,额上青筋都气了出来,于是又故计重施,随手捞起一只砚台朝李云哲砸过去。 李云哲身子一扁便躲了过去,可那人并不罢休,取了鞭子,喘着粗气,看过来的眼中满是怨恨。 怨世间的所有不公,恨自己的无法取舍。 “今日的事情作个了结,往后咱们便互不相干。”李云哲一把抓住那鞭子,也不恼,如今这李家的事情,并不能叫他生出旁的情绪来。 “你个不孝子!” “不孝子……也好,不孝子李云哲,早些年便被你这一鞭一鞭又一鞭的,泯灭 了人性,如今我这手,杀人如麻!” 他嘲讽的笑了笑,又道:“今儿,大约是由不得你愿意或不愿意的,我娘的性命,就不是命吗?” 说罢,他拽着长鞭的手用了几分力道,便将人狠狠甩了出去。 “捆了!”李云哲冷冷一声令下,躲在暗中的男子应了一声,便现身将李老爷捆得严严实实。 “你……你好大胆子,我可是你父亲!” “我父亲死了,在我母亲去世的那天,我便再没有父亲了。”眼看老太太那药效要到了,李云哲走过去,麻利的点了他几处大穴。 “别担心,只是让你暂时发不出声音来而已,好好看戏,过几个时辰就能恢复了。 青松院里老太太睡得极不安稳,她不断的做着恶梦,半梦半醒间,似乎还有人推了推她,她睁开眼,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这贱妇!你竟还有脸来见我!”她虽浑身乏力,可话中的恨意十足。 只她嘴里贱妇,并不存在,不过是李云哲冷冷的站在老太太床头。 “你为何对我恨之入骨!” 她当是将自己认成了母亲,老太太平素一惯的装好人,这会当是那药发作,叫她神智不清,才露了本性。 “为何?你还有脸问 为何?”说到这里,像是牵扯了什么伤心的往事,老太太忽然眼中便莹满了泪,嘴唇亦是哆哆嗦嗦。 “要不是当年你母亲陷害,他怎么会不要我!那门亲事本就是属于我的,我才是广平候府的大小姐!我才是!那是我爱了一辈子的人啊!可最后,他竟然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说到伤心处,老太太老泪纵横。 可在场的几位,全都听得一头雾水。 “也是老天开眼,你这贱妇抢了我的亲事,可老天爷在几十年后将你唯一的女儿送到了我府上!” “你一定不知道吧,你那宝贝女儿,先是被我儿子弄成了外室,在外头可劲的过了几年苦日子,后来好不容易来我府上做姨娘,还生个小杂种,瞧着怪不顺眼的,和那个人生得简直一模一样!那我怎么忍得住?当然是要慢慢的折磨啊!” 顿了顿,老太太太又说:“可见天的瞧着你那女儿,我真的……心里不大爽利,一时没忍住,就给她喂了点子毒药,本想着一次下一点点,慢慢儿的折磨也好,哪想她那么不经折腾,没两天就真的过去了!但是你放心,你那女儿不曾受过的委屈,你那小杂种外孙一点儿也没落下!嘿嘿嘿……” 第29章 便是默认 “你怎么杀的她?”李云哲声音里不大有起伏,可袖子底的手却紧紧拽成了拳头。 杀母之仇,怎么轻意放过?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下毒!那可是个好宝贝,任谁也瞧不出来的好宝贝!” 老太太说着说着,眼皮耸拉下来,渐渐沉入梦乡,李云哲则是转过头,一脸冷漠的看着李老爷。 “老爷一早便知道真相了吧?凭你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吧?” 李老爷还不能说话,可那眼神里,莫名便有几分心虚、几分无奈,李云哲示意侍卫将他松绑,又亲自给他解了穴道。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李云哲冷眼看了看昏睡的老太太,又面无表情的向李老爷靠近,那样子似乎在说,你若还是无所作为,那我便替你下手了。 李老爷咬了咬牙,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以为这些年我过得快活吗?自打你娘死后,我没有哪一天过得不是痛苦万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死去的那一个人是我!” “想死?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 “她毕竟是我母亲!”李老爷语气里全是沉重,事实上他这些年没 有事情是绝不会来这内院的,和老太太的关系一度闹得僵硬,可血缘亲情,他没得选择。 “所以,她就可以草菅人命?杀了人也无所谓吗?” “她年经大了,就算你不处置她,怕也是过不了几年了,何苦背上骂名?阿哲,想想你的前程,你真的无所谓吗?” 李老爷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又说:“这些年我不是没有想过公事公办,可是如此一来,咱们李家的颜面怎么办?你和你哥哥们的前程怎么办?你姐姐还未进宫……” “呵!说来说去,不过是你为自己的软弱无能寻的借口,我李云哲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老爷不想处置,那便由我亲自来动手了!” 只是,他并不想让给她一个痛苦。 有些苦痛须得慢慢品偿,方能解心头之恨。 李老爷听罢,只低着头再没了言语,便是一种默认。 “阿哲……你是不是还怪我……” 看着老太太的下场,他突然生了些许悔意,这个儿子心狠起来,是连人性都可抛弃的,若他真的计较,那自己有会有怎样的下场?想到此,脑门上突然就冒了冷汗。 “怕我也杀了你吗?” 李云哲突然扯开了嘴角, 露出一抹恶劣的笑来。 “我怕脏了手,但是,老爷如果自己想不通非要撞到我的枪口上来,那我也只好顺手给处置了,所以,从今往后,老爷你应该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吧?” 李老爷不敢说话,甚至他都不敢看这个庶出子的眼睛。 “你回一趟京,给我好好查查看广平候府的事情。” 离了青松院,李云哲唤来侍从火速回京,方才老太太诉说的陈情旧事里,隐约潜藏了母亲的身世,他自然是想个水落石出的。 “是。”来人领命,转身去了。 然而不过片刻,便传来顾婴娘颇为恼怒的声音。 “竟然骗我说那宝箱是防火的!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瞧见呐!” 李云哲先前还一脸的凝重,可远远听到她的声音,动作十分之迅猛的坐回轮椅上,嘴角也情不自禁挂着微微的笑,可待佳人如旋风一样推门而入时,他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黑炭一样的人,当真是他的美人吗?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吗?”顾婴娘搜罗了许久的宝箱一无所获,又是心疼又是甘。 那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暴富机会啊!都怪这个小破孩子,关键时候范什么 别扭嘛。 “是的,头一回见这么……”他本想说这么脏的美人,可顾婴娘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瞪他,他就又改了口。 “头一回见这么可爱的美人,我叫人抬水过来,饿吗?” 自然是饿的,生生在那翻了两个时辰,体力早耗得差不多了,只是比起吃饭,她更想捶他一顿出出气。 “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经在远香苑包了几个美人了!”从怀里摸出那只被自己剪得稀碎的荷包,她毫不客气的推到他面前。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什么只要取回这只荷包,那小宝箱就是我的!好嘛,现在请你兑现承诺!”那宝箱原本就不是她的,可她这会理直气壮的生着气,李云哲竟觉得开心。 “我竟不知,端庄贤淑的顾家小姐,竟也有如此泼辣的一面。” “在外人面前,自然要端庄贤淑一点,可跟你我用得着那一套吗?” 说罢,她拍了拍胸口,深深吸了几口气。 “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也不必太过大意。”和尚念经似的念了几句,关于那宝箱的执念,她才算是放下。 “以后可能要靠我绣花养活咱俩,所以,你以后尽量少吃一点,不然, 我怕养不起你!” “好啊,你来养我咯。”他笑得跟朵花一样,好似被女人养活,是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一样。 “可惜你那都烧成了灰,不然,多少还能剩点家当才是。” 说罢,她又捂着胸口作痛心疾首样。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起这,她那颗被小宝箱刺痛的心就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财迷!诺,拿着呗,小爷说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顾婴娘一转头,那小宝箱就出现在了桌案上。 啊,你这该死的惊喜! 她两眼放光一把扑上去将宝箱抱在怀里。 “你这小子坏得很!” 好吧,看在宝箱的份上,她决定大方的原谅他。 “先去洗洗,瞧你脏的,跟只花猫一样。” “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还好意思嫌弃我。” 李云哲只一脸无辜的望着她,可怜巴巴的。 顾婴娘便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欺负他,这刚刚重伤未愈,正是伤心的时候。 “等你这伤好了,咱们就一起离开好不好?” 而李云哲只淡淡点了头,问她:“小宝箱到手了,你打算怎么花?” 方才是谁说要去包几个小爷来着?拿着他的银子去养别的小白脸,当他死的吗? 第30章 平生揣测 “自然是好好照顾你,咱们一起啊,看尽这大好山河,阅人间美色!你看如何?” 那小大夫说过,李云哲虽说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悲惨的是,他不能人道!这于一个男人而言,无疑是痛苦万分的,而如今他年纪还小,许是还不通晓共中奥义,但顾婴娘以为,有了这小宝箱,往后余生,她保他妻妾成群吃香的喝辣的! 咱有了银子,病可以慢慢治嘛! 恩,气消了!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快去梳洗罢,一会水凉了。”任何时候,他看她时,眼睛始终都是温柔的,也只有在两个人独处之时,他才会像一个人一样,会笑,会怒。 第二日,府上老太太疯颠的事情,便传遍了。 下人们三五人聚在一处,私下里都是在议论,道是那老太太,平素慈祥的紧,可一夜之间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逢人便扑上去撕扯打骂,嘴里还总说着要杀人的话。 “我听说,好像与小公子的亲娘之死有关!” “我当时就觉得这事儿蹊跷,你说一个几岁的小娃娃怎么可能会杀人吗?” “小声一些,这事传出去可不得了……” 几乎所有人都说,李云哲的生母,是老太太派人 毒杀的! 府里头早乱成了一锅粥,当家理事的人俱都心事重重,根本无心来管,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这件事情便如惊雷一般炸了锅。 老太太疯了,还自己将陈年往事全给抖出来了,这也太巧了吗?如今天谁不知小公子不好惹?这事可处处透着玄机! “这事莫不是李云哲搞的鬼吧?”顾婴娘也纳闷,可她一想到那人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身边也没有人使唤的人,就又很快推翻了这个设想。 同她一样有此疑惑的,还有大夫人。 她一心以为那毒药真能取人性命,故而自那青松院出来时,便一直煎熬着,等待着,可最后,等来的却是老太太疯掉的消息。 然而叫她震惊的不是老太太疯了,而是老太太疯了之后说出的那件事情,李云哲的母亲进府时,老太太待她便特别苛刻,言谈中虽平淡无奇,可私下里,却处处为难他们母子,缺衣少食的,那是常事。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李云哲的生母遇害,跟老太太定是有莫大的关系。 可叫她颇为不甘的是,那日莫名闯进她院里的男子早不知去向,她这一次,竟稀里糊涂的成了旁人的棋子。 “若儿,你 要记住,在这府里,你千万千万不可再去招惹小公子,知道吗?” 想能前因后果之后,大夫人将李云若喊到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叮嘱她。 “娘,你做什么怕他一个废人?”李云若不解。 “若儿,你要学会透过事情的表面,去发现真相,小公子废了……不过是你道听途说来,若掉以轻心,一个不小心,命都保不住。” 李云哲对这李府的人,是没有感情可言的,大夫人心里清楚。 “娘,你在说什么?” “有些事情,娘以为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就好,可如今来看,这么做,到是害了你。”长叹一声之后,大夫人便将自己这些年隐在心底的事情说与她听,包括她亏空银子,被李云哲拿住把柄的事情,还有老太太谋害了他生母之事,一并说了出来。 “娘,那怎么办?他会不会杀了咱们?”听罢,李云若心都悬了起来,其实在骨子里,她是惧怕李云哲的。 “只要咱们不给他惹麻烦,乖乖按着他说的做,当是没事。” 经历了老太太那一出,大夫人反而暗松了口气,只要她还有利用的价值,那便暂且是安全的,她也庆幸,以往自己虽说跋扈,却也 只嘴巴上讨得一些便宜,并不曾真的做过什么伤他的事情。 “眼下我最担心的,还是你哥哥,他那个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缠着顾家那位,顾家那个,说是小公子的心头肉我也信的,怎么好招惹!” 李云若想了想,却是如此。 “娘,咱们想个办法,让哥哥离家就可以。” 大夫人想了想,心里突然就有了主意,叫人将李云恺喊了过来,随便想了个法子诳他道:“恺儿,老太太在发病之前,曾经私下里跟我说过一些往事,当初广平候府还风光时,老太太有一个很要好的姐妹,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走散了,昨日我去看望老太太,她还同我说起,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那位故人一面,如今你祖母身体成了这个样子,咱们做后辈的,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照顾好她的身子,再全了她那个念想。” 看李云恺面上难过,大夫人接着编道:“老太太待我恺儿一向不薄,所以我想着,你是不是跑一趟,去外头扫听扫听老太太那位故人的下落,权当是你的孝心了。” 若是拒绝,那便是不孝,这样一顶帽子,李云恺是受不住的,当下也只得叹息一声,就 回去打点行李了,只临行之前,非拦着顾婴娘说了好些有的没的。 “你……能不能等等我?”李云恺自知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他实在是不放心。 “大公子说笑了。”顾婴娘尴尬的想钻进地缝,男女授受不亲的好吗? “我心悦你。” 行吧,摊牌了。 李云恺一脸的视死如归,按道理说自己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学有才学,要品貌有品貌,配她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当还配得起的,可莫名的,他就是万般的不安心,生怕这一去便又起了变故。 “多谢厚爱,我承受不起,还望大公子自重!”对于烂桃花,她一向态度分明,拒绝的干脆明了。 而且吧,这两兄弟不对付,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李云哲并不喜欢自己和面前这人有过多的接触,看着那刚到手的小宝箱的份上,顾婴娘只想寻个借口快些开溜。 “小公子那里还需要有人照料,不就送大公子了。” 顾婴娘脚底抹油跑得飞快,身后那人却不顾周遭还有旁人,竟扯开嗓子道:“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一定要等我啊!” 故而在旁人来看,顾婴娘奔走的模样,倒是羞答答的落慌而逃,叫人平生揣测。 第31章 折了福报 谣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李府,都说表小姐要嫁给大公子,给老太太冲喜了! 大夫人听见了,连忙朝着李云哲解释:“近来府里头事情繁多,也是我打理的不够仔细,这才叫那些个下人乱嚼舌根,传了些有的没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些事情,这两日我定当处理的妥妥当当,这府里的下人,也确实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哪有做下人的见天议论主子的?” 李云哲面上冷冷的,大夫人有些不大自在,干干笑了两声,又热络道:“唉,你这住的地方,着实太过寒酸了些,怪我怪我……”她还想再打几手感情牌,可李云哲明显不买账,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住这怪委屈的,不如搬去倚香阁,正好倚香阁地方也大,也僻静,给你养病最合适不过了,我瞧着表小姐同你最是亲厚,倚香阁隔壁有兰香院就给她住,这样出入也方便些,你看如何?” 大夫人问道,然而那方久久不曾有所表示。 好吧,那便当默认处理。 “额……小公子不曾反对,那我只当你同意了,这就去安排,往后有什么需要,你只管 吩咐一声就好了。” 可以说,她这态度极其卑微了,李云哲虽说没给她好脸色看,可大夫人却越发觉得自己做得没有错。 自李云哲那里离开,她便召集了所有下人,杀鸡敬猴一样处理掉几个刺头,又道是最后谁还敢再造谣传谣,一律打死了事。 府里的仆人大都是卖了身契过来,便是打死了,官府也不会真的追究,故而这一招还颇有些效用。 顾婴娘听闻李云哲要搬去更好的院子,自是高兴,大夫人见此,顺势也提了提叫她也搬去椅香阁隔壁好方便照料的事情。 “青松院怕是会有些变故,你一个姑娘家家,住这里一来出入不大方便,二来嘛,老太太如今那个样子,万一一个不小心伤着了你,也是不好,所以……” “多谢舅母,那婴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自打知道这老太太是害了李云哲生母的仇人,顾婴娘对那老太太便没了任何好感,不过一蛇蝎老妇罢了,不值得她同情,搬离这里也正好合她心意。 于是便想喊了风吟一起收拾收拾,可不知为何,那丫头到是跑得没了影儿。 见此,大夫人眼珠子转了转,心底大约也知道 ,必是那头良嬷嬷将人喊过去了。 “表姑娘……这下人就是下人,有时候,还是不必要知道的太多,否则谁知道哪一天便将自己给卖了呢?” 大夫人知道,要讨好李云哲,最好的法子便是讨好顾婴娘,只有些事情,她没有证据,也不好说得太过明了。 顾婴娘诧异,并不能领悟她话里的深意。 “舅母的意思是?” “也没有什么,你身边也没个长辈提点,我也是怕你吃亏。” “多谢舅母,婴娘知晓。” 人心隔肚皮这话她是听过的,只顾婴娘觉得,她行得正坐得端,身边也无甚秘密可叫人知晓的,自是不必摆弄那些,故并未放在心上,见风吟不在,她便手脚麻利的收拾好。 统共就几件换洗的衣裳,旁的,便是李云哲交到她手上的那小宝箱。 不过是将东西往兰香院随意一摆,顾婴娘便来到李云哲这里,想着他行动不大方便,事无巨细,都想为他考虑周到。 “我方才去瞧过,院子都打扫得挺干净,你这里也没甚好搬走的,回头差了什么,咱们再添置罢。”反正她现在小宝箱在手,花起银子来绝不会手软。 李云哲坐在轮椅 上,金色的阳光自窗口投射进来铺洒到他身上,只见他安然的端坐,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忙里忙外,一会将他平素换洗的衣裳折好,一会将他要用的物件拿出来……那场景,倒是像极了平平淡淡的两夫妻。 “有没有人说过,你唠唠叨叨的样子,像个老太婆?”他嘴角不自觉挂了一抹笑意,夫妻……想到这两个字,他只觉得胸膛滚烫。 “那我就是老太婆!”只要小宝箱在手,说她老巫婆她都美滋滋! “等你将来娶了妻室,我这个老太婆给你带孩子,保管一个个都服服贴贴的。” 嘿嘿,她只要稳坐皇太后的宝座,教养几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婴娘,你,千万要记得今天自己说过的话。” 李云哲眼中的笑有深意,孩子……我只要你生的!教养倒是可以丢开手。 “嗬,我顾婴娘说话向来算数。” “恩……那日,李云恺同你说了什么?”那日,分明见他二人撕扯了许久,想到那日,他下意识的抚住心口,那里酸酸胀胀的,并不好受。 他很想顺了心意直接了结了那碍眼之人,可他又怕,又怕自己造了太多杀孽,反折了她 的福报。 原本,他也是不信这些的,可自打她到来身边,他便越发开始在意起来。 是不是,他也可以为了她,变成一个好人? 曾经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这么想过。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臣服于我的美色,说什么要我一定要等他,非我不娶的意思?但是,他李家这趟浑水,我可不想淌一辈子,所以,我干净利落的给拒绝了。” 唉,我这该死的魅力! 那件事情,顾婴娘并未放在心上,她不过想俏皮一回,活跃活跃气氛,快乐一点不好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小少年身上,总有一股子萦绕不去的戾气,他一点儿也不快乐了! 可李云哲并不开心,沉默着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发什么呆?快过来,这花瓶你给抱怀里,回头我上后头小花园折几朵花插上,再摆你房间,那多好看。” 顾婴娘瞧上了一只不大起眼的花瓶,便直接将瓶子搁他怀里了。 “好。”他乖巧的任她摆弄,不大会子便像个挂勾似的,塞了许多东西,这世上,唯有她能如此放肆呆在他身边。 搬了新的院子,可他身边仍是连个随侍的下人都没有。 第32章 晋升厨神 “该归置的,也全都归置好了,我觉着这还是空荡了些。”顾婴娘四下里打量,虽说该有的物件了都有,可她总觉得,住的地方就得布置的温馨些才好。 “随你怎么摆弄。”这样的事情,他向来都不大关心,只她在身边,哪里便都进家。 “你如今弄成这样,没个贴身照料的人我也不放心,不如这样,我先去同大夫人商议一下,看是不是能调拔个机灵点的丫头过来,要是不成,咱上牙婆那买一个趁心的也使得。” 顾婴娘觉得既然银子到位,那该享受还是得享受,干嘛苦行僧一样过得苦哈哈?人活一辈子也没有多少年,能让自己快活一点那就尽可能过得快活一点。 “不用。”李云哲性子偏冷,并不是喜欢身边有陌生人出入。 “为何?” 她问,他却不答,只定定的看她。 顾婴娘全然不知他那眼神里的深意,她一直觉得,两人关系好,完全是凭借幼年时的际遇,他们彼此身边都没有可以亲近的人,本就应该互相信任、互相扶持。 “你这孩子,当是被他们逼迫的太久,对这一府的人都深恶痛绝吧?我晓得了,咱自己安排。” “……” “我都懂!唉,不容易 !” “我不想要丫头,也不想要陌生人进这个院子。” 她说你这孩子……李云哲脸色便不好看了,小几岁怎么就是孩子了? “可……” “我全副身家都给了你,如今我落了难,你就不能照顾照顾我?” 顾婴娘面上一红,这么说来,她确实好像有点儿忘恩负义啊。 “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这个要怎么拒绝? “我不是不管你,只是觉得,像咱们这样身家的人,身边总得要有几个使唤的人,才符合咱们有钱人家的身份不是?” 她就是想摆个谱,想装个大爷,怎么着了? 李云哲一脸宠溺,道:“没有必要,等往后咱们安定下来,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保证都安排妥当,可好?” “那你饿么?我上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给拿两份过来。” 以往吃食,都是风吟给安排的,今日那丫头不见了踪迹,顾婴娘只好亲自跑一趟。 “我方才看到,这里有个小厨房,一应食材也都有现成的,简单做一点吧。” 顾婴娘僵了僵,做饭这个……真的不是她的强项,她那手艺,最多就是往锅里多加点水,熬点粥还成,要做别的,还真难为她了。 “可……我只会煮粥 。” “我给你打下手。” 行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她也只好免为其难,硬着头皮上了。 小厨房离这内厅有点距离,好在并无台阶,她推他过去,却只到了门口就停了。 “你陪我说说话就好了,里头油烟味儿大,莫要熏着你咯。” 听起来,处处为他考虑周全的样子,事实上,不过是不想在他面前出丑罢了,她做起女红来得心应手,可进了厨房,便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鬼,要怎么吃咯?”她拿起一棵长满了绿色嘎达的菜看了许久,竟不知如何下手。 粥已经熬上了,但也不能光喝白粥,怎么着也配点儿小菜,可这方面她一点天赋也无,早年间嫂嫂为了教会她做菜,还颇费了些心力,早晚都将她叫到身边,可以说是手把手的教,可也不知为何,她就是边学边丢,一点进步也无,后来,嫂嫂无法,只得放弃。 按嫂嫂的话来说,她只生了享福的命! 听她小声嘀咕,纠结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李云哲也不打扰,只笑眯眯看着她忙乱,竟也觉得十分美好。 “要不,你先来试个毒?” 她手里捧着一盆菜,有点忐忑的端到他面前,凭良心讲,这道菜,她不 知道叫什么,全是凭想象做出来的,看着……确实不怎么能勾起人的食欲。 “应该没毒的。”恩,是的!她一直在心底如此说服自己,可看着那一盘子黄不黄白不白东西,似乎并没有什么底气。 李云哲忍着笑,没露出半点嫌弃的样子,动作十分优雅的拿起筷子偿了口。 而后僵住,表情也颇有几分微妙。 “味道不错,都归我了!”不过就那么一瞬,他又恢复如常,将整个盘子都接过去,接二连三往嘴里送。 这么给面子的吗? 看他吃的欢,顾婴娘一下子又信心十足起来,她想着自己做的东西,约摸只是卖相不大好,味道还是可以的嘛,故而伸出手来,也想品偿一二,李云哲啪一下打断。 “我的!” 好吧,这么小气的吗? “那我再去做一道,你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 李云哲再次僵住,嘴里那块不知是什么鬼的东西,几乎没有咀嚼便直接吞了下去。 还做么?压力有点大啊。 他真的,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漂漂亮亮一个姑娘,做的菜……杀伤力竟然这么大! “不用了吧,厨房那边会有人送一些过来,我怎么忍心让你这么辛苦?” 他放 下手里的东西,连忙一把将她拉住,他的女人,就该吃点现成的,厨房这样危险的地方,真的不适合她! “不辛苦不辛苦,难得你喜欢!”她兴头正起,感觉自己已然打通任督二脉,再勤加练习练习,晋升厨神,也不是不可能! “……” 他竟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她又欢欢喜喜转身进去摆弄起锅碗瓢盆来,约摸半个时辰不到,倚香阁的上空开始升腾起阵阵浓烟来。 因着府上刚被烧过一回,众人对这火灾便格外当心。 瞧着飘在上空的烟雾,以气空气中浓重的烟熏味道,跟那晚小公子住所被烧时的情景差不多。 “走水啦!”有仆人提着水桶火急火燎的往这赶来,一时吆喝声四起,倚香阁很快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小公子阴沉着脸,阎王爷一样就守在门口。 “滚。”他冷冷的朝众人吐出一个字。 “要不……先浇灭了火势再滚”也有那胆子大不怕死的,拎着水桶向前一步道。 “没有走水,爷做个饭而已。” 说完,他自己转动着轮椅缓缓往回,并不理会那帮子下巴差点惊掉的下人。 “做个饭能搞出这么大阵仗的,我还只见过小公子一个,了不起!” 第33章 守她身边 “不想要命了,话这么多!” 有人怒喝一声,议论声截然而止。 那头顾婴娘很是辛苦,说起来,这做菜还当真是一门大学问题,火大了吧,它容易焦,火小了吧,她也不知道熟没熟,李云哲那句夸赞叫她燃起来的斗志,不大会子便被厨房里那一堆的琐碎事情给消磨干净了。 就因为烧火时多加了几把柴火,她差点把厨房给点了。 不客气的讲,今日要不是她反应迅猛行动便捷,一桶水直接往浇灶里头了,那这厨房还真就保不住了。 然而……火是防住了,可锅里的菜,全完犊子了。 “呵呵……”顾婴娘并不知自己此时是何等模样,只觉得自己做个饭菜差点点了厨房这件事情,有点没面子,于是撮了撮手,尴尬的朝他笑笑。 “以后不准来厨房。”看她灰头土脸的模样,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好吧。”厨神这个梦想,她放弃了! “有时候,你不试一试,真的是不知道自己不行。”她抹了把脸,有感而发,只这样一抹,脸上就跟个花猫一样,自己却全然不觉。 “我来。”李云哲转着轮椅进去,从柜里找出食材,动作利索的升火,然后切菜下锅,不大会子, 便从里头飘阵阵食物的香气来。 “阿哲,你好厉害啊!” 她一副迷妹的样子,十分崇拜的看向他,肚子更是应景的叫了好几声。 李云哲最是受用她这一套,明明只是炒了几个小菜,可在她那眼神下,他竟也生出几分成就感来。 “往后你想叫什么跟我说。”说罢,他又抬眼看了看她,有个地方,好似平坦得跟压了块石板似的,这个,怕是得食补。 “猪蹄汤吧,好吃!”他捶头,说得一本正经。 “好啊好啊,你这肉丝为什么这么好吃?”她偿了口那青椒肉丝,就食指大动根本停不下来。 “那是自然。” 风吟进来时,顾婴娘已经盛了第二碗了。 “快来吃,阿哲亲手做的,味道比外头大厨要强上许多。”从前在青松院时,顾婴娘也是喊她同吃,并不拿她当下人看待。 可风吟却有分寸,小公子在这里,她哪里敢放肆? 于是赶紧拒绝了,只默默抬了水过来,一会好给姑娘梳洗用。 今日府里头都说小公子今日做饭,差点烧了这倚香阁,可看她家姑娘那模样,差点烧了这院子的人,分明是她顾婴娘。 “我先去准备热水,姑娘吃好之后梳洗一下罢。” “等 等。”李云哲头也没抬,又给美人夹了一块肉,淡淡的道。 风吟却是心头一跳,神色有些紧张起来。 “去给你家姑娘的东西搬过来,归置到南边的房间。” 南边统共两间房,李云哲自己一间,另一间给了顾婴娘,而风吟是顾婴娘身边贴身侍候的,自然也是要跟过来。 “是。” 虽说这有些不合规矩,可小公子的话,无人敢反驳,风吟应了声就去办了。 顾婴娘吃好了饭,猛的瞥见镜中的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她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脏得失了本色的脸,跟人吃饭聊天,谈笑风声??? 为什么不提醒她?她也要脸面的好吗? “我……我先去换身衣裳。”来不及说什么,她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好在风吟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就候在门外。 “你跟我来。”李云哲弃了轮椅,直接就走到了风吟面前,神色间半点温度也无。 风吟倒是并不惊讶他身体一点儿事都没有,只忧心他并不在自己面遮掩,在她看来,唯有死人能守住秘密,小公子如此作为,便是不打算再留她性命。 许是自己那点子事情,他都知晓了? 风吟闭了闭眼,又朝门内望了望,最后 深吸一口气,才跟着他来到书房。 李云哲坐在书案旁,阴森森看着她,并未开口,因着刚搬过来,书案上稍显凌乱。 风吟扑通一声跪下,低捶着脑袋,道:“奴婢方才自青松院那边过来,老太太的疯症,早在第二日便已好了。” 风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能活,但她想博一博。 “哦?”李云哲倒是奇怪,这小丫头不声不响的,倒也有些本事。 “奴婢一直都是老太太安插在姑娘身边的人,平素姑娘和您接触的多,我也就知道一些。” 风吟不打算隐瞒,她虽是老太太的眼线,却从来没有做过对顾婴娘不利的事情,而小公子看重表姑娘,只要她表明自己的立场,坦白了过往,当还是有一线生机。 “继续。” 他看着喜怒莫辨,风吟只好又道:“我知道老太太对您有着深沉的恨意,同意接表姑娘进府来,也只为拿住您的软肋。??我的生契还在老太太手上,她一句话,便能将我扔进泥潭里,一生一世都爬不起来。” 风吟的母亲是暗娼,如果不出意外,她长大之后也会继承母亲的衣钵,可母亲不忍她像自己一样悲惨的过一生,才想法设法的将她卖进了大户人家做丫 头。 她心狠,聪明,话不多。 老太太了解了这一点,很多自己不方便去做的事情,都会交到她手上,而她也渐渐成为了老太太继良嬷嬷之外的另一心腹。 每日里,都会将顾婴娘这边大大小小的事情传递到老太太那里。 只顾婴娘是她这辈子遇到的,除了她娘之外唯一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她生平第一次,没有跟老太太说真话。 所以,老太太也并不知道顾婴娘于李云哲,到底是何等的重要。 “老太太的毒,是我解的,但是您和表姑娘的事情,奴婢一句也不曾透露过。” 顿了顿,风吟坦白道:“那日奴婢偷听到您和那小大夫的谈话,知道了这毒药的出处,奴婢自幼便跟家母学得一些解毒的法子,这才解了老太太那毒。” “除了会解毒,你还会些什么?” 听起来,好像并不想杀她一样。 风吟抬了抬头,战战兢兢看了他一眼,道:“还会些医术。” 她娘本是医女,家里获了罪逃了出来,不想却落入暗娼,一生凄惨。 “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杀了你?” “表姑娘待我好,我想要一辈子都守在她身边,所以……并不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求小公子开恩!” 第34章 睡得安稳 风吟抖了几抖,方才抬眸的瞬间,她分明在小公子眼中瞧出一缕杀意来,可明明,她桩桩件件都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她完全想不透,到底是哪里说得不对,惹来小公子不悦? “奴婢虽说给老太太配好了解药,可同时也在那解药里加入了另一味毒,奴婢那时诓骗良嬷嬷,说是那疯症可解,只是解除之后每日却要受蚀心之痛,那痛会一点点加重,到最后神智不清,亦呈现疯癫之症,生不如死,如此……不知可解了小公子心头之恨?” 风吟早知,老太太和小公子这边,她只能有一个选择。 小公子虽说表面上势弱,可他隐忍蛰伏多年,又在军营里历练许久,一个深宅内院的老太太,根本不堪为对手,所以,这场博弈,一早就注定了结局。 她不过是做了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那你知不知道,爷最讨厌的,就是自以为是的人!” 李云哲语气里满是不屑,他需要一个丫头来做这种事情? 风吟伏在地上,心中悲戚。 她以为做那些,便能换来活命的机会,留在表姑娘身边…… “风吟……叫他们再送热水来,小公子一会也要沐浴。” 顾婴娘扯开嗓子 唤她,看样子像是刚从浴桶里出来的样子,可风吟伏身在他面前,浑身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一句话也不敢接,喘息都不敢用力。 “风吟?风吟?” 顾婴娘声音又起,似是催得还有点急,风吟便抖胆,微微抬眸去看他。 “往后,若是叫我知道你生了半点异心,你,和你娘,会觉得死都是一种奢望!”他身边的人,要么是值得托付性命的,要么是他掌握了别人性命的。 听罢,风吟猛的抬起头来,眼中还凝着泪,那模样着实惊讶,而惊讶之后,更多的则是后怕,怕到她都忘了此时此刻应该要有什么反应。 她娘的事情,她从未以旁人说过半个字,可李云哲却自己查出来,还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的软肋,怪不得,面对她时,他不再有半点伪装,那是因为,他笃定,她这辈子一定会做一个听话的棋子。 “姑娘在唤你,没听到吗?还不快滚?” 听到顾婴娘又叫了几声,那个风吟就跟个二傻子一样呆愣在原地没了反应,李云哲也恼了。 “是。”好在,她还算沉稳,心中虽如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起身朝他福了一礼,踏 出那书房之门时,面上的泪痕已然抹得干干净净。 顾婴娘那头梳洗干净,风吟就叫人又抬了热水到了李云哲那里。 “今儿在厨房折腾出一身汗来了吧?我给你抬了水,好生泡泡,晚上睡得安稳些。”她头发丝还在滴着水,却丝毫也不在意,只顾忙前忙后的帮他准备换洗的衣物。 李云哲却看得眉头轻皱。 “小心受了凉头疼,过来。” 他随手捡起一块棉巾子,一把将她拉到腿上坐定,便开始认认真真给她擦头发。 顾婴娘微微有些不大自主。 男女授受不亲这些话,那是嫂嫂打小就在她耳边说过的。 虽说心里只拿他当作唯一的家人,可家人之间,这个样子……好像也有点不大合适的。 于是便挣了几挣,扭动了几下臀&部。 “不要动。”他动作仍旧温柔,只语气似不大耐烦的样子。 顾婴娘面色通红。 少年说话时的热气轻轻刮过耳边,顾婴娘只觉得腾的一下,浑身的血气直往脸上涌来,她面色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 这感觉,比拿把锋利的大刀架在脖子上还让她难过。 “我……我自己会啊!” 所以,麻烦你拜托你快些放手吧!顾 婴娘如坐针毡般格外不自在。 然而背后那人却固执的可怕,见她不大老实,还用了几分力道,硬是将她按在腿上,细细的将她那一头乌黑的发擦干。 “往后要是我不在,你便叫风吟先将头发擦干方可出那屋子,这个天气还好说,若在寒冬,像你这般跑来跑去,非染了寒气不可。”顾婴娘头一回觉得,这不拘言笑的少年唠叨起来,当真是比嫂嫂还要可怕些。 “知道了,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烧得通红的脸火辣辣的,顾婴娘将音量放大,以掩饰她此刻的不安。 “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做。”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像是打雷,她头一回又惊又慌,只想快些逃开才好。 可那人却紧紧拽着她的手,瞥过来的眼神里,似还带了抹调笑的意味。 “你跑了,谁帮我沐浴更衣?” “哦,这个……”她强作镇定,而后结结巴巴道:“风……风吟是个特别伶俐的姑娘,她或许可以帮你一帮!” “我不喜欢。” 李云哲松开她,而后又道:“顾婴娘,我给了你那么多银子,不过叫你照顾我几天,让你很为难吗?” “不……不为难!,走走走,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我是那种会弃你不顾的人吗?”嘴上如此说道,心里却想着,求求你可做个人吧!帮他沐浴更衣!当他们还是三岁的孩童吗?这要传出去,保管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可……毕竟拿人手短!认了吧! 那小宝箱,怕是她这辈子都渡不过的劫数?她就是简单的爱个钱财怎么了?每次都拿这个要胁,还能不能有点子新意了? “真要帮我沐浴?” 到了内室,袅袅雾气里,他凑过来朝她邪魅一笑,像是个欠揍的纨绔。 “……”顾婴娘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这记性有点不好啊,刚才,是谁哭爹喊娘的求我帮忙来着?” “那么……看了爷的身子,往后可就是爷的人了!” “噗!”顾婴娘一口老血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她刚才,是不是给个小屁孩子给调戏了? 原本手脚麻利毫无邪念给他解衣裳的手顿了顿,而后啪一下拍他脑门上。 “呵!如果老娘没记错的话,你那小身板,十几年前我就看过不止一次了,怎么滴吧?” “所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的我的身边了。” 说着,他突然将她小手握在掌心,嘴角向上扬起。 第35章 吴家姑娘 “我突然想起,灶头还温着药,风吟……风吟啊……” 使了力气挣脱,她随便扯了个理由落慌而逃,却不见身后那深隧目光,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许久。 “你去问问公子,房间里摆放的物件,是要黄花梨还是要沉香木的。” 顾婴娘计划将他房间所有的物件全都换成新的,可又因为昨日洗不洗澡的问题,闹得挺别扭的,她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便叫风吟作为传声筒,有什么话都叫她带过去。 风吟不知这二人闹的什么脾气,只默默的应了快步去到李云哲那里。 “小公子,姑娘问您,房间里的摆设,是喜欢黄花梨的还是沉香木的。” 李云哲微微皱了眉,恼她为何不亲自来问,只淡淡道了两个字。 “随便。” 风吟将话带到,便候在一边。 “小公子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顾婴娘昨晚上几乎一夜没睡,她被自己心里那个想法吓到了。 这小子莫不是……看上她了罢?可又一细想,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论自己年纪比他大上那么多,单以她嫁过一回,有过婚史这件事情,便能叫一个男人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所以,昨天那一定 是她错觉。 她一遍遍如此告诉自己,可就是没有胆子再面对他。 “并没有。”风吟摇头,也是一脸的不解。 “那你再问他,房间里要不要摆几个瓷器,再添置些墨宝?”如今文人雅士都爱装个斯文,其实就是烧银子的事情,顾婴娘并不爱弄这些,可她吃不准李云哲是不是喜欢。 风吟得令,转身去了。 可李云哲这会,早已没了好脸色,不听她说完,便打断她。 “叫她自己过来问我,没长腿吗?” “……” 风吟颤了颤,低低应了声是,逃似的打了回转。 “姑娘,小公子说,您是不是没长腿,有事要您自己去问。” 顾婴娘长吸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对风吟道:“你说说你,这点事情竟也没办好!” “……” “行吧,姑娘我确实没长腿,还有,是的,他不喜欢那些。”她皮笑肉不笑,心里莫名憋了一股气,开始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 两人生起了闷气,风吟便遭了难,两头都不讨好,只得夹起尾巴做人,恨不能同那孙猴似的,学个隐身术才好。 便这么过了两日,顾婴娘心中的闷气渐消,也打算出动去缓和缓和关系,毕竟才拿了人 那样好的一个小宝箱,翻脸不认人的话,也太过无情了些。 “风吟,小公子了?怎的不见他?”顾婴娘在院子里寻了一通,竟不曾见到他的身影。 “公子……公子说他有事儿出去了。” 风吟躲躲闪闪的,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出去就出去,这可有什么不好说的?顾婴娘不解,好奇之心更甚。 “说,那浑蛋到底去哪里了?” 莫不是她难过纠结了两日,他可逍遥快活的去浪了? 想到这,顾婴娘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小公子……约了吴家姑娘去赏落日了,奴婢也是偷听到的。” 他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去赏什么落日? 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心里先涌上的却是酸涩,这滋味怪难受的,顾婴娘抚了抚胸口,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生出这样的情绪。 “呵呵……孩子大了,也知道约人姑娘了。” 嗯,声音里听起来还颇为失落的样子。 顾婴娘自己意识到这个时,立马便扯了个笑脸来。 “哈哈哈……早说啊,早说我给他好好打扮打扮,虽说我们阿哲生得俊俏,可扮相好了,??不是更得姑娘欢心么?哈哈……哈哈……” 风吟只默默看着表情浮夸,笑容却又 干巴巴的顾婴娘。 人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有些事情,当是需要他们自己领悟过来了才好。 于是,风吟淡定的附和了两句,又道:“我还看到小公子取出鸡蛋那么大一颗珠子,说是送给那吴家姑娘的,据说是东海明珠,一珠可抵一城,来之十分不易的。” “……” 好吧,顾婴娘表情僵掉了,她收回了伪装的笑,一珠可抵一城么?真是可惜,她连见都没有见过那样珍贵的东西。 想来,那姑娘在他心里顶顶重要的吧? 亏得她前两日还以为人李云哲对她有意思,搞半天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 何等的尴尬! “算了,不管他们了,我饿了,给做点吃的去。” 顾婴娘脸上又火辣辣的像是火在烧,只这一回,完全是燥的。 风吟于厨艺上面颇有天份,不大会子,便做好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面食端到她面前。 顾婴娘心不在焉的挑着碗里的食物,实则食欲全无。 “不好吃吗姑娘?” “没有啊,味道很好!你这手艺,将来开个酒楼也是不差的。” 强扯了笑,她逼着自己将那吃食一点儿不剩的吃下,而后拿起针线,却也打不起精神来,好似,无论做什 么,都兴趣缺缺。 “姑娘如今有钱了,也不必为了几个银子拼命刺绣,所以姑娘我要开始享受生活了,睡会子,别来烦我。”她和衣躺回床榻,将自己卷进被子里,做出疲惫之极的样子。 “是。”风吟替她将房门拉上。 顾婴娘却睁开了眼睛。 他去会小情人了呗?小子有了心上人竟也不告诉她!亏得自己还计划着给他娶个三妻四妾的,往后余生里,她打算过两人相依为命,可她只要一想到,他将来会娶回心爱的女子,那这个家,怕是难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呢。 自打相遇以来,他从来都是不计代价的维护她。 顾婴娘从来没有想过,未来的日子,如果没有他,那她要怎么办? 一直到晚上,赏了落日的的李云哲回来,顾婴娘都没出过她那个屋子,便是连风吟送吃食过去,她也理都不理。 “姑娘怎么了?”李云哲问。 风吟摇头。 他皱了皱眉,转动着轮椅朝她迈去,本是想问问她可有哪里不适,不过一瞬,他又站定,而后从容不迫的转身,一声不坑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连数日,二人过得像是陌生的房客,彼此打不着照面,更不曾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 第36章 世态炎凉 “小公子……要是老太太问起您的事情,奴婢该如何回答?” 方才良嬷嬷派人来知会她,抽空过去青松院一趟,这个节谷眼,约摸是老太太那边的眼线挖出了吴家姑娘的事情,她哪敢贸然过去回话?自然是要先问过小公子的意思才行。 “把你看到的,都告诉她。”自打那日赏完落日,李云哲便将自己关在书房,每日里不是看书,就是一遍一遍擦着他随身配带的剑。 “是。” 如此,风吟心里便有数了,待顾婴娘那边歇了,她趁着夜色便摸了过去。 自打小公子生母之死的秘密爆出来之后,李老爷便寻了些不痛不痒的理由,将青松院这一院子的下人尽数打发了,如今还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除良嬷嬷外,便只能一个粗使的胖丫头。 风吟过去内厅,老太太正半躺在榻上,良嬷嬷点了灯,便走到老太太身边,给她轻揉的按压着太阳穴。 “风吟,自打老太太吃过你那副解药,心口便如万蚁蚀心一般的疼,你可有解除的法子?” 老太太疼得抬不起头来,良嬷嬷便问。 “在用药之前,风吟便同您说过,此毒可解,却也只能用以毒攻 毒的方法,这蚀心之痛……无解。”风吟恭敬站下首答道。 老太太闻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唉……想不到我算计一生,可算来算去,竟没有想到,到头来竟在那个一毒妇身中栽了个大跟头。”老太太根本不曾想到,她从未当作过对手的人,竟会朝她下这样的死手。 “只是我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一点理由??,我待她不薄啊!她那一双儿女,我哪一个不是当眼珠一样护着的?” 老太太着实是心寒,儿媳投毒,儿子只当没有看见,暗里还要落井下石! 这一府门,全是白眼狼! “奴婢也不知,但是奴婢听说大夫人在外头放印子钱被人骗了不少银子。” 只要是跟顾婴娘不相关的,风吟都是照实了说。 “哦?”老太太眯了眯眼,立时便想通透了。 “你去我那库房里看看可有少什么,记住,悄悄的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良嬷嬷应声去了,不多一会子回来便禀道:“银票少了整二十万两,另有几样玉器也不见了。” “这个毒妇!”老太太面目狰狞重重在案台上拍了拍,似是恨极了。 “您保重身子才是最最紧要的,小辈 们不懂事慢慢教训就是了。”良嬷嬷帮着顺了顺气赶紧劝道。 “教训?她都想要了我的命,你以为吃点教训这事就能过去吗?” 良嬷嬷看了眼风吟,不答。 “老太太若没其他吩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风吟作势要走,良嬷嬷堵道。 “不急,这几日那边那两位好似都没有什么动静,可是有发生了什么?”这话,倒像是试探,她们约摸也是怀疑风吟会倒戈罢。 “表姑娘这几日因为小公子的事情不大爽利,整日只呆在房间里绣花。” 良嬷嬷又问:“哦,小公子什么事情让表姑娘不开心了?他就没哄哄她?” “并不曾,小公子并不理会姑娘,好几日不曾说过话了。” “到底是何事?” “前两日小公子出门去会了会吴家姑娘,听闻二人一道赏了落日,小公子还赠了吴家姑娘一中鸡蛋大小的东海明珠,听说那明珠价格不菲,一珠可抵一城,表姑娘听说之后,整个人便如霜打的茄子,直道自己都还没见过那明珠,怎可就这样送出去?可小公子只当没听见一样,理都不理,表姑娘这才生了闷气。” 跟在顾婴娘身边时间长了,风 吟也学会了给故事润色,好让原本枯燥的故事听起来更丰&满一些。 老太太一听这个果然来了兴趣,心口疼也顾不上了,道:“你去给我打听打听那吴家姑娘是谁。” “那奴婢先退下了,回去的晚了,只怕小公子要生疑了。” 良嬷嬷点了点头放她回去,而后便假称要去老太太去抓药出了府门,第二日,想要的消息便得到了。 “老太太,都扫听清楚了,那吴家姑娘出身并不怎么好,可品性却十分不错,生得也娇小可人,这十里八乡的青年才俊,就没有不肖想她的!” “哦?那她与那小杂种是如何相识?” “如何相识的,却是怎么样也打听不出来,但是啊,那姑娘为了等小公子娶她,不知拒绝了多少儿郎。” “所以说,那小杂种将顾婴娘弄进来只是为了糊弄我,他真正在意的人,其实是吴家那丫头?” 良嬷嬷想了想,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表姑娘不过是个晃子罢子。 “您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哼,当年那个贱人抢走了我最重要的人,如今,我自然是要以牙还牙才痛快!但是不急,待我收拾了那个贱妇再说 。” 老太太是决计不肯吃暗亏的人,大夫人敢毒害她,那便要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你过来,听我同你细细安排……” 良嬷嬷凑过去,待听罢,却是面色发白。 “老太太,老奴以为如此不妥,您便是恨毒了大夫人,可大小姐和大公子毕竟无辜,若是这样的事情传出来了,莫说配个好姻缘,只怕在外人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良嬷嬷不忍,便劝道。 “呵,我顾念他们,他们可有顾念了我半分?可有?”说到伤心处,老太太瞪着血红的眼,豆大的泪直往地上掉。 她一把年纪还要体验什么叫世态炎凉!曾经捧在手心里的疼爱的后辈,在她出事的当头,莫说侍疾,便是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叫她如何为他们着想? 见劝不住,良嬷嬷也只得叹息了一声。 “你放心,我手里有分寸,这件事情,保证传不出李府这道大门!” “这?” “要说起来,恐怕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还了解我那儿子,那贱妇的事情要是被人捉住了,他不可能还会让她有活命的机会!” 老太太想了想,似乎又想到一个好玩儿的主意,她道:“我改主意了……” 第37章 婚事不顺 “我这就去安排!” “不急,你先传话下去,就说我那疯癫之症不过好了两天,就又不行了,这会子进气少出气多,整日受心蚀之苦,只怕时日无多。” 老太太阴森森目视前方,又道:“既然他们都希望我死,那我只好死给他们看看了!只有他们觉得我不再成为威胁了,我们才有机会反杀!” 良嬷嬷应了,待走出青松院,她回望着掩于葱葱郁郁的树木之间的院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原本是血缘亲情,可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赢得了什么了?” 过了两日,老太太病重的消息便传遍了,李老爷请了好几个大夫,俱都叫他该安排的,便安排上,只怕时日无多。 然而,也仅此而已,老太太病重的消息,似乎并不足以影响到任何人的任何事情,暗暗欢喜的,倒是有几个。 大夫人便是其中之列,听闻老太太病重之后,她欢欢喜喜的开始张罗起老太太的后事,只等那边一咽气就发丧了。 另一方面,她也十密切关注着李云哲这边的消息,听闻他出手阔绰的赠了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给别的姑娘,初时她是惊讶且不相信的。 但是她又听说倚香阁那两位最近在生着闷 气,谁也不理会谁时,她倒是想通了。 男人嘛,无非就是贪人家美色,想多喜欢几个罢了,看看自家老爷什么德性,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大打听到吴家姑娘家里做的什么营生之后,大夫人寻了个机会凑了上去,她始终觉得,要想打动李云哲,便只能从他身边之人下手,她三翻五次想要巴结顾婴娘,可那姑娘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半点人情世故也不通,无法,她只好从吴家姑娘那里寻出路。 吴家姑娘唤作吴江月,是个渔女。 大夫人有意无意的,总去吴江月那里买鱼,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相熟起来。 “你这丫头是个实在人,婶子实在欢喜!”大夫人客套极了,回回买鱼都要多给几个铜板。 “夫人您客气了,往后多光顾。”吴江月一脸温和的笑容,她做这个生意,对谁都是笑眯眯的,瞧着到是很可亲。 “这样吧,咱们也这么熟悉了,往后我就盯着你家的鱼吃了,要是方便的话,你每日给我家送个五十斤,可好?” 吴江月哪有拒绝的道理,当下连连应了,大夫人立时摸出银票来交到她手上,说:“只当这是定金,哪一日银子不够使了,你同我说一声就是。 ” 大夫人塞了钱,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而吴江月见她转身走远,面上那温和的笑容也渐渐冰冷,却也依言,每日亲自送鱼上李府,只从不去打扰旁人,只管放下就走。 大夫人等了好些日子,都不见吴家好姑娘寻她,特意候在厨房等她。 “江月,来了也不去我那里坐坐,怎么?是嫌婶子年纪大了烦人吗?”大夫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亲亲热热的上去就拉着人家小姑娘的手不放。 吴江月也配合,只温温和和的朝她笑。 “你来,婶子有事情同你商量。”大夫人一心想巴结李云哲,她到是想到个法子,于是拉着吴江月到了自己房里。 “婶子有什么事?”吴江月温温柔柔,虽说出身低微,可礼数却也周全。 “婶子说句心底话,咱们俩虽说岁数差了些,却能聊到一处去,那婶子就直说了。” 吴江月点头,静等她的下文。 “不瞒你说,婶子是遇上难事了,府里头有位庶出的小公子,因前阵子因为一场意外,腿脚有些不大便利,这亲事上头颇为艰难。” 大夫人一面说着,一面观察吴江月的反应。 在她看来,吴江月当爱惨了李云哲才是,否则,她明明收到价 值连城的东海明珠,却仍旧过着渔女紧紧巴巴的日子,且她一听府上公子腿脚不便时,脸上明显是紧张的。 所以,吴江月当是知晓,府上那位庶出的腿脚不便的小公子,当是她那位神出鬼没的情郎。 “我家那小公子生得一表人才,性子又是个沉稳的,且腿脚上的伤,也是好请大夫慢慢调理,日后定是再站起来的,婶子说这么多,就是想问问,江月可有婚?若无婚配?可有意中人?若都没有,那我便替我家小公子上你家提亲去。” 吴江月十分应景的红了红脸,声音低低的道:“婶子又取笑江月,这婚姻之事,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月并不能作主。” 说话间,她捶了头,十分娇羞的样子。 “婶子自然知道这个,但是这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喜欢了才好,所以婶子才想想私下先问过你,若是同意,那我一会便带你暗里见见我家小公子,可好?” 吴江月点了头,随着大夫人行至倚香阁院门外头,远远便见一俊俏少年独自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翻看着一本书。 “瞧见没,那位,就是我府上的小公子。” 吴江月小小的恩了一声,望过去的 目光,便现也移不开了。 大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那婶子就叫人去安排了。” 吴江月并未反对。 大夫人哪里是真心求娶,说到底,李云哲想要娶谁,不想要娶谁,她根本做不了主。 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想先哄着姑娘多为府上走动走动,待到两人的事情藏不住了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那时候,她也是个功劳一件,吴江月一辈子都得感谢她! 故而第二日,大夫人便办了个小小的席面,又是赠衣又是赠头面的,将吴江月接到了府上。 “往后便是一家人,咱们要多走动走动才是,今儿,婶儿便替你引荐府上几位小姐认识。” 吴江月羞羞答答的拿起杯子,道:“江月出身卑微,承蒙婶子不弃,江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大夫人心想这姑娘果真比那姓顾的上道,当下便受了那杯茶水,两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子话,嫣然已是一家人的模样,不一会,李云若出来打了个招呼,就借故身体不适下去了。 巴结别人的事情,李云若是不屑一顾的,只迫于大夫人威严,她不得不出来点个卯。 “江月你别在意,云若这些日子为她祖母的事情伤怀,身子也不大爽利。” 第38章 真的好狠 “无妨,自然是身子紧要些。” “还是江月你通情理些。”两人又说了会子话,大夫人便朝身边的小丫头道:“你去把表小姐喊过来,就说我这里来了贵客,喊她过来混个脸熟,往后怕是要经常见到的。” 这是话里有话,大夫人说罢笑盈盈看着吴江月,却见她面上无甚表情,可桌案下的手,却下意识的拽紧了。 见她这表现,分明也是知道什么的。既如此,那她便再添一把柴火咯。 大夫人微微笑着又说:“咱们府上的表小姐,乃是老太太的娘家广平候府的小姐,同家里的小公子倒是有点渊源,二人十分亲厚。” 吴江月笑了笑没说话,可面上神色却不似方才轻松。 顾婴娘躲在屋子里许多日,心头仿似压了座大山一般,便是怀抱着小宝箱也不如从前快乐了,她总觉得,这李云哲将来娶了妻,八成还是会将小宝箱给要回去,那她往后的逍遥日子可不就过不成了吗? “表姑娘在吗?大夫人嘱咐奴婢喊您过去一趟,说是府上来了位姓吴的贵客。” 姓吴? 顾婴娘整个人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你等等啊,我一会就过去。” 话毕她几乎 弹跳着从床榻上起来,毫不迟疑的穿了件她认为最好看的衣裳,稍作打扮,这才喊了风吟去了。 远远的,她便看到大夫人身边端坐着一位瑞丽少女,瞧着娇小可人端庄秀丽巧笑嫣然,当是十分出众的相貌。 “不知舅母喊我过来是有何事?”顾婴娘突而失了兴致,她来这一趟还挺多余的。 有些事情,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 “婴婴快过来,舅母给你介绍个朋友。”说着,她拉着顾婴娘坐下,又朝着吴江月说:“江月,这位便是我跟你说的表小姐,生得那是一等一的好,脾气性子也是极温和的,将来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姐妹。” 吴江月微微笑着并不言语,只心中着实惊艳了一把,顾婴娘是她岂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而顾婴娘也只淡淡的朝人点了头,就当是打了招呼了,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大夫人便又笑道:“舅母也是想着你们姑娘家家的不能成天的关在家里,有个闺中密友多好,彼此诉个心事,日子才有滋味了!” “早听说顾家姐姐生得好样貌,今日一见,果然是位天仙一样的姐姐。”吴江月声音软软糯糯,笑容 中微露了几颗小米牙,倒显得又亲切又大气。 “吴家妹妹过奖了。” “我还听说顾家姐姐是把刺绣的好手,不知能否有幸同请姐姐指点一二?” “有机会有机会……”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这吴江月却像是将她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聊过两句,顾婴娘便觉得,什么闺中密友,什么姐妹,怕是都没有那个缘份咯! 大夫人也不作声,默默在一边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看着她二人尬聊,还时不时劝另两人小饮一杯。 “舅母这酒倒是醇香之极。”顾婴娘同她吴江月没甚好说,只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酒。 “酒是普通的酒,人却是特别的人啊!”大夫人兴致脖脖的说着醉话,却不曾细想过,为何将将酒过三巡,便已醉眼迷蒙。 顾婴娘亦无察觉,她向来不胜酒力,一杯下肚,就已晕晕乎乎,周遭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真实感。 “姑娘,小公子找不着他要用的那根狼毫,这会子正在发脾气,您快去看看罢。”风吟进得屋来,朝另两人微微福身,便扶着顾婴娘往自家院子去了。 “怎么就走……走了啊……”大夫人说话已不大利索,她微抬了 抬手指着出门的两人,话才说到一半,便已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不知何时,四下静候的丫头婆子统统不见了踪影。 “夫人?夫人?您还好吗?”轻轻推了推大夫人,可那人毫无反应。 吴江月并不傻,到了此时,她心中警铃大作顿感不妙,稍作犹疑之后,她快速起身,朝着后厨的方向想要出府,然而到了院内,她又顿住,最后足尖一点跃上了院子角落里那棵茂盛的大树,隐于树叶之中, 她到是想看看,今日唱的是哪一出。 “咦,不是说有两个吗?怎么才倒下一个肥婆?”过了没有多久,便有两个生得颇为猥琐的男子翻墙进来,熟门熟路的推开大夫人所在的房门进去道。 “你仔细再去旁的屋子里看看,许是走错地方了也是有的。”说话间,那男子已是宽衣解带,猛的扑向大夫人行起苟且之事来。 “呵,就这么个玩意儿范着得这么急?一晚上不够你快活的!”另一男子言语中尽显轻薄,却依言出去,一间挨着一间屋子的找。 大夫人这副模样,分明是遭了算计了。 深宅内院里这样龌蹉的手段她不是没有见过,只奇怪的是,那男子 说有两个,一个是大夫人,那另一个又是谁? 吴江月依稀记得,大夫人今日,为的是专程宴请她! 所以,另一个目标竟然是自己? 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对那个人所付出的一切,吴江月突而觉得心中悲凉,胸口亦微微发疼。 他使人唤走顾婴娘,却全然不顾自己自己的死活! “公子啊……你的心,真的好狠。”一滴清泪自她眼角悄然划落,很快便隐入衣物之中,再寻不着丁点儿痕迹,有如她,以及她为他,所吃的那些苦头…… 纵是如此,她却从不曾想过要放弃,哪怕,只是在他身边充当一颗棋子。 吴江月暗然离去,那边老太太已经气势汹汹而来。 随她一道来的,还有李老爷、李云若,并几个庶出公子,老太太将他们集齐,也不曾透露过太多,只道自己年岁大了,又时常犯糊涂,想趁着难得的清醒,将自己这一辈子积攒的家当给他们几个分一分,但是她怀疑大夫人私吞了些银子,便将大家伙都喊了来,要问大夫人对质。 分钱的事情,反正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李家人无一人反对,纷纷跟在老太太身后,直接往大夫人那院子而来。 第39章 你转过去 早在那两贼人翻墙进去之后,老太太便叫人将门从里头反锁了。 所以他们浩浩荡荡而来,大夫人这头却是大门紧闭,李云若上去便要敲门,老太太一把将她拉住,道:“青天白日的,却将人全都支使走了,反锁起门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良嬷嬷,叫人翻进去开门,先不要惊扰了里头的人。” 良嬷嬷年轻的时候是个练家子,轻轻松松就翻进去将门开了,放了大家进去。 一进那院子,首先听到的,便是男子的粗喘声中间或夹杂了女子的低吟声,或痛苦或压抑中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缥缈,但凡是过来人,一听那声音便知里头都发生了些什么。 李老爷怒不可揭,任何一个男子,都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发妻,当着别人的面给自己戴顶硕大的绿帽子,哪怕这个妻只是他十几年都不曾碰过,仅仅用来装点门面的装饰。 什么颜面扫地什么抬不起头已然不能形容李老爷此刻的心情。 他怒目欲裂,手腕上青筋一根根爆出来,然后怒喝一声,猛的将那房门一把推开。 不出所料,屋内一片狼籍。 大夫人并两位男子衣裳形容十分不堪,可当 这屋子里涌了那许多人时,大夫人仍旧似闻所未闻,仍旧沉浸在某种无法言语的快乐一般,面上带着笑,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贱妇!你怎的如此不此羞耻!”老太太嘴里怒骂着大夫人,良嬷嬷却突然冲过去,手里一把细长的小刀,不过三两下,便割断了那两人的脖子。 “你……你……”男子尚不曾反应过来,只瞪大了双眼缓缓倒在血泊之中,到死,都没能说出一句全乎话来。 “为免此事传出去毁了咱们李家的名声,而影响了各位公子小姐的婚姻大事,老奴自作主张将此二人了断了,还望老太太降罪!” 处理了那两位男子,良嬷嬷请罪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惊得在场的公子小姐们瑟瑟发抖。 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场面。 特别是李云若,心里又惊又惧,明明是自己又敬又爱,对自己疼到骨子里的母亲,却偏偏做出了如此不体面的事情……她掩面,眼泪从指缝中落下来。 “贱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见那“奸夫”已气绝,李老爷只将满肚子的火尽数发泄到了大夫人的身上,先是一阵拳打脚踢,又觉不大解气,随手捞起一把椅子举过头顶, 猛的就往她头砸去。 顿时,啪的一声椅子四分五裂,大夫人那脑门也应声开花,鲜红的血缓缓的,顺着她绯红的脸颊滴下来,很快便将她那衣裳浸透了去。 可她面上没有任何痛苦之色,嘴角仍是笑容,甚至,众目睽睽之下,也并不觉得难堪,似是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父亲,求您看在女儿的面上,饶母亲一命吧,这样下去,您会打死她的。”李云若终是清醒过来,她跪在李老爷面前,抱住了他的腿哭成了泪人祈求道。 母亲那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可李老爷像是疯了一般,一把推开了李云若,随后又拿起个物件就朝大夫人扔过去。 李云若想了没想,扑过去就替大夫人挡了下来。 通的一声,那物件重重砸在李云若身上,娇生惯养的李云若哪里受过这等苦楚,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尖叫着捂住了脸,待她转过头来,众人诧异之极。 原本玉雪可爱的李云若,面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喷涌出来,糊了她一头一脸。 她再顾不得其他,捂着脸哇一声哭了起来。 “若儿……为父……不是故意的啊!” 李老爷也慌了, 方才只顾发泄着这几十年来心底堆积的愤恨以及被人背叛的耻辱,却没想到自己会因此则犯下过错。 “你们是死的吗?还不快去请大夫!”李老爷一声怒吼,早呆掉的几个庶出公子才反应过来,一路狂奔着去请大夫。 “贱妇,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不要脸面犯下如此不堪的罪行,良嬷嬷不至于为出手杀人,若若也不会伤到脸!” 见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李云若那头,老太太便又将势头扭转过来。 见大夫人吃这点苦头,仍就不能解她心头之恨,这个女人,必需要死! “哈哈哈哈……” 大夫人突然疯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却笑得众人毛骨悚然,那笑声里,包含了多少辛酸和绝望,约摸只有她自己知晓。 “若若,娘亲走了,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大夫人笑着笔声便笑出了泪,而后动了动唇,声音极轻的说道。 而后她似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摇摇晃晃站起来,她猛的拔出悬在墙面上作装饰用的一把刀来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李敬彬,我嫁给你三十五年,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就算你嫌弃我冷落我这么多年,我对你,哪怕有一句怨 言吗?” 大夫人心里早就绝望了,早在众人破门而入之时,她便已明白,自己此生,再无回旋余地了。 昔日最为亲近的人,今日拼尽了全力想要她这条性命,那便给了又如何? 李老爷阴沉着脸转过了头不看她,亦不言语。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知道在此之前我经历过什么吗?你不分清红皂白便想要杀了我!哈哈哈哈……当年小公子的生母所经历过的,你让我又经历了一回了,虽说方式不同,但结果却没有什么两样,李敬彬,你摸摸你的良心,这些年,你对得起我吗?” 说罢,她也不期待李老爷会如何回答,只温柔的,定定的,看着李云若。 “若儿,娘亲对不起你,往后你切记,这世上的人,唯有自己才是可以依靠的那个人。” 李云若早吓傻了,她忘了哭,也忘了疼,只呆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她想扑进娘亲怀里大哭一场,也想将这满屋子的人赶出去,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一个不曾发生过的梦。 可双腿有如千斤之重,她一步也迈不开,喉咙里也似塞了团棉花,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喘气都如此艰难。 “若儿,你转过去,好不好?” 第40章 一片虚妄 李云若听母亲的话,僵硬着身子,一点一点移动着步子转过身去,她泪水奔涌,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母亲说往后的路,她要一个人走,还说这世界唯有自己可依靠。 那一瞬间,她便觉得自己已然被这个世界所抛弃,耳边一声清脆的嘶啦传来时,胸口忽而传来一阵巨痛,她伸出手来抚在心口处颓然跪下,世界在这一刻突然被按下了静音。 “啊……”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终于能发出声音,却只是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最后眼前一黑,便软软倒了下去。 对这一切,她无力挽回,更无力承受。 “先扶大小姐回去休息。”老太太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大夫人就自吻在她面前,鲜红的血如喷泉一样涌出来,可她面不改色,心里反而痛快的很。 “第一,派人去通知官府,就说府上进来了两个贼人,混乱中被乱剑刺死,去的时候先拿些银子打点一下,想来也问题也不大。”老太太说罢,又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大夫人,继续道:“至于她么……对外头,你就说她得了急病死了,她娘家那些人,是个只图银子的,回头你再送去一万银 票,他们必定不会再过问。” 李老爷木头人一样,呆呆的看着这满室的狼藉,他挥了挥手,将其余人等通通支使走了。 “不知现在,你可满意了?”李老爷冰冰冷冷的看向老太太。 “呵,现在想到来做好人了?先前打起人来,我瞧你挺来劲的啊。”老太太扯了嘴角,看向自已生的这个儿子,笑的意味深长。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笨啊! 既然早已看出端倪来,却仍旧愿意陪她演这一场戏,也许这世上最狠毒的,不是她这个老太婆,而是她那总爱端着架的儿子! “娘,有时候,我经常会想,我上辈子究竟是作了什么孽,竟投身到您的肚子里。”说到伤心处,李老爷竟也红了眼圈,他指着老太太,手指微微颤抖。 “您到底图什么了?您让我妻离子散,子不子父不父……您到底图什么?” 老太太一脸不屑,也毫无悔改之意。 “呵,现在才想到这个是不是太晚了一点?你早做什么去了?方才,你也是凶手,何必指着我一个人背锅呢?”顿了顿,她又说道:“其实你自己也厌恶极了她,也想除掉她,不,应该是说也想借我的手 除掉她,怎么,现在摆出这副样子是良心发现?还是害怕了?” 老太太说罢冷笑一声,起身,缓缓走到门口,声音极冷又说:“不要让我看不起你,既然有胆子去做,就要有胆子去认!” 李云若再度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发疼,疼子更是干得想要冒烟,她张了张嘴,喉咙竟嘶哑肿痛到话都说不了。 “孩子,你病了,好生躺着不要动。”老太太就坐在她床前,还如从前那样温柔慈爱的样子。 可李云若瞧见她,心头只涌上来无尽的恐惧,母亲遇害的场面总在梦里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她的世界翻天覆地。 “脸上的伤大夫来看过了,也上了药,可惜……伤得有点儿深了,怕是进宫做主子娘娘的愿望要落空了。”语气虽说平淡,可老太太面上却带着笑,似乎她毁了容颜于老太太是桩喜事一般。 “不过也不打紧,咱们李家虽说不是那大富大贵的人家,可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是不在话下,祖母过一阵子就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再从我那私库里头额外再添份嫁妆给你,好不好?” 李云若不能言语,只看着老太太那模样时,眼角不 断有泪划落。 “唉,可怜孩子,都是你那母亲的错,谁能想到她会犯下这样大的过错,到是没得拖累了孩子们……”说到这里,老太太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若儿,祖母这话,你能听明白的吧?” “你也别光顾着哭,动动自己的脑筋想一想,若是你母亲做的丑事传出去,你这辈子怕是只能去庙堂里做姑子了,谁家敢要一个荡妇的女儿做媳妇?还有你哥哥,他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先前你大伯到是托人相中一家,听说家里还是做官儿的,可你说,万一他们听说了什么,这亲事还有得谈?” “所以,祖母的意思,是你得忘了这件事情,你母亲,她是得急病死的,咱们李家会风风光光将她葬进咱们李家的祖坟,懂吗?” 老太太说完,又道要她好生调整身子,便起身走了。 李云若望着拔步床顶上雕刻的凤舞图腾,泪水一点一点将枕巾沾湿,她突然好恨呐!恨自己为何没能救下母亲,也恨父亲的无情,更是恨老太太的毒辣! 原来的她在这个家里横行霸道,是个蛮横不讲道的大小姐。 可一夕之间,她的世界便成了一片虚 妄。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因着京里有位颇有权势的大官撑腰,李家在这小地方倒颇有些权势,故而大夫人“得了急病”去了,自然也得好好操办一场,又是请了和尚念往生经,又是请道士作法,正正经经热闹了三日,才着人抬着入了祖坟。 而那日顾婴娘被扶回去时,她已是醉得厉害,轻一脚重一脚的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 李云哲一袭白衣,板着张俊脸就站在门口。 风吟很有眼色的将顾婴娘交到他怀里,便借故离去了。 “阿哲……你来接我吗?”她傻傻的朝他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来,许是因为饮醉了酒,脸上晕染了两朵红霞,倒是与平素的她判若两人。 李云哲自是不肯承认自己是专程在等,扶着她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今日见到了你的吴姑娘。” 前一刻还带着满脸笑容的她,说到吴家姑娘时,便嘟起了嘴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她说你的吴姑娘!李云哲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并不想搭理她。 “不得不说,你小子眼光还真挺不错的,那姑娘生得极好,为人处事也有分寸,将来定是个好母亲,好妻子。” 第41章 此药可解 李云哲扶着她,可怀里的姑娘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将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倒也不是因为太重,只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过来,软软绵绵的搭在他身上时,他便想着,这一路,要是再长一些,就好了。 他第一次见她喝醉,原来,她喝醉酒的样子这么可爱!心中虽是欢喜,可她吴姑娘长吴姑娘短的,叫他心生烦燥。 “你喝醉了,闭嘴。” “对她你就那么好,还送她那样大的一颗珠子作定情信物!可你只知道凶我!”闷在心里好些天的委屈,在这一刻借着酒劲全爆发出来,泪珠子纷纷滚落下来,她竟伏在他怀里哭得像是孩子一样。 “你凶我,将来吴家姑娘嫁过来,想来也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所索小宝箱也还了你!我趁早搬出去才好。” 听她这么说,李云哲停下脚步,忽而似笑非笔的看过来。 “所以,你是在吃醋吗?” 他定定的看她,想从她眼睛里找寻答案,亦想听她亲口告诉他,是的,她该死的在乎! 可顾婴娘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样子。 “原来我就想过,咱们手里有银子,等离开这里,咱们挑一处僻静的 所在,买个二进的宅子,再给你讨个一妻两妾,将来她们若是生了孩子,那我便辛苦一点替你将孩子们带大,若你这病治不好,那也无妨,我们几个整好可以凑一桌马吊,没旁的事情我们还可以打马吊打发时间……” 说到她畅想过的未来,顾婴娘便发不可收拾起来,不客气的说,她连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到了。 可是后来吴江月来了,叫她知晓了那所谓的盘算,不过是个笑话,就连她自己,也像是个笑话。 她以什么身份留人家家里?她凭什么? 李云哲听得火冒三丈,猛的伸手提着她后背的衣裳,就跟提小鸡仔儿似的,将她提溜起来往墙上一推,而后整个人凑得极近,目光却不见一丝温柔。 “你说什么一妻两妾?再说一遍?” 顾婴娘瞪大了眼,她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于他脸上的怒气,以及他方才说过的话,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立时转换了灿烂的笑脸,惊道:“阿哲,你腿竟然好了?你竟然能站起……” 然而话未说完,那人便猛的凑过来,柔软的唇包裹住她的,将她要说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漫长而缠绵的吻结 束,她完全是懵的。 脑袋亦是昏昏沉沉不甚清明。 方才……亲……亲嘴了么? 李云哲则是捧着她脑袋,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声音极轻,极温柔的说:“我不想要什么一妻两妾,我也不要什么吴家姑娘,顾婴娘,你给我听好了,我李云哲这辈子要娶的人只有你一个,我的孩子,也只能由你来生!听明白了吗?再给我听风就是雨,整些有的没有,腿给你打断!” 顾婴娘脑子更晕了些,她愣愣的看着李云哲那可人的小嘴儿一张一合,下意识就吞了口唾沫,可他所说的话,硬是一个字儿没懂。 “你……你……你……” “你什么你!爷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恩?” 他又凑过来了些,呼吸的热气喷到了她脸上,脸上便红通通的像着了火。 “以后还敢不敢再给我提什么一妻两妾?” 顾婴娘僵着脖子摇头,可她脑子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下意识的摇头,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若是不顺着他意摇头,便会惹了他不高兴。 她不想惹他生气。 “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东海明珠,那些,不过是做戏给别人看的,你个小傻瓜,是不是为 这个伤心了?” 她心里,终还是在意他,有他的吧?不然为何会因为他对别人好而伤心了? 李云哲想到此,心里似注入了阳光,他眼眸中印出她呆呆萌萌的样子,嘴角扬得越来越高。 顾婴娘看着他,却是靠着那墙软软的往下滑去。 “旁人的酒,是可以随便喝的吗?”李云哲快人一步,将她又一次捞进怀里打横抱起,直往房间里去。 大夫人那酒里,早被老太太用那下作的手段下了药了,只李云哲也没有想到,一向不喜同人结交的顾婴娘会突然来了兴致,同她们凑作一桌。 “我渴,好渴啊……”顾婴娘倒在榻上,便抱着那枕头来来回回的翻滚。 她何止是渴! 李云哲摇了摇头,给她倒了水,小心的喂进了她嘴里。 可那股子又渴又难耐的劲,却似从心底深处透出来的一样,根本压制不住。 “好难过啊,好热啊!”她继续滚来滚去,面上也烧得更热了些。 “风吟!”李云哲想了想,还是将风吟喊了进来。 “小公子。” “你不是会医术?给她看看,是不是可解?” 风吟颇为惊讶,顾婴娘中了什么毒,他们彼此心知肚 明,一般这样的毒根本无须用药,两人睡到一个被窝里,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她原先还以为这不过是小公子的手段罢了,不想,他竟忍了下来…… 风吟探过了脉,又从怀里摸出几枝银针来,寻着顾婴娘几处要紧的穴道刺了进去。 “此药可解,奴婢立时去煎药。” 李云哲点头,见她离开,便亲自打了盆水进来,细细替她洗了洗脸。 “我好难过啊。” 她翻来翻去扭动着身子,手也不大老实,一会扯下几颗盘扣,一会解下自己衣带,没一会子,便已是衣冠不整。 李云哲按着她作乱的手,时不时还得帮着再整理一下,动乱之中,难免会触到她要紧的地方,而怀中女人却全然不觉。 他强自按奈住心头涌上的那股奇异的感觉,可那触感……却似有魔力一般,叫他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的想要更多。 他伸出手来,展开手指在自己面前,又转头看了看神智不清,却面若桃花一般的顾婴娘,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起来。 最后,李云哲不过扯了厚厚的被子,将她严严实实捆在里头,再牢牢的用绳子绑住。 顾婴娘彻底不能动弹,只难受的直掉眼泪。 第42章 不让吃饭 “你乖一点,一会喝了药就不难受了。”他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拭去她落下的泪珠子,又轻声细语的安抚着。 “我也是怕你自己伤到自己,这次之后可得给我好生长点记性,旁人的酒,是随便能喝的吗?” 李云哲絮絮叨叨,又是心疼她受这苦难,又是埋怨她对谁都不设防备。 “这世间的人就是这样,表面上对你百般献媚讨好的,也许就谋划着如何取你性命,你对他们交托了信任,便等同于将自己的脑袋拱手相让,顾婴娘,你这个样子,要我怎么放心?” 李云哲不禁开始担心,她这样简章一个人,他若不在她身边,她要如何才能活得下去? “所以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记得跟上来,不然谁保护你?” 风吟熬好了药,便见小公子坐在顾婴娘身边,自言自语的说着,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着实苦恼。 “还不快滚进来!”李云哲发现了呆呆立在门口的风吟,立时又化身了那个阎王爷一般存在小公子,冷冷喝道。 风吟抖了抖,端了汤药进来,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药熬好了,只是姑娘喝了这药,怕是得昏睡一阵子。”顾婴娘中的那毒,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 的东西,四个时辰之后所有不适便自动消失了。 可小公子既不想行那无媒苟合之事,亦不想叫顾婴娘受那个累。 风吟便只能让顾婴娘沉沉睡去。 “恩,先喂她喝药。” 风吟照办,可顾婴娘早已神智不清,她并不配合,还几次三番将那汤药打翻。 “下去吧,我来。” 风吟暗中松了口气,应了声是便麻溜的滚了,出去之后还体贴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连同被子一起,他将她扶起来搂在怀里,而后直接饮了口汤药便渡进了她嘴里……不大会子,她便被迫喝完了一整碗的药汤而沉沉睡去,李云哲则和衣躺在她身边,半步也不曾离开过。 第二日半下午时,顾婴娘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她动了动,却半点也施展不开。 “赎我愚钝,你这突然给我捆成这副德性,是为的什么呢?”顾婴娘醒来,对于昨日的事情竟是丝毫不记得。 她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还以为这是风吟调皮了给她开的什么了不得的玩笑。 “……”风吟两眼望天,内心里涌上股深深的无力感。 “你昨夜喝醉了,非搂着公子要亲嘴,公子不得已,才将你捆成这样的。”风吟随口胡掐了理由,难为她竟 然相信了。 “快给我解开。”顾婴娘皱了皱眉,咬唇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那我……没对他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吧?” 顾婴娘实则心虚,在梦里,她确实同李云哲亲过嘴了! 梦里李云哲提溜着她推到墙根,二话不说直接就吻了上来!那滋味……她还挺想再回味回味的。 可她一直觉得,那是她深藏在心底最见得的人梦,所以才有持无恐。 但是风吟说什么来着?说她非要拉着人李云哲亲嘴,最后还被人给拒绝了,拒绝也就算了,还给她绑得像个棕子一样…… “我不要面子的吗?” 松了绑之后,她活动活动了筋骨,刚想下来觅点食,可一想到风吟那话,她捂脸,当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公子说您起了之后先喝一点热粥暖暖胃。” “可我根本不想起。” 起来干嘛?继续丢人吗?顾婴娘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模样,都能直接将死去的嫂嫂给气活过来!人李云哲明明有心上人了,她这瞎搅和什么啊?日后如何相见咯? “公子说,要您要不想起,那他一会亲自来喂您。” “打住,一会一个公子说公子说,你到底站在谁的阵营?” “自然是公子的阵营 咯。” 开玩笑,搞得她好像有得选一样,风吟没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 “狗子,你变心了!” 不情不愿的起来,再低头看一眼自己被扯得十分不得体的衣裳时,她一下子爆红起来。 “我……我……我昨儿个就是整这副模样,还硬着阿哲亲嘴?” 她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简直不要太放&荡好吗????她一向以端庄闲淑温雅来要求自己的啊,怎的醉个酒,整个就不对劲起来了? 顾婴娘绝望到想哭,如此,那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他身边? 这一回,小宝箱是真的保不住咯! 风吟纠结了一瞬,忍着良心的巨痛点了点头。 “啊……”顾婴娘将自己整个人都闷在被子里长啸,郁闷的想原地爆炸。 “我再喝酒我就是狗!” 似是做下什么重大决定,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几乎咬牙切齿,醉一回酒,倒是将她这辈子的脸全给丢光了,简直优秀! “帮我找捆荆条来,我负荆请罪去。” 风吟满整院子的找,最后没找着,象征性的捆了几枝点火用的竹子的枝条,正儿八经的递给了她。 “您是要绑背后,还是胸前?” 顾婴娘又是长叹一声,道:“算了, 我先吃饱饭再去吧,没准他一会恼起来不给我饭吃。” 风吟噗呲一声笑了,立时端上来早准备好的白粥并几张梅干菜烧饼。 食物的香气早勾出了她的馋虫来,胡乱抹了把脸洗了个手,不过是走个流程,便风一样扑过去,端起碗来大口喝着粥,大口吃着饼。 不得不说,这饼是做得真心好吃,香味扑鼻不说,更是酥脆相宜。 “风吟你这手艺可真是不错。” 风吟哪里敢表这个功劳,便道:“奴婢可没这好手艺,您这一日三餐,可全是小公子做好了叫我端进来的。” 甚至于,她每日里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他都妥妥当当安排好了,却从不肯叫她知晓。 风吟也是第一回知道,原来一个男子若当真想对一个女人好,原来还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那……他就没说旁的?”比如吃完了快滚出去之类的…… “他说晚上做牛肉芝麻味儿的烧饼。” 顾婴娘拍了拍胸口,继续大快朵颐。 待吃饱喝足,院子里忽而传来了一阵高过一阵的诵经声,焚音中似还伴着哭丧一样的嚎,就跟谁家正操办白事一样,时不时还敲敲打打一阵。 “你听,什么声音?”顾婴娘竖起耳朵听。 第43章 素白的衣 “咱们府上大夫人突然得了急病去了,您身体不适,便没同您说。”风吟语气淡淡道。 顾婴娘则是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她昨日还同大夫人一道儿喝酒来着,什么急病来的这样快?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 “我们昨日离开的时候,大夫人还好好儿的吧?0” 风吟点头。 “如果不如意外,那我们便是大夫人生前最后见到的人?”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许是那哀乐,又或是大夫人也曾待她好过,在顾婴娘突然没了食欲,她放下碗,长叹了一声。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咱们做好自己便好,这不安的世间,哪里还管得了旁人的死活咯。”风吟也是有感而发,顾婴娘并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所以她们之间,并不像别的主仆那样,倒像是朋友一般。 “可昨日还一起谈笑风声,一起喝酒的人,今儿就走了,人命怎的如此脆弱?” 也许不是人命脆弱,而是人心不足呢! 只是这话,风吟并不敢说,也许,做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那你去前头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风吟却摇头,这等事情 ,小公子怎会允? 顾婴娘还想问问大夫人是得了什么急病,如何不能诊治一二,可惜风吟并不答,她便换了身素白的衣裳,去前头给大夫人上了柱香。 按理说府上大夫人去世,她膝下也是有儿女的,灵前当有孝子孝女跪拜才是,可大夫人灵前,不过只有几个外头请回来哭丧的,在轮流哭着今生的不易。 “大小姐怎的不在?” “老太太下了令,所有李家子孙都不准出面。” “不是说她得了疯症?怎的这会子不疯了?” 风吟眼神有些不大自然的道:“这……奴婢便不知了……” “走,咱们看看大小姐去。” 然而,昔日飞扬跋扈的大小姐李云若,这会子却躺在病榻上身边连个送水的也没有。 “水……水……”李云若面色通红,脸上还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却并未怎么处理。 顾婴娘探手去,果然见她起了高热。 “风吟,快给请个大夫回来。” 说罢,她自顾倒了热水,扶起李云若,慢慢的喂给她喝。 风吟自己就是个大夫,她闻言上前探脉,最后来却摇了摇头,道:“大小姐发热,一来是因为脸上这伤,怕是起了炎症,二则是心病,这个却是无药可医的。” “ 可怜见的,只怕还是因为大夫人的事情,只她脸上这伤实在来的蹊跷的很。”顾婴娘心下疑惑的紧,李云若向来爱惜自己的容貌,还梦想着进宫做主子娘娘的人,怎能忍受自己脸上有这样一道伤痕? 风吟不敢答,那日的事情,她躲在暗处都瞧了个遍,李云若确实挺惨,梦碎了,一切都碎了。 “你怎的还会看病?” “小时候我娘教过些。” “那她这伤要怎么弄?” “奴婢那有盒外用的膏药,若是用得好,说不准还不会留痕,内服的药,我一会熬好了端过来。” “那你快去,我在这盯着。” 李云若身边一直有个贴身丫头侍候的,可这个时候不见了人影,顾婴娘只猜想这会子府里头办白事忙乱,那丫头怕是被人抓去前厅干活了,于是她便留了下来。 她和李云若之间虽说有过些小小的不愉快,可在她眼里,这就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怎可当真放在心上? 用热水搅了帕子替她抹去面上的血迹,又从衣柜里翻出干净衣裳来替她换了,而后便换了凉水帕子搭在她额上,隔一会子便换一换。 李云若原本极为不安,时而眉头紧蹙,时而慌张恐惧,似里梦里有什么叫她难 以承受的苦难。 “没事了,没事了,安心,一切都会好的。” 可她的安抚,丝毫作用也没有。 “娘……不要走……”她吵哑着声音,即便是在梦里,仍是哭得极为伤心的。 “对不起……娘,对不起……啊……你不要走好不好?”那一声一声的哭喊,倒是将顾婴娘的泪给惹了出来。 “你还算好的,在自己母亲面前长到这么大,从小到大都是被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里,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娘亲的样子。” 虽说嫂嫂待她也是极好的,但是每每瞧见旁的小孩被母亲搂在怀里乖宝乖宝的叫着时,她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所以,不要难过,大夫人只是去了更好地方罢了。” 嫂嫂临走之时告诉她,有些人死了,其实只是去了更好的地方,所以顾婴娘也深信,死亡并不是结果,而是开始。 不知是她这番话起了作用,还是旁的,李云若渐渐安定下来,待喂她喝过药后,高烧也慢慢的退了下去。 顾婴妇不放心她一个病患独自呆着,便靠在边上陪了她一晚上。 第二日清早,李云若倒是比她先醒了过来。 十三四岁的姑娘,经历这一场变故之后不过短 短两日,便已经瘦了一大圈,她睁开眼睛,面色平静,只眼神里早不见了从前的纯真与傲气,多了分从容镇定,以及叫人心疼的苍桑。 她看见顾婴娘眼下起了片淡淡的青黛,看她歪倒在自己榻前,睡得嘴角都流出口水来。 原来,生得这么美的人,睡相如此之差? 可她却没吵她,只静静的,一动不动的躺着,她闭了闭眼,发现眼睛又酸又涩又疼,还肿得眯成了一条缝,伸出手来摸了摸面上那道伤痕,她忽然便冷冷的勾起了嘴角。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顾婴娘睡梦里头一歪,差点儿滚了下去,自己便给吓醒了,可一睁眼,却发现李云若醒来。 可这孩子不哭不闹,亦没有伤心的表情。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她不语,顾婴娘又问,言语中极具耐心。 李云若其实没有想到,自己落难时,唯一留下来照顾她的人,会是顾婴娘。 这个自打进府以来,她就没给过好脸色,还处处为难事事不叫她顺心的人。 “我待你这样坏……所以,你是来看笑话的吗?” “想要吵架的话,不妨先等到身子骨养好了,咱们再好好切磋切磋,可好?我叫人给你弄点吃的来,乖一点!” 第44章 当自己瞎 “就当是的吧,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咱俩吵一架,不行打一架也可以,不过我提醒你一下,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你再一次被扔下荷花池咯!” 说到那次荷花池悲惨的经历,李云若反倒面上温柔了许多。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她叹息一声,四下里观望了下,而后嘲讽道:“如同我,平素看起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张扬跋扈无所畏惧,可到了真正紧要的关头,身边连个送水的人都没有!我什么都做不了,而你,看起来好像挺惨,又是和离,真正的亲人也都去世了,可是,这世上的风雨,你沾不到一星半点,那个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疯子,将你视为生命一样的守护着。” 李云若眼角又有泪水划落,她闭了闭酸涩的眼,如今,她终是认清了现实,也终是被现实狠狠打脸。 “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啦,阿哲和我,是小时候共过苦难,这段经历让我们彼此都拿对方当成亲人一样看待,自然就亲近些。” 顾婴娘看她哭得可怜,又道:“安慰人的话,我其实也不大会说,但是……每个人都是会死的,你想开一点吧,好好 过好自己的生活,才不枉此生。” 李云若听罢,泪水反而更为汹涌了些。 母亲也同她说过了,过好自己的生活,这世上唯有自己可真正依靠。 “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们以往并不相熟,甚至彼此还有些讨厌对方,可这个时候,也不是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的时候,所以顾婴娘自作主张,轻轻过去将她拥进怀里。 她想,李云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个时候,当是她人生中最难过最低落的时候,这个怀抱若是能给她些许勇气些许安慰,那便值了。 不成想,李云若紧紧回抱,在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声音本就沙哑的不像话,又加之哭得厉害,那模样当真可怜,顾婴娘湿了眼眶,任由她哭倒在怀里。 待她哭罢,顾婴妇便叫人送了些好克化的食物,道:“你先填填肚子,待养好了身子,便去送你母亲这最后一程。” 灵堂上无人,着实也不像个样,顾婴娘本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莫名的,就是对李云若软了心肠。 “好,我吃。” 风吟送来了白粥,并几样小菜和几只梅干菜烧饼,两个人一道儿用了,风 吟便又给李云若探了脉。 “烧已经退了,可大小姐身子骨还是虚弱,须得好生休养着,切莫过多劳累,只您面上这一道伤痕着实太深,只怕将来会留疤。” 那道疤都已是深可见骨了,风吟的药膏虽好,可她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这药您先拿着,每日涂在伤处,早晚各一次,待用完了,我再给您送新的过来,只到底能否恢复如初,我却是没甚把握。” 本以为李云若听到这话会精神再度崩溃,毕竟她本身长得就很不错,自小又被灌输着要被进宫里做宫妃的思想,容貌当是十分在意的。 可她平平静静的就接受??,甚至都感叹惋惜一句都没有。 “你……没事吧?”顾婴娘问,物极必反的道理她懂,万一这李云若面上不显,心里反倒太过在乎而走了极端,那就不美了。 “我没事,脸上的伤好不了也好,大约这便是我的命数。” 也许正是因为她毁去了这张脸,才会成为李家的弃子。 “你能想开就好,来日方才,说不定以后能寻着什么好法子也……” “你不必安慰我,滚吧,不要再来我面前碍眼了。” “……” 好吧,跋扈 的大小姐肥来了,顾婴娘朝她翻了个白眼。 “当真不用我陪你去?”守灵还真是件体力活,李云若还病着,以她这小身板,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晕倒。 “你去上柱香,就回去歇着吧。” 顾婴娘陪了她一夜,当是十分疲惫,这个时候再拉着她一起给母亲守灵,她那个庶出的兄弟能活活撕碎了自己! 顾婴娘想想也是,她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孝子孝女,走个过场便可。 故换好衣裳之后,只陪她去灵堂里上了个香顾婴娘便回了倚香阁。 原本,她是打算直接回房补觉的,可李云哲面色不善的就坐在她房间。 “你倒是热心!” 听那语气,便知这并不是什么好话。 顾婴娘本还生了几分羞涩,毕竟前不久,自己还因着醉酒差点轻薄了他。 可这会,看他那副二百五一样欠揍的表情,这点子愧疚羞涩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谢谢!” 行吧,就当他是在夸赞自己,顾婴娘打了个哈欠,就要朝着自己的床榻走过去。 然而路过他身边之间,李云哲伸过手去拉住她猛的一用力,顾婴娘便踉跄着坐到了他腿上。 她老脸一红,挣扎着要起身,眼 睛却不大好意思的看向风吟,这算不算是被抓现行?可她真的是无辜的! “松……松开,还有人在!” 然而李云哲哪里肯放,双手如同铁臂一样牢牢将她按在怀里,心情总算好些了。 “没有人在,就可以吗?” 他懒懒的道,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嘴角也微微向上扬起。 简直没眼看!风吟只当自己瞎了,转头利落的滚了出去。 “瞎说什么,快松开我!” 顾婴娘脸更红了,却不是羞的,而是恼的。 这天底下的男子果真并没有什么不同!前几日还约人姑娘又是赏日落又是送宝珠的,这会子却又对她耍起了流氓,是欺她一介女流无还手之力呗? “松不松?”她虎着张脸,倒真像是怒了。 李云哲便真真的松开她。 “你做什么这么凶?”听起来还有点委屈的样子。 “我凶?”呵,还讲不讲道理!方才也不知道是谁,一言不和就动手动脚! 虽则风吟也提醒过自己,醉酒之时确实以他有些许不敬,可那会子她神智不清,怎能作数?所以,他这个行为,就是他不对! “恩。”李云哲点了点头,模样憨憨的。 “我凶点怎么了?” 第45章 做些粗活 “你可以凶。” 反正,只要在他身边,她杀人放火都可以。 “那你刚才是有什么不满?” “你这两天都不陪我。” 顾婴娘板着脸,丝毫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他是小孩子吗?需要她时时刻刻陪着?不还有人吴江月吴大美人陪着吗? “我……我身体也不好,行动也不方便。”顿了顿,李云哲又眨了眨眼睛,说:“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也嫌弃我腿脚不便利?” “额?你怎么能这么想?” 顾婴娘是个心软的,他身体不好,行动不便,生活上诸多事宜便是需要有人帮忙的,可自己住过来这些日子,反倒是他照顾自己的时候多一些。 况且,她还收了人家一个小宝箱,打着方便照顾他的名义住过来,却是个不营业的! “确实是我不对,对不起对不起!”她认错态度十分之诚恳,朝着连着苟了两个恭! “眼下可有我能做的?” 李云哲不语,只巴巴的望着他。 那模样??,倒是像在说,你猜啊! 行吧,猜就猜吧! “可有换下来需要清洗的衣裳?我给你洗了去!”做饭不行,洗个衣裳她还是在行的。 可李云哲摇头。 “没有啊……那 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食?” 李云哲这回摇头摇得比较坚决和迅速,拒绝的很明显。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了鼻子,顾婴娘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那我给你打扫打扫房间呗?” 李云哲仍就摇头。 “大少爷,你能不能讲讲清楚,想要个什么样的照顾?”原谅她愚笨,这死男人的心思她是真猜不到! 李云哲叹息一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那天从大夫人院子里回来,他分明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可这女人,一觉醒来就跟没有发生过似的!着实叫人想打断她的腿! “说什么?不然唱支山歌给你听听?” “……” “顾婴娘,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他声音冷冷的,像是被气着了。 “那您总得给个提示不是?” “那天,你,喝醉了,都做过些什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能作过些什么?不就是妄图轻薄他?就不能大度一点忘了这事吗?顾婴娘脸羞得跟那猴子屁股一样。 一失足成千古恨!古人诚不欺我!!! “不好意思,我……我那天喝多了,便了做了什么,也 做……做不得数的。”顾婴娘极为心虚,都不敢抬眼看他,她低捶着脑袋,手指头搅着衣角,活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 “再者我真的不记得那天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所以,你大人有大量?咱们打小就认识的情份,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翻脸吧?” 顾婴娘立时又换了一脸的笑打着哈哈,幻想着蒙混过关。 却不想,李云哲倒是更为生气了,板起脸一本正经的瞪她,活像是要在她身上瞪出两窟窿似的。 “那……大不了往后我待你那吴家姑娘好些?” 李云哲恨不得扒开她脑袋瞧瞧,里头到底是不是装了些豆腐渣。 “恩,从今往后,我保证拿你俩当亲生的!” 亲生个鬼! 李云哲气到想要吐血,直接不理她转身就推着自己的小轮椅走了。 “慢走啊,有空常来玩!” 对着那挺得笔直的后背喊了一嗓子,她连打了几个哈欠就直接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大夫人出殡,李家这面子功夫倒是做得足,除去远在京里的李云恺,李家其余子孙俱老老实实换上了素白的孝衣,一直将大夫人送到了祖坟葬下才算好。 当日晚上,李云若高烧又起,顾婴 娘本来想像上回一样亲自照顾她,毕竟是一可怜孩子! 可李云哲不允,面无表情的指了风吟过去守着,道:“我就不需要你照顾了?给你那么多银子都白给了?” 行的吧,这话听起来虽不大好听,却也在理。 拿人手短不是? 顾婴娘认命的跟在他身后,就跟那毫无地位的小丫头一样。 “小公子可有什么吩咐?”她语气虽客气,却是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而后慢条斯理的开始剥起了瓜子。 “房间灰尘积得厚了些,全部清洁一遍!” 好的吧,打扫卫生,这要求尚算合理! 她放下瓜子,哼着小调去院里提了一桶水,便开始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抹地擦灰,连窗户墙面也没落下,一一打扫得干干净净! 可顾婴娘累得腰酸背痛,这样子的体力活,她并不在行。 “怎么样,还算满意吧?”累则累,可看着这劳动成果,她还是有些许的得意的。 “再把衣裳洗了。”李云哲半躺在榻上,手里拿了本闲书悠闲的翻看着,连眼都没抬一下。 地上确有一堆衣裳,只那衣裳上头,只有几枚尚算清晰的脚印。 “!!!”她瞪着他,这简直就是为 难她,简直! “还不快去?小宝箱不想要了?” 顾婴娘一咽,算你狠! “不开心?那我另外再找个人来,想来看在那小宝箱的面上,那人当是乐意过来我这里做些粗活的吧?” “没有没有!开心的开心的!洗个衣裳罢了,尚可尚可!” 开玩笑,银子他不香吗?干点粗活怎么的了?她就爱干粗活! 顾婴娘连连堆笑,抱起地上那堆衣裳麻溜的去了。 待洗好了衣裳,已将过午时,顾婴娘回来“复命”,桌子上摆着喷喷香的三菜一汤,那香味飘过来,能直接馋得她把舌头咬掉。 “饿了?” “恩恩恩!”她点头如捣蒜,眼睛就着钉在那饭菜上一样,很难移开。 干一早上体力活,她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这会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吗? “那快来吃吧,吃完了下午好继续。” “……” 顿时,饭菜也不怎么香了。 然而,坐下吃饭的速度可一点不受影响。 “你慢点,没有人跟你抢。”他仔细挑着鱼刺,将挑好的鱼肉全拔到了她的碗里,这副关怀备置的样子,同上午那木得感情的小公子简直是两个人。 顾婴娘根本不想理他,吃饱饭是正经。 第46章 越发忐忑 待吃饱了饭,正午的暖阳洒下来,照得人昏昏欲睡起来,顾婴娘打了个哈欠捶捶了发酸的腰背,瞥了眼正斜躺在榻上的李云哲。 “小公子可还有其他什么吩咐?要是没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回房了。” 她这会子正瞌睡的紧,想着地也拖了衣裳也洗了,当是没甚事可做的,那下午可不得好好休整休整?她那老腰可都快要断了。 哪知李云哲一点要放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给爷烹壶茶过来。”拽得二五八万,活像谁该了他万把两银子似的。 顾婴娘朝天翻了个白眼,迈着沉重的脚步转身。 “烹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自小粗茶淡饭着长大的,太讲究的东西,我可就不会!” 她的概念里,所谓烹茶,便是煮开水,放茶叶,然后完事! 李云哲可有可无的恩了一声,似乎也并不关注品质问题,顾婴娘也就没管他那茶罐子里放的是什么茶叶,只管烧开一壶水,再往里头扔了把茶叶,再简单粗暴的将水壶里的茶水倒进茶碗里。 “诺,喝!” 李云哲接过,轻轻嗅了嗅,作势要饮,而后又顿住,将茶碗放下。 “太烫!” “那你放凉一点再喝 不就可以了?” “爷现在就想喝!” 顾婴娘简直气得吐血,说好的同甘苦共患难呢?这是拿她当正儿八经的丫头使唤了! “等着!”她怒气冲冲的转身,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自井里打了桶凉水来装了一碗,又重重置于他面前! “给!”她硬绑绑挤出一个字来,眼神却如刀锋似的剜向他。 奈何此人脸皮厚如城墙,一点抱歉的意思也没有,甚至头也没抬,就又开始鸡蛋里挑骨头。 “太凉!” “行的吧,一会太凉一会太烫,这边建议,您还是直接渴死,一了百了,省得我还得费那力气给你下毒!” 顾婴娘啪的拍了下桌子,摊牌了,她不干了! 李云哲也不恼,一脸兴味的看向她,顾婴娘便又道:“不要再拿小宝箱说事!也不要拿你的腿脚说事!” “那要拿什么说事?你就不能对我好点?”他语气淡淡,便显得她气急败坏更像个坏人,可明明事事挑刺儿的人是他! “还要怎么个好法?我顾婴娘自认真心诚意拿你当成家人,舍身处地的为你考虑,取妻生子带孩子这些事也都为你着想着,还要怎样还要怎样嘛?”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这些 都是我想要的吗?”他挑了挑眉,似漫不经心。 “哦,对,你想要喝水!来,这会子茶凉了,您快喝。”深深的吸了口气,顾婴娘又换了张笑脸。 这可怜孩子,怕不是因为那两条腿的事情受到了刺激,开始怀疑人生了?这才拿她撒气? 如此想来,她心里好受多了。 李云哲却不接她的茶,他放下手里的书,自那榻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那天的事情,当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若当真想不起来,他不介意帮她回忆回忆! 顾婴娘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原本被大夫判定了下半辈子要瘫在床榻上,甚至都不能人道的人,竟然一下子就站起身来,还学会了走路??? 她用力的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而李云哲却一步一步靠近,一点一点将她逼入墙角。 “你……你……你……”她又是激动又是惊喜,便语无伦次,甚至喉咙都有些哽咽。 甚至方才两人的那点小小的不愉悦,她也大方的选择了不跟他计较。 “我说话的时候,你就不能乖乖的听着吗?” “你的腿?” “我的腿 ?好啦!”呵,他怕自己这两条腿要是再“不好”,这女人怕不是要跟人跑了! “你你你……” “我?怎么了?腿好了,别的方面也不错,你不信?” 顾婴娘整个人兴奋起来,嘴角的笑意就越发的大了,她都已经忘了,在此之前,她还恨不能弄死这小子解解气。 “你怎么好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当然有!” 她说当然有,一丝丝迟疑都没有! 李云哲微微缓了缓脸色,扬了扬嘴角道:“你说,我听着。” 所以,千万不要说出什么让他恼火的事情来,不然,真的打断腿! “你腿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晚上想吃什么?咱们做点好的庆祝一下吧!是那小大夫治好的吗?没想到那小子样子不怎么样,人品也欠佳,说话也有点欠扁的样子,可医术还是不错的!” 李云哲抿唇,颇为幽怨的看向她。 为什么这女人二十多岁了,于男女感情上头就跟个白痴一样? “我是想要听这个吗?”他忍!忍着将好她直接拆吃入腹的冲动! “恩?” “那 天的事情,你当真一点也回忆不起来?” 顾婴娘闭了闭眼,这家伙一直耿耿于怀,怕不是那天她醉酒调戏他的事情! “呵呵,其实……我还真是没有什么印象。”她露出了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本以为这个事情就那么过去了。 不想这人,心眼比那绣花针还要小些,竟抓着此事不放,想来今日频频刁难,也是为着此桩。 “但是吧,风吟也略微讲了些,我……我轻薄了你。” 她眨巴了几下大眼,耳根都通红了起来。 太糗了些!颜面什么的,早被丢出了十万八千里。 话说,她顾婴娘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过人,便是和离那日,轮为全城的笑柄,她也没这么难为情过……恩,或者说是无地自容。 “哦?”他脸色好些了,语调也上扬了几分,倒像是件开心的事情一般。 顾婴娘便觉得,这人怕是气得不轻,物极必反么?不然他干嘛不怒反笑? “所以,你想要怎么办都可以,只求你忘了那件事情,以后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顾婴娘也豁出去,大不了打她一顿! 可李云哲却奇怪的很,他不打她不骂她,反倒贱兮兮朝她笑。 笑得她越发忐忑起来。 第47章 是个孬种 “有……有话好好说……” 她本想说,有话好好说,要杀要刮都随他心意,可话未说完,那人便捧着她的脸,猛的凑过来便覆上了她的唇。 略带一丝凉意的,柔软的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一点一点包裹住她,一点一点的袭卷进去。 顾婴娘睁大眼,她毫无防备,脑子更是嗡嗡作响,毫无思考能力,只能僵硬着身子任由他胡作非为。 待他松开她,顾婴娘胸腔里只余最后一缕气息,她憋得满面通红。 “傻子,你连呼吸都不会的吗?”李云哲舔了舔唇,似乎对那滋味相当满意的样子,又无比溺爱的拍了拍她脑袋,她的憨少年又回来了。 顾婴娘终于喘上了气,她一把推开她,飞快的跑到了院子里大树底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人家都说这李家小公子是个有仇必报的,起先她还不信! 只这一回,她是真真儿的信了! 她也就醉酒了稀里糊涂轻薄他一回,照风吟的说法,她那不过是想亲嘴,未遂,反倒叫他给五花大绑着仍榻上,给捆了一夜! 而后又因此,又是叫她拖地抹灰洗衣裳煮茶鸡蛋里挑骨头,各种挑刺!这还不算,最后还硬是叫他给轻薄回来了! 所以说,这李 云哲,当真是一点儿亏也不肯吃的! 顾婴娘顺足了气,心想那笔孽债她也还上了,也就不必再回去受那个罪了,好吃懒做他不香吗?非上赶着挨骂? 想通这个,她一扭头就回屋睡觉了。 只倒进被窝里一闭上眼,脑子里总会浮现李云哲那妖孽一样的俊脸,或笑或怒,一点点朝她紧逼靠近,他唇瓣那冰凉的触感,他滚烫的呼吸……顾婴娘捂着跳得飞快的心口,那点子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早消失得没有痕迹。 然而,色字头上一把大刀! 顾婴娘就又想起外头的传言,便是只狗子多瞧他李云哲两眼,也得瘸条腿! 她已算是领教过一个回合,惹不起惹不起! 闭着眼,她强迫自己收回心神,然而那颗扑通乱跳的心,却不大听使唤。 顾婴娘无法,最后只得搬出许多年未曾摸过的般若菠萝密心经来默念起来。 李云哲只当她是羞涩,笑了笑便也随她去了。 过了两日,远赴京城的李云恺归来,他一脸风尘仆仆,进得李府,首先来见的,却是李云哲。 再归来时,李云恺面上早已失了过去的意气风发,他收到消息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仍就迟了一步,他连自己亲娘的最后一面都 没能见着。 “我知道你恨我,恨这个家所有的人。”李云恺开门见山,也不客套。 “我不恨你,也不恨这个家,有爱,才会有恨,没有爱,便什么也没有。”李云哲没有说,对这个家,他只有仇恨,杀母之仇!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云恺很平静,他拿出自己这段时间调查出来的资料,递给他。 “这些,便是我这段时间在京城里面调查到的,关于老太太,关于你母亲,关于你外祖母的事情,也许,这便解释得通了,老太太为何要处心积滤的去害你母亲。” 李云恺拿出这个,只为了告诉他,他们两个,现在有共同的敌人。 对于大夫人的死因,李云恺于书信之中便窥得一二,妹妹李云若去信告诉他,老太太以瓜分财产之名,将一家人集齐了要问带罪大夫人,不想却意外撞见大夫人通&奸,奸夫当场被良嬷嬷斩杀,而大夫人亦畏罪自杀,信上虽也说明,李家是为着大家伙儿的颜面,才忍下这口气,对外喧称大夫人是得了急病死的。 可李云恺却不信,若当真通&奸,大夫人不会选在青天白日,还不避人耳目。 二则是良嬷嬷杀那奸夫也太及时了些,哪有人捉奸,一捉到 都不审问两句,直接就杀了的?这般做,只能是灭口之用。 良嬷嬷灭的口……那这出戏是谁在背后主导,便也明了了。 李云恺想借自己这个冷血弟弟的手来报杀母之仇,所以,他一回来,便将这些日子调查的结果给李云哲。 于李云哲,这乃血海深仇。 资料上所写的内容,李云哲早在大夫人出事之前,他就看过了。 老太太疯症发作之时,他便派人去查此事。 “所以,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不想报仇吗?”李云恺问。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什么好配合的,我报不报仇是我的事情,与你一点关系也无,所以,你不要妄想借由此事利用我为你所用。” 李云哲将手里的东西扔到桌上,又冷冷道:“想做什么,便像个男人一样去做!你这些东西,我还不稀罕。”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孬种!” 李云恺嘲讽的说了一句,将那资料捡了起来放进怀里,便大步往外走了。 先去大夫人灵前上了柱香,出来时他双眼又红又肿,也顾不上休整,直接又去了李云若那里。 如今李云若身边的丫头早被调去外头做粗活了,她身边是无人可用的, 且自打大夫人葬下之后,她那身子骨便一直不大爽利,日于缠绵病榻不说,面上也不见了往日神彩,病恹恹的,也鲜少露出笑脸来。 见李云恺归来,她喊了声哥哥,便小声抽泣起来。 这些日子来,这是她第二次哭泣。 “让你受委屈了。”李云恺将妹妹拥进怀里,心口便钝痛起来。 他娇生惯养的活泼可爱的妹妹,因着那件事情毁了容颜,面上那道疤模样狰狞可怖,她这辈子,前程堪忧。 李云若连连摇头,泪珠子滚滚而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兄妹二人往日打打闹闹,看似没甚深厚的感情,要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两人倒是将彼此当作了世上最为亲近的人。 “我原以为,这件事情是小哥哥做的,可后来又一细想,若是他想做,根本就用不着陷害,小哥哥的方式大抵是取人性命便好,所以,这件事情,当是老太太所为。”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老太太病就那会子好了,还非要挑着那个点儿将大家伙凑拢来找过去? “我都知道,此事你不必管了,有哥哥在,我会妥当处理。” 他不过是说些安抚的话,并不想自己妹妹再涉入更多。 第48章 鸠占鹊巢 不知是因为心虚,亦或者李云恺是大夫人所生之子,老太太待他,连表面的客套也不愿伪装,故而当良嬷嬷告诉她,大公子在外头候着,正准备过来请安时,老太太颇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让他滚!”近来心口疼得越发厉害,头也越发沉重,她整日陷入焦燥不安之中,没有一刻的清闲。 良嬷嬷暗暗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老太太身体不适,大公子改日再来吧。” “身体不适吗?那我更应该过来好好看看她。”说着,他越过了良嬷嬷,大步踏了进去,似来者不善。 良嬷嬷赶紧追上去想阻拦,可李云恺突然顿住,缓缓转过身来面色阴郁看了她一眼,良嬷嬷心尖儿便随之颤了颤了,再不敢往前一步了。 “听说祖母身子不适?怎的,是不是亏心事情做得多了,遭了报应了?”李云恺嘻嘻哈哈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能直接给人气死。 老太太这会子头疼的厉害,她一手扶额,边喘口气都费劲,更是没有力气同他吵。 只道:“良嬷嬷,将这个畜生给我赶出去。” 然而良嬷嬷并不敢进来,屋子不过他祖孙二人而已。 “怕是要让 祖母失望了,我这小畜生,您还真不好赶出去,除非您这老畜生亲自来赶,兴许我还给点面子您。” “你这是想干什么!”老太太气得扔掉一只茶碗,可这点气势在李云恺这,还真不够看的。 “想干什么?倒没什么正经事情,就是闲得慌,想来同祖母聊聊天咯。” “我同你没有什么好聊的!” “那可怎么办好?我倒是有很多事情想要同祖母分享!” “你这畜生,亏得你小时候我那般疼爱于你,你便是如此报答我的吗?” “报答?那不能!杀母之仇……哪能聊个天就算报答了?我得学学祖母,以牙还牙这一套,咱们李家人最是善长的,祖母您可千万别急着死了,好好享受着些!” “你这是大不敬!你大伯父要是知晓,还能饶过你?” 李家之所以能横行一方,全凭着老太太有个在京城里头做大官儿的义子。 “那也要看看,您老人家有没有那个本事将消息递到京里头去了。”李云恺既然敢来,自然是作了万全准备的,如今这青松院,已被他派人团团封住,莫说送信出去,便是一只蚊子,也难得飞出去。 “你!”老太太 气得狠了,她捂着胸口,只觉得气血上涌阵阵目眩。 “我?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李云恺嗤笑一声,又说:“祖母可知,孙儿这阵子在京里,都查出了些什么东西?” 李云恺又恢复那副淡然的样子,他自顾端坐在老太太面前,倒了杯茶水喝了两口。 “前阵子,我母亲同我说,老太太身体不太好,只恐时日无多,她听说您的年轻的时候,有个非常要好的姐妹,就叫我去寻一寻,说不定还能让你们再见上最后一面,哪知道,我那日离去,却是同母亲的最后一面!” 老太太面上一丝愧疚也无,她揉了揉几乎想要炸开的脑袋,又寻了个舒服点的样子躺在了榻上想睡会子,可李云恺就如同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嗡的不停的说。 “要是不走这一遭,我还不知道,原来我这祖母,竟还是如此厉害的一个角色,鸠占鹊巢不说,还硬是搞得人广平候府家破人亡!” 老太太听罢,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那件事情,是她一辈子也不能释怀的逆鳞。 “你闭嘴!”她腾的起来,随便捞着什么就朝着要李云恺扔过去。 “别激动啊,您这一 激动万一就这么过去了,那咱们这戏还怎么唱?孙儿准备了这么多唱词,这还没开始登台,还望祖母保重,怎么也要撑到这场戏结束咯!” 看着老太太气急败坏的样子,李云恺就知道自己做对的。 “你胡说!我才是广平候府正经的大小姐。” “并不是,你不是!你不过是候夫人捡回来的以慰失女之痛的替代品,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之后,你,便没有一丁点儿的用处了!” 李云恺笑了笑,回想起他调查到的东西,心中不勉感慨,人性大抵是这世上最不经推敲的东西。 老太太当年被候夫人捡回去后,便被当成掌心里的宝贝一样呵护着长大,可待候夫人寻到了真正的女儿,她却嫉妒万分,毒杀了候爷和候夫人,嫁祸到大小姐身上,便是毁了大小姐婚事,将其逐出候府,最后还带着广平候府的家当嫁到这小地方。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当年做的事情,谁都不知道?”李云恺笑了笑,道:“你又错了,我能查出来,你当李云哲查不出来?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动你?恩?你是不是觉得,那是因为他腿脚不便,此生已成了个废物,不堪为对 手?” 老太太一惊,她确实放松了对李云哲的警惕。 “哈哈哈哈,傻老太太,你真好骗!那场火根本就是他放的,连我都没有骗过去的把戏,你竟然还就相信了!我是说你好蠢了,还是要说你好骗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可能?那你好好看着吧,看着自己,是如何一点一点付出代价!我们,都不会放过你!” 老太太闭了闭眼,她并不想再同他多费唇舌,靠嘴巴说有什么用? “本来,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当作看不见,你谋了谁的钱财和性命,本同我没有什么关系,可老太太,你错就错在,不该去动我娘,她一辈子在你手底忍气吞声,临了临了,还要受这样大的委屈,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为她报了这个仇?” “就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并不要紧,紧要的是,您得好好活着,不管有多痛苦艰难,千万记得好好活着!” 李云恺说罢,他便站起身子来,又说:“您也别怪我不孝顺,我实在是心里气不过,唉!” 离了青松院,李云恺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痛快还是什么,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态了。 第49章 等艳阳天 “大公子……”良嬷嬷就站在外头,方才他们祖孙两个在里头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恩?嬷嬷可有什么指教?” 良嬷嬷面上有些不大自然,她撮了撮手,最后道:“老太太年纪大了……” “嬷嬷,老太太年纪大不大的,我这个亲孙子还能不知道吗?”他笑着走过去,双手拍了拍良嬷嬷的肩膀。 “倒是良嬷嬷你,确实是年纪一大把了,我听说你哥哥在乡下又是置办田地,又是儿孙满堂的,怎么,你就没有想过去同他们一起生活,安享晚年吗?要知道,同老太太混在一起,下场只怕有些不好,我同你无怨无仇,也实在不忍心你受那等罪过,不如现在就回乡,说不定,还能跟老天爷讨得一份清净日子,当然,选择权在你,明天这个时候再给我回复也可。” 丢下愣在一旁的良嬷嬷,李云恺享着小调直接就走了。 到了第二日,良嬷嬷果然收拾好了行李,寻着李云恺道:“老奴想好了,便承了大公子这份情,回乡去也罢。” 她这辈子,跟在老太太身边,坏事没少干,此时以回乡为名,不过是替老太太将那求救的信送去京城。 李云恺当真以为她是想珍惜这一线生机,看在老嬷嬷看着 他长大的份上,还多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并自亲将她送出了城。 不过出城之后行出二十余里,天色便暗下来,老嬷嬷寻了间客栈住下,才将油灯点上,那房门便猛的被人推开。 “小……小公子……” 良嬷嬷惊讶的转头,手里的茶杯忽而滑落下去,他会追来,想必是知道了什么。 “嬷嬷不是要回乡吗?这是走错了方向,还是想去京里送封信件?正好我也要去那里,不如便替你代劳了罢?” 李云哲面上没甚笑意,手里那长剑,在月色下更是闪耀着叫人头皮发麻的寒光。 “我……老奴听闻此事风景不错,从前一直不得闲,好容易空闲下来,便来瞧瞧。” “爷像是要跟你聊家常的样子吗?” “……” “信……信件全在这儿,任凭小公子处置。”良嬷嬷认命了,要换了李云恺,说不成她还能打打温情牌,可李云哲这铁面孔,说再多软和话那也是没有用的,所以,她干脆利落的拿出了信件,只求保命。 “你当我真在意这狗屁求救信?其实,小爷根本不在意那老东西和李云恺怎么斗。”这点子事情,他连看个笑话的闲心都没有。 “那您这是……” “老太太当年毒杀老候爷夫妇 的证据。” 因着年岁久远,当年的事情再被翻出来,也很难找到证据。 虽则他能轻易就弄死那老东西为家人报仇,可就这样让她死,也太过轻易了些。 “小公子您在说什么,老奴听……听不懂。” 良嬷嬷身子抖的厉害,她还以为自己将那信送出,便能离了李府,不真去过几天安生日子。 “听不懂吗?或者……我砍了你家那几个小崽子的脑袋,你就能听得懂一些了?” 良嬷嬷知道,面前这小公子待旁人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在他眼里,杀一个人,兴许和踩死一只蚂蚁是没有区别的,当年她们派去他身边的那嬷嬷惨死的模样,她至今回想起来还会做几晚恶梦。 “不不不……我……他们是无辜的……” “小爷想听的是这些吗?” 见李云哲耐心又差了些,良嬷嬷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什么莫大的决定一般。 “证据也不是没有,只是小公子……我若将证据呈交于你,你必得保我一家老小安安稳稳一辈子才行。” 不是她不肯交出证据来,而是老太太的报复手段,她也是见识过的,两个狠人凑在一块,她无论得罪了哪一头,都不会有好下场。 “安安稳稳?小爷还真不是那样的人。 ”冷笑一声之后,李云哲又淡淡道:“你还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老嬷嬷便知,她今日,已经是穷途末路。 苦笑着自怀里摸出几封信件,以及一只小瓶子来,她道:“这是当年老爷夫人所中之毒,至于这毒药是如何购得,如何使用,老太太又是如何挑好时机如何下手,再如何嫁祸给大小姐……全在那书信之中。” 当年老太太行事能如此顺利,背后也是有高人指点,也是因为如此,她才有机会偷偷的留下那些来往的信件。 李云哲接过,将那小瓶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他便知道,这药大抵是上回老太太毒杀自己的。 几乎自己所有的亲人,尽数被老太太用此物除去! 李云哲收好了药瓶子,又将那信件也放回怀里,而后冰凉的长剑便缓缓指向蜷缩在一角的良嬷嬷。 “我给你个痛快,已是慈仁!” 话音落下,长剑上便有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上落,寂静的长夜只余风声间或拍打着窗棱,暗里他如同一团黑影,一眨眼的功夫,便融入了那片漆黑之中。 如今李府谁都知道,大公子派人将老太太所居的青松院团团围住,每日里除开送去饭食,其余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为此,李老 爷非但没有说什么,反而寻了个不大得体的借口躲出去了。 李云哲还是继续坐在轮椅上,守着他那倚香阁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如今,他到似多了个爱好,那更是有事没事就将捉弄捉弄顾婴娘。 “得闲?”他推着轮椅过去,面对她时,脸上总是带着笑的。 风吟见他过来,连心福了福就告退了。 “不得闲,我很忙。”开玩笑,她现在哪里敢得闲?这位霸王爷折腾起人来那是一等一的厉害,她可不想再被当成贴身丫头使唤了。 “忙什么?” “等风来,等雨来,也等个艳阳天咯。” “所以,你是在等我吗?”他扬起一脸的笑。 顾婴娘看着他阳光下那灿烂的笑脸,只觉得比阳光还叫人眩目些,这小子实在生了副好相貌。 可惜,确实过眼神,是她惹不起的人! 于是不大自然的移开了眼,假装漫不经心的四下里观望。 却见李家大公子,手里捧着个盒子,就站在院门口,便那么痴痴傻傻的朝着她笑。 “我回来了。”李云恺走进去,只当李云哲是空气一样的存在,满心满眼只有个顾婴娘。 他笑着说:“听闻你最近喜欢顶大个的那种珠子,我正好瞧见了一颗品相好的,便为你带了来。” 第50章 祭奠亡灵 市面上的珍珠,大多是白色的和黑色的,可李云恺拿来那颗,却是少有的粉红色,镶嵌于一支荧白软玉打造的发簪上,光瞧着,便已十分光彩夺目了。 对于这种可可爱爱的东西,顾婴娘本能的喜欢。 可又想到,李云哲这厮,并不喜欢她收旁人的东西,且人家也说,无功不受禄,于是伸到一半的手,又生生收了回来。 她迫着自己望向别处,语气似淡淡道:“多谢大公子好意,这怕是太重贵了,您还是收起来吧。” 李云恺故意挑着时机过来送这珠子,自是怀了别的心意,他将小匣子合上,硬是塞到了顾婴娘怀里。 “表姐怎的这么说?咱们是亲戚,我送点儿东西给你,那不过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且这样的珠子,妹妹们都有,你要是不收,反倒是显得扭扭捏捏落了下成!” 既然别人都有……顾婴娘看了眼李云哲,刚想客套客套就顺势收下,李云哲却先她一步,直接朝着那匣子挥过去,只听得啪一声脆呼,那粉珠儿玉簪便摔成两半。 “……” 这就很尴尬了,别人好心送来礼物,最多拒绝也就是了,他可倒好,直接给毁了。 若是李云恺执意 要他赔,不得损失好多银子吗? “这……阿哲不小心弄坏了,真……真是不好意思啊。” 顾婴娘扬了扬嘴角,强扯了一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来。 “不妨事,回头我再送你个更好的就是,阿哲还小,我怎么会跟个孩子计较,表姐近日照顾他辛苦了,回头我便拔几个丫头过来侍候着,你也能轻省些。”李云恺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始终都不曾看过李云哲一眼,那眼珠子就跟钉着顾婴娘身上一样。 “不辛苦不辛苦,阿哲不喜欢院子有外人,丫头就不必了,大公子若是没别的事情,那我便不送了。” 李云哲不是个脾气好的,瞧着他这会那闷不声的模样,八成是心里已经动了怒了,回头指不定借着什么由头收拾自己,顾婴娘便想着,赶紧将这大公子送出去,她也好清静清静。 “不急,这么久不见表姐,怪想你的,咱们聊聊天呗。” 顾婴娘望天,他们有这么熟吗? “没啥好聊的,主要也是我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大公子刚回府,想来忙碌,若真得了闲,不若去若若小姐那里看看去,那孩子受了刺激,身子也不大好,正是需要你这个兄 长关怀的时候。” 李云恺叹息一声,道:“我也正为此事发愁,想同表姐商量,自打母亲去了之后,若若整个人变得沉默了起来,前两日她还同我说,要一个人上那云雾山上清修,无论我这个做大哥的如何劝说,她就是铁了心要去,表姐不若帮我劝她一劝,你们同是姑娘家,说起话来想来也容易些。” 顾婴娘惊了惊,云雾山上清修,岂不就是做姑子? “这……我同她也就是打过几场架的交情,试是可以去试试,可要是弄巧成拙,你可别怨我。” “怎么会,我知道前些日子她最艰难的时候,是表姐陪在她身边的,别看若若平素像个傻大姐儿,可那丫头其实也有细致的一面,谁真心待她好,她又怎会不知?” “行的吧,那我且去一试。” 说着,她直接扔下两个男的,带着风吟就走了。 “你觉着你用这种招数有用?”李云哲面上没堪表情,语气也淡然,可心里却不大舒服,傻子都看得出来,面前这人,不过是想着法子接近顾婴娘。 “恩……至少比你装瘸子有用得多吧。”李云恺也不客气,转身微微笑着看着少女孩离去,而后,他又看了 看仍就坐在轮椅上的李云哲,道:“那场大火,你放的吧?烧伤了自己,也是在演戏的吧?你这么做,不过就是想转移大家视线。” 自打那场大火之后,府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看起来桩桩件件都同李云哲没有关系。 可细细调查下来,似乎又每一件都与他有关。 “前阵子给你看腿的大夫怎的不见人来?我倒是有些话想问他一问。” 调查至今,有些事情渐渐开始明了起来。 当初大夫人借出去的二十万两印子银,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圈套,它成功的挑起了老太太和大夫人之间的战争,让两人为此斗得死去活来,可谓两败俱伤。 可这府里,唯一有是理由有能力做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那更是恨老太太入骨的李云哲。 可一场不明原因的大火,让他这个最可能的嫌疑人,最成了最不可能的人。 李云恺是不信的。 “你有话要问那便去问?跟我有何关系?” “你还跟在跟我装?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你说了不算,李云恺,我劝你不要动她,动她的后果……我怕你承担不起!” 李云恺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来,他说:“那 怎么办呢弟弟?哥哥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动情,得不到就宁可毁掉的那种!” “胆子还挺大!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他将剑架在李云恺脖子上,眼神冷是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挥动那把长剑,将面前这颗讨厌的脑袋直接砍下来。 “杀了我确实是容易,可是,你说她要是知道自己尽全力相护的邻家小弟弟交是个嗜血狂魔,会不会从你身边逃走?阿哲,你敢不敢将真面目展示给她看看?” 李云哲握剑的手微微紧了紧,那人脖子上便留下一条细小的血痕。 “滚!” 冷喝一声之后,李云哲收回长剑,而后转身。 “我不管你喜欢的人到底是顾婴娘,还是吴江月,总之……像你这样冷血无情之人,你想要什么,我便摧毁什么!” 自打查出李云哲便是母亲遇害背后的推手,李云恺心里便恨极了,自古以来,只有鲜血才能祭奠亡灵!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李云哲并不将他这兄弟放在眼里,更不怕他查出什么来,转身之后回到房里,却是想起那人刚进门那说的那句话。 他说,顾婴娘最近喜欢顶大个儿的珠子! 第51章 逃过是福 自己竟不知她喜欢那种东西! 回到房间之后,他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纵身跃上墙头很快便出了府门,待到了一处避静的院子,他翻墙进去,直接进了书房好一通的翻找。 “咱们将军这路子是越来越野了,进自已家门也喜欢翻墙进!不愧我们的大将军!”负责看守的暗卫啧啧称奇。 而那头李云哲翻箱倒柜,终是在一处积了不少灰尘的箱子里寻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将小匣子清理干净,他掀开盖子,里头赫然便是一整箱的东海明珠,颜色也各异,白的粉的金的黑的,甚至还有彩虹一般七色合一的,品相极好。 将小匣子抱在怀里,他又从原路翻墙回到李府,而后便似不经意一般坐在院子里那颗大树底下等着,时不时朝院门口看一眼,也总不见那人出现,时间似乎变得特别难熬起来。 “你去大小姐那里,跟表小姐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叫她快些回来。”随便捉了个路过此处的家仆,李云哲颇为不耐烦的交待。 那家仆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小跑着去了。 可顾婴娘这会正劝着人李云若莫要出家,且她也知晓,李云哲那腿是装出来的,他根本没事,哪里会当真有什么不舒服,不过就是李云恺惹了 他不开心,想寻她撒撒气罢了。 这个当头,她哪能真的往他枪口撞?她头铁吗? “你就跟他说,姑娘我,没空!不舒服请大夫罢,我也不会看病啊?”懒洋洋打发了家仆,顾婴娘准备再同这李云若讲讲道理。 可其实她道理是不大会讲的,但是讲故事方面还颇有心得。 “风吟,倒点茶水去,我这都讲半天了,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李云若仍就淡定的收拾着行装,时不时附和两句罢了。 “听进去了,你继续。” “人这一生呢,其实会经历许多许多你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变故,就比如我吧?长得娇花一样的容貌,可谁又想到,就我这样长相的,嫁个相公竟然还整日想着去逛花楼?人陈博渊讨个妾,都想叫我这正室以她为尊!谁又能想到,我为着个不打眼的小妾,就能下定决心和离!” 现如今再想起那段过往,顾婴娘只觉得那是段故事,在她心里已然撩不起任何波澜来。 “那……你和那陈博渊,到底做没做过?”李云若虽是个大家小姐,可她这大家小姐从小到大一路野蛮生长,于男女之间那点事情还颇有些理论上的研究,既然顾婴娘说起,那她便好奇一问。 “你说你……”顾婴娘老 脸一红,刚想批评教育她一通,继而又一想到,她既然还关心这红尘间这点子俗事,那便不会再出家了呗?于是顿了顿,又道:“不瞒你说,我那前夫虽则好色,是个整日流连花楼之人,可他吧……不举!” 所以她顾婴娘成婚好几年,仍是个完壁之身,所以她才无所产出,并且因此被人诟病! 实在冤枉啊!可这样的事情,又实在不好喧之于口!默默忍受那么些年之后,林萋萋的出现,才叫她走得这样坚决吧。 “啧啧啧,你这是几世才修来的福哟!” 李云若停下手里的动作,跑过来捏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最后又莫名说了句:“也许,正是应了那句,傻人有傻福!顾婴娘,你这辈子,是绝对跑不掉了。” 顾婴娘听得满头雾水。 “你这脑子莫不是进了水?前言不搭后语的,傻子!” 李云若笑了笑,心想那陈博渊想来也是个心思通透又胆小如鼠之人,他不是不能,是不敢罢! “是是是,我才是个傻子,就你聪明!” “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云雾山多苦恼啊,你留下呗,府里头还能少了你吃喝不成?何苦想不开?大不了我养你!” 顾婴娘说罢,也有些不大自在,我养你这样的话 ,当是极熟悉的两个人才会说的,可她和李云若相识一场,关系实在说不上好。 “你?大姐你不要忘了,自己也泥菩萨过河!” “一辈子还很长的,不要这么快放弃,好不好?人间还是值得的!” 李云若听罢,下意识的抚了抚面上那道疤。 “人间值得吗?于我而言,那都没有意义了,我不期待什么了。” 母亲说过,这世间唯有自己可依靠,李云若只想那一处避静的所在,安安静静的渡过一生,不再对谁抱有希望,便也就不会有失望了罢? “你不要这样啊,才多大一点的小孩?” “我明白,你也是为了我好,可能,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就不会明白,在这里虽衣食无忧,可日子过得太过压抑,我想着,余生若能轻松一点,那清苦一点,便清苦一点,况且我是带发修行,想回来随时都好下山的,并不是真的做了姑子就回不了头。” 顾婴娘听了,心里如压了颗大石。 “可是……” “这是我选的路,我不愿再面对那些肮脏的事情,仇也好怨好,当真能逃得开,也许……也是我的福气。” 生过几场大病,李云若想通了很多事情。 佛说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有些事情,是一早就注 定好了的。 如果可以,她倒是很想同李云恺也讲讲这个道理,可惜,意气风发的哥哥似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任她如何劝说,竟一点用处也无。 “唉,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是不是舍不得我?” “自是舍不得咯,我总还想着,下次一定要亲自将你扔下那荷花池,那才过瘾!” 顾婴娘笑笑,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交到过一个可以说上几句心里话的朋友,虽说和李云若刚开始相处时并不愉快,可慢慢的却发现,这姑娘性子直爽,两人相处起来也颇为愉快。 可惜,人心心念念的想去山上做姑子! “再扔我一次,怕是不能了,不过……你若肯随我一起,也很是不错咯。” 然而她话音一落,便被李云哲提着后颈的衣裳直接从窗口扔了出去,扑通一声落下窗外的小池里。 “你们兄妹两个,真的很讨厌!”李云哲冷冷看着水里扑通的李云若,心里有些不爽。 他们这两兄妹,一个想拐了顾婴娘做姑子,一个想拐了做房里人……全当他是死的吗? “我来接你。”短短四个字,语气却是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跟刚刚冷冰冰的样子,实在天差地别。 “……”顾婴娘傻眼了,这是什么操作? 第52章 用力一捏 “你怎的又将她给扔下去了?”. 顾婴娘颇为不解的瞪了眼始作甬者,便快几步绕到那小池边上,将满身狼狈的李云若给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李云若摇了摇头,她并不似从前那般气急败坏,只淡淡弯了弯嘴角。 “我这位小哥哥,还是这般意气用事吗?” “要滚就快些滚,废话那么多!” 李云哲难得的没有直拉漠视她,而是牵起顾婴娘的手,转头就出了院子。 “你做什么呀,我还有事要同她讲呢!” 顾婴娘不情不愿的被拽回倚香阁,嘟起小嘴转向另一边同他生气。 这厮太过霸道了些!从前他的霸道只对旁人时,她并没有如此深的感触,可如今两人见天的呆在一处,她便觉得这李云哲当真是个怪人,不仅事事都要管,还非得按着他的路子来! “你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小玩意儿?” 他欢欢喜喜将一匣子东珠捧到她面前,似于顾婴娘所表现出来的不快于他,根本不曾发生。 “哼!”她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眼睛却忍不住向这边瞥了过来,待瞧见那一箱子宝光珠气时,眼珠子差点没直了。 太……太刺激了! 这么大一匣子珠子,个顶个的大颗,这要是 放市面上,得值多少银子? 向来便对银子没甚抵抗力的顾婴娘就差流口水了,她两眼放光的接过来,抱在怀里,根本就忘了自己前一刻还同人摆着谱了! “喜不喜欢?”他声音轻轻柔柔的问,满眼都是她财迷的可爱模样,瞧着她爱不释手,便觉得这一箱子东西也算是有点儿价值了。 “喜欢啊!太喜欢了!”她拿起一颗来放在阳光下瞧了又瞧,而后又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打哪弄来的?” 打哪来的? 李云哲便想起,这些东西,全是他抢来的。 当年行军打仗时,攻下敌军一个城,城中主帅丢下部将匆忙逃走,他率众人直接杀入城去,李云哲嗜血的名声在外,所到之处亡魂四起,可他也有个原则,降者不杀,那日城主的女儿领着城中老弱病残归顺,一并献上珠宝钱帛,后来,那姑娘一路追随于他,便是只能为一颗棋子,也甘心伴他左右。 她,便是吴江月。 “捡来的。”到了嘴边的话,李云哲又咽了回去。 这珠子的来历本也没什么,说起来顶多算是军功一件。 只这军功同吴江月有关,他怕她多想,更不想她知道自己那些血腥的过往,只随意撒了个谎。 “噗,哪捡的?这么好, 我也去捡捡呗?” 顾婴娘明显不信的样子。 “怎么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喜欢,这些,全部都是你的。”他刻意又寻了另一个话题,生怕她继续问下去,道:“你想拿来做什么?做手饰?” 顾婴娘摇了摇头,她这个人喜欢素雅,这一匣子珠子个个都这么大颗,做成手饰似乎太过张扬了些。 “我听说女子都喜欢拿这样的珠子磨了粉兑了水喝,有养颜活肤之效,或是直接抹于面颊上也可。” 顾婴娘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你要不要这么奢侈?你知道这一颗珠子值多少银子吗?你就磨粉兑水喝?” 光想想就肉很痛的好吗? 前阵子他拿出一颗来送人吴江月时就听说过,这样的珠子,一珠可值一城! 开玩笑,拿一座城磨了粉兑水喝?肝疼! “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打手饰,也不准备用来服用,那拿来做什么?” “做什么?我拿来把玩不可以吗?每天拿出来数一数不快乐吗?卖那么一两颗买两座城池摆摆阔气不可以吗?” 只是突然变得如此暴富,顾婴娘感觉不大真实。 “给了我,以后可就是我的了。” “傻子,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 “可不带往回要的!” “ 不往回要。” “谁反悔谁是乌龟!” “……” “也不许以此要胁我!” 小宝箱的例子可太典型了,为着保住那些个意外之财,她忍辱负重不知受他多少叼难! 这回,这匣子珠子她想要,只这话也得说明白了。 可不能再给她气受! 顾婴娘憋着笑,实在觉得自己这要求也太过份了些,鱼和熊掌怎可兼得咯,可见近来是太过顺风顺水,太过膨胀了些! “傻子!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气受?”疼都来不及,又哪里舍得她受委屈? 顾婴娘却是白眼一翻,伸出十根雪雪白的手指头,一桩桩的数给他听。 “就前两天,又是给你打扫卫生,还故意弄脏了衣裳叫我来洗,喝个茶水吧还凉了不成热了也不成!你竟还好意思说没给过我气受?呵!” 这些,她可都明明白白记小本本上了,老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李云哲早晚有一点得折她手上! “我如果说,这么做只是想你多陪陪我,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你鬼!” “……” 顾婴娘合上那匣子,而后她又想到,这李云哲还未成家,自己也不好太过贪婪,将他全副家底尽数要了来,否则将来他成了亲,他那娘子还不恨毒了自己?凡 是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于是她又将那匣子打开,从当中寻了两颗不大不小的握在掌心。 “我拿着这个,其实也没地方使,这样吧,我只要两颗,其余的你收回去,说不定将来有用处。” 娶个媳妇啥的,再置办些家产啥的,小日子过舒舒服服,那多美? “你不喜欢?”李云哲眼中,并没有那珠子的价值,所有的东西在他这里,大抵只有两类,一类是她喜欢的,一类是她不喜欢的。 但凡她不喜欢的,不论价值几何,那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不是不喜欢。”是她得为他的将来也考虑一二咯,做亲人,不能太过自私。 “那是为何?” “有些东西,就算很喜欢,也需要克制一下,咱们勉强也算是不愁吃喝的大户人家,这样的珠子我拿在手里实在也没多大用处,这两颗放在身边把玩就好了,其他的你自己收好,将来兴许有大用处。” 然而她这苦口婆心的,李云哲完全没放在心上。 他只听到了两个信息,一是她喜欢这玩意儿,二是她有两颗把玩着就够了,别的没了用处。 想了想,他将匣子打开,抓了一把放置在手心,然后用了十成力气一捏。 “咯吱……” 第53章 门当户对 她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一副傻掉的模样。 李云哲则动作十分迅猛,接二连三的咔擦咔擦,就将一匣子宝珠尽数变作一箱子细腻的珍珠粉! 妈耶!心痛肉痛肝痛肠子痛,连呼吸都痛! 顾婴娘捂着胸口,气到不想喂鸡! “你……你……” 她面色发青哆嗦着手,指向他,这孩子也太熊了!太能造了! 一家伙捏碎她多少座城啊! 突然之间好想哭!梦想破碎得太突然了! “怎么了?是不是还不够细腻?那我再试试看,应该还要再细一些,当是能化在水里,服用起来了方便些!” 李云哲完全没有自己闯了大祸的自觉,反倒正儿八经的又重新“磨”了遍珍珠粉,最后反复用手指撮了撮,道:“现在应当是好了,我打听过的,早晚一小勺便可,温开水冲服,于女子身体大有益处!” 顾婴娘听到这里,眼泪就哗哗往下落。 她方才要是早一点据为已有,就没这档子遭心的事情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将那盒珍珠放下,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是啊,不舒服,我心疼的厉害!”用力的抹干了泪,她突然变了脸色朝他吼了句:“你是不是疯了 ,这样好的物件说毁就毁,败家子啊你!你不小了大哥!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糟蹋法子,将来谁家姑娘敢嫁给你,金山银山也有败光的一天!” 她承认,这话是重了些。 论起来,她也不是有资格说教的人。 可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若他当真听进去了,改掉这臭毛病子,今日她做回恶人也不值当什么。 然而,李云哲关注到的,只是她话里那句,将来谁家姑娘敢嫁给你! “我不需要谁家姑娘嫁给我,顾婴娘,我以为你明白的。” 难不成他说的,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怎的她仍是随随便便觉得自己将来是会娶别人家的女儿的人? “我明白有什么用?得你自己明白啊大佬!你知道自己方才浪费多少银子吗?” “我当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从见到她那一刻起,他便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不,你不明白。”顾婴娘抚额,她有点鸡同鸭讲的苍白无力感,好像,无论她怎么讲道理摆事实,他就跟个二愣子一样,几乎听不懂! 要不是知道他平素鬼点子颇多,她真要怀疑这货怕不是个智障! “我明白。”他执拗的重复着,且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好好好,你明白, 你都明白!” “顾婴娘。”语气似乎冷了些,听起来好像有些生气。 可顾婴娘也正在气头上,她这会子还真没法照顾到他的情绪。 “怎的?” “我说,我不想娶别人家的女儿。” 顾婴娘并不想理会他,伸出颤抖的小手指撮了撮那盒子,价值几个城的珍珠粉,她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于一个爱财之人来说,最可悲的,便是一张张香喷喷的银票在自己眼前化成了灰烬。 可这样可悲可叹的事情,她刚才亲自经历过一回。 “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不行就娶别人家的儿子罢,我答应你,一样当你们亲生的!” 这年头,断袖之风盛行,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顾婴娘!”李云哲突然怒了起来,他一字一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又眯了眯眼,周身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一步步朝她靠近过来,而后提溜着她那小身板,死死按在怀里。 “怎……怎么了,还不能说你两句了,这么凶做什么?是不是还想动粗……” 看她小嘴叽叽喳喳,说出来的全是废话,他便故计重施,捏住她小巧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 前一刻还满心不舍银票的顾婴娘一瞬间安静如鸡。 李云哲炙热的呼吸就喷在她脸上,他温热的唇更是直接覆上她的…… “现在,你明白了吗?”一吻结束,顾婴娘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脑子里更是像装了一团豆腐脑,他额头贴着她的,仍就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半点也不肯松开,只嘴角却是不自觉向上扬起,微笑着,轻声细语的问她。 明白什么?他刚才干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顾婴娘只有满脑子的问号。 她痴痴傻傻呆呆愣愣的看着他,似深陷他那黑潭一样深隧的眼眸,又像是神游另一个世界。 “恩?”他一再催促,顾婴娘总算回神。 可方才那一吻太过猛浪了些,她到底要明白什么啊? 要说之前他吻自己不过是为着报复她酒后轻薄于他,那方才那一吻……莫不是他收的利息? 她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刚才二人所作所为,并不是正常亲人之间该有的举动,于是用力的挣了挣,本能的想要逃避。 可李云哲硬生生的给她按住了。 “想去哪?亲了我,以后便要对我负责,你是不是想弃我于不顾?” “……” “我的意思,你是不是懂了,恩?”他又凑过来,嘴唇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而后似 食髓知味,再一次倾身覆过去夺了她呼吸。 大抵男子于这事上头,学习能力总是惊人的,第一回时他青涩生疏,第二回时小心试探,第三回时游刃有余,第四回便食髓知味想要探寻更多。 只她一味的抗拒,却是引出他征服的念想来,二人一守一攻一进一退,有什么东西便已悄然发生变化。 再松开时,他那手已然往旁处游移,黑潭似的眸更是染上一缕迷离,心底深处,似有什么东西抓心挠肺的撕扯着,渴求着……李云哲克制着、气喘嘘嘘的松开她。 而后猛的站起身来,大步行至院中井水台上,提起一桶冰凉的井水兜头淋下。 躲在暗处的护卫瞧着,又是艳羡又是叹息。 “啧,真狠!” 房中顾婴娘浑身软的似一滩水,亦是呼吸粗喘,方才那悸动太过陌生,她……也迷茫了,而后捂着脸深深的,重重的吸了几口气。 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腔子,脸上更是烧得滚滚烫。 妈耶,她怕不是要老牛吃一回嫩草! 顾婴娘不得不承认,方才……她也是有感觉的,那颗悸动的心骗不了人。 可同时,她也明白,男女之间重要的,并不是什么心动,而是家世背景,是门当户对! 第54章 送你一程 便是冲破门第之见,她和李云哲之间,也似隔了山和海。 若他当真选择自己,一个和离过的女子,世人又会如何看他?朋友又会怎么看他? 有他那边,还有个不清不楚的吴江月。 正经说起来,吴江月才是他更适合成婚的对象。 顾婴娘心很乱,她没有勇气去接受,那日之后,她便明里暗里躲着李云哲。 “姑娘,小公子交待下来,奴婢每日里都须得监督你服下才好。”风吟端来她冲调好的珍珠粉,早晚都逼着顾婴娘喝下去。 每每到这个时候,顾婴娘使眉头拧到一团。 “你要是知道这匣子珍珠粉值多少银子,怕也是喝不下的。”她重重叹息一声,心情太沉重了! “人活这一世,最重要的是要过得舒心,奴婢觉得,能吃饱穿暖,每日没有烦忧便知足了。”风吟微微笑着看着好,又道:“再者,以您这花销,小公子给的那小宝箱您一辈子也花用不完的。” 风吟无疑是羡慕的,有小公子如此护着她,若无意外,表姑娘这一辈子,当是一世安好的。 “值老价钱了,味道还这么差……”顾婴娘心知风吟说得有理,也不再纠结于此,接过后皱着 眉喝下,只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恩……这个也可作敷脸之用,您或可一试?” 闲着也是闲着,顾婴娘点了点头,也就随风吟去折腾了。 “刚好厨房那边送来了羊奶,再调些蜂蜜蛋清,均匀涂于面部,而后清洗干净就行。” “恩……你多调制些,我带过去,和李云若一道玩去。” 再呆在这院子里,便和那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远远躲开些也好。 “是。”风吟应了,手脚麻利的将东西准备好,顾婴娘抱着一缕针线就去了。 “云雾山离这约摸两天半的路程,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来到李云若这,两人面上涂了层调好的珍珠膏,便在院中架起了两张躺椅,两人懒洋洋躺在太阳底下说着闲话。 “便是这两日,先前我已给师太去过信了,一切都已打点好了,只父亲许久未归,我总想着离开之事,须得亲自跟他说一声才好。”她那个父亲虽是个懦弱的,可两人到底是血亲,李云若心里对这个父亲也是失望,只此去云雾山,便是等同于自我放逐,归期未定,也许这一去,便是一生了。 “唉,你那父亲……看开些罢,有些人你压根就不能有过 多指望,否则难过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的。” “两天半的路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么去怕是不妥当,不若我陪你一道吧?” 顾婴娘眼珠转了转,倒是想出了个法子。 云雾山虽则清苦,可那地儿清净,远离世俗的烦恼!是个理想的避难所! “你陪我?不要!”李云若一脸嫌弃,她怕不是要被某人活活打死! “喂!好歹我救过你一命,对待救命恩人你就这态度?” “老实呆着做你的小尾巴吧,你当我小哥哥是好相与的人?你若当真送我去,他估计得将我们那破庙直接给拆喽,姐姐您就当积点儿德,太平着些,成么?” 行的吧,听起来好像也在理,这么做,好像是有点殃及池鱼的意思。 “那……这世上,有没有李云哲也害怕的人?”难不成这世上就没有人治得了他? “有啊!” 顾婴娘眼睛都亮了。 “谁谁准。” 李云若却直直的看向她,然后用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 “你,顾婴娘,这世界上唯一能治得了他的人。” 顾婴娘泄气了,这不扯犊子吗? 两人聊了没一会,李云若面颊便开始隐隐有些发痒,她用手挠 了挠,仍就止不住那股子打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痒,于是问:“你有没有觉得,你带来的这玩意敷上去之后怪难过的。” “没有啊,挺舒服的,紧紧崩崩的。” 李云若却受不住了,起身去清洗干净,可抬起脸来瞧着铜镜那自己那张又红又肿又奇痒难耐的脸时,她忽而惊声尖叫起来。 “啊……” 顾婴娘吓得一跳,待凑过也一看,也是一惊,于是连忙喊来风吟给搭个脉瞧瞧,自己也赶紧去清洗了。 “简单来讲,就是您与这珠粉不合,往后切莫再碰了。”风吟道。 “明明是同一个碗里调出来的,为什么你用了之后皮肤便如剥了皮的鸡蛋一样又白又嫩,而我用了,却是现下这般差点毁了容!老天果然是瞎的!” 诊治过后,李云若还算淡定,即便酸两句,也无伤大雅,同之前那个事事计较的她相去甚远,经历那些事情之后,她是真的豁达了很多。 “要是早知你用了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打死也不带过来了。”顾婴娘颇有些自责。 “傻到没边了。” “你才是傻子!” “你们两个说什么了?” 两位姑娘家打打闹闹之时,李云恺进来,微微笑 着同她们打过招呼,又劝了自家妹子两句之后,见她并不怎么想搭话的样子,于是便同顾婴娘道:“我这妹子虽顽劣,可从小到大却也没吃过什么苦头,这一路路途遥远,我实在不放心,不知可否麻烦表姐代我送她一送?” 许是怕顾婴娘不允,他又道:“介时我再亲自去接你回来,若若那里,我总归是要亲自确认过才安心的。” 说罢,他又似埋怨一般同李云若道:“你也是,早该听哥哥的,要么身边带两个人一道去,散散心就回来,要么再等几日,等哥哥忙完家里的事情才陪你一起也使得。” 李云若并不答话,只叹息着摇了摇头。 “不碍事,你若实在走不开,我便送送她,反正呆在家里也没其他的事情。” 顾婴娘正愁找不到借口,自然满口应下。 “如此,那便多谢表姐!”目的达到,李云恺客客气气的道了谢便走了,只不久之后家仆来报,道是老太太头疾犯了,听闻风吟姑娘会些医术,想请她过去给老太太瞧瞧病。 那家仆风吟是认识的,老太太身边的人。 自打大公子将青松院围起来,那人也是好容易才寻着机会过来风吟这里求救。 第55章 一心出逃 风吟并不敢动,只将眼睛看向顾婴娘,好似她说不允,那自己便真的不去了。 “请个大夫不是更好吗?”顾婴娘不大喜欢老太太,那老太婆作恶太多,最好是没有交集。 “大公子不许。”家仆声音细细的,满腹委屈的样子,倒显得老太太十分可怜,得了病也不准请大夫看,实在凄凉。 “那……你去给看看,快去快回。” 虽不情愿,可她到底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挥了挥手就让她去了。 “你真的不怕她们是一伙儿的,联合起来害你?”李云若问,她一早知道风吟是老太太那边的人,只也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李云哲竟容忍下来。 “害我做甚,我同她们无冤无仇的。” “到底还是心大,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娘亲说过,这世上,唯有自己可依靠,顾婴娘,真的,不要太过相信一个人,不然你会失望,即便是我,也是一样的,人都是自私的,明白吗?” 顾婴娘可有可无的恩了一声,可她不愿如此。 做人何苦那么累? 那边风吟去了,却是不能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去,正门有人看守着,轻意不会让人进去,家仆带着她翻了个狗洞 才绕进了青松院,见到了老太太。 一脸狰狞浑身脏污,周身散发阵阵恶臭,同之前那个精于算计容光焕发的老太太相比,实在相去甚远。 风吟也吃了一惊。 老太太趴在榻上,捧着脑袋一声又一声的低吟着,像是痛极了,可是无人理睬于她,她见着风吟过来,便如见着救命的稻草,猛的扑过来,紧以握着她的手。 “风吟啊,我待你一直都是不错的,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头疾发作起来,老太太抽口气都难过的紧,可她那大孙子实在是狠,眼睁睁见她痛成了这样,不搭不理也就罢了,竟连饭食也要克扣,她好几日没吃饱饭了。 “要如何救你?”风吟问,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波动。 “带我出去罢,我等不到良默默搬来救兵了,我太痛了,你可有良药?与我治上一治也好。” 良嬷嬷走后,老太太便满眼期盼,可日复一日,那点子期盼便如同投入大海的小石子儿,再没了音迅。 “良嬷嬷……再也不会回来了。” 闻言,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片刻之后,却是一脸恨意,狠狠道:“她跑了?连她都背叛我!这老东西,别让我再看见她 !” “不,她死了,死在替您求救的路上。” 老太太缓了缓表情,半晌没有出声,最后,她揉了揉太阳穴,??又道:“我太疼了,你可以良药?” 关于良嬷嬷如何遇害,竟是一句也不肯再多问了。 风吟叹息,凉薄之人,生性凉薄。 “无,奴婢早便同您说过,以毒攻毒的法子伤身子,越是往后,这头疾便遇重,奴婢愚笨,没有办法可解。” “那你先带我出去吧。”老太太脸上有了些不悦。 “不能,大公子会要了我的命。” “如果你不带我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老太太随手拿了什么,却又软软倒下,她太虚弱了。 风吟静静的,并不出声,也没甚表情。 “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否则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 老太太话未说完,风吟便又道:“奴婢站在这里,只是想要回奴婢的身契,还请老太太看在过去这么多年,奴婢一直费心为您办事的份上成全了我。” “你做梦!” 风吟是她手上唯一能用的棋子了,若是还了她身契,那她当真无路可走了,似想到什么,老太太突然又改了主意,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情,我不但将卖身契还给你,还能再给你一笔银子,一笔足够你隐姓埋名,过一世舒坦日子的银子。” “您说。” 风吟几乎没有停顿。 “杀了李云恺,再将吴江月弄上李云哲的床。” 可风吟笑了笑,却是直接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刀来。 “何必这么费力呢?大公子我对付不了,小公子更是连近身也不能,最好的办法,便是杀了您,简单又最有用,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惊恐的瞳孔一缩,立时又换上一张笑脸,老实自怀里摸出那份生契来。 “??我同你开玩笑的,来,早就为给准备好了。” 风吟接过,当着老太太的面将那张薄薄的纸燃成了灰烬,而后转身,待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 “你我主仆一场……若实在熬不过去,那便服下这个,很快也就过去了。” 那是一颗毒药,能倾刻间夺人性命的毒药。 可老太太满脸的怒,她并不接,她想活,不想死! 原本,这颗毒药乃她的侧隐之心,小公子若知晓,怕是轻饶不得的。 可老太太并不领情,宁可这样生不如死的受着折磨,也不想寻个解脱。 风吟笑了笑,将那药又收回怀里,寻 着来时的路就又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顾婴娘早早收捡好了行装,她带了许多布料针线,是打算长期盘据在那云雾山的。 “昨日老太太可好些了?”顾婴娘随口一问。 “奴婢不知,并不曾见到老太太。”风吟随口一答。 “算了算了,他们家这一摊子的事情咱们是管不着了,动作快些,趁着那人还没回来,咱们快些开溜。” 顾婴娘瞧准了那人离开,才接着风吟快手快手的收拾,否则走不掉了。 “您带这么多针线是打算在那庙堂里开绣楼?” “你懂什么,带上这个一来好消磨时间,二来嘛,绣好了咱们还能拿到山角下换些肉菜改善改善伙食。” “……”风吟望天,默默在心里说了句,您若能安然呆在那里三天,我风吟两字倒着写! 然而顾婴娘并没有这个自觉,她一心只想出逃,反正这辈子嫁人她是不指望了,逃去旁的地方她也不敢,当初因着谋她美色而惨死的母女二人……那画面仍历历在目。 云雾山却又不同,那里方圆十里了无人迹,除非一座香火并不怎么旺的庙堂,便只有深山老林为伴,最合适不过。 第56章 正难受着 看着一行人上了马车,而后缓缓驶出了李府,随从凑到李云恺耳边,轻声说:“大公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待她们到了亭云台便能动手。” 李云恺勾出一个诡异的笑,目光幽深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记住,不可吓着她们。”说罢,他自怀里摸出一只红包小瓶子把玩着,十分从容的行去了青松院。 “有些事情拖到今天,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待到了青松院,负责看守院子的婆子告诉他,老太太头疾越发严重,已有好几日神智不清,粒米不进了。 李云哲面上没甚表情,只淡淡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一步,另外,你再找个人去将老爷找回来,就说老太太不好。” 婆子应了个是,便领着一众家仆退去,原本水泄不通的青松院,一下子变得荡起来。 院中树木成林,可许久未有人打扫过,落叶便堆积起来,倒显得有几分凄凉,内厅里仍旧是从前的摆设,只上头积了许多灰尘。 李云恺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中微微有些触动。 曾经,在这个院子里,他也有过许许多多愉快的往事,老太太 待他,确实一直还算疼爱的。 只杀母之仇不可不报。 了解了真相,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流着肮脏的血液,既然他是坏人的子孙后代,那便将坏事一并做到底又有何妨? “祖母,我来送送你。”他说的,是送送你,意思便是,送她最后一程的意思。 李云恺穿过内厅,走到内室,微微笑着坐下,看了看半躺在榻上时不时哼哼两声的老太太,然后动作倒了杯冷茶,动作缓慢的自怀里又摸出方才那只小瓶,将里头枣红色的液体倒出来溶进了茶汤里,而后端起来走到榻前,将老太太扶起来,作势要喂她喝下。 然而此时,老太太却是朝他慈祥一笑,骨瘦如柴的脸上再不见从前的戾气,只充满和煦的微笑。 这样的笑容,是他小时候最乐意见到的东西。 可这会子,他心里微微发疼,脸色沉了下去,猜想着老太太突然打起温情牌来,怕是又想了什么歪点子来了。 “恺儿来了啊。”老太太似乎忘记了这一阵子所有的不愉快,她伸了手来抚了抚李云恺略显凌乱的发,又叹息一声道:“我前阵子给你大伯去信,想请他在朝 中帮你看看,可有适合我们恺儿的位置,你眼看着年岁也大了,在朝中历练几年,一年好说亲事,二来趁着你大伯还有些势力,给咱们恺儿博个好前程才是正经。” 李云恺并不接话,只因着这事着实已过去许多年,他不知道老太太这话虚虚实实,到底是在博同情,还是在装傻。 “祖母知道你不愿去受那委屈,可是恺儿啊,人这一生,若是自己不去好生拼一把,越是往后,怕是只会越是艰难。” “你够了!”李云恺冷冷从齿缝里挤出来这三个字,捏着杯子的手却微微有些抖。 “喝了它,一切便都结束了,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杀母之仇不能不报。” 然后老太太却像是完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笑眯眯接过那茶水,想也不想就一口喝了下去。 “恺儿,你给祖母喝的什么啊,味道怪怪的。”老太太五官拧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子才能喘上口气,头又似万分沉重,隐隐作痛起来。 她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时不时就要范个头疼的毛病,良嬷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怎么叫她也不见过来,看来祖母是真的老了,恺儿啊…… 祖母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娶妻生子的那一天。” 说罢,她强忍着头疾,一点点将身子移到床榻的另一面,在枕下好一阵的摸索,才找出个小盒子来,她将盒子打来,里头是只晶莹剔透玉佛。 “这是个老物件,早年间广平候府还昌盛的时候,是宫里赏下来的东西,我将它留给你,将来保佑你平安顺意的。” 老太太笑着将那玉佛塞到了李云恺怀里,却见他一个男子,硬是压抑着自己不敢放声大哭,豆大的泪水却一滴接一滴滚滚而来。 “恺儿,你怎么哭了?啊……”老太太话说到一半,就捂着脑袋疼到在床榻上打滚,李云恺以为她是毒发,便捧着那玉佛退后两步。 如今看她这副模样,再忆起从前她对自己的种种疼爱,心中再多的恨意都消融了,甚至,他还有些悔意,毕竟方才是他亲手将那毒捧到她面前的。 可就在这一瞬间,老太太突然变了脸,先前的慈祥再没了踪迹。 “你这个不孝子孙,全都是你害我!”她指着李云恺愤恨的骂,似想将他生生打杀了吃肉喝血一般,那恨意倾刻间便汹涌而至。 李云恺倒是愣了愣,老太太一前一后态 度相差如此之多,倒叫他来不及接受。 “你和你那个娘一样的贱!我是你亲祖母!可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不敬长辈!待我告到你大伯那里,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老太太说着,又捂着头疼得打滚,骂骂咧咧的,几乎将府里人问候了个遍。 在她嘴里,这李府上上下下百十来号人,没有一个是好的,全都该死。 李云恺冷冷笑了,他收回方才那点子不恰当的怜悯,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她痛苦哀豪着。 “是你逼我的,你以丑恶来以对抗世界,世界便回报以丑恶,最终也将以丑恶了结了你。” 过了不久,老太太蜷缩在墙角的身子一点点静下来,到最后连一点动静都没了,他才大步踏出了青松院,只朝外头侍奉的人说:“等到明天,你再去看看,老太太要是不好,便叫老爷回来操办。” “是。”那丫头捶下头福了福身,待李云恺走得远了,她将头抬起,拔开挡在额上的发,嘴角微微一笑,不是吴江月又是谁人? “公子,老太太毒发,我已用给她服下解药,只这解药的效果一时半会还不会这么快。” 意思是,老太太没死成,却正难受着。 第57章 签认罪书 李云哲并不回应,双手抄在背后,大步流星朝内院去了。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 待到了内厅,老太太仍是蜷缩在原处,满是褶皱的额上布满了一层汗珠,脏腹更是绞痛难忍,大滴大滴的汗珠子落下来。 她方才服了药用,神知是清醒的,只身子骨太过痛苦,痛到她话都说不出来。 “你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就死了吗?”李云哲言语间没有任何温度,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狼狈的老太太,心里一点波澜也无。 老太太自然知晓,李云恺来时她神智不清,分不明现实和回忆,可这会清醒过来时,她就记起,自己之所以如此苦痛,全是她那乖孙给她喝下毒药。 曾经,她最疼爱的大孙子,千方百计折磨她不说,更是亲手奉上毒药,恨不得她死。 要说老太太心中毫无触动那是假的,只她一辈子要强,是决不许自己在仇人面前露了一点弱势来的,于是她忍着那苦痛,仍是一脸愤恨的瞪着李云哲,恨不能将他瞪出个窟窿来。 李云哲根本无所谓老太太如何看他。 只道:“你想死,还是想活?我都可以成全你。” 在生死面前,老太太这 才认清了现实。 她的生死,由不得自己,全掌握在眼前这小浑蛋手上。 且他们之间牵连着几代人的仇恨,老太太不知这李云哲究竟知晓多少,可他生母被毒杀的事情,她不相信他能忍得下来。 然而这个关口,他既然提出这个要求,想来是有求于她。 于是老太太苍白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她想活,她不想死。 “想活,又是怎么个活法?” 既是交易,那便说明自己还有可利用的地方,只要保全了性命,别的事情皆可徐徐图之。 “若想活,我手上当然有解药保你渡过这个难关,只是……” 他说到一半,故意停顿了下,弯起嘴角要笑不笑的看着老太太。 那笑容里,十成十的不怀好意。 “你说。” “我可以救你,但是并不能白白救你,你理解的吧?” 老太太咬牙,道:“我老太太身上,难不成还有什么你可图谋的东西?” 李云哲淡淡道:“图谋倒是谈不上,只不过,我希望老太太你能承认自己对广平候府做过的错事……并且承担相应的后果。” 老太太瞳孔骤然一缩。 对广平候府做过的错事……乍然听人再提起 这个,老太太只觉得心尖一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声音轻轻的,还微有颤抖。 “听不懂吗?那恐怕你得受这折磨几日几夜,最后一点一点疼死过去,又或者你那大孙子一会就回来看看,你到底死透没有,要是他发现你没死透,说不好直接就送你下去了!下去同良嬷嬷作伴,也很不错,是不是?总好过受这样的折磨吧?” 李云哲这语气,倒像是一点也不在乎。 “广平候府是我娘家,我能对自己娘家做什么?”她这是试探,试探他到底知道多少。 李云哲冷笑一声,直接道:“做过什么……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老候爷夫妇是何死的,你又是如何将大小姐赶出去再谋得财产,还需要我一点一点细细到致致的提醒吗?” 听到这里,老太太一下子瘫倒下来。 谋害双亲,陷害长姐,谋夺财产,再加上害了李云哲生母……这一件件一讲桩桩加起来,她若当真认下来,也是个死。 “你放心,只要你肯认下来,我保证你性命无忧。” 老太太很是奇怪,他二人之间虽有血缘,可从未亲近过,且中间 还有如此之大仇恨,但是,李云哲却不想要她死。 她将此人从小看到大,心知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有正义感的人,亦从不见他温情过。 为此,心中尤其费解。 “是不是好奇,我为何取你性命?” 李云哲勾唇笑了笑。 老太太点了点头。 “以后,你自然就会知晓。” 顿了顿之后,他又说:“除此之外,我还要你去告一状,想必我京城的大伯很快就到了,介时你可以跟他好好说说,这阵子在府里头所受的委屈,叫他好生处置处置,你那不作为的儿子,还有你那一心想替母报仇的大孙子!” 这些,都是李云哲的条件。 她若想活,就必须按他说的做。 在听到她那义子已经来的路上,很快就到时,她心里就又有了盘算,于是满口应下。 她那义子,在朝中颇有些势力,李府在这小地方能如此嚣张的过活,也全仰仗着她那义子的照拂,且他一直孝顺,只要他人来了,那老太太便觉得自己没甚好害怕的。 认下来,那便认下来! 最坏的结果,便是她因着年轻时犯下的那些罪过被关押进大牢。 可她那义子定是会疏通关系,将她解救出来 。 “好,我答应你!” 李云哲点了点头,朝身后久候的吴江月说:“给老太太准备文房四宝,叫她先签下认罪书。” 认罪书几个字犹为刺耳。 老太太心中不悦,却忍耐着没有发作。 仗着朝中那义子的权势,根本不担心受到什么惩罚,便有持无恐,倒是一五一十将当事情的事情一一记录下来,从她如何被候夫人收养,到真正大小姐回归之后,两人因为同时爱上同一男子而发生分歧,再到后来她心生歹念,通过别人引荐购得毒药,悄无声息将广平候府灭了门,再构陷那大小姐,将她赶了出去,最后携带了全副家当远走他乡。 待她写完,吴江月将她罪状捧过来给他过目。 李云哲细细看看,和良嬷嬷给的那些信件恰当都对上了。 “将你那儿子和孙子干的好事也一并写了罢。” 对此,老太太并无反对意见,相反,她乐意之极,这阵子因那两个孽障所受的委屈,使她迫不急待的将想要打个翻身仗。 于是便加油添醋,要告那一父一子合伙来毒害自己,为的,是她从广平候府带来的那些家财。 为着省去些麻烦,她隐去了大夫人那一段。 第58章 整整齐齐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他要求的,她全部都做到了,这会子,便是他给解药的时候。 老太太抚着胸口,越是担心那毒物发作,就越是觉得呼吸都不大顺畅。 然而李云哲接过她写下的经过,只淡淡瞄了一眼,竟是看也不看她就直接转身走了。 “你……你不得好死!明明答应过给我解药的!”老太太突然一跃而起,愤恨的指着那离去的背影就开骂。 “闭嘴,解药早就给你用过了!”吴江月十分不喜这叼钻老太太的做派,一点不客气的将她按住,客气不善道。 “什么?他竟骗我!”不想,老太太心里却更恨了。 “你还觉得亏了不成?要不是小公子给你解药,你个老不死的,这会子早死透了!” 老太太久病,自然是吵不过吴江月,便虎着一张脸狠狠瞪她,奈何吴江月一点尊老爱幼的自觉也没有,她想到前不久,这老太婆要害大夫人时竟连她也想一并给算计了,心中着实恼恨。 老太太心高气傲一辈子,什么时候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受过这等气?还待还吵两句时,便又见吴江月说道:“我可以给你解药,也可以如你那宝贝大孙子一样,再毒你一次 ,所以,闭上你那臭嘴,让你干什么便干什么,还有,下次看到我在这里,你尽量放轻一点呼吸,因为,我这个人,当真是,非常,非常的,讨厌你!讨厌到想就这样不顾小公子的意愿,直接弄死你就完了!” 如此,老太太彻底闭了嘴,甚至,都不敢对上吴江月的眼神。 任何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都是本能的想要逃避危险。 而另外一边,顾婴娘同李云若同乘一辆马车,经过集市时车速便慢了起来,听着车外车水马龙一路喧哗,她将车窗子掀起来,兴致勃勃的打量起来。 “很久没有出来逛过了罢?想不想去转转?”李云若同样探出个小脑袋来,瞧着外头有新奇好玩的东西,眼神便移不开。 “这……也可。” 反正她们了不赶时间,再买点东西上去也行,介时云雾山苦行僧一样的日子,还不知道何时才能下山。 于是便吩咐了车夫,将车子赶到一僻静的拐角,二人手牵着手下来,风吟就跟她身后。 “今儿我带了银子,看上什么你同我说。” 自打小宝箱到手,她还未曾“一展身手”过,今日好容易有机会回来,她实在很想领略一下豆浆 买三碗吃一碗倒一碗的快乐。 于是说罢,她便来到一个卖馄饨的摊头,笑眯眯道:“老板,给我来四碗馄饨。” 她们三人一人一碗,另外出来的那一碗,就放在一旁摆着看。 不想,那馄饨碗实在秀气,可味道却不赖。 李云若坐下之后捧着那碗,接二连三往嘴里送,在另两人还未回过神来时,又迅速换了一碗新的,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 顾婴娘目瞪狗呆。 平素端着架子的大小姐,私下里吃起东西来这么豪放的吗? “你莫不是几日没吃过东西?” 顾婴娘问。 “倒不是,往后上了云雾山,庙堂里怕是要如素,在此之前,我不得趁着机会好生吃一点?” 李云若如是回答,心中却是另有计较。 她这会子吃饱些,那一会饿起来,就能扛时间久一点,待另一碗馄饨见了底,她又同那老板要了几个肉包子,好生包好了妥当的藏进怀里。 “你不至于吧?几个包子还藏怀里,怕我们吃了你的不成?”顾婴娘没好气道。 “那可不!” 然而顾婴娘对这些吃食兴趣不大,集市上天南地北的客商云集,不知不觉中,她一会瞧瞧那些新奇别致的衣掌料子 ,一会看看那些没见过的小玩意,但凡还算入眼的,全都叫风吟付了银子提在手里。 “姑娘,咱们好像同大小姐……走散了。”风吟只顾追在顾婴娘身后,却没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们的身边,早不见了李云若的身影。 顾婴娘左右看看,又急走两步唤了她两声,仍旧无人回应。 于是心里也着急,道:“她可能在咱们下车的地方等着,要不咱们回去找找看。” 风吟点头,快步追在顾婴娘身后,只她二人皆是毫无方向感之人,更是不知马车停在何处,也不知眼下身在何方,只凭着感觉在集市上到处兜着圈子。 而不见了身影的李云若,早就趁她另两人不注意时,偷偷回到马车上,独自驾着那马先走了一步。 自打李云恺非要顾婴娘与她同行之时,她便知道,这一路,怕不是那么简单,索性就半路将她们甩下,独自云应付,亲生的大哥,总不至于对她这个亲妹妹如何吧? 马车很快远离了集市,在天擦黑之时,她来到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之处,马车却突然陷进了路当中的一处大坑,半点也不能动弹。 想必是来了!李云若掀起车帘四下 看了看,周围静悄悄的,不像有人迹的样子。 她跳下马车,对着这辆陷进坑里的车子直叹气。 作为一个闺秀,对这等力气活儿,她是完全没有一点办法的。 “她呢?”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里,李云若吓得一跳,待转过身来,赫然便是她那万年不见笑脸的小哥哥李云哲。 他口中的她,当是顾婴娘。 “谁啊?”她微微笑了笑,故意提高了音调作不解的问。 李云哲便没了好脾气,道:“不要跟我装傻,否则下场……会跟他们一样!” 他随意朝马旁的大石后边一指,李云若望过去,不自觉得的头皮开始发麻。 一排五个,整整齐齐的,笔挺笔挺的躺着,看着,像是一点儿气息也没有了。 他们都死得透透的。 “我……我是想着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平,所以在集市时便故意躲开她来,以免她们犯险。” 说这话时,她底气有些不足,听起来,倒不像是她好心要放顾婴娘一马,而是将其拐卖了似的。 李云哲皱眉,瞪了她一眼,只冷冷朝她说了两个字。 “蠢货!” 而后便快步转身上马,往来时的路打马而去,马蹄噔噔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第59章 归隐山林 夜色越来越黑,不时有猫头鹰悲鸣一声,晚风拂来时微寒,李云若环抱着双肩,战战兢兢朝那石头后边的几个瞧过去,心里不免害怕,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七手八脚解下套车的马,翻身上马,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般,快速往回赶去。 李云哲本以为,半路上将那人布置的人解决了,再接了她一道去云雾山转转,就当是散散心也好。 哪知半路上却出了叉子。 他一路飞驰,待赶回集市时,只余满地的狼藉,空旷的集市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疯狂的找寻了三条街,只找到一颗拇指大的明珠,那个,乃是当日她从那一匣子东海明珠当中挑出来,却无端落到了此处。 心中有不祥的预感。李云哲脸色便越发难看起来。 想来,这一切都在那李云恺的算计之中。 他看出来自家妹子能猜出自己的想法,不过将计就计,待李云若甩下她二人时,正好方便动手。 “混蛋!”重重一拳击在墙面上,鲜红的血迹便在那墙面上留下了人红色的印记。 可他本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片刻之后,他自怀里摸出一只发射信号的烟火,对着夜空放了出云。 那是他 和部下们联络时的信号,一般只在紧急的时候才会用到。 “将军!”少时,便有黑衣人陆续而来。 “给我搜,一定要将她平安找回来!”李云哲给众人下令,又行色匆忙的步入夜色里。 陆经逸也是瞧见了那信号才匆忙起来,他们这群人,一辈子都没在李云哲脸上瞧见过除冷漠之外的其他表情,这会子好些个人都还回不了神。 “将军这是……焦急的样子?”不明就理的将士问道。 “怕不是为情所困?” “我原还以为咱们将军是个断袖……” “行了,快点找去??,否则将军怪罪下来,是你能担待得起,还是我能担待得起?” “你们闭嘴吧,被那魔王听见,有你们好受的,好生将人找着,莫要待慢了。”陆经逸此时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知李云哲此人,莫非到了危急时刻,是不用将他们全都唤了来的。 然而苦寻了一整晚,他们几个差不多将整个城都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可是没有半点顾婴娘的消息,便是李云恺那厮,也消失无踪。 “不要急,他当是不会伤害她才是,你放宽心,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她的。”找一整晚,陆经逸本着朋友之间应该互敬互爱互帮 互助的精神安慰他两句,哪知李云哲半点面子也不给,随意捞起什么就摔得稀碎,继而怒吼道:“你有空在这里讲这些屁话,不如多花点时间想想怎么将她们毫发无损的找回来!” “……” 好吧,还是这么不给面子! 陆经逸摸了摸鼻子,想着这会子他正着急上火,那他便大度一点不跟他计较了罢。 “那……我绑了那厮的妹子来?” 万一到时候顾婴娘运气不好,被人给不明不白的弄死了,他捉了人凶手的妹子来,也方便大魔王报仇泄愤不是? 李云哲却理也没理会他,只微闭了眼,像是在假寐??,脑子里却飞快的想着,顾婴娘可能出现的地方。 事实上顾婴娘在集市上没兜几圈,便碰见了李云恺,他笑眯眯倚大墙头,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正不紧不慢的往嘴里送着。 “这般巧么?表姐你也在?” “恩,随便转转而已,我还有些急事,就不打扰大公子了,再见。” 在见到此人的那一刻时,顾婴娘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不等李云恺如何回应,只带了风吟快步离开,待走出百下来米,她悄眯眯转头朝身后看,见那人并未追来时,心里才稍放心了些。 “ 方才走得急了些,却忘了正经事!” 顾婴娘突然顿住,她才想起,李云若不见了,她应该跟李云恺说一下,人多力量大,找起来也方便些。 “我也正奇怪姑娘你怎么一见他就想着逃走……” 然而不待风吟话说完,两人便闻到阵阵强烈的怪味道,而后身子朝后软软倒下,正好落下一个怀抱。 “跑得了初一,跑不掉十五哟,表姐!你看看你,再怎么跑,最后还不是落到我手里?”手里怀抱着佳人,李云恺淡淡扯了扯嘴角,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在他面前,他便抱着佳人上去,另个一人将风吟也搬了上去,而后便迅速出城。 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会留在此地,或都去往旁处。 可李云恺偏偏去的是云雾山。 怀中的女子似睡得香甜,安安静静的,他便肆无忌惮的打量,时不时还伸出手指来,轻轻抚过她吹弹可破的脸颊。 “若我愿放下一切仇怨,只想同你归隐山林,你可愿伴我左右,为我生儿育女?”他轻声问,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怀里沉沉睡去的美人已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一路上行的速度并不快,两日之后,他们一行来到云雾山一处偏避的院落。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院落只留一婆子侍奉衣食住行,旁的人一律打发了。 他将她抱进房间轻轻放在榻上,顾婴娘嘴里便轻哼了一声,似有要醒来的迹象。 “是不是饿了?两天了,也该醒来了。”他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尖,眼中俱是笑意,恰好此时婆子端来一碗热米汤水,李云恺接过后便将婆子也打发下去,要亲自服侍她用。 “喝了这米汤,你便会忘了这世上所有不开心的往事,只一心一意跟我做夫妻,可好?” 语毕,便一点点喂进她嘴里,活像个体贴入微的丈夫。 顾婴娘吃了小半碗,便真的醒了来,她先是睁开眼睛四下打量,又张了张嘴,似轻声说了句什么。 李云恺离得她极近,自然听得清楚,她含糊不清喊出来的那个名字是阿哲。 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只片刻之后,他又恢复如常,一脸笑意道:“你这会还惦记着他,等到明日这个时候,只怕是一刻也不愿再忆起从前种种了,我不会生气,咱们好好过,好吗?” 怀中女人并不回应他,反应似乎还迟顿起来。 她伸出手来,朝眼前的虚无里探去,嘴里轻声唤着那人的名字,只身子实在虚弱,不多时那手便无力的捶了下来。 第60章 只是可怜 “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是没有关系,你还有我……”李云恺抵在她耳边喃喃细语,而后将其横抱起来送入另一间房间。 房间里已摆好阵法,另有巫师扮相的妇人团坐其中,见他们进来,不过稍稍点了点头。 屋内飘散着异样的香味,亦有烟雾袅绕。 李云恺将怀中女人放置女巫面前,好叫她身子平躺下来。 “公子出去候着便日,只需两日,便能还您一个全心全意的美娇娘,此间不可打扰。” 女巫师闭目交待下来,李云恺深深看了看顾婴娘,只见她双目微睁,眼神却涣散神智不清。 “她……不会有什么事情吧?”他担心道。 女巫师悠悠睁开双目,嘴角是了然的笑意。 “此法只能混淆记忆,两日过后,她只会记得你需要让她记得的东西,不论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都会深深的刻画在她脑海里,如此,公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此女巫,乃是李云恺上回出去京城时,一个偶然的机会遇见的,她能修改一个人的记忆,好叫那些爱而不得的富家公子小姐们如愿以偿。 李云恺爱慕顾婴娘,可他们之间不光隔着他那个庶出的弟弟,最重要的,便是顾婴娘 根本无意于他。 遇到这女巫那一刻起,他便觉得他的机会终是来了,花了重金聘请过来,又用了好些时日才策划好这一切。 只待此阵法完成,他便打算带着心爱之人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也好,大隐隐于市也好,只要是和她。 “我相信你。”他郑而重之的道出这四个字,又再一次瞧了瞧里头的顾婴娘,而后便转身大步而去,却也并不走远,只守在外间,盘腿坐下静静守候着。 房门吱丫一声,便关了起来。 屋内顾婴娘躺倒在地毯上,可她本人却感觉整个人很是飘忽,没有重心,身体也没甚知觉,眼前所见亦是朦胧之极,只到隐约听见一阵琴声,行云流水一般的琴音由远极近,缓缓的,似是在拔动人心。 只那清脆声竹,莫名叫人心头生起悲凉之意,越是往后,琴音越发急促,眼前所见,也越发清晰,她终是能看得清楚,也终是明白,心中那悲凉之意缘何而起。 她不记得自己为何在这样一个烟雨朦胧的天气里,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只到亭台中瞧见李云哲那熟悉的身影时,她才明白。 自己这一趟,估摸着是来见李云哲的,那人总喜欢出些新奇古怪的点子,于是 朝他摇了摇手,便快步朝他去了。 只李云哲却根本没瞧见她,待行得近了,她才发现,李云哲面朝着平静无波的湖面站立着,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来,可眼里却只看向一人,那人便是吴江月。 吴江月一袭烟色织锦,于这袅绕的雾气里,便如仙子下凡一般。 顾婴娘默默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二人你侬我侬。 “等许久了吗?”吴江月弯得跟月芽一样的眼里,也只印出李云哲一个人的身影,两个人郎才女貌,瞧着十分登对。 “为你,等一辈子也值当的。”李云哲将其轻轻拥入怀里,声音犹为温柔。 他朝她笑,他对她温柔的笑,他如获至宝一般将其拥进怀里。 顾婴娘看着这一切,心间便如同热油在浇灌,眼泪水滚滚而来。 原来,她大言不惭的说要为他娶妻,三妻四妾都不在话下,现如今,亲眼见他和旁的女子在一起时,才明白,她终究还是太过天真了些,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护她宠她,也曾许下过承诺。 顾婴娘嘴里告诉自己不信不信,要逃要逃。 可在心底的深处,那个人早已溶进了骨髓。 但是现在,她溶进骨髓的那个人,怀里抱的却是别的 女子。 她想转身逃走,就像乌龟一样,逃到一个没有人地方,再慢慢整理自己的心绪。 可脚下如同被铁链拴住一般,她根本寸步都不能移动。 她也想大声的质问他,不是说好了只娶她一人吗?不是说好了他的孩子,只能由她一个人来生吗?为何现在,他要将别的女人拥在怀里? 可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她又气又急又恼,最后只能化为奔腾的泪水。 他美人在怀好不潇洒,而她站在他们身后,哭得快要断了气。 “等我一辈子?那你的顾家姐姐怎么办?”吴江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撒着娇的捶了捶他的胸口,要的,却是他的一个承诺。 “她跟你怎能一样?她是邻家姐姐,我见她无处可去,实在是可怜,且我幼年时又救过我,便好心收留她几日罢了,你是我刀山火海里救下来的女人,自然是要深深藏在心里,一辈子好生疼爱,不叫你受半点儿委屈,可好?” 只是可怜吗?那日的吻,莫非也是可怜? 顾婴娘捂着胸膛,只觉得那里已然碎成了一片一片。 “怎么个疼爱法?也如顾家姐姐一样?给我一只小宝箱?还是给我一匣子东海明珠?” “整个我都 是你的,那点子钱财根本算不得什么,怎的?打翻醋坛子?为她?实在没有必要,若是你不喜欢,送她的小宝箱我再要回来便是,再或者,打发她一些嫁妆,远远嫁出去也可。” “嫁出去吗?你舍得?” 李云哲嘴角一勾,笑道:“有甚舍不得?我救下她放在身边,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拉拢同僚,好叫咱们俩个将来的小日子过舒畅些么?” “可她那样一副好容貌哟!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消受了去?” “好容貌有什么用?嫁过一回人的女子,哪里还值钱?我李云哲怎么会捡别人穿剩下的鞋子穿?再者,我已经有了你,便是世间珍宝绝世美人,都不及你一个笑容来的紧要!我心慕于你,江月,信我可好?” “那你何时来娶我?” “此间事宜一了,我便十里红妆聘你为妇,今生今世不相离!” “那你打算何时打发顾家姐姐?” “我早为她寻好了亲事……”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顾婴娘已经听不大清楚,却原来,他对自己所有的好,只为将来拢络同僚,为自己前程开路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一处的,只知转身的一刹那,她的世界冰寒一片。 第61章 亲昵依偎 离开那亭台,顾婴娘跌跌撞撞间误入一片林子,林子深处偶有猛兽嘶吼之音传来,她自然不敢再往里去,然心中迷茫万分,那人没有出现时,她四海皆可为家,那人出现之后,似乎天地间都无她可容身之处。 “表姐……”身后有人唤她。 顾婴娘转身,便见李云恺整个人笼罩在烈日的光辉之中,缓缓朝她而来。 “我来接你。”他不远不近的站定,微微笑着朝她伸出手来。 “不管你在哪里,我就站在我身后,在你一回头就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笑容似有魔力,顾婴娘情不自禁朝他走去,一触到他脸上微笑,似乎也再也移不开眼来。 “阿哲说,要我嫁他同僚。”顾婴娘声音闷闷的,心里也痛痛的。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他不紧不慢,伸出温热的手掌,将她小小的手包裹其中,又道:“从今天往后,由我来守护你,可好?” 顾婴娘想了想,摇头:“不,你母亲或许说得对,这世间唯有自己可依靠,我不能一次又一次对别人抱有希望!” 如此,她挣开他,大步朝来时的路而去。 “没关系,我可以等,时间会证明一切。” 身后是那人铿锵有力的声音,顾婴娘略一顿足,走得头也不回,只无论到哪里,身后只归跟着一根小尾巴。 小尾巴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世间一切都可以是假的,但是他对她的爱慕,却日月可鉴。 时间一久,她似乎也开始动摇起来。 “婴婴,我们成婚吧,再不成婚,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怕是等不及了……” 顾婴娘一惊,她猛的探向自己的腹,那里果然鼓胀如球。 她竟不知自己何时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体来…… “下月初十是阿哲和吴家姑娘大婚的日子,我想在他们成亲之间便娶你。” 下月初十吗? 顾婴娘胸口似乎被重物狠狠一撞。 “我们有孩子了,婴婴,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该给我一个名份了!” 顾婴娘闭了闭眼,缓缓点了点头,只落入那人怀里之时,泪水却悄悄沾湿了他的衣襟。 如一场大梦,顾婴娘再度抚向自己的腹,却是一片平坦。 “姑娘你病了一场,好生休养着,慢慢总会好的。”垂暮的妇人带着慈祥的笑意轻轻跟她说话,那声音也实在熟悉的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听到过,顾婴娘脑子里一片混 乱,她有点分不清现下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只心中那悲凉之意却那样真实,她目光呆滞的望向帐顶,泪水顺着眼角滴进头发里。 “她怎么样了?”屋外李云恺焦急万分。 女巫作法的两日,他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一直守在外头,好容易熬到结束,起身时差点腿一麻就给跪下了。 “我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收了您的银子,自然要为您将事情办得妥妥的,只是……”那女巫神神秘秘凑到他耳边,声音放的极轻的道:“只是故事里,姑娘是怀了身孕才勉强应下与你的婚事,你要么趁铁打铁,赶紧圆了房,尽快在她肚子里种个孩子,要么,便寻个理由,诓骗她说孩子掉了,反正,无论你选择哪一种,这美娇娘总归是你娘子,是跑不掉了的!” 李云恺喜了望外,双掏出一把银票到那女巫手里,也不多说什么客套的话,直接叫婆子送其下山,而后便推门进去,将顾婴娘抱起来安置在榻上。 “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冷不冷?” 顾婴娘慢慢转头,看着一脸关切的李云恺,心情十分复杂。 她……她竟然怀了这人的孩 子????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咱们即可便成亲,当是给你一个交待,也是给咱们孩子一个家,你也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吧?” 顾婴娘满脑子的问号,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跟面前这人有过苟且,还怀了孽种?还成亲???? “好了,不要想太多,我会好好对你,也会好好对咱们的孩子,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安心做我的新娘便好,其他的一切都交由为夫来处理!” 李云恺温声细语笑着说道。 而那边顾婴娘却已是两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爷明日便成亲,你去布置一下,只是一个简单的仪式,不过弄得太过繁复。”交待了这院中唯的婆子准备婚事,李云恺便寸步不离的守在顾婴娘面前。 他执着她一只纤纤玉手抚在自己面上,看过去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那女巫新置换给她的记忆,他约摸也清楚一二。 只要他们成了婚,将生米煮成熟饭,那她,便是他一辈子的妻…… 另一头李云若自那日遇见自己庶出的哥哥,又被几具排一排的尸体吓得魂不附体,仓皇间窜上马就往回赶,她感觉上自己正是往城中方向而去 的,可是夜色里,她一直跑啊跑,也总跑不出那又深又密的林子。 怀里的肉馒头已经吃光了,天色了已大亮,可她却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密林里时不时有飞鸟扑腾怪叫的声音,李云若疲惫极了。 要早知道做个姑子也这般麻烦,那她还不如安安心心就呆在李家做一辈子老姑娘。 好容易寻着条小路出了密林,四下里却是荒芜一片。 她朝远处望了望,隐约便见云雾山隐在云雾里,这才恍然大悟,怕是自己一时慌乱,跑错了方向,直接杀到这云雾山来了。 只是眼下顾婴娘因为自己下落不明,她又怎能安心做她的姑子? 于是掉头,忍着饥饿往回去了。 待行了小半个时辰,于山林之间,隐约瞧见一户农家炊烟冉冉升起,或许可向那户人家买点干粮,再请人家指个路! 李云若打马前去,又怕这马惊了人农家的牲畜,于是远远跳下来,将马拴好,直接走过去,待近一看,心中不勉一惊。 那院中欢天喜地的,不正是自己嫡出的大哥吗? 只见他一身吉服满脸笑意,怀里抱着一姑娘亦是满身的红,二人便是那样在夕阳下亲昵依偎着…… 第62章 夫妻对拜 院中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李云若再一细看,却见顾婴娘瞧着有些痴痴傻傻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新嫁娘该有的娇羞窃喜的心情。 咬唇瞧了好一会子,李云若又悄眯眯退了出去,待转出好远,才敢踏上马背,拼了命的抽打着马背,朝城中去了。 这一会,她运道还算好,并不曾迷了路,两日的路程,她日夜兼程,一口气也没歇过,赶在第二日城门开启时进了城。 只一点,刚刚进城便遇到个长相俊美的公子,二话不说将她拦下来,抽出背后的绳子,直接捆了就扔到马背上。 “你这小妮子还挺能跑啊,害老子寻了你一日一夜!”陆经逸马背上驼着人,却丝毫没有怜惜之意。 在他眼里,这女子乃是拐了顾婴娘的凶手的妹子,打杀了也不为过!何曾需要拿她当成女子来看待? 于是不论她如何叫骂反抗,他一律当成空气处理了。 李云若开始被捆着太过着急气愤,便随着性子吼了两嗓子,不想这贼子是个急性子,果断退下两只袜子塞进她嘴里。 “呕……”李云若发誓,她这辈子从来没闻到过这么恶心的味道,再加之马背上颠簸 ,胃里便翻江倒海起来,可嘴又被塞住了,吐出来咽下去,咽下去再吐出来,反复几次之后,鼻子便成了唯一的呕吐通道,那滋味……她宁愿选择原地咽气! 好容易到了地,陆经逸像扔下一捆柴火似的,将马背上的女子扔到院子里。 “人我给你带来了,你想要粗略的先砍几刀还是慢慢的片个肉片?” 李云若听得这话,气得脑门冒烟,丫这是畜生吧?讲的是人话吗? 然而李云哲却不接话,自打顾婴娘失踪,他就没合过眼,嘴角急出一圈儿的燎泡,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可一点线索都没有。 顾婴娘不见了,他心底的野兽便开始出来作乱,嗜血狂魔一般在心底不断嘶吼,杀!杀!杀! 他想毁了这世界!想要用鲜血来宣泄心底的怒与愤。 可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一遍一遍告诉他,顾婴娘要是知道了,便不想再靠近他了,她会怕他,且他也答应过自己,要为了她,试着爱这个世界。 所以,他已经极力控制。 “唔……唔……” 李云若原本还担心自己遇见拐子,或是强抢民女的匪类,不想却在这贼窝里瞧见了李云哲,便使出浑身 的劲儿发出声儿来,想引来他的注意。 自己之所以紧赶慢赶的进城,为的不过就是给他报个信儿,若他能抢在李云恺行事之前将人救下来,说不定还能换回李家一丝丝生机。 李云若心里清楚,若是顾婴娘出事,且被他查出来与李云恺有关,他必将血洗李家,才不会管这个家是不是同自己有什么血缘关系。 “干什么干什么!安静一点,吵死了!”陆经逸很是不耐烦的朝李云若嚷了两句。 “唔……嗷……” 李云若急出了眼泪,她想说自己知道顾婴娘在哪里,可那该死的就是不给她松绑。 “再吵我挖了你眼珠子信不信?” “唔……唔……” 她哭得越来越凶,小脸儿花猫一样又脏又丑,可不论他如何蛮横的凶她骂她,她一点儿也不曾退缩过,那倔强的样子……陆经逸突然便觉得这女子有几分意思。 于是走上前,将塞她嘴里的臭袜子拿出来。 “临死前还有什么愿望?说出来,爷虽然不会帮你实现,但是听听也无妨。” 李云若喘了两口气,却是看也不曾看他一眼,眼睛只瞧着远处的李云哲,而后用她那哑得跟公鸭一样的嗓音道:“小 哥哥……小哥哥……” 家里所有哥哥当中,李云哲最小,这么喊他原本并没有错。 可从小到大,她喊他都是一口一个小杂种,亦是头一回正经喊人家哥哥,再加上她那亲娘也听不出来的嗓音,李云哲理所当然的觉得,这并不是在喊他,于是理也未理。 “小哥哥……小个屁的哥哥!喊再亲切又如何?还不是会变成一堆肉片!”陆经逸翻了个白眼,嘲讽道。 可即便如此,人姑娘仍就一个眼神也没给他,连滚带爬的到了李云哲面前。 “云……云雾山,顾婴娘在云雾山,我领你去救她,要快!” 再慢一点,只怕要变成她大嫂了! 李云哲听罢,只低沉的道了两个字:“带路!” 便一把提着她的后襟跃上马背,如离弦之剑一般冲了出去。 陆经逸反应过来时,院中只余扬起的阵阵尘埃,于是集结把守在院中的弟兄,纷纷追随而去。 半下午时到达那户农家小院,李云若指了指,道:“小哥哥,能不能看在我拼了命来报信的份上,饶过他的性命?” 说出这话时,李云若眼中噙了泪,却不敢放肆的落下来。 虽知希望渺茫,可她想试一试。 然而李云哲只当没有听到,压根不曾回应于她,只望着满院子的红,阴沉着脸腥红着脸,抽出手中配剑,如旋风一般杀了进去。 四面八方都是人,团团将那小院子围了起来。 瞧着那人满是戾气的冲过去,李云若闭了闭眼,两行泪水便滚落下来。 院墙上张贴着大红的喜字格外刺眼,李云哲提着剑进去,便见身着吉服的二人正夫妻对拜,他拦腰将人捞进怀里,长剑直接着对方心口,道:“你想怎么死?” 李云恺没想到这紧要的关头,这厮竟找了来。 却也还算镇定,淡笑着道:“阿哲是来参加我和你嫂嫂的婚宴的吗?” 李云哲手里那剑又刺进去几分,沉着一张脸看着他,脸上似有寒霜,可环着她的手,却紧了又紧,生怕略一松手,她就又消失不见了。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再次将她从我手里夺走了!” “有没有那个本事,你和我说了都不算。”李云恺忍着刺入骨髓的疼痛,苍白着一张脸,却朝着顾婴娘笑着。 “她选择了谁,谁才算是赢家!” 那份自信,莫名刺得人心口发疼,李云哲手里的剑就又刺进去了些,却是没有出声。 第63章 不会松手 “婴婴,告诉我,你想和谁成婚?” 李云恺似谦谦君子,即便胸口的鲜血早已将他的吉服浸透,仍是作面不改色的模样微微朝她笑着。 可顾婴娘看着他,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悲伤,亦不见难过,只下意识抚了抚了小腹,面露疑惑的转头望向将他搂在怀里的李云哲。 在瞧见李云哲那一刻,脑海中便不自觉浮现出亭台上他对吴江月说的话来。 他说,他早已为她寻好了一门亲事,早晚要将她嫁出去。 自己于他,不过是一时的利用,不过是还她的恩情。 顾婴娘心情沉重,这张俊俏得跟谪仙一样的脸,叫她一见便心口钝痛起来,她挣了挣,不愿同他再有任何牵扯。 然而,那手臂就跟长在自己身上一样。 纹丝不动! 她便再挣了挣。 李云哲不过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却是圈得更紧了些。 “你松开她!方才她的动作,难道还不够明确吗?她选择的,当然是我!” 这会子,李云恺却是不敢拿顾婴娘的肚子说事的。 “婴婴,过来,到我这边来,好不好?”李云恺朝她伸出手来,可她看过来的眼中全是漠然。 李云恺心沉了沉,转而看向李云哲 ,道:“我同她已有夫妻之实,你也亲眼看到了,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身为弟弟,强抢兄弟之妻,怕是不合适吧?” “兄弟之妻?你配吗?” 李云哲再忍不住,那人字字句句都诛在他心上,于是手里的剑毫不迟疑的刺过去,将他刺了个对穿,犹不解气,又抽出来狠狠刺向腹部,如此反复几次,对面之人再支撑不住,软软倒了下去。 可他一声不坑。 “我带你回家。” 丢了手里那带沾了血的剑,他将怀中姑娘横抱起来,待走出院子,又道:“将这里清理干净。” 所谓清理,不过是点了几把火,不多时,小小的农家小院燃起熊熊大火,那婆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求着饶。 “公子饶命,老身乃下家村的村妇,不过每日里过来替小娘子煮两餐饭打扫打扫卫生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陆经逸等从不斩杀老弱妇儒,便看向李云哲。 李云哲原本是没有什么菩萨心肠的,且他杀人如麻,按着以往的性子,今日这涉事之人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无辜?直接要了性命也省得往后再生事端。 可今日顾婴娘在此。 行事之前,他看了眼怀中之人。 顾婴娘面上 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失了往日的活络,也没有昔日的亲昵。 李云哲便犹疑了片刻,最后直接略过去,并不曾下杀手。 老妇松了口气,见人走远,便瘫在地上起不来身。 一行人如来时一样行色匆匆,谁也没有发现,来时的姑娘并不曾同他们一道儿回去。 火势起了之后,李云若绕到后院冲了进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倒在血泊中的人扶起来,可那火燃得太快了,没一会子火舌窜出来直往她身上扑,疼能她呲牙咧嘴,可她硬生生扛住了,可待她咬牙想要将人背起来时,头顶上一根烧了一半的大梁突然砸下来,重重砸在她脸上……李云若不敢哭,也不敢喊疼,虽则疼得直抽冷气,可求生的欲望使她生出许多力气来,只是将人拖出那院子时她也一并晕了过去^…… 最后还是那老妇离去之前绕过去,想看看能否再捡着什么没燃干净的物件拿回家使使,最后东西没捡着,倒是捡着两个受伤的人。 她知这位公子是个有钱儿的主,若救得他性命,必得一笔横财。 钱壮怂人胆,那老妇想了想,撸起袖子硬是将两个都搬回了家细心照料了起来。 …… 回去时李云哲并 不似来时那般匆忙,他将人安置在胸前,环抱在怀里,慢慢吞吞骑着马往城里去,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可他预感到她似乎心事重重。 脑中回想着李云恺说过的话。 “我与她已有夫妻之实……” 莫不是那畜生迫她? 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他抿着唇,眼中锋芒似利剑,阴沉又可怕。 他恨不能将那人千刀万刮了去,自己捧在手心里生怕摔着碰着的人,竟…… 深深吸了两口气,他闭了闭眼,方才将心中那团怒火压了下去。 有机会,他再去好生鞭尸! 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好生安抚于她。 可这样的事情,他实在不好知如何开口,似乎无论怎么说,于她都是一种伤害。 他舍不得她再痛了! “我娶你。” 无论她发生了过什么,在他心里,她都是他唯一的妻。 可说出口他才发现,这话,似乎能安慰到的只有自己。 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于他,她便如那缕照进他黑暗里的阳光,他贪婪的想将那缕光永远留下。 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光啊。 可现在,她不言不语不冷不热的样子,似乎于她,他便是个不打紧的路人。 李云哲有一瞬间的慌乱。 “不论 发生什么,我都要娶你。” 他说的,是都要,而不是都会。 可怀中的女子根本不理会,甚至连个表情都没奉送,气氛凝结,二人相对无言又各怀心事。 原本,她只当他是世上最亲近的亲人,一个愿护她宠她的亲人,她自认真心相待,可慢慢的相处中,她丢了心失了防备,却不想,这一切不过是圈套,是利用。 她就像个笑话。 可那毕竟是自己真心待过的亲人,她唯有默默躲藏起来舔舐伤口,再放他归大海。 进了城,李云哲并未带她回去李府,而是去的他购置的宅子。 顾婴娘却没问他为何来到这里,只对他说:“将风吟找回来,若她还愿跟我,便跟着我,若她想家去也随她。” 李云哲没有说话,只朝旁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自然有人去办。 顾婴娘说罢转身朝里头走,不知为何,她浑身的疲惫,李云哲一把将她拉住,将她手掌紧紧握在手心。 “那我了?” 在她眼里,他莫不是连个丫头不如? 顾婴娘勾唇,扬一个疏离的淡笑来,她说:“松开。” 李云哲固执的不肯放手,似乎这一放,她就再不会属于自己一般。 “不松,一辈子都不会松。” 第64章 输了阵仗 然而顾婴娘听到这话,面色却冷了下来。 那日湖边亭台上,他也同吴江月说过一样的话。 “李云哲,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她声音冷冷的,眼神疏离中透着淡淡的鄙夷,像看陌路人一般看他,李云哲心口便忽然疼了一下。 是不是……她已然知晓他不甚的过往?所以才急于跟他划清界线? 他松开她,试图扯出来个笑来,可那笑里满是苦涉。 “为什么?” “为什么?”顾婴娘笑了,她向来长得好看,可这嘲讽的笑容,她却悄悄湿了眼角,只倔强如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在轻易在人前落泪。 “阿哲啊,你要记得,我顾婴娘虽无父无母,又是和离过的女人,可是……这个世上,谁也没有资格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她不需要任何人看她可怜而随意帮她指一门婚事!便是李云哲,也不行! 李云哲一听这话,心里便凉了半截。 一定是李云恺在她面前说过些什么! 那些他小心潜藏起来的过往,那些他还没有准备好叫她知晓的过往,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以现在才如此讨厌自己吗? “好。”他小心翼翼应下,目光灼灼看她,内心里却拧成了一团。 “风吟要是回来,叫她直接来找我。” 顾婴娘说罢,转头进了院子,随意挑了间屋子便关了房门,只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眼泪便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像是做梦一般,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捂着脸缓缓顺着墙角滑坐下来,身子微微发抖。 她不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还有腹中这个孩子……她一点都不记不清到底是何时何地和李云恺有了不恰当的关系,只这孩子却是万万留不得,风吟善医,等她回一或许还有办法可想。 “顾小姐,小公子说您先吃点东西再泡个澡再上床睡觉。” 顾婴娘缩进被子里,将自己缩成一团,便听吱呀一声有人开门进来。 这声音顾婴娘记得,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吴江月,这世上最不愿见到的人之一。 “吴姑娘?你怎会在此?”她自榻上坐起,神然淡然的问。 “自打回来这里,公子便一直将我安置在此。”吴江月脸上始终是得体的笑,她将饭菜端来床前一样一样摆好,像是女主人一般,话里话外,无一不透露出自己同李云哲那不平凡的关系。 她说自打来了这里,便被安置在此,意思 是说,他们一起,从旁的地方而来。 顾婴娘听着,心口的地方突然便空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横插在他们之间的入侵者,是真正的外人。 “恩。”轻声应了声,她自榻上起来,端起碗筷便往嘴里送。 许是心中太过苦闷,故食物虽美,可吃在嘴里却没甚滋味。 “姑娘一定好奇我和公子是如何相识的罢?”吴江月坐在她对面,似忆起什么甜蜜往事,面上也染了红霞。 不,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如同嚼蜡一般吞咽着嘴里的食物,顾婴娘却胡乱的点了点头,心里狠狠的痛了下。 “与他初识时,我才十二岁,那时正当他凯旋……他刚拿下一座城,而我便是城主的女儿。” 说起自己父亲战败,她像是没有任何怨念,只详细说着那一日初见李云哲时,她便已认定,此生非他不嫁,她说她小小年纪便率全城老弱开了城门迎接李云哲进城,向来夺一城便屠一城的李云哲偏生为她开了先例,几乎不曾伤她城中百姓一分一毫。 她还说,见他那日,她献上了一匣子宝珠,那是历代城主嫁女必备的嫁妆,是定情信物。 顾婴娘便一顿。 定情信物? 而后抬起头来, 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道你若是知晓你那情郎将你的这定情信物,与我磨了一匣子珍珠粉,又当作何感想? 只这话顾婴娘到底咽进了肚子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正两情相悦你侬我侬,她不过想躲个清净,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哈……旷世奇缘,吴姑娘好运道!阿哲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这话,顾婴娘说得有些心虚。 她口的良人,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大猪蹄子了!天下乌鸦果真是一般黑的。 “公子向来将您当作邻家姐姐看待,听闻他幼小时受过许多委屈,姐姐还救过他性命?” 顾婴娘如今也失了再讲故事的心情,不过敷衍的点了点头,客气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 她笑得脸都僵硬了,可这吴江月硬是同她挤在一处,便是她填饱了肚子放下碗筷,也不见她有撤退的意思。 “怎好不提?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的!” 顾婴娘望天,报不报的,干你这臭丫头什么事?再者人家早报过了,那么大一只宝箱,足够她阔气一辈子的! “客气……客气……” “姐姐……实不相瞒,其实……公子早为您作好打算的。” “恩 ?” 顾婴娘怒了,不是都说清楚了,她的事情不需要他来管,他没那资格,怎么又打算上了 “我听说,公子在京中给你寻了门好亲事,对方家世背景都是个顶个的好,嫁人乃女子一辈子的大事,想必公子也是百里挑一,还给姐姐备下了十里红妆咯。” “呵!”顾婴娘冷笑,她装不下去了,这天当真没法聊! 吴江月这话,当是那日湖边亭台从李云哲那里听来的罢? 顾婴娘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有当场掀桌的冲动。 “哈,吴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家公子算哪根葱?也敢管到我头上?我要嫁谁,我不要嫁谁关他屁事?什么京中勋贵,老娘看起来是缺那点繁华富贵的人吗?” 她这气势,颇有当年嫂嫂骂街时的架势。 倒是将吴江月吓得一跳,只以为顾婴娘平时大大咧咧像个软包子似的任人拿捏,却不想,这女人竟也有泼辣的一面。 “顾小姐,你不要误会,公子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我呸!你们一对狗男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 想起李云哲说过的那些诛心的话,顾婴娘便心里发酸,可这个时候,她不能输了阵仗。 第65章 装睡的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公子?他为了你,几乎将这个地方翻了个,为了救你,他更是手刃了亲生的兄弟……”吴江月委委屈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的模样。 顾婴娘最见不得她这装腔作势的作派,便道:“得了,你也别跟我这演戏,你俩爱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相亲相爱,都同我没丁点儿关系,但是!老娘的事情也不需要你们来操心,好吗?麻烦你出去一下,我现在想要休息!” 吴江月自然不会出去,她费了那么大的心思下了这盘大棋,眼看着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哪能放着最后一把烈火还没燃起来就退了下去? “姑娘,你若不愿嫁人,守在公子身边也无妨,便是将来你腹中孩子生出来,我们也可当作亲生的一般对待!” 顾婴娘一听,脑子立时嗡嗡作响。 她竟知道自己怀孕一事? 前一刻还在心底信誓旦旦的说输人不输阵的顾婴娘,这会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做为女人,还未成婚,腹中便有了来历不明的孩儿,这乃是要浸猪笼的大事,打上不守妇道标签的自己,在吴江月面前自然就矮了一头。 “谁说我要守在你们身边的?”她也要脸的好吧?如今 这样的丑事当着自己最讨厌的人的面被点破,她哪里还有脸面再呆下去? “那你……可是有了什么其他的打算?不妨跟我说一下,回头我好同公子商量一下!” 顾婴娘不语,她自然不会傻到告诉吴江月自己的打算,李云哲那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若他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打算,那她怕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我……不守你们身边,将来,就住你们隔壁吧,买个大院子,再来几个养眼一些的护卫,粗活累活都喊你们家公子过来帮着做了,好吃的好玩儿的,我便同护院们一起分享,将来你们生了孩子,我便教他们摇色子打马吊,等孩子们长大了,也好尽心尽力的孝敬姑奶奶我!你瞧着怎么样?” 吴江月听得心头火起,却仍旧没有表现出来。 “这……” “这什么这!我救过你家公子的命吧?这点子事情也办不到?” “也不是……” “不是什么?” “同为女子,我其实多少也能明白一点姐姐的心思。” “什么心思?” “我知道姐姐心里,一直都是有小公子的,可感情的事情……实在强求不得,若我是你,还不如自此远远走开,也是放过自己,说不 定离开公子,姐姐会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然后为他生儿育女,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辈子。” 顾婴娘不得不感叹,这吴江月确实了不起,竟能将她心思猜得那样准。 “那你还真是想多了,我为什么要走?留下来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我干什么费那个劲非要出去吃自食其力的苦?吴姑娘你可能不了解我这个人,我吧,别的优点没有什么,就是个贪财!阿哲手里大把银子随便我使,我脑子坏掉了才会悄悄走掉!” 顾婴娘说罢,作不耐烦的样子又说:“我这赶了许久的路,身上泛得很,就不留吴姑娘了,改日有时间咱们再约两个人打马吊吗?” 吴江月脸皮到底不厚,只好站起来,将顾婴娘用剩下的碗筷收起来便出去了。 然一出门,却是吓得脸都白了,李云哲阴沉着一张脸瞪着她,那模样,倒像是想将她生吃了一般。 “公子……”福了福,吴江月连忙退下去了。 她不知道李云哲听到了多少,依他的性子,想必要她性命的心都有了罢?吴江月心中万分忐忑,最后定了定神,想着先试探一翻再作定夺,想必看在过往的情份上,他也不至于为这两句话的事情就要 了自己性命罢? 事实上李云哲只听到了顾婴娘说要留在他身边贪他钱财的事情,原本悬起的心才又沉了沉,只瞧着吴江月那一脸惊慌的样子,心中却也起了疑惑。 顾婴娘拉下脸,本打算目送那讨人嫌的吴江月离开,却在门口瞧见那不速之客,也没甚好脸色,全当看不见,走过来哐当一声将门从里头给栓了起来,而后寻了套衣裳走进耳房,退下衣裳后泡进温热的水中。 一连几日,她都没给过李云哲好脸色,甚至一句话也不同他讲。 李云哲也不恼,只不远不近的看着她,靠得近了,顾婴娘直接躲开不说,有时候还要奉送两枚白眼,可离得远了……他又实在想她。 便只好委屈巴巴的这样站着,只为瞧她一眼。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清楚,能不能不要像现在这样不理我?” 实在忍得辛苦,趁着月黑风高,翻了窗口溜进了她房间道。 顾婴娘原本打算就寝,衣裳脱到一半,他这突然溜进来,倒是吓得她好大一跳。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三更半夜的,溜进人姑娘房间,像什么话?” 李云哲哪里管这些,他们反正迟早都是要成亲的,在他心里,她 早就是自己的妻,夫妻之间,这样有什么不对? “今晚我便不走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三下五除二退下自己衣裳就缩进她被窝,而后睁着一双好看的凤眼定定的看她。 “你……你都是要成亲的人,就不能避点着嫌?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考虑考虑吧?莫不是你老人家当真想看我浸猪笼?想要别人笑话我这个女人是个不守妇道的?” 李云哲听得云里雾里。 “成亲?避嫌?不守妇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呵,你可真是好记性,这话明明是你那日在湖边亭台亲口说的!” 明明那日他亲口承诺了人吴江月,很快就会十里红妆娶那人为妻,而今又死皮赖脸往她床上钻,这算什么事?传出去她顾婴娘还真是没有活路了。 “湖边亭台?我怎么听不懂?” 李云哲满脸困惑,顾婴娘见此,也懒得再费唇舌,人家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既然人家选择装傻,那除了成全,她还能做什么。 “行吧,既然你喜欢这间屋子,那便让给你。” 顾婴娘气呼呼掀开被子就要跳下来,却被李云哲拉住死死按在怀里。 第66章 不老之城 “我们成亲吧。”他闷闷的将人拥进怀里,另一只手扯过来被子遮在两人身上。 被他如此强势的圈进怀,鼻息间尽是那人身上特有的气息,顾婴娘半点也挣脱不得,听得他说出那几个字时,鼻子一酸,眼泪便不争气的落下来。 成亲……他们之间隔的何止是一个吴江月? 顾婴娘心中苦涩,她抚向腹部,泪水就连成了窜。 “阿哲。”她轻唤他,环在她腰间的手,则拥得更紧了些。 “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安静一会吧,我累了。” 顾婴娘深吸了口气,收起心底所有情绪,她闭上了眼,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 往后余生,或青灯古佛,或孤独终老。 他们或许再见不着面,就当这是临行前最后的温暖罢。 她合上眼,泪水就顺着眼角滴下去没入枕间,留下个淡淡的湿痕。 李云哲准备了许多许多的话想慢慢同她来说,可她一句累了,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了下去。 她不再挣扎,就这样稳稳就睡在他怀里。 李云哲闭了眼,在她发顶印上一个吻,二人相拥着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怀中的姑娘仍旧沉睡着,他支撑起手臂侧着身子 看她,这才发现枕边那里浸湿的一大片。 李云哲皱了皱眉,回想起昨日碰见吴江月时的情景,不勉心下疑惑,于是轻手轻脚自那榻上起身,直接便去寻了吴江月。 “昨天,你与姑娘说了什么?”吴江月自愿在他身边作个侍候人的丫头,平素李云哲也不曾过问过什么,心里也知道吴江月对自己的那点心思,然而无关紧要之人,李云哲从来不肯多费半点唇舌。 可若她这份念想扰到了顾婴娘,那便该死。 于是,当他出现在面前之时,吴江月下意识便抖了两抖。 她爱他,又极为惧怕他。 因为,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还记得那人挥起长剑面无表情斩下一个又一个人头的可怖模样。 “没……没有说过什么,姑娘只说心情不好想要去散个心,问我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推荐。”吴江月随口扯谎。 李云哲非但不信,反而起了疑心。 昨日他在门口时,这个人的神色着实太过慌乱了些。 若说心里没鬼,他是不信的。 而散心这个理由太烂,顾婴娘是个又宅又懒的人,她若心情不好,八成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十天半个月也不出来,绝对不可能向一个丫头打听什么 好玩的地方。 可他并不点破,目光幽深的看了她一眼,直接就去了书房。 书房里陆经逸早已等候多时。 “你那妹妹,好像受伤不轻。”陆经逸也是回来之后清点的时候,才发现李云若并未随他们一起归来,便独自骑马去寻,然而在那片燃过的废墟里,他不曾发现李云恺的尸体,也不见旁人的踪迹。 想起那日求饶的婆子,陆经逸寻着线索找过去,不想瞧见的,却是一身伤痕的李云若,以及尚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李云恺。 陆经逸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李云哲,他若说了,李云恺必死! 要换以往,他肯定半点不留的全告诉他。 可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倔强的丫头,明明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仍是死撑着照顾着哥哥……他就心软了大半。 “怎么受的伤?”他语气淡淡,原本就不存在什么兄妹之情,根本无所谓对方的死活。 “跑进火海里,妄想救出她哥,结果自己给烧伤了,那脸八成是毁了……” “要是需要,你拿点银子给她,随便她去哪里。” 拿银子给她,当是给她寻的退路。 这是李云哲对李家人唯一的仁慈。 事实上自那日李云 恺拐走了顾婴娘,他便命人将李家人尽数捉拿。 从前仗着权势没少做缺德事情的李家人,很容易叫人拿住把柄,故而将他们送进大牢也很容易,所以现如今的李家,早已人去楼空。 李云若要是回来,必定难过。 还不如拿了银子远远的离开。 “恩。” 陆经逸眼睛瞄了瞄,貌似有些心虚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 “就是……你介不介意多个妹夫什么的?” 陆经逸眨巴着眼,看着像是玩笑,实则心里紧张之极。 他也不知为何,瞧见那样的李云若,便生出一股子想要保护她的欲望来。 “滚。” “哈,我就是开个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 “……” “对了,你去给我好好查一查吴江月,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过。” “哈,这个简单……” “你真觉得简单?不要忘了,她是不老城的少主!” 当年不老城被攻下时,老城主弃城而去,是吴江月率老弱病残坚守,也是她急中生智护得城中百姓无虞,所以尽管她吴江月拱手将那不老城奉送,可她仍旧是城中少主,暗里拽着多少势力,便是李云哲也无从得知。 然而这些年她在他身边 ,一直都 是谨小慎微,可李云哲也知道,她从来就不是甘心做一辈子丫鬟的人。 陆经逸一顿,认真的又说:“放心吧,我一定查个清清楚楚。” 交待完陆经逸,李云哲又同身边之人说:“姑娘住的那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所有人轻易不得入内,衣食住行亦由我亲自负责。” 如此,吴江月便没了再接受她的机会,只终日守在厨房里做些小点心,时不时送盘子糕点过去。 “这盘子点心刚刚出锅,还热乎着,想着姑娘许是喜欢,便端来些。”吴江月装作若无其事,手里端着盘子冒热气的点心,然则李云哲堵在院子门口,根本就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 “给我吧,你去忙你的。”表情淡淡取过那点心,目前那身影离去,他转身就将点心扔进了荷花池里,那池子连着外头一条蜿蜒小河,点心入水,便顺着水流而去,故而吴江月每日去小河旁洗衣裳时,都能看到自己做的那点心被水泡得稀烂的“尸体”,可她从来没有放弃,仍旧每日都送进去。 这日恰好顾婴娘就在院中消食,叫她瞧见那盘子喷香溢的点心,她也不管李云哲是不是乐意她吃,接过来拿起反手就扔进嘴里。 第67章 掀起风浪 李云哲皱眉,夺过那盘子点子不给顾婴娘吃。 “做什么这般小气?吃你一盘点心怎么了?” 这几日李云哲看管犯人似的守着她,无论她要去哪里做什么,他总跟在后头,偏生还一堆理由,叫她无从反驳。 “公子是担心我在点心中下毒吗?”吴江月微微笑着,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也那笑容里多是苦涩。 “府中所有人,每日里都吃着我做的饭菜,若我下毒,谁又能全须全尾活到今日呢?” 吴江月明眸似水,却故做坚强的样子颇有些楚楚动人,顾婴娘便想着,这两人怕不是因着她的缘故闹起了别扭罢?自己既然打定主意要离去,自也是不希望他们为此生了嫌隙。 于是自李云哲手里夺过那盘子点子,拿起来就接二连三的往嘴里塞。 “下什么毒?江月又岂是那等小人?你也别整天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这,该干嘛就干嘛去。”顾婴娘一面吃着,一面将他往外头推,也是想着,有什么事情他们私下里说开就是,何苦揶着藏着? 被人推进别人怀里,且还是顾婴娘亲手将他推出去的,李云哲很是不开心。 他先是瞪了眼吴江月,张开嘴无声说了声:“滚。” 而后便转头,一步一步 走回来,面上如乌云压顶,可他不言不语,只那样定定的瞧她。 瞧着她那副凶巴巴的模样,顾婴娘心里一咯噔,却也没弄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你……你……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请个大夫来看看?” 顾婴娘本想说你不要过来,也不要这样看她,可对上那双寒冰一样的眼眸,她莫名就怂了,便改了口。 “请大夫做甚,你哪里不舒服?” 顾婴娘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陆经逸已经帮你看过了。” 趁她睡着的时候,陆经逸早已为她诊治过,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那……那……” “你什么事也没有,李云恺骗你的。” 从李云恺说出那话,李云哲便不曾相信过,那人将她撸走不过短短数日,却张口就言两人已有苟且,且她已有身孕,这简直有违常理,故而李云哲并不放在心。 之所以请陆经逸给她瞧瞧,也是怕她哪里受伤而不自知。 却不想,他的姑娘,竟如此好骗? “顾婴娘,你也不是小孩子,该有的常识总得有吧?” 若是有孕了,少说也得月余才能测验出来,哪里是三两天就能那般确定的? 顾婴娘老脸一红。 这件事情,她自己也稀里糊涂且丁点儿印象也无, 听罢不免暗松一口气。 “哦……我是说,我近来腹中饥饿,你得空给我请个大夫来瞧瞧,莫不是肠胃不适?” 她随意扯了个谎,脸上实在无光。 李云哲却是当了真,转头交待人去城中请大夫,又是亲自下厨房熬上了锅小米粥,那些难克化的食物,更是通通收走。 大夫来看过之后,也只说她脾胃虚寒,只留下了个调养的方子就走了。 可打那天起,顾婴娘便如掉进了药罐子,一日天餐的喝苦汤药,到了饭点也只一碗小米粥就打发了,几日之后,她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便央求他给做点肉吃。 “不行,你肠胃有疾,不宜食肉。” “……” “我想出去转转,见天被你拘在屋子里,我都快疯了。” “不行,你肠胃有疾,当好生调理,去外头吹了风可不好。” “……” 顾婴娘仰天长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她可算好生领教过了,半步也出不得这院子,叫她如何跑路? 然而这样的日子没有多久,吴江月又一次送来点心时,李云哲便没怎么阻拦,由着她吃了,然而吃到一半,里头却悄悄藏了小纸条,随便寻了个理由回到房间,她将纸条打开,上面只说哪一天李云哲要外出 办事。 意思就是,她的机会来了! 顾婴娘暗中欢喜,有机会离开于他自然是好事,可欢喜过后却也忧伤。 她曾将他当作世间仅剩的亲人,如今却搞成这副局面,一手好牌叫她打得稀烂。 而那头陆经逸调查吴江月事情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看着简单单纯的吴江月,却实暗中同不老城那边的人有着来往,她最近见过的,便是月余前不老城一位巫女。 原本,陆经逸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便是普通乡邻,在异乡见上一面也是正常的。 可他找到那巫女时,她已经死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死了,这里头大抵是有问题的,于是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便发现,此巫女能利用一种神奇的毒物,使人记忆混乱,在不老城中,这乃下作手段,多用于那些爱而不得的男女。 那巫女自京城而来,陆经逸稍一查证便知,巫女来此地,是受李云恺之邀。 而李云恺又刚刚才干过一票大的! 陆经逸吞了吞唾沫,他原本有意放那厮一条生路,可这要是查下去,莫说活路,估摸着李云哲连鞭尸的心都有。 于是快马加鞭,又上了云雾山一趟。 李云恺自己作死不要紧,可不要连累了旁人。 出门 之前,他特意又重新添置些烫伤的膏药和一些伤药。 到了地方,第一眼便瞧见李云若在喂鸡,手里端着簸箕,簸箕里摆了些玉米粒,她一手抓一把扔地上,便有成群的鸡追着她跑。 “你怎么又来了?”李云若那玉雪可爱的脸如今是全毁了,旧伤添新疤,瞧着怪狰狞的,然她本人,似无知无觉,一点儿也不意的样子。 反倒无比嫌弃陆经逸的到来,头一回见面,这人便将她扛上马背,还叫她领教了一回他那绝世臭袜子,在马背上吐得翻江倒海! 那经历,李云若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会见了此人,哪里还有好脸色给他? “就不能来看看你?”突然转性的陆经逸,倒是叫人很是不习惯。 “让开,别吓着我的鸡。” 她一点也不为所动。 “你哥呢?死了吗?” 李云若知道,这人来此,必定是为着她哥。 “你既然放过了我们,就不能消失得彻底一些吗?以我哥如今的模样,以我们如今的能耐,哪里还能耐你们何?难不成你们还担心翻出什么风浪来?未勉也太杞人忧天了罢?” 李云恺虽还剩一口气,可大夫说了,他仍是重症,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便是痊愈,也等同于废人一个。 第68章 选择自尽 “其实……也不是不能通融……”陆经逸突然靠的极近,扬起嘴角勾勒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来,不大正经的道:“你若以身相许,那他便是我大舅子咯,怎么着……我也不能眼瞧着大舅哥去死不是?” 李云若白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让一让,莫要惊着我的鸡。” “爷生的还算英俊潇洒吧?怎么到了你这,竟连只走地鸡都比不得了?”陆经逸皱眉,突然蹬出几脚,将一院子的鸡惊得四处奔逃。 李云若放下手里簸箕,瞪着来人,一点也不客气道:“你瞧瞧我这张脸,开这样的玩笑,有意思吗?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陆经逸瞧她红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眼泪打着转儿就要掉下来似的,就道:“你这女人,怎么一点玩笑也开不起的。” 他这话音刚落,李云若那头就已泪如雨下,自打出事以来,她一直故作坚强,一个人默默扛下所有。 可这会子,叫眼前这人一搅和,所有的委屈和惊惧便通通化作泪水,争先恐后的往外头奔。 “好了啦,我开个玩笑,莫要伤心了可好?” “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陆经逸手足无 措,想他纵横情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识过,却偏偏害怕姑娘在自己面前哭,面对姑娘的泪水,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要么,我给你唱个戏吧,不要哭了可好?” “我不是来灭你们口的!” 听他说这话,李云若突然就收声,脸颊上泪痕还未干,她一本正经问:“那你来做什么的?” “我X,变脸这么快?” 陆经逸惊叹女子千变万化的情绪,下巴差点直接掉地上。 “我说,你他娘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见识过他们的恶与狠,李云若本能的对他们那帮子人生了恐惧,可人生艰辛,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了怯意来,也下意识的告诉自己,只有变强,才能不被人碾压,然而,她拿什么变强?不过是伪装的坚强,一个人在死撑罢了。 作为李云哲身边的一把刀,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所以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心里的防线都已崩踏了。 “我……真的……我就是有些事情还想问问你哥,调查清楚就走,不杀他。” 调查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确实也放不下她。 陆经逸也不知自己为何偏生对 这样一个丑姑娘牵肠挂肚起来,自打知晓她历经万难硬是将自己亲哥从火海里救了出去,也不曾因为自己毁坏了容颜而生出半点怨怼时,她的样子,便已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底。 “我哥一直昏迷着,他现在什么也没办法说。” 说到这里,李云若情绪又低落起来。 “我会些医术,要是你信得过我,我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李云若眼前一亮,可一瞬间之后,眼睛里的神彩就又消失了去,她说:“你不会暗中下黑手吧?” 陆经逸无语,望天,叹息一声之后无奈的道:“丫头啊,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这荒山野岭的,我要是想动手,还用得着暗中下黑手?” 李云若一想也是,终是带着来到李云恺面前。 “前两天也请过大夫来看,方子也开了不少,可作用却无。” 看着床榻上那呼吸微弱的李云恺,她眼睛就又红了。 陆经逸把脉,之后道:“他伤着的是脏腑,且时日已久……”意思是回天泛术了,要命的伤,全是李云哲一剑一剑刺的,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能扛到如今,已经算是生命力旺盛了。 “那……那怎么办?”李云若一听自然 害怕,哆嗦着不知如作是好。 “我……你能不能想办法通知我爹。” 陆经逸却不好意思跟她说,她那个爹早下了大狱了。 “我这里还有些银子,足够你好好生活了,带着银子走吧,离开这里……” 然而两人话还未说完,屋子外头便悄然来了几来个蒙面的黑衣人,个个身手了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着剑直接朝他们杀了过来。 陆经逸反手将李云若拉到身后,便同人撕杀起来,刀光剑影之中,李云若还算敏捷,堪堪躲过乱剑,可病榻上的李云恺便没那好运气,本就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混乱中又中两刀,虽不是要害,却也叫昏迷中的他疼得闷哼一声皱起了眉。 “哥……” 陆经逸才解决围在身边的两个黑衣人,耳边便响起她的惊呼,回眸望过去时李云若正不顾一切冲过去要为病榻上的亲哥挡刀,他自是不能坐视不理,正欲前去相助,却发现所有黑衣人几乎全部朝着李云恺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陆经逸手中的剑上尽染鲜血,屋内横七竖八全是尸体。 “说,谁派你们来的, 不说我就一片一片将你全身的肉给削下来。” 李云哲 那点子折磨人的手段,陆经逸可熟悉的人,可活捉的那杀手却根本不怕被人威胁,反倒朝他们笑了笑,没一会子嘴角便流出血来,竟是中毒之症。 “这些人,乃是专门的杀手,训练有素,齿中藏毒,一旦被活捉,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尽。”陆经逸皱眉,杀手的目标很明显是床上的李云恺。 现如今最想杀他李云恺灭口的,便只有不老城那股势力,而那势力的背后,只一个吴江月。 所以,李云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能说话吗?”想到这,陆经逸便直接给床榻上的人喂了颗丹药,那药能叫人清醒片刻。 “我哥怎么样了?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是不是你带来的?”李云若身上亦染了血色,小姑娘家家的从来没经历过这样血腥的场面,腿都有些发软。 她觉着,这陆经逸一来,杀手们便来了,说不定那些人便是冲着他来的,所以这会子巴不得这人快些走才好。 陆经逸却没有理她,而是动作快速的封住了李云恺身上几处大穴,希望赶在他咽气之气问些一些东西来。 “能看清这是几吗?”他伸出两根手指头问。 第69章 何时归来 李云恺十分虚弱,他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们,还没开口就先吐了口血来。 “哥……”李云若手足无措,她扑过去帮忙擦拭,床榻上那人却连看她一眼的力气也无。 “那巫女都做了些什么?” 见他如此不济,陆经逸急急问道。 “你干什么啊,我哥都这样了,你还问他这些做什么?” 陆经逸却没管她如何去阻,又自怀里摸出一另一颗丹药来,略犹疑了一会,便给他吃了下去。 这丹药虽有神效,能让频死之人快速恢复气力,可同时也能夺人性命,服用得多了,三刻之内便能气绝而亡。 然而李云恺这副模样,怕是撑不过三刻,所以,他才给下了猛药。 “你若能说个清楚,你妹妹就还有一条活路,你可知她费了多少大的劲头才将你从火海里救出来?李云恺,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说着,陆经逸一反方才嘻皮笑脸的模样,一把将李云若拽到床榻前,面露凶相道:“你看看她的脸,本来就生得丑,为了救你又添新伤,为了你自己那点私欲,就这样赔上自己亲妹妹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李云恺这才看了看她,而后又闭上了眼,一行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来。 可他仍旧什么也不肯说。 “你也 知道李云哲那人的手段,在他眼里,是没有任何情面可讲的,你当真要见死不救?” 李云若听得云里雾里,一时又是担心自家哥哥的身体,又觉得怕也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意思,只默默候在一旁细听着。 “那巫女……我什么也不会说,你告诉李云哲,便是他杀得了全世界,也终是得不到最心爱的女人。” “你!!!”陆经逸气得掀桌,什么样的人渣才会为了点子破事连自己亲妹妹性命也顾不得? “那你知道不知道,方才有帮子杀手来追杀你们!就因为那巫女……” “那我更不能说了……”李云恺气息越发弱了起来,说到这里,他不愿再多瞧一眼旁人,只轻声唤着李云若:“若若……答应哥哥,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发好生活,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哥哥对不起你,没能好好护着你,反倒叫你忧心了,来世……来世我定当做一个好哥哥……” 话毕,他手忽而捶落下去,终是缓缓闭上了眼。 “哥……” 少女嘶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本就不大的农家小院里,她哭得快要断气,陆经逸也颇为烦燥,所有的线索到这里全断了。 “你哭一会也成,我趁着这个时间将这里收拾一下,回头咱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宜久留。” 院子里还是一片狼藉,收拾起来还颇费力气,待他忙活完,李云若了哭够了,只整个人呆呆痴痴的,像是被谁抽去魂魄一般。 “我知道你伤心……可这安慰人的事情,我也不会。”陆经逸不懂她的悲伤,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他摸了摸鼻子,突然想到李云哲那货动不动就将顾婴娘抱在怀里,于是照搬过来,手一捞,就将发愣的李云若给揽进了怀。 “没事了没事了,都会过去。” 李云若没再出声,可他胸膛的衣裳却被悄悄浸湿了去。 “这里不安全,我们走吧。” “走?我能去哪里?” 她确实无处可去,城中李家怕是回不去的,依着李云哲的性子,李府所有人一个都跑不掉,如此,那她便不跑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是不是他叫你来取我们性命的?拿去吧,这条命我也不想要了,反正活着……着实没劲透了。” 陆经逸心里一酸。 “并不是,他没想要你们死,方才那些黑衣人真不是我们派来的,你想啊,我能傻到自己派人来杀自己吗?” 李云若便想起,方才撕杀中,他身体好几处似乎还受了伤,确实没必要派人过来连自己都杀。 “那他们是什么人?”李云若声音毫无悬念的又哑了,眼 睛也肿成了个桃,却逃得的乖,乖乖的窝在他怀里。 “他们是什么人,恐怕只有你哥知道了,他撸走顾婴娘那几天都做过些什么,这下没有人知道了。” 巫女死了,李云恺也死了…… “顾婴娘怎么了?” 陆经逸具体也说不上来那人到底怎么了,不过一夕之间性子在变而已。 于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好好的一家人会变成这样?” 他又摇了摇头。 “走吧,时间会告诉你一切。” 有人说有时间是味良药,能治愈一切伤痕,陆经逸没体验过,可这个当头,却希望这是真的。 李云若的世界早已崩离解析,他只希望她往后余生能风平浪静。 而她无处可去,便如同乖顺的小猫,任他将自己抱上马背,趁着夕阳那点子余晖踏上了地平线。 他带她回到自己家里,细心为她治疗脸上的伤痕。 “屋子里有些闲书,你若觉得无聊了,便翻开看看,权当打发时间。” 他还有事情要忙,也怕留她一个人在家用她会无聊,便准备了好话本。 “若不想看书,做些针线也可,我刚才有几件衣裳给作弄坏了。” 明明是新衣裳,他却故意弄出几个窟窿来,不过是想给她找点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李云若只问 他:“你何时归来?想吃什么?” 她不善针线,也不爱读书,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跟他回家,不过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那颗动荡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 “我估摸着天黑之后才能回来,万一有事回不来你也不要等我,早点休息,脸上那伤不要忘了自己换药。” 这几日,经过他精民调理,李云若面上的烫伤已经好了大半,若好生换药,当是能恢复如初。 可她本人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乖一点,恩?” 拖长时间的一个恩字,叫两人慢慢红了脸。 陆经逸连忙转身逃了,待出了门,嘴角却不自觉扬得老高,他拍了拍跳得飞快的胸膛,深吸了两口气便大步走了。 “你不是拍着胸膛保证过,一定查得清清楚楚吗?” 李云哲听了他的汇报,皱着眉不悦的问。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陆经逸摸了摸鼻子,莫名心里发虚。 “不老城那巫女死了,唯一知道真相的李云恺也死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查不出来了?” “也不是……”顿了顿,他又说:“或者,你回头问下顾姑娘?” 李云哲则是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 巫女善长混淆旁人记忆,被混淆记忆的人,如何知道自己是受了迫害? 第70章 一颗黑豆 “以你这智商,是怎么平安长大的?”李云哲沉着脸说了这句,转身就离开了,走出几步之后,他又回过头来,说:“还不快滚过来,是打算在那里生根吗?” 陆经逸刚办砸了件大事,家里还藏着个美人,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总归有点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于是赶紧应了声,老实巴交的跟在他身后,径自往地牢的方向去。 打从他怀疑吴江月开始,便将她囚于此。 地牢里吴江月形容憔悴,虽则没受到皮肉之苦,可内心里所有的希望破灭带来的失落却叫她眼神空洞,长久以来坚持的梦,一下子就碎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李云哲叫人搬了张椅子坐过去,不急不慌的样子,这是他有史以来最为温和的一次审训,换了从前任何一次,就没有不见血的先例。 吴江月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明白,他不会再放任自己留在身边。 “我能对她做什么?”吴江月苦笑,她四下望了望,嘴边挂着一抹嘲讽的笑道:“你整日将我关在这里,我还能做什么?” “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当是知晓和我对抗到底会落得如何下 场吧?” 他嘴边甚至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只那冰冷的笑在吴江月看来却似毒蛇吐着信子一点点朝她逼近,叫她浑身发冷。 “当年因为你,不老城中数万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所以他们对你感恩戴德,对你言听计从,可是你……为了一已之私,置他们的生死于不故,你良心可还安?” 他问她良心可还安好,可明明挥刀的那个人就是他。 吴江月不敢再坑声,只防备的看着他。 这么多年以来,她总以为他不过是不善于表达自己,他对她,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 可是时至今日,她才知脸有多疼。 为了一个顾婴娘,他可以一句话就毁了整个不老城。 “怎么?你不相信我会杀了他们?你忘了吗?他们在几年前早该死掉的,多活了这些年,原本就是上天恩赐的,可有些人偏偏不知道珍惜。” 吴江月身为不老城的少主,自然是不可能看一城百姓因她而亡。 她像是看陌生人一般定定的看着李云哲,心中那片因他而变得炽热的地方似乎正一点点的成为冻土。 “我相信,放过他们,我什么都说。”吴江月闭了闭眼,两行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 她不 可能拿几万人的生命去博,且心里也知晓,这场博弈,她终是输了。 他根本一点点都不曾在意过自己。 “是不是放过他们,还得看你会怎么做。” 李云哲心中早有计较,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对她体罚的原因,这身皮囊,他留着还有其他的用处。 而不老城早在他控制之下,又是牵制她的唯一方法。 “你想知道什么?该知道的,不是都查到了吗?” 她放弃了抵抗,却也自嘲,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他眼里,怕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过只是告诉她,我和你深爱彼此,不日便要大婚,留她在身边不过是顾念过往的情份,她伤心的很呢!” 吴江月笑了笑,心里却苦涩极了。 “她还以为自己和李云恺发生了不明不白的关系,所以,才会乖乖的等着同他成亲,那日你若现慢个时辰,便生米煮成熟饭了。” 李云哲冷了脸,但凡触及顾婴娘,他总归少了些许耐性。 “过几日会有人护送你回京,会有人安排你以官家小姐的身份进宫,不要让我失望,恩?” 他让她以这样的身份进宫,于宫庭撕杀中博得 一个位份,且她不老城少主的身份终究是藏不住的,那里至今仍就流传着许多为外界所不知的秘密,皇帝向来喜欢猎奇,又怎么会白白失了这样的机会?况且吴江月生得原就貌美。 说完,他站起身就走了。 而吴江月却是浑身冰冷。 她深爱多年的男人,亲自将她推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叫她进宫,便是为自己安插了一双眼睛。 “你就不怕我得了权势,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吗?” 她猛的站起身来,眼中迸发着恨意。 “有本来就放马过来,我李云哲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 他不怕她反,更不怕她在背后搞小动作。 吴江月却似有不甘,抛开个人感情理性一些来讲,进宫于她确属百利而无一害。 可为什么心口的位置会那么疼? 第二日清早,便有人将她自地牢里押了出去,换了崭新的衣裳,身边也配备了四个贴身丫头,收了行装备好了马车,只待她收拾好自己便可上路。 然而踏上马车那一刻,她回望着身后,总归是期盼着那人能送她一送,或许,这便是有生之前最后一面了。 可背后空空如也。 那人对她,向来是狠心的。 长长叹 息一声,她默默的踏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往前行进时,她掀开车帘,颇为眷恋的将这座城看了又看…… 而李云哲自那地牢里出来之后,便指使着陆经逸道:“爷要成亲,你交待下去,好生布置起来。” 如今既然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他只需要解释清楚,便可冰释前嫌,他迫不急待的想要将美人娶进来,然而,当他兴致极高的推开那院门,里里外外寻了三回,都不曾见到顾婴娘本人。 就连刚回来两天不到的风吟都消失了去。 李云哲黑着脸唤来一直守护在暗处的护卫,问:“姑娘哪里去了。” 护卫一直不曾离开过里,指了指墙角那处狗洞,道“那是姑娘颇费了些时日挖的狗洞,您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跑了!” “……”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是叫你来看房子的吗?” 护卫一脸委屈,道:“风吟姑娘叫我留下来通风报信,她说她一路上会留下记号,公子您寻着记号去找就是。” 李云哲抚额,还算风吟那丫头识相,知道自己亲娘如今在他手上,行事倒也是有度。 挥退了那护卫,他颇为头疼的四下环顾一圈,才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一颗黑豆。 第71章 醒悟过来 一路上顺着黑豆寻过去,发现顾婴娘逃得不大走心,不过是带着丫头堂而皇之的又住回顾家原来的小宅院罢了。 那里许久都不曾住过人了,院子里杂草从生,房屋也破旧不堪,很是需要修缮一番。 顾婴娘有了小宝箱,粗使活计便雇佣了临街一个婆子来做,除除草打扫打扫一下院子,再请了两个泥瓦工人来修缮屋子,自己则是与风吟一道坐院子里磕着瓜子聊着天。 “你还记得那日咱们是怎么走散的吗?我只记得我俩好像是要去寻李云若来着,后面的事情好像都想不起来,近来也不知为何,我这脑子混乱的很。” 风吟不知顾婴娘发生了什么,只将自己遇到的事情挑着重要的讲了。 “那日我被人迷晕了,再醒来的便被一个叫王婆子的人给关屋子里,老婆子有个儿子,因为脸上长一脸麻子而讨不着媳妇,这才买了我来,幸好那些日子王麻子去外地行商了不曾归来,不然姑娘你可能就见不着我了。” 竟是被拐了? 顾婴娘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两个好好的呆在一处,竟还有如此遭遇。 “那你可知是何人为难于你?”顾婴娘有此一问倒 也不是为着寻仇,不过是想着在她们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走的时候,好避开点那人,不然两个姑娘家,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快。 “不知。” 顿了顿,风吟又笑道:“那王婆子倒也是个厚道的,并不曾为难我,公子寻到我时,我还胖了两斤。” “……” 顾婴娘还是头一回听说,被人拐去当媳妇,还能再胖两斤的。 “那婆子为什么待你这样好?” “我同她说,女子就是要多吃好吃的,这样成亲之后才好生养,王婆子一听,一天三顿给我炖老母鸡吃。” “……” “不过她那院子实在老旧了些,住的并不怎么舒服。” “你这心可真大,被拐了竟还能想到要吃香的喝辣的,就没想过一哭二闹三上吊?0”正常女子的套路,不得哭一哭闹一闹,再求着主人家放她们离去? “傻不傻,不吃饱喝足,不好好哄得人家开心,怎么跑路?见天的捆了手脚关柴房里怎么可能跑得出来?” 顾婴娘一听也是,于是又道:“所以他们寻到你时,你正准备跑路吗?就是说,如果不来救你,你其实也能自己跑出来吗?” 说到这里,风吟老脸一红 。 “倒也不是……王婆子养了几十只老母鸡,我寻思着至少得吃掉一半再走,可他们来得太快了,我……” 想到这个,风吟倒是颇为遗憾,离开的时候锅里还炖着鸡!可惜她一口没吃到。 “没想到,你这个小女子为着个吃,竟连个麻子脸也肯嫁?” “谁说吃了他家鸡就得嫁王麻子了?我早打听过了,那家伙至少两个月才能回来,两个月时间不够我养精蓄锐的么?” “高手高手!实在佩服!” “不敢不敢!” 两人磕着瓜子聊着天,天擦黑时该干的活俱都完成,大家伙领了工钱开开心心的离开,风吟本打算去买点吃食回来对付一晚上,待明日厨房整治好了,再开始做饭的。 可才走出门口,就看到隐在暗处的李云哲。 风吟本想行个礼,可身子还没弯得下去,李云哲一把将她拉住,吩咐道:“先不要声张,你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哦。” 风吟满脑子问号的离开,就见李云哲几个纵身翻进院子,却不敢现身,只目光如炬,追随着那个人的身影。 屋子里顾婴娘闲得无聊,想着许久不曾拿过针线,往后她是要自力更生的人 ,还指着手里的这门手艺吃饭,想着反正闲着也闲着,便拿出来随便做个什么。 油灯将她窈窕身形印在窗下,却不知,外头正好有人痴痴的瞧。 “怎的这许久还不回来?那馋嘴丫头又跑哪里去了?”风吟出去了许久还未归,顾婴娘有些担心,频频向外望去。 其实风吟早就回来了,不过因着惧怕小公子,也不想扰了这对痴情儿的人,只提了篮子立在外头跟个傻木桩子似的。 “还不快滚进去。”见她焦急,李云哲压低声音道。 风吟如获大赦,赶紧滚进去了。 “买杏花雨的点心,张二白的肉粥小菜,明日厨房收拾好了,我再去集市上买点新鲜的菜色,你想吃什么?”风吟一面将东西拿出来摆上桌,一面说着。 顾婴娘倒是只道了个随你,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针线上头。 从前答应给李云哲做几身四季衣裳,可惜后来只做过两身当季的,两人便……布料拿在手里,她下意识的便是给他裁衣裳,可裁到一半才醒悟过来,两人此生怕是再难相见的,她这衣裳做来根本就没意义。 索性丢开来再不去碰,正好风吟那头饭食收拾得差不多 ,便招呼她坐下,道:“往后咱们就姐妹相称,再没有什么主仆了,反正我市井小民,也当不惯主子。” 屋子外头还守着一头大老虎,风吟哪里敢点这个头,只吱唔着应付过去。 “姑娘……你这衣裳尺寸,瞧着像是小公子的啊。”风吟故意提高了声音。 顾婴娘老脸一红,不想竟被看透,可她抵死不认。 “瞎说什么,我听说京里头流行一种女扮男装,正着磨着怎么做才能更英伟挺阔些,这不没经验吗?就做得大些,到时候改起来也方便嘛。” “这样啊……” “不然呢?” 屋外头守了许久的李云哲听到这里,嘴角却是扬得老高。 他才不信她的鬼话,那衣裳明明就是给他裁剪的! 这小女人心中还是有他的,也不枉他傻子一样守在外头喂了几个时辰的蚊子。 夜渐渐深了,屋子里头两个姑娘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风吟知道自己晚上要是留下来和顾婴娘一道儿睡,第二日铁定要被打死,所以顾婴娘留她的时候,她只说自己近来疲惫的紧,两人睡一张榻怕不安稳。 这便是嫌弃的意思,顾婴娘哪里还会强求,只得放她去了隔壁房间。 第72章 莫大幸事 风吟离去之后,屋子里再度归于平静,顾婴娘走过去推开窗户,夜风便呼呼灌了进来,遥远的天空上繁星点点,月亮也将整个大地都染上一层朦胧的白,不远处的街道上灯火如星光一般闪烁,间或传来几声犬吠,一切都显得祥和安定。 可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夜色里,心头总浮现淡淡的忧伤。 轻轻叹息一口气,她坐回原处,翻出方才懵懂间剪裁的衣裳继续做了起来,顾婴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做一件永远没有人穿的衣衫,只这样无眠的夜里,唯有这件事情能让她静得下心来。 专注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是二更天,她打了个哈欠,将手里未完工的衣裳好生折好了放在柜里的最里头,像是安放一个深藏心底的秘密,带着几分小心几分谨慎,不想被人知晓,而后爬上床榻,不过片刻便已沉沉入睡。 隐于黑暗中的李云哲见她睡下,这才敢从黑暗之中出来,直接翻窗进去,尽可能的放轻脚步,而后和衣躺在她身边,试探着搭在她腰上,见她并无甚反应之时,才近乎贪婪的吸了几口她身上特有的气息,而后闭上眼睛睡去。 他不知 道,自己偷摸着将手搭在她腰间时,身边之人虽闭上眼睛保持着规律的呼吸,可眼角却悄悄打湿了去。 可她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一般。 第二日醒来时,除却身侧的位置略有凌乱之外,并不曾留下任何别的痕迹,顾婴娘望着那处愣了许久,心头如乌云密布沉甸甸的。 “姑娘,隔壁阿婆方才送了刚从菜园子里采摘的瓜果,我给你做了点当早饭,你起了吗?”风吟声音传来的时候,顾婴娘又暗自叹息一声,才强打起精神出去。 梳洗罢吃好饭,无所事事的二人又日常磕起了瓜子。 “我挺不明白,明明小公子待你那样好,你怎的携巨款潜逃咯?” 说起这个,顾婴娘便觉得瓜子磕起来也没什么劲,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你家公子爷是个高人,又如何肯将自己的真心轻意表露出来?” “哦?此话怎么讲?”风吟接这个话头,也带了点私心。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小公子心悦她这件事情,可能这世上也就她自己不知道不确定罢。 “有时候,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相,你以为你认识的那个人原本就是那样的,可其实,你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你了解的,只是他想让你了解的,局有还有局,棋中还有棋罢了,我不想轮为谁的棋子,也不想成为谁的拖累,自然是离得远些才好。” “再者,咱们手上还有小宝箱,搁哪里不得吃香的喝辣的?何苦去受那份相思的苦?” 顾婴娘嘴里如此说着,心头却撕扯着开始发疼。 明明才是离开的第二天。 “可是姑娘,有时候,事情也许并没有你以为的那复杂,你觉得你是对的,可万一你错了呢?” “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是瓜子不好磕还是银子不好花?你这妮子怕不是还想回去嫁王麻子罢?” 说到这里,风吟一点害羞或着恼的意思也没有,反倒嘿嘿笑了两声,砸吧砸吧嘴,不要脸的说:“还别说,我真挺想王婆子……那鸡的!” “哈哈……” 两人笑成一团,玩闹过后,风吟又试着将话题往回引。 “可我还是觉得,小公子待你是真心的,以往在李府,我从未见他正眼瞧过别人,可待你却那般无微不至。” “无微不至?许是因为我于他有救命之恩罢。” 顾婴娘也曾困惑过,可那日湖边亭台上亲眼所见,有时候真相就是那样残酷,除了成全, 她还能如何? “姑娘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想?”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也实在难受,顾婴娘便同她讲了。 “开始的时候,我也有同你一样的想法,虽刚开始的时候也有挣扎难安,毕竟我这样的身份配不上她,可是那日,我亲眼见到他在湖边亭台上拥住吴江月,同她说必定十里红妆娶她过门,而我,不过因为恩情与同情,更过份的是,他竟还为我寻了门亲事……哈!所以,从头到尾,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傻瓜,今时今日,我也为自己曾经做过那样不要脸面的梦……而自地自容。” 顾婴娘扯开嘴角干干的笑,眼眶却开始发酸。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想也罢,再者我顾婴娘这辈子疯狂的事情做的还少吗?添这一件也不多。” 说罢,她个出指头来,一桩一件的同她掰扯。 “你看,方圆十多里,哪一个妇人同我一样,因着夫君抬一房妾室就和离的?又有哪一个同我一样,竟冒充人家千金小姐去别人家里骗吃骗喝的?” 她笑话一样讲着,风吟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算得了什么?对有些人来说,能够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已经算是莫 大的幸事。” 顾婴娘一听也在理,这世上有太多人过着太多不如意的日子,能够活着已然不易,又何苦纠缠这些凡间俗事? “那不若你同我一道儿出家去罢,李云若先前要去的云雾山就很不错。” 风吟吓得脸都要白了。 “姑娘你……你开玩笑的罢?” “谁跟你开玩笑了。” “那里,并不怎么好。” 风吟皱眉,心都拧成一团,她本是想着劝一劝,将这二人劝和了,他们这些小鬼们日子也好过点,可没想到不劝还好说,她这一劝,竟将人劝到云雾山出家去了。 小公子要是知道这是她干的好事,怕不是得将她活捉回去,跟片鱼似的,一片片活刮了她。 “哦?环境挺好啊,深山老林与世无争!” “不好,那地儿常年的遭匪类打劫,若是土匪来了瞧见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子,指不定就直接拉回寨子子里做压寨夫人了。” 顾婴娘吞了吞口水,道:“你说……那天我们和李云若走失之后就相继出了事,那她……不会真的被劫到了土匪山了吧?” 至今她仍旧没有李云若的消息,都怪她前阵子脑子不大清醒,竟将她抛之脑后,而今回想起来不禁后背发麻。 第73章 没发生过 风吟也不知如今李云若如何,只道:“那……这事咱们要管?” 从前在李府,李云若大多爱耍大小姐派头,手底下的丫头因此没少吃苦头,故而,李云若如何她都不是很关心,她只关心顾婴娘要怎么做。 顾婴娘也犯了难,倒不是因为犹豫着要不要管,而是以她一已之力,根本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拿什么去救人? “也不能不管,可……你知道咋管吗?” 风吟灵机一动。 “小公子是打军营里回来的,手底下必定有那么几个得用的人,我估摸着也只有他能帮得上忙了。” “……” 话是这样没错,可让她拉下脸再滚回去求他,这……压力也很大啊。 “李云若是他妹子,应该用不着咱们讲,他也会去救的吧?”顾婴娘问,可她自己又比谁都清楚,李云哲此人,对李府那一府门的人都没有任何的感情,毕竟小时候的经历太过刻骨,他可不是个仇将恩报的人。 风吟瞥嘴摇头,那意思不言而欲。 “大小姐是姑娘你的朋友吧?” 是朋友,自然就不能见死不救啊? “可是……” “说不好,她这会已被土匪头子捉起来进了洞房了。” “……” “当然,也有可能是已经 入土为安了。” “……” “额……也不一定,这年头做土匪的,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讲究,死了便往深山里一扔,再遇见个老虎狮子什么的,怕是骨头渣子也剩不下咯。” 顾婴娘深吸一口,大吼一声。 “够了!” “算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我顾婴娘又岂是那等见死不救之徒!走一趟便走一趟,大不了我再逃一次!” 风吟重重的点头,瞬间觉得,今儿这把瓜子磕的实在带劲。 “去找你家公子来,就说我有急事要同他商议。” 携巨款潜逃的顾婴娘,在逃出去两日之后,又巴巴的自己回来了。 只是回到原来的院子见到处张贴着大红的喜字儿,哪哪都披红挂绿的,心里便稍稍有那么点闹心。 行吧,她这前脚刚走,人后脚就要成亲了! 接待她的小厮在打开门瞧见她的那一瞬间,倒是眼前一亮跟捡到一百两银票似的开心。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再不回来,小公子怕不是要捧只母鸡拜堂咯! “我……不是,就路过这里,突然想到一些重要的事情,你叫他出来一下!” 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哦。” 小厮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乖乖的去请李云哲了,可一 去大半日也不见折返,顾婴娘越等就越是忐忑难安。 “说句实在话,这满院子的红,当真碍眼的很,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为俺心底那抹暴躁,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同风吟说话。 要一进这院子,风吟就跟隐了形一样,连头都不敢抬,她哪敢有这样的感觉?活腻歪了不是? “姑娘这边请!”搞半天,那小厮不见折返,来的却是一个半老的婆子,恭恭敬敬朝顾婴娘行了礼,似乎要引她去别处。 顾婴娘心里正憋着无名之火,哪里肯轻意任人摆布,自然不肯的。 “请什么请,叫李云哲出来一下,我找他有点事情。” “小公子说了,请姑娘先过去休息一下。” “我不累。” “衣裳总归要试一试的。” “试……什么试一试,莫挨老子!” 她死活不肯往前一步,那婆子百般办法都想了,可顾婴娘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跳上了假山石顶。 就她那小身板,万一从那高处跌落下来,不傻也要残废。 婆子哪里还敢轻举妄动,连忙叫人去请李云哲。 李云哲原本正在处理积压的公务,听下人来报,说顾婴娘回来时,他自是高兴的紧,连忙叫人加紧布置,待他处理完手头的事 情,那安安心心的拜堂成亲。 不曾想,这不过片刻。 下人就又来报,道是姑娘跳上假山石顶。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公不公务的,身影一闪,人就跳着窗户出去,不过片刻之间,他跃上岩石顶将人拦腰抱起,再几个起落,已然落到了顾婴娘原先住过的院子。 一切还是从前的样子,只不过增添几后新鲜的红,刺眼的厉害。 顾婴娘看也不想看他,只接道:“我原也不想打扰你,只是有件事情,怕还是得你亲自去办才行。” 然而,李云哲根本就没管她那小嘴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捧着那脸,颇强势的凑过去就吻。 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之前顾念太多,便一直隐忍不发,可今日,他不想再忍了。 于是,他热烈他痴缠,而她,就跟个傻子一样,除了满面的通红浑身发软之外,脑子竟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几个回合,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李云哲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虽说松开了她,可那眼神就跟钉她身上一样。 顾婴娘被吻得脑子嗡嗡响,像是有几千只蜜蜂在飞,待回过神来,方才记起今日来此的目的。 于是说:“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件事想求你。” 她这辈 子还没有跟谁说过求这个字,李云哲一听,立时变得严肃起来。 “你能不能派人去救一下李云若?” “恩?” 李云哲不解。 “我同她集市上走失那天,她是往云雾山那边去的,可这样久了,那人一点儿消息也无,我估摸着怕不是半路遇见土匪了……要真是这样,可就不美了,所以,你能不能派人找一找?我想着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报官,官府也未必会去管,毕竟这一切也只是猜测,咱们并没有什么证据,再者,那到底是你妹妹,也是我的朋友……” “救她啊?” 方才的紧张一瞬间就在他脸上消失不见,他勾了勾唇,好看的凤眼里印出她美好的模样。 “恩。” 顾婴娘想着,只要他应下来,那她立马就滚了,方才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可是怎么办呢?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即便那人是我亲妹妹,我也想管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嫁给我。” “这种事情怎么能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从来就很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吴江月怎么办?” “她?我要娶你,从来都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情,跟她有任何关系吗?” 第74章 着急洞房 “你能不能……先去救人?毕竟性命攸关十万火急……” “不能。” “可是……” “你不愿意嫁我,是因为不喜欢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顾婴娘整了整心绪,喜不喜欢他这个问题,其实答案早已浮现,不过是她怂,不敢认。 “你……” “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我答应了十里红妆娶吴江月,为什么还要同你说这些?为什么还要对你做这些?” 顾婴娘使劲点头,就是就是! “我记得,很早的时候就告诉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做到了吗?” 他凶凶的,活像小时候只会训人的老夫人,不听话的孩子都要挨板子!顾婴娘不敢吱声,心里却委屈的紧。 “你看到的那些,真的发生过吗?” 顾婴娘一愣,若是没有发生过,那她如何会看得到?哄鬼哦? “不老城有一种从来外传的秘术,那日李云恺将你撸走之后,便请了个不老城的巫女来,巫女使用那秘术篡改了你的记忆,让你误以为我和吴江月有会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到这里,李云哲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而后用额头抵着她的头,闷声道:“你个小傻瓜竟也信以为真,这般不信任我吗?是我以往表达 的不够清楚,还是我做的不够明显?” 顾婴娘哑然。 经他这么一提点,再细细想来,那件事情确实漏洞百出。 “所以,你准备怎么赔我?” “呃?” 赔……赔他?这话从何说起? “嫁了吧,我大度一点,从前的事情我不记较了。” 话音落下,他又凑过来一口叼住她的唇细细品偿,根本不给她任何反驳反抗的机会。 “通知下去,爷要成亲,现在,立刻,马上!” 李云哲猛的松开她,飞快跑去院门口同护卫吩咐下去,而后又回转过来,自衣柜里取出两身衣裳过来扔她脑门上。 顾婴娘整个人都回不了神,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这小脑瓜子的想象。 “换了!”他闲闲站定,眉眼儿弯弯。 顾婴娘还想说什么,只还未开口,李云哲又道:“成了亲,我就去救她。” “那吴江月?” 虽则他说自己同吴江月并没有什么,可同为女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吴江月对他用情至深? 留这样一个女子在他身边,她才不嫁! “顾婴娘,你要记得,你要嫁的人是我,所以,希望你可以控制一下,在夫君面前,尽量不要提别人的名字,好吗?” 顾婴娘差点儿石化,他 这是哪门子道理? “再者,吴江月早已离开此地,入宫选妃去了,往后咱们怕还得称她一声娘娘。” “……” “婚姻大事……大多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就这样拜了堂,怕是作不得数的。” 说这话时,她心口的小鹿乱撞,竟羞的不敢抬头看他。 哪知李云哲根本不在意这些。 “父母早亡,我李云哲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人生须得自己把控,所以,我选择和谁过一生,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快些换上,再磨磨蹭蹭,咱们干脆也不要拜堂了,直接洞房就是了。” 这事,李云哲是绝对做出来的。 “那你出……出去一下。”总不能就这样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不是?然而拿起那吉服时,她便觉得熟悉,再仔细一看,这不是当初她赶了三天三夜绣出来卖给钱老板的么?怎么在他手里? “这衣裳?” 李云哲自是知晓她要问什么,长臂一手,将她整个人紧紧拘进怀里,脸上带点着霸道的笑意,道:“我夫人做的衣裳,别人不配拥有!” “……” 顾婴娘白他一眼,心里却跟抹了蜜一样甜,抱着衣裳进到内间,脸上的笑似乎便收不拢了。 先前明明那般伤心,不过见他一面,那些暗夜里总出来作祟的伤与痛不仅悄悄痊愈了,还化作了光,化作了风,化作了未来。 她不知,自己在里头暗自窃喜的样子一点没落的落入了他的眼中,亦如同花朵,在他那片早已变作废墟的心底热烈又纯粹的绽放着。 换好衣裳出来时,李云哲也换好了属于他的红色吉服,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露出了微笑。 “你可要想好了,我这个人虽嫁过一回,可你一旦娶了我,便一世一生都不可反悔了咯,除非……除非我不要你。” “不要我?想得倒挺美,顾婴娘,你给我记住,这辈子,连同下辈子,你都不要妄想逃离我的身边。” “那以后咱家谁说了算?” 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心中的欢喜满得要溢出来。 “自然是娘子说了算。” “那要是有那不怕死的怂勇你纳妾,可怎么办好?” “打死了事。” “那万一有漂亮姑娘瞧上了你?” “杀了。” “噗,太血腥了,不好不好!” “那你说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这才乖!” “以后家里的银子都谁管?” “若是娘子不嫌累,自然是娘子来管!” “那以 后……” 李云哲颇有些迫不急待,拉着她直往外头喜堂的方向去。 “先拜堂好不好?为夫有些着急进洞房。”说着,也不管她是不是化好了妆,也不管是不是还要顶个红盖头,直接拉着她飞快的奔去喜堂。 “……” 顾婴娘轰的一声脸烧了个通红,她发誓,这辈子头一回见到这般不要脸的! 喜堂里只三五个得用的护卫,俱都是不曾婚配过的年轻人,也都不知晓这拜堂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只知将那喜字往空余的墙面上贴,再往地上铺上喜庆的红毯,最后便大眼瞪小眼的守着里头。 在瞧着李云哲拉着自己新娘子那般速度奔过来时,就有那胆子大的悄悄儿的议论开了。 “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拜堂成亲这样着急的。” “小声点,给爷听到非得赏你几十军棍!” 那人赶紧闭了嘴,只那肩膀忍笑却似忍得十分辛苦。 “快着点,开始吧,拜完堂我还……” 李云哲今儿心情好,只瞪了两个那两个悄声议论的护卫,并未责罚他们,只他这话说到一半,顾婴娘便红着脸猛的掐了他一把。 妈耶,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快些拜堂莫要耽误他洞房的话……这是人说的话吗? 第75章 死是解脱 原来凶凶巴巴的李云哲,被人狠掐一把之后,非但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反倒转头朝她甜甜笑道:“怎么了?轻点掐,回头手疼!” “……” 在场的几人差点没惊掉下巴,他们做梦也不想不到,阎王爷似的将军,竟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好的吧,干了这碗狗粮! 顾婴娘老脸一红,搞什么!她就吃这一套好吗? “快点儿,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夫人也着急了吗?” “……” 她急什么了?顾婴娘瞪大了眼,立时气鼓鼓的想要当场将他给剁了。 她不要面子的吗? “来,新人走到这毯子中间来,手拉着手,对,再靠得近些。” 李云哲立时换上一张严肃脸,拉着顾婴娘一步一步缓缓步入红毯中间,而后深情将她凝望。 那护卫也不知自己这操作是不是合乎情理,只凭着直觉来做,见阎王爷将军领着夫人乖乖站过去了,心头委实安了些。 “一拜天地!” “二拜高……高堂” 喊这句,护卫也愣了,今儿不曾有哪一位高堂在场,可怎么办好? 李云哲却执起她的手,道:“我母亲去的早,你嫂嫂也不在了,咱们便对着天空拜一拜吧, 权当给长辈们行过礼了。” 顾婴娘忽而鼻头一酸,想着嫂嫂若是瞧见她嫁了心爱的男子,不知会有多高兴? “恩。”她重重点头,同他一起朝着蓝天鞠了几躬,再抬眸时,眼中便只剩下彼此,周遭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起来。 顾婴娘有种做梦一样的虚幻感,明明前一天,她还恨不能离得他越远越好,而这一刻,他们却已是携手一生的夫妻了。 护卫一辈子也没过这样式的新人,看他们那般深情互望的样子,最后一句送入洞房便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吧,他怕惊了这对小鸳鸯。 不说吧,这拜堂还没拜完,回头将军怪罪下来,少不得他一顿板子! 于是忐忑不安纠结许久,还是决定冒死喊一喊。 “送……” 送字刚落音,李云哲却是突然抱起他的新娘子直往新房里去了。 “送……送入洞房。”人都没影了,那护卫完成任务一般,放低了声音终是将这四人字喊了出来,而后便轻轻舒了口气。 怀里抱着他的美人,一路上跑得跟风一样快,李云哲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急切起来。 以往不论是火烧眉毛还是十万火急 ,他都是不急不徐的样子,可这会子,胸膛里那颗心跳得飞快,眶当一声将院门锁了,而后直奔床榻而去,轻轻将她放下,如同世间最为珍贵的珠宝,却又忍不住想要将她揉碎了镶嵌在身体里。 整整三日,顾婴娘连床都没有机会下。 但凡睁开眼,入目总是正攻城略地的他,疯狂且不知疲倦的。 三日间塌了两张床,他仍面不改色叫人换了新的进来,而后再抱着她继续…… 顾婴娘觉得,她张老脸都丢干净了!往后还有甚脸面再出去见人?不得给人笑话死? 古往今来,洞个房生生弄塌两张床的,她这辈子都没听说过!! “我饿……”她眼下一片青黛,四肢百骸更是又酸又痛,身体疲倦之极,奈何那人就跟疯了一样……她要是早知道洞房原来是件这般辛苦的事情,打死她也不肯同意成这个亲的。 这会子又累又饿,可她连哭都不敢哭,生怕自己一个不恰当的表情,或是一句不恰当的话,再将他深藏在心底的猛兽给引得出来……毕竟整整三日……血一般的教训! “卿卿,还饿?看来为夫得更努力一些,保证让我的卿卿吃的饱饱儿的!” 三 日间她就跟死了一回似的,他倒是容光焕发精神奕奕,说话间眉眼俱是笑意。 “我肚子饿……你是不是打算活活饿死我?”顾婴娘快要哭了。 男人都是这么不要脸皮的吗? “恩,再一会会……一会会之后,为夫给你做,乖!” 他口的一会会,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顾婴娘累极了,也顾不得腹中饥饿,昏昏沉沉的就又睡了过去。 趁她睡着的空档,李云哲叫人抬了水进来,亲自为她清洗干净,再换上一身干爽衣裳,这才将仆人唤进来,要了些新鲜的食材亲自下厨。 “爷,这些全是最新鲜的,那边全是补身子的药材,和老母鸡一块儿炖,最是滋阴补阳的。” 送菜进来的人跟着李云哲颇有些年头,说到滋阴补阳四个字时,嘴角那笑都快藏不住了,他家将军,不光上阵杀敌时威猛异常,于男女之事上头亦是异于常人! 洞个房硬生生弄坏了几张床榻,这话要传出去,连同他们这些做护卫的都面上有光! 能力实在是强! “还杵着干什么?给我滚!” 将人赶了出去,他便一样一样准备着吃食,自打顾婴娘回到他身边以来,但凡他在,衣食 住行俱都是亲为亲为安排得妥妥当当,她喜欢吃什么不去喜欢吃什么,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 做好了饭食,顾婴娘却还沉沉睡着,于是便将饭菜温在灶上,吩咐底下的人不得大声喧哗,若吵着他的夫人,军棍侍候! 于是手底下几十号人立时连呼吸都放缓了,走路都猫着腰,生怕弄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来扰了佳人的美梦。 “你守在这里,夫人若醒了通知我。” 李云哲想起地牢里关了好些日子的老太太,这会子正好空出时间来,便往那里去了。 自那日写下认罪书,老太太便一直辗转牢狱,她年岁大了,在牢房里自然得不到好的照顾,没有几日便落下一身的病痛,再加之头疾越发严重,时常疼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到此时此刻,她才深切的领悟到。 有时候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开始的时候,她也盼望着,盼望着京城里的干儿子能来救她于水火。 可渐渐的,希望一点一点破灭之后,她到是希望能死得痛快些。 可她也知,李云哲又怎么肯? “你来了?” 眼前之人仍旧喜怒不形于色,可老太太却感觉今时今日的李云哲同以往不大相同。 第76章 求生不得 “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京城里你那干儿子不来救你?”李云哲面色淡淡,语气里不见仇怨亦没有怜犹,似乎眼前的老太太不过是与他毫无干系之人。 他们虽从来不曾亲厚过,可落到如今地步,老太太心头仍是伤感的,本应该是血肉亲情,可最后却挥刀相对,互相残杀。 “为什么?”她这般问,心头却已然不在意了。 丧失一切希望的人,不过求一个死的痛快。 这世间,还会有人来救她吗?她是不信的。 “他当然不会来救你。”李云哲淡笑着,又往老太太心上捅上一刀,他道:“若我说……我那表叔非但不会来救你,反倒是亲手将你送入这大牢之人,你可信?” 信,怎么不信,世间之事原本就是瞬息万变的。 老太太悲凉一笑。 “那他应该要好好感谢你,感谢你将这样好的升官发财的机会拱手送上!” 李云哲勾了勾嘴角,道:“他确实是要好好感谢我,所以,他将你送到了我手上!” 老太太这案子是过了明路的,如何判决早已记录在案,可李云哲混迹官场,自然有办法将人明正言顺关押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 毕竟是你亲生的祖母!”想到这些日子所受的苦楚,老太太难免意难平。 可李云哲油盐不进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无所谓。 “那你当年毒害我母亲时,可有想过,你毕竟是我亲生的祖母?”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可是人这辈子,谁没有年轻过?我……” “我不想听这个。”李云哲抬了抬手将她话头打断,又道:“就像你自己说的,我是你亲生的孙子,自然也继承了你血脉中的阴险毒辣,但是……可惜的是,今时今日,我要用你专属的阴毒来对付你自己!想一想,还真有些刺激。” 老太太颓然倒下,眼中一片死灰。 “以往对付囚徒,我喜欢活活打死,兴致来了也会片成一片片薄薄的肉片,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对你吗?” “还有为什么?想要慢慢折磨我,想看着我一点一点痛苦的死去。” 李云哲点头,面上还带了些许赞赏。 “不愧是我祖母,果真了解我!” “其实我今日来,还有另一件喜事要同你分享。”说到这里,李云哲眼中似乎有光,面色完全不似方才那样的冷漠。 “我成亲了。” 老太太一咽,最后 却又归于平静。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到底想娶的是哪一位?是藏在暗处不叫你知晓的吴江月?还是虚晃一枪掩人耳目的顾婴娘?” 老太太虽没出声,可她确实很想知道。 “是顾婴娘,心爱之人,自然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的。” 李云哲看着老太太暗自拽紧了拳头,又频频去揉太阳穴,便知道她气得狠了。 “是不是最好我们广平候府这一脉永远都得不到心爱之人,你才开心?”她费那么大力气去阻拦,是因为嫉妒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然而到最后,却是一场空。 老太太闭了眼不语。 “但是你要失望了,我很开心,娶到了最心爱的人,我们会平平安安和和美美一辈子!” “不要说了!”她呼吸越发困难,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 “而你,晚年只能待在牢里,与鼠类为伍,终日不见阳光,知道吗?这是报应!” “报应?你以为你不会有报应吗?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人知道吗?那么多亡魂……你也会遭报应的!” 她想激怒李云哲,最好能一怒之下将她斩于剑下,也好给她一个痛快。 可他一点儿都不为所动 ,仍旧不急不缓的说着。 “哦,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情……你大约还不清楚,如今广平候府另有一支血脉,就算我遭了报应,他们那一支也会千年万年的流传下去,而你就惨了!子不子,孙不孙……李家败了!全败了!惊不惊喜?” 老太太听罢,神色却不曾有过太大的波澜,许是她太过自私,从头到尾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利益,旁人的生死,从来都不重要。 “你要是还有点人性,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到这个地步,她才后悔当时风吟给她那颗毒药时,自己为什么不接下来? “痛快?好的。” 李云哲点了点头,朝着下人招了招手,道:“来,让老太太见识一下咱们这个地方的特色,你挑轻些的来,不然她年岁大了,一下子就过去了的话,就不好玩了!” “是!” 有将士应声,手脚麻利的将人从牢里押出来捆在柱子。 这是准备要上刑罚了! 老太太慌了神,她本就难受的紧,再上个刑罚,那可如何使得,便使出吃奶的劲来反抗,嘴里也杀猪一样的咒骂起来。 李云哲也不想自己的好兴致被这疯老太太给搅了去,剩下的全丢给旁 人去处理,自己则背着手悠闲的出了地牢。 甫一走进院子,就有人来报,道是陆经逸护送入宫的那件事情已完成,而今就候在厅里待命。 “让他滚。”李云哲没甚好气,新婚期间,自然陪老婆事大。 回到院子时,顾婴娘还在安睡,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跟小猪一样没甚好睡相。 他走过去帮她捻好被子,便蹲在床边,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嘴角也不知不觉扬得老高。 这个女子,是他生命中最耀眼的光,他恨不得将她藏在口袋好好疼惜,不叫任何人发现才好。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之后,顾婴娘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她是被饿醒的。 这几日太过“操劳”了些,便饿得很快。 醒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李云哲以一个神奇的姿势跪坐在她床榻上,痴汉一样傻愣愣的看她。 见她睁开了眼,脸上立时挂上甜甜的笑,纯真得像个与世无争的孩子。 “你醒了?” “我饿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而后又相视一笑。 “等着,早就做好了!”说着,他站起身,大步往外头厨房里去了。 厨房里温着他亲自做好的饭菜,只等在顾婴娘醒来便能用了。 第77章 我睡就是 亲自端了热水进来,李云哲搅了棉巾子过去,将她自床榻上捞起来。 “小懒虫,起来洗脸了。”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可动作间又温柔的不像话。 顾婴娘因着他这几日的放纵,身体仿似被掏空一般,对他也有那么几分怨气,于是气鼓鼓的想要推开他,道:“嗬,不就洗个脸吗?当谁不会似的。” 李云哲半步也不肯让,非但没让她给挣开,反倒又凑过去,重重的吻了口。 “你这副样子,真真最是可爱!” 他说她可爱,可那眼神预示了什么,她这几日已然领教的够够的,立马一动也不动,跟个没手的智障宝宝似的,顺势往他怀里一躺,只两只眼睛盯站他咕噜噜的转。 “这才乖。” 似乎伺候老婆大人洗脸穿衣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情,他心满意足的将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又动作迅速的搬了吃食过来。 “鸡汤里放了滋阴补阳的药材,他们说这个东西你要多喝些,好好补补。” 顾婴娘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几日差点没折腾得她直接断气,一碗汤又怎的补的回!可碍于他淫威之下,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干掉三碗汤。 “再给我添碗饭。” 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子见了食物直恨 不能如饿狼一样扑上去。 “乖一点,晚一点再吃好不好?一下子吃得太多肚子要疼的。” 小时候嫂嫂也同她说过一样的话,顾婴娘原本还在气头上想驳一驳他,可听了这话,莫名眼眶发酸。 “哦。” 她闷闷的回应,可这调调听在李云哲耳中,只以为她受到委屈。 “乖,不是不给你吃,是怕一下子吃得太多,肠胃受不住,一会咱们去院子里消消食走动走动,可好?” 顾婴娘巴不得他吃完饭赶紧去忙公务,最好几日几夜浪在外头连家都忘了回那种。 “不用了,我一会只想补一补觉,你去忙吧,肯定堆积了很多公务吧?” 李云哲哪里肯,直道:“所有公务都趁你睡着的时候批完了,想睡的话,我陪你!” “不要!” 开玩笑,他陪睡……怎么可能有机会让她好好睡觉?这几日血与泪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恩?”她拒绝的那么明显,李云哲也收起了笑,脸上还有几分委屈的样子。 “我是说……男人当以事业为重,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子,大都在拼事业,哪能整日儿女情长的?” “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事业不事业的不重要,有你就够了。” “恩……可我喜欢事业有成 的。” “哦?你不知道吗?你相公小小年纪已经混到大将军的位置了,再往上,只怕那老皇帝要担心我造反咯。” “……” “那……你军中应该有很多军务要处理吧?小小年纪爬到这位置确实不容易!” 顾婴娘乃一介市井小民,她并不知所谓大将军,到底是多大儿的官,反正在她眼中,有了那样满满当当一只小宝箱,便等于拥有了一切,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根本无所谓。 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这货给骗出去,自己也好了过两天安生日子! “不会啊,军中事务,自然有军中将士来打理,怎么可能事事都要问过于我?” “可是……” “你不想我陪你吗?”他沉下脸,停下筷子,不悦的看向她。 妈耶,在血泪般惨痛的教训面前,她哪里敢说个不字? “没有啊……我……我只是怕将来有人说我乃红颜祸水,只知整日将男人拘在房里……” 违心的解释,顾婴娘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们喜欢说就说,大不了砍了就是了!” “……” 他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吗?顾婴娘一脑门的黑线。 “还有……我喜欢你将我拘在房里……”他忽而娇羞起来,似想起什么脸上红扑扑的,望过 来的眼神也渐渐迷离。 顾婴娘哪里还敢同他对视,连忙低下头作死的往嘴里拔饭,差点没咽得直接归了西。 “喝汤。”他适时的递来碗滋阴大补汤,顾婴娘接过好一通豪饮。 待吃下三碗汤两碗饭,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撑得一动也不想再动。 “我困了,想好好睡,你莫吵着我,跪安吧!”顾婴娘防备似的看着他,一点一点儿的往床榻上移。 这几日,她就跟那农户养的猪似的,吃饱便困得紧。 “恩,那睡吧。” 话音落下,他自顾宽衣解带,自觉滚到床榻最里面,而后笑眯眯朝她道:“娘子,来啊,到为夫怀里来。” 顾婴娘僵立着身子,两条腿儿都想打摆子。 “我可以拒绝吗?” “拒绝啊?娘子想玩不要不要的游戏吗?”他妖孽一般勾起唇朝她笑着,顾婴娘脑子嗡一声响,脸立马红了个透。 这个游戏……颇有些难以启齿,虽则她也得了那么几分趣味,可任何事情太过,总会伤着根本,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她往后半个月都别想出这房门。 “不要!我睡就是。” 老实巴交躺回他身边,枕在他手臂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反而觉得万分安心,闭上眼睛没一会子就又 睡了去。 李云哲却再难有睡意,却也一动不敢动,生怕惊了怀中美人的梦。 待她睡得沉了,才又轻手轻脚下得榻来,将她方才换下的衣裳亲自拿出去洗了挂好,而后便又开始折腾起下一顿饭菜来。 “夫人这几日劳累得紧,可有什么滋补的法子?”他总想着要弄点东西给她补补身子,他知道这几日她的辛苦,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虽心疼她的辛苦,却也很难做到不去探索。 索性就将府上的厨娘喊过来,想着有什么滋补的法子只管上就是。 那厨娘也是过来人,一听他这样直白的寻问,面上也颇有些绯红,道:“这个……您不妨去城里请个大夫来问问。”她能想到的滋补办法早贡献出来了,可将军夫人仍下不来床,可见真是被折腾狠了,如此,除了请个大夫来瞧,她是真没法子可想。 李云哲一想也是,于是便叫人将铜仁堂坐堂的老大夫给请了过来。 “内人……”李云哲想了想,却不知如何开口。 老大夫来了,可连病人的影子也没见着,眼前的年轻人连个病情都说不清楚,便有些嫌弃的道:“病人在哪,我亲自来看也可。” “不可。” “哦?” 第78章 样样精通 “她……不方便。”微咳一声,李云哲斟酌了下用词,又道:“内人约摸有些气血两虚,你且开个补气血的方子来。” 连病人的面还没见着便要求开方子,老大夫摸着小胡子瞪了他一眼,拎着小箱子就要离开。 “对不起,这病老夫看不了。” “哎……您等等……”厨娘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拉住那老大夫到边上,轻声说:“我们家公子夫人才新婚,脸皮薄,夫人往日身体也是顶好的,只这新婚里大抵是有些……不知节制,您看……” 哪知老大夫压根就不信,还以为这一家人合起伙起逗他玩儿,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去,叫陆经逸那厮给我滚过来。” 原本这事李云哲并不想叫府里其他人知晓,因着顾婴娘脸皮薄要面子,最好是他悄眯眯便将事儿给办了。 奈何那老大夫并不给力,不得已,他只好将陆经逸喊过来,那小子略通医术,想必开个方子也是容易的。 “行了,知道你们小两口害羞,喏……拿去,不必感谢。” 陆经逸八面玲珑的人,那厨娘略为指点两句,他心里就有了计较,来到这里时也不必李去哲交待,便将方子开好。 “这两幅方子,一 为药浴,一为食补,怎么做方子上清清楚楚写着的了。” 李云哲接过来,细细看了看便折好了放进怀里,面上淡淡道:“还有事要说?没事就滚!” “啧,这卸磨杀驴的毛病怎么就改不好?” 李云哲瞪他一眼,很嫌弃的样子,可这点杀伤力在脸皮厚如城墙的陆经逸面前根本不值当什么,只见他嬉皮笑脸凑过来道:“头一回当新郎官,感觉如何啊?” 李云哲微微一笑,明显很是愉悦的样子答:“很好!” “需不需要在下给您老也开一副补腰子的方子?据说这几日您生生给弄折了好几张床,生猛啊兄弟!” “滚!” “好好好,我滚。” 李云哲并不答理他,抬脚就去准备那方子上所例的药材。 “不用麻烦你了,这上头要用的东西,我都同厨娘说过了,一会准备好了给你送过去。” 好吧,还算贴心,李云哲脚步顿了一顿,给了他点福利。 “这几日,没事不要来打扰我,还有……明日带她过来一趟,陪我夫人说说话。” 陆经逸一愣,他话中的她是谁,两人皆心知肚明。 在此之前,陆经逸以为自己做得够隐蔽,不曾想,这李云哲早摸得清清楚楚 了。 “好……好的。”他结结巴巴应下,脸上莫名还起了红晕,而后便脚底抹油飞快的溜了。 那边厨娘准备好了一大包的药材抱过来,直接放进了李云哲怀里。 “这大包的煮了药汤给夫人泡澡,这小包的每日里炖了汤给夫人喝就成了,都交给您了,没事儿我就回去了。” 厨娘知道,但凡是顾婴娘所食所用,李云哲从不假手于他人,将东西准备好了之后,她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了,直接申请回家,而李云哲也压根不在意,接了东西转头就回到顾婴娘那里。 锅里添了水,他将药材放进去便升起火来熬汤药,趁着熬药汤的空隙,还将今儿要吃的菜给摘了清洗干净,待汤药熬好了,又亲自一桶一桶拎进去。 “风吟,去喊你主子沐浴。” 李云哲站门口,将风吟喊过来吩咐道。 也不是他不想进去,而是他这几日耕地实在太过辛勤,顾婴娘便特意立了条规矩。 “若无正事,白日里你不许随意进出我房间,同意否?” 开始时李云哲自然是不同意,于是疯狂摇头。 “不同意?那晚上也不许进来!!!” “!!!” 他哪受得了这委屈?立时可怜兮兮的扯 了扯的袖子,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道:“讲点道理可好?” “讲道理?明明是哄哄我让让我就能好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讲道理?你看我像是那种会讲道理的人吗?” 不就是无赖吗?他能在床上那样无赖,她就不能平日里也无赖一把? “那……要是白日里我有要事要同你说,或者是我突然万分的想念你,可不可以偶尔也破例一次?” “看你表现吧!” “那要是我答应下来,那你晚上能不能乖一点?” 顾婴娘一口气憋起来睁大了眼,什么叫乖一点?她还不够乖吗? “不说话?那我只当你应下来了!” 如此,白日里他当牛作马的侍候她,却连房门都不敢踏进去,有事也只得叫“传声筒”传递一下。 “知道了,夫人说她一会就去。” 风吟将话带到,便从窗户那里探出头来回话,不想,她那小身板才刚一探出个脑袋,就叫人提了衣领直接给扔了出去。 “啊……”惊叫到了一半,风吟生生又给收了回来。 “不满?”李云哲居高临下看她,明显在挑刺。 “没有没有,我还有事儿,先……先出去了。” 她哪里敢不满?这阎王明显是嫉妒自 己白日可随时进出顾婴娘房间,才会如此简单粗暴的报复于她,但凡她表现出丁点儿不满,还不知要面临什么风暴。 可太平着点儿吧!不满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见那碍眼的小丫头麻溜的滚了,李云哲这才看了看自己方才作恶双手,很是欠扁的道:“手自己想这么干,与我无关!” 是的,全是手的错,他是无辜的! 而后嘴角一扬,一脚就踏了进去。 “你……你……你!!!” 顾婴娘将将剥了个干净跳进浴桶里,正半眯着眼睛享受着热水带给她的温暖,泡在满是药香的桶里,浑身的疲惫似乎都得到了缓解,她舒服得直哼哼,身前却突然出现个高头大马的李云哲来。 一时如惊弓之鸟,她下意识的环抱住自己缩到一角,满是防备的看着他。 “出去出去,这么大个人儿,怎么能言而无信?” 李云哲抿唇,眼中带有些受伤的样子。 “不知在娘子的眼中,我到底是个怎么样十恶不赦的人?你竟如此怕我?” 睁着眼睛说瞎话!顾婴娘瞪他,这些日子以来,她算是摸透了这货的门道,装可怜!装可爱!他那是样样精通! “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啊?” 第79章 不屑动手 李云哲慢慢走过去,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半个字也不敢反驳。 “风吟那丫头也不知上哪里躲懒去了,我才冒死进来……主要是想着帮你搓背,大夫说过了,这药浴,有人按摩的话效果最佳。” 好的吧,这瞎话编得天衣无缝,顾婴娘都懒得揭穿他,只故意撅着嘴儿瞪着眼儿看着他,也打算万一这货再不老实,那她大不了将他脑袋拧下来! 看她那可爱的样子,李云哲咕叽一声吞了口唾沫,似有什么东西抓心挠肺的自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 可那日她就曾说过,若白日里再不顾她反对违反了“家规”,便一个人睡书房! 李云哲暗暗呼吸了一口气,硬是逼着自己将目光移开,老老实实帮她按捏着肩膀,不大会子,顾婴娘便舒服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屋子里只燃了盏油灯,他披散长长的秀发,衣裳也只随意搭在身上,斜斜躺在她的身侧翻着本闲书。 顾婴娘看着他,心头如同被蜜浸过一般,暖暖的似开出了漫天的花。 她从来没有想过,竟会和他成为夫妻。 就像做梦一样,梦里醒来,世间最好看、待她最好的男子竟成了她的夫君! “你夫君这副皮囊可还入得了娘子 的眼?”他头也不抬眼也未眨,却知晓她在偷看自己。 顾婴娘面色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将自己整颗脑袋闷进被子里。 “好看。”她轻声说。 “恩?再说一遍?” 手里的书哗的一下叫他给扔了出去,立时扑过来将她捞起来拥进怀里,亲昵的用头拱了拱,温柔的说道。 “我说我好饿。” 她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醒来时腹中肌饿也是有的。 然而这话听在李云哲耳中,却是变了味道。 “为夫这就来!”话音落下,李云哲便往被子里钻。 顾婴娘逃一样自那榻上跳起来,道:“停!我是说,我肚子真的饿了!” “逗你的!小猪!”李云哲本就准备好了一切,只待她醒来便一同享用,只每每同她一起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说着,他下得榻来,亲自将吃食摆到她面前。 “快来吃,你吃好了,我也好开吃了!” 他特意将最后三个字加重了音,顾婴娘老脸一红,道:“我呸,老娘迟早得折你手上!” “怎么会?心疼你还来不及!来,张嘴!” 他竟亲自喂她吃饭! 顾婴娘心中一暖,也乖乖的作了回三岁小娃娃,由着他伺候自己。 “我记得,先前你可以应下来前去搭 救李云若的。” 前两天被折腾的要生要死的,她也没想来这事,如今好容易缓过劲来了,就又旧事重提。 “哦,明天你就能见着她了。” 顾婴娘惊讶一瞬,还以为他不曾放在心上,哪知竟悄没声息的就给办下来了。 “办得不错!” “可有奖励?” 她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可还行?” 李云哲便跟个憨憨似的咧开嘴傻乐。 “她还好吧?”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顾婴娘便又叉开了话题。 “还活着。” “……” 听他语气里全然的无所谓,顾婴娘便叹息了一声,虽说她也知晓小时候的李云哲吃过很多苦头,可那都已经过去了,她很想,除了她之外,他也能热爱一下这个世界,有个热络的亲人在身边有什么不好? “为了我,能不能也……热爱一下这个世界?” 李云哲愣了愣,面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知道了什么?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李家人待你不好,小时候的阿哲吃过很多苦头呢。”像撸小狗似的,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撸了撸的他的脑袋,李云哲竟也乖乖的一动不动任她动作。 “可是,那些不快乐的事情终究成为了回忆,我希望以后 的阿哲能够多一点快乐,李云若本性并不坏,你待她好一些,身边便多了一个亲人,这世上便多了一个爱你的人,有什么不好?” 然而这话,并不能在李云哲心里掀起什么波澜来。 他之所以没有对李云若下手,不过是因为危难之时,那人千辛万苦的前来报信,他才得已及时将顾婴娘救下。 所以,他留了她的性命。 可那并不表示,自己就会认同她妹妹的身份。 在他心里,除了顾婴娘,没有人值得他费半点心思。 “哦。”为着不让她担心,他可有可无的应了声。 “多吃点鱼,我亲自抓来的。” “汤也多喝两碗,补气血的。” “这牛肉足足炖了三个时辰,你偿偿看。” 他巧妙的用食物转移了话题,顾婴娘很快便被碗里堆成小山的一样的食物给吸引了,一时忽略了他眼中那抹皎洁。 到了第二日,陆经逸奉命带着李云若来了。 两人一路无话。 “你哥的事情,你也不要怪他,你那哥哥纯属作死,这事搁谁手里都不可能过得去,知道不?”临行之前,陆经逸再三的交待,就怕李云若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万一到时候因着仇啊恨啊的说错了话,可能连性命也一道儿给 丢了。 他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人,怎么能轻意的就丧了命。 “知道了,我没怨过谁。”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恨过的,特别大夫人过世那一阵,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可那之后一场大病,倒叫她开悟了一样警醒过来。 她开始理解了李云哲幼年时的处境,也了解了他的不易,舍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过,再回过头来时,便佛得很,凡事她尽力而为,若无力回旋,那便是上天注定,唯有接受。 “万一要是惹了他不高兴,你就使劲抱顾婴娘大腿,你俩不是关系好吗?她要是肯替你说句话,保管你全身而腿。” 李云若便笑了,虽说脸上伤疤还未痊愈,笑起来时面目狰狞,可陆经逸却看呆了去。 在他眼里,这怕不就是个仙女本仙! “你这人怎么想那么多?你别忘了,李云哲再如何也是我哥,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陆经逸一脸的鄙夷,心道姑娘喂,经历这么多,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呢?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要是李云哲想对她动手,绝对等不到今天。 可他没有,那便是不屑对她动手,当然,这里头可能有顾婴娘的原因,可无论为何,她都不在意了。 第80章 你再夸我 “去同小公子说,就说若若小姐过来了。”到了地方,陆经逸同护卫交待一声,又同李云若说:“我还有事情要忙,不能陪你进去,记得我说过的话,恩?” 李云若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随着那侍卫朝顾婴娘院子里去了。 下人来报时,顾婴娘正衣冠不整的窝在床榻上将将睁开眼。 “小公子,云若小姐来了。”门口护卫禀报一声,李云哲仍就从容淡定的打开衣柜给他媳妇挑着今日要穿的衣裳,闻言,竟似没听见一般。 顾婴娘着实惊讶了一把。 “动作这般迅速的吗?”她猛的爬起来就要往外头冲 ,被李云哲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你打算就这样出去见人?” 顾婴娘低头看一眼自己,老脸一红,嘿嘿一笑道:“呵呵……的确有失礼数,那你动作快些?” 李云哲点头,而后转头朝候在外头的护卫道:“叫她先等等。” “是。” 交待完了之后,他挑出一套红色的缎子裁的衣裳出来,道:“今儿穿这身,可好?” 新婚夫妻头一回见客,自然是要穿得喜庆些的。 顾婴娘可没想着这个,可有可无 的点了点头,就见李云哲自给也挑一套一式一样的男款。 也不知他何时安排的,二人成婚后他便叫人做了这许多衣裳,大都男款女款相互对应着,将个衣柜装得满满当当。 “不得不说,你穿这个骚气的红色,还真的是养眼,不愧是我夫君!” 顾婴娘这话,十分巧妙的取悦了李云哲,他眨巴眨巴眼,一脸懵懂的样子看她,道:“你再夸夸我,这回得夸个不一样的!” “……” “小相公生得这般俊俏,不知可有婚配?” 顾婴娘一时玩心大起,故意做纨绔公子做派,伸出根指头来勾了勾他下巴,色眯眯的朝他抛了几个媚眼。 这本是小夫妻间的玩笑话,可面对她的时候,李云哲那定力几乎为零。 他一点一点凑过去,两人靠得极近,深深的嗅了嗅她身上特有的清香气息,身上已然是起了FAN应,他道:“姑娘自重,在下家中已有悍妻!” “……” “别闹……悍……悍妻?”顾婴娘一僵,外头李云若还在等着,这个时候闹起来不得给人看笑话? “我这样温柔的女子,在你眼中竟然是悍妻?” 顾婴娘指了指自己,跟他随口一 句玩笑话较上了真。 “我有没有说过,你生气的样子很美?”在她脸上啄了一口,他那一双作乱的手,已然伸到她衣裳里准备开吃了。 顾婴娘如临大敌一般按住他的手,嗓门儿还特别大。 “停!” 李云哲果然停下来,定定的看着她,可迷离的双眼里满是欲色。 “你妹妹还在等……” 可他听到这话,并没有放开她。 “你乖啊……这种时候……被人知道的话,我很没面子的!以后在别人面前都抬不起来头来,你也不想这样吧?” 本来因为这点子事情,她已经丢人丢大发了,可不能再在这上头掉链子。 “那,你晚上记得补偿我。” 顾婴娘听罢,两条腿儿都有点儿打摆子。 还要怎么补偿???!!! “我给你倒热水进来洗漱。” 她没有出声,他只当她是默认了,像个拿到糖的孩子一样,转身端了盆热水进来,亲自搅了棉巾子给她抹了脸梳好了头。 “你怎的还会梳头?” “我还会画眉。” 说着,他沾了青黛便要来描。 “不了不了,今日见的也不是外人,且我素面朝天就很漂亮了,画眉就算了,今儿你自己玩儿啊 ,我先出去了。” 顾婴娘有预感,她这会要不找准机会逃出去,外头的李云若怕不是要等到日上三竿。 于是如旋风一样,拔腿就跑。 “云若见过嫂嫂。” 李云若守候多时,再见着顾婴娘时心中感慨良多。 老实说最开始时,她待顾婴娘并不好,甚至恶毒的想将她赶出去,可是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日子里,却是顾婴娘日夜相护。 她伴她危难,却也害得自己两个哥哥为她自相残杀。 若是这世上没有她,李云恺大抵也不会这样轻意的死去。 毕竟,那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 故而,她虽礼数周全,心里却再明白不过。 因为李云恺,昔日好友,只怕再难回恢到往日情义。 “怎的这样客气?等很久了罢?吃了饭没有?” 顾婴娘亲亲热热挽着她的手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李云哲正在摆早饭,桌子上多出一副碗筷来,显然是给李云若备好的。 “见过哥哥。” 李云若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朝着自家哥哥行了礼,而后就乖乖巧巧的坐下,再不开口。 顾婴娘心中纳闷,她总觉得自己和李云若之间仿佛生疏了许多。 用餐时三人相对无言 ,只偶尔听到碗筷相碰的细微声响来。 “我吃好了,你再多喝点汤,晚一点记得去泡药浴。”李云哲军营里呆了许多年,吃饭就跟打仗一样,讲究个快准狠。 吃完交待完顾婴娘一句便忙自己的事情了,可对李云若,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拿她当成了空气。 许是经历过许多变故,李云若倒是沉稳了许多,被无视之后,脸上也不见尴尬,仍旧神色淡淡,待屋子里只剩两个女子时,顾婴娘便活络了起来。 “说起来还真惭愧,我和阿哲……” 关于她和李云哲做了夫妻这件事情,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说她是为了救李云若献的身?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所谓旁观者清,李云若很早就知道自家哥哥的心思,会有今日的结果,原就在她意料之中。 “恩,那你说说看,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她本是出于好朋友之间的关心,而李云若低下头去,似沉思了一阵。 “我大哥死了。”话气里没有丝毫责备,她不过是平平静静阐述着事实而已。 顾婴娘心头却是沉重,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李云恺去死的。 第81章 我要你抱 “那件事情……你哥是冲动了点……” 李云哲为救她斩杀了李云恺,那时候顾婴娘受不老城巫女所扰,神智不甚清明,故而并没有阻拦,甚至她内心里她都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可事情过了之后,有些记忆却清晰起来。 可下意识的,她选择了逃避。 李云若提起这件事情,她心头甚是沉重。 “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是我哥他咎由自取。”李云若一副懂事的模样。 “如果他没有生出那些不应该有的心思来,或许也不至于落到那样的下场,佛说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那是他作下的恶,便要吃了那恶果。” 说起来,李云若自己也曾陷入自责之中,毕竟当初是她千辛万苦的跑到城里来报的信,她一度觉得,李云恺身上那几个血色的窟窿,也有她的一半。 然而事后,她又想通了,人生艰难,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活到哪一日,何苦背负那许多包袱去过一生? “话是这样说没错……”顾婴娘也是心虚,这事要传出去,那她便是个大大的恶人。 两兄弟为了抢她一个大手出手,其中一个弄死了另一个! 世人不会管你是什么原因,只会说你是个妖妇,是个魅惑世人的妖妇!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死了,是因为他作死,和任何人没有 关系。” 李云若这话,倒是让顾婴娘陡然一轻,心想这孩子,果真懂事多了! “但是,那毕竟是我哥。”她选择逃避现实,蒙住双眼去稀里糊涂的过一生,便不想再同李云哲夫妇二人有任何的瓜葛。 反正在那个人的心里,也从来没有拿她当成妹妹过,就此陌路,对彼此都是救赎。 “所以,以后,我们大抵不会见面了,请不要再牵挂于我,让我们彼此的下半辈子都活得轻松一些,好吗?” 于李云若而言,放过彼此的最好的办法,便是不再相见。 即便相见,也可当作不相识。 这是最好的结局。 顾婴娘一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所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她也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发展成今日的模样,也不是她想要变成这样,却要因此失去最好的朋友,着实叫人难过。 话音落下,她眼泪就出来了。 “不是不原谅,我根本没有怪罪过你。”李云若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又解释道:“我说过了,他会有这样的结果,是他自找的,和别人没有关系,可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是我导致了这个结果,我没有办法去面对,也无法承受,所以,逃避开来,好像是条最容易走的路,这一次,我想做个胆小鬼,悄悄的给自己一条逃跑的路,你会理解吗?” 李 云若没办法原谅自己那个时候选择了顾婴娘,或许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当时的选择会有什么后果,可同时,她也问过自己,若一切重来一回,她是不是还会做当初一样的选择?答案是肯定的。 如此,她一遍又一遍陷入泥沼,陷入暗无天日,偶尔想摧毁这个世界,偶尔又想逃离这个世界。 “我明白,想来你已是深思熟滤过的,人这一辈子挺短的,你想做什么便大胆去做,只一条,若是累了,就回家来,我和你哥哥一直会等你。” 顾婴娘从身上又摸出一把银票来,点都没点一股脑儿全塞到了李云若手上。 “我也没点过这里有多少,约摸十来万两是有的,全是你哥前几天给我的,你先拿着,女孩子出门在外可不能没有银子傍身,可你也要记住,财不露白!万一招了别人惦记,那便不美了。” 直到这时,李云若平静如水的情绪才出现一丝裂痕来,她眼眶儿红红,手里拽着顾婴娘给的那一大把银票,泪珠子下雨一样滚落下来,两个就这样哭成一团。 好半晌之后,两人才抽抽答答的收了泪。 “云若就此拜别嫂嫂,愿你们早生贵子,万事顺意,身体康健!” 她来这一趟,本就是告别。 顾婴娘给的银票也小心的收进怀里,含着眼泪朝顾她正儿八经拜了拜 ,李云若起身便离了府。 “唔……”人走了良久,顾婴娘心中仍旧沉重,便伏在桌案上哭了一场。 “公子,夫人这会子正在屋子里哭。”来人禀报时,李云哲还在处理军务,闻言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明明他离开时还好好儿的,怎的这会子就哭上了? “好像云若小姐在的时候,俩人就搂在一起哭了一场,云若小姐离开的时候,夫人自给儿躲屋子里又大哭了一场。” “呵,我还道那人如今转了性了,原来还是个惹事精!这样的人留着也是费粮食。” 说着,他抽出佩剑,大步朝外头去。 那护卫平素和陆经逸也是相熟的,在府里头当差久了,一些小道儿消息他也是知晓的。 见李云哲杀气重重的走将出去,才后知生觉的感觉自己似乎惹了祸事,万一小公子要是将云若小姐给杀了,陆经逸那货怕不是要拔了自己的皮。 着急之下,他灵机一动,也不随着李云哲去行凶,只猫着腰迅速朝着后头顾婴娘那里去求救。 “夫人,您快些出去拦住公子爷罢,再晚些时候,怕是要出事了!”护卫急得不得了!额头上染了一层的汗珠子。 “什么事情?”顾婴娘才哭过,鼻音有点重,眼睛红红的问。 “方才小的同公子爷多了句嘴,道是您才哭过,本来是想着公 子爷向来心疼您,定是会来好生陪陪您的,哪知他一怒之下,要治原凶的罪,这会子已提着大刀出了府门了,您可快些追回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哪个原凶?” “自然是若若小姐!若若小姐一来您就哭了,小公子气得脸色都变了。” 顾婴娘一惊,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仪容不整,起身拔腿就朝外头追去。 追了百十来米,终是在大门外头的小巷子那头瞧见了李云哲的身影。 “你……你做什么去?”她扶着腰气喘如牛,跑得快要断气了,可音量却也大。 李云哲闻言转身,下意识就将手里的剑藏在身后。 “我去办点儿事,你乖乖在家里等我。” 顾婴娘哪里肯依,换上一口气又大步朝他跑去,而后一把扯住他衣裳。 “不许去!” “乖!我去去就回。” “就是不许去!”她心里着急,声音不自觉得凶悍起来,脑子里似乎也回想起李云哲那句家有悍妻的话,于是又放低了声音,软软的扯了扯他袖子,像是撒娇,又像是耍无赖一般,说:“我想你抱我,不要去。” 李云哲阴沉的脸立时乌云散开,露出个浅浅的笑意,一把将手里的剑扔到青石板上,横抱着她就往里走。 “好。”他轻声应下,留下两个下巴掉地上的护卫不知所措的站着。 这……太刺激了! 第82章 了却红尘 “哥……咱还去吗?”干瞪眼的护卫一脑门问号的看着另一个问。 “去?你想被削成棍吗?” “不想。” “我听说咱们夫人同云若小姐是好朋友。” “回吧回吧,太阳怪晒人的。” “哥,你啥时候也给我找个嫂子呗?你看咱们公子爷,整日闹腾的,这小日子过得多有滋味!” “呵,说得好像是我不想找似的,也不看看咱们公子长啥样我长啥样……” “也是……确实长残废了!” “闭嘴,小公子的剑给捡起来,滚回去!” 那两人走后,小巷子平静片刻之后,陆经逸便提着剑如同一阵风似的往家的地方赶去。 方才在他听说,李云哲杀气重重的朝他家的方向去了,原因是他家妹子惹哭了他夫人! 陆经逸来不着思考,一路上飞奔着到了家,当他气喘如牛的进了家门,却见李云若完整无缺的在院子里忙碌着。 “回来了?怎的这样着急?” 他跑出了满身的汗,见她安好,悬在空中的那颗心才放下来。 “我……反正也没有事,就回来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李云若也不再问,只端了水过来教他洗了把脸,面色温和的道:“正好 我饭菜都做好了,进来吃吧。” 陆经逸只傻傻朝她笑,看向她的眼睛里好像有光。 治疗了这一阵子,她脸上那伤疤已淡了许多,再坚持一阵子,便能还她绝世容颜咯。 “好。”他朗声应了,大步进了厅内。 桌子上摆了五菜一汤,有肉有鱼也有蔬菜,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样子。 “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陆经逸不疑有他,坐下之后拿起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时不时抬起头来朝她微微一笑。 “多吃一点,这阵子辛苦了。” “那是,京城里跑了一趟,一刻也没耽搁就回来了。” 他没有说,自己日夜兼程,只是不想她一个人呆在家里。 “恩,吃肉,我再给你添点饭去。” 一顿饭两个人都吃得肚子圆圆滚滚,李云若收拾妥当,这才端了壶泡好的茶进来,先给他到上一杯,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你救了我,我好似没什么可报答的。”她笑着看向他,眼神里有着温柔,却也那样坦荡。 “那以身相许呗。”如同一句玩笑话一样说出来,可桌子底下他的手心,却悄悄出了一层的汗。 “可我更喜欢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您。” “……” 她虽眼中还带着笑,可拒绝的那样明显。 陆经逸不知如何回应,只扯开嘴角露出个干巴巴的笑来,比哭还要难看。 “我配不上你,陆经逸,你值得更好了。” “什么才叫更好的?不是应该自己喜欢的,就是更好的吗?” 可我喜欢你啊!他张了张嘴,恨不能直接这样告诉她。 可他心里也知道,就算自己说了,她也不会改主意。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更好,可我清楚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没明说,却缓缓拉起了他的手贴到了胸口,眼中亦流露万种风情。 陆经逸吞了口唾沫,眼神一跟她对碰上便再也移不开,且浑身燥热异常,身体深处开始疯狂的叫嚣着要她、撕碎她,最终,理智全线溃退,两具年轻的身体滚到一处…… 然而一夜荒唐过后,小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连同她的私人物品,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李云若……李云若……”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陆经逸大喊着四处寻她,却在桌案上看到她留下的信件。 “我走了,谢谢你救过我的性命,可是很抱歉,最终我还是让你失望了,我曾 听人说起过,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他们大都只能陪你走人生的一小段路,剩下的,大抵还是要自己孤单上路,也许我这样做无比自私,可于我而言,出走……乃是条最为轻松的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过沉重,沉重到我无力承受,试想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对他们,以及如何面对自己,我想去看看这世界,兴许领略过不同的风景,我便也能生出承担的勇气来,人生艰辛,只愿你万事顺意。” 短短几个字,陆经逸看得手都在抖,来不及细想,他立时翻身上马往城外追去了。 可他没有目标,只疯了一样往外头去了,待精疲力尽,自然什么也没瞧见。 夜幕降临,他手捧一壶浊酒大街小巷四处乱窜,嘴里含混不清的喊着那人的名字…… 云雾山某庙堂。 “你可想好了?”主持大师手里握着把剃刀,再一次问跪在佛祖面前的李云若。 “想好了,师傅,您剃吧。” 从张扬跋扈的大小姐走到今日,李云若经历了旁人一辈子也遇不上的坎坷历程。 红尘滚烫,她满身是伤。 只希望这佛门清净之处,能给她 些许安宁,给她灵魂的救赎。 “剃度了便是佛门中人了。” “好。” “我看你慧根还算不错,待咱们重新建好新的庙堂,我给你单独拔出来一个院子,平素你想打座就打座,想念经就念经,想睡觉就睡觉,不??用跟别人一样的。” 李云若将顾婴娘给的银票尽数捐给了这庙堂,主持收了银票自然笑得合不拢嘴,便当贵客一样供着她,可李云若来这并不是为着享受生活,她并不怕苦,只淡笑着道了个无妨便安然的闭了眼,而后黑缎一样的发纷纷落下来,似也了断了她红尘中的一切不。 “往后,你法号了无。” “了无……” “是前尘已了,后事且无的意思。” 李云若道了个是,而便翻开一卷经书,在佛主面前虔诚的默念起来。 她这厢了却了红尘,那边陆经逸寻不着她,宿醉几日之后,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他提着剑就杀到了李云哲那里。 “你对她做了什么?”生白第一回,他为着一个女人,拿着剑指向李云哲,那个曾将自己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发的什么疯?” 自打那日顾婴娘光天化日之下求了个抱包,李云哲心情便好得很。 第83章 并不好惹 “发疯?是,我的确是疯了!我他妈被你们兄妹俩给逼疯了!”陆经逸咆哮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然而李云哲却像是没听明白他话的意思,也没心情去听懂,如今他只愿将自己宝贵的时间花在自己娇妻那里,对旁人向来少了耐心。 “不想死就滚,你知道爷没有什么心情同你玩闹!” 前一刻还戾气极重的陆经逸却突然变了脸,他将手里那剑给扔了,捧着脸便转过身去无声的哭起来,豆大的泪珠儿自指缝里滴落,他哭得快要断气,待缓过那阵回头时才发现,身后那人早跑得没影儿了。 “陆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有想熟的弟兄表示看不过眼,便过为寻问起来。 可陆经逸却是抹干了泪,板着脸长叹一声。 “没有什么,家里跑了只猫。” “那还不简单,哪日我在集市上瞧见小奶猫时给您捉一只回去……” 然而那人话未说完,陆经逸便离开了,他大醉了三天三夜,之后便回到李云哲那里开始玩命的干活。 “我听说这话本近来挺受女孩子追捧,可要我读给你听?”自打婚后,李云哲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事的陪夫人,直恨不能 长到对方身上,寸步不离那种。 顾婴娘情绪却不高,也没什么看话本的心思。 “你随便,唉……” “干嘛总叹息?是为夫哪里做得你不称心?”她稍一不开心,他便万分紧张,生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她。 “并没有啊,你是最棒棒的相公,生得好、腰子也好、待我也好!” “那你为何还要不开心?” “也算不得是不开心,只是最近可能感慨有些多罢了,人活一世,到底是应该自私一些为自己,还是要无私一些也为别人想想?” 她歪着脑袋想,心头淡淡的忧伤,有些事情,似乎不论怎么选怎么做,都会有一方会受到伤害。 “为何会这般想?我只要你开心一些便,旁人的死活并不在意。” “唉,也许正是这样,才会致今日恶果,阿哲,你说……我们会不会遭报应?”‘ 她说报应,李云哲便懂了她指的是什么。 “要说报应,他有那样的下场才算是报应,咱们最多算是自我保护。”顿了一顿,李云哲似乎想到什么,说:“就算是报应,也只会报应在我身上,你这样善良,老天也是有眼睛的。” 李云哲也经常会想 ,自己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前世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这辈子才修来这样好的女子做娘子? “瞎说!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见他那样认真的模样,顾婴娘忽然便心疼了一下,她窝在他怀里,而后紧紧将他拥住。 “好,听你的,坏的不为好的灵!”李云哲回抱着她,嘴角不自觉扬得老高。 “咱们要不回你那小宅子住一阵子?就咱们俩个!” 他想着,换个环境是不是能叫人暂时忘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顾婴娘一听,果真笑了。 “好!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那小院子破旧的很,你大少爷若住不惯,可不许赖我!” 李云哲笑笑并不回答,要说环境恶劣,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什么样的环境没呆过? 顾婴娘那小院子虽小,可一应物件都是齐全的,两人也不用收拾什么,牵着儿便出门了,走了约摸两个时辰,才到了顾家原先的小院子。 “哟,婴娘回来了啊!” 远远的便有邻居婶子过来打招呼,平日都是相熟的,顾婴娘笑着点了点头。 那婶子盯着他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一脸暧昧的又问:“婴娘,这人是谁啊 ?也不介绍一下?” 顾婴娘笑着看了看李云哲,轻声道:“这是我相公阿哲。” 她第一次在人前这样大大方方的介绍李云哲,说罢心里甜蜜之极,脸上也染了层绯红。 “回头给您送喜糖。”李云哲心中欢喜,手心里那小手儿握得更紧了些。 他头一次觉得,这话多的老女人也不是这样讨厌,于是对那人也略微笑了笑。 “哟,我说了……长得可真俊啦,你俩这一来,整条街都平白增添了许多彩!” “婶子您莫取笑我了。”顾婴娘捂嘴客套着,心里却格外受用。 “咯咯咯……对了,近来我时常见你那前夫在这附件溜哒,你们出入当心着些,他那个人……品性并不怎么好。” 那大婶也不是故意给小夫妻二人添堵,只善意提醒一下,希望他们注意安全罢了。 “哟……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气氛陡然冷清下来,婶子有些不知所措。 “并没有,我知道了,多谢婶子好意。”顾婴娘尚还能维持表面的客气,而李云哲明显黑了脸,品出一丝不对劲来的婶子连忙寻了个理由溜了,只走了十来米,又回过来关再三的道:“婴娘 ,你知道的,婶儿一辈子就是个种菜的,没那些歪歪道道的心思,你们……千万不要误会什么,还就是,一定要小心些,那个人如今并不好惹。” 那婶子走得远了,李云哲阴沉的脸色也没变过。 “怎的,这点心胸都没有,人说两句就让人说呗?”顾婴娘心大,根本就放在心上。 “走吧,咱们先回家。”他们十指交握着往家的方向而去,却是各怀心思。 “我不会做饭。”到了家里,李云哲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顾婴娘想他许是心里还有个疙瘩,便扯开话题。 “我来,你躺下歇会子,待好了我来叫你。” “哦。” “顾婴娘……” “恩?” “你夫君没有那么弱,区区一个陈博渊能奈我们何?跳梁小丑罢了,所以,你不必担心,只要寸步不离的呆在我身边,便谁也害不了你。” 顾婴娘心里发暖,她重重点了点头钻进被子里。 “我一直都知道,我们家阿哲是世界上了最最厉害的男子!也是世界上最最俊俏的男子,也是世界上待我最好的男子!将来还会是世界上最最好的父亲!” 到说父亲二字,她窝在被子里红了脸。 第84章 发个毒誓 往后若是有个小团子跟李云哲生得一模一样,整日绕在她身边奶声奶气喊她娘……顾婴娘幻想着那场面,手不自觉又抚向了扁平的腹,想着若是老天眷顾的话,前阵子他们俩那般辛勤耕耘,这会子肚子怕不是已经种下了个孩子了罢? 她甚至都想好了,孩子起码得生两个,一个姑娘,整日打扮得漂漂亮亮,说话时眉眼儿弯弯,会亲亲热热拱进她怀里叫娘,会发出银铃一般的笑,会生得倾国倾城满腹才学,另外再生个儿子,高大英俊聪明威严,行事有度为人正派知道孝顺爹娘,也会担当起保护家人的责任,将来再给娶回个儿媳妇,生一窝儿的小崽子,那可不美! “嘿嘿……”她一个人在被窝里傻乐,那边李云哲只淡淡摇了摇头,便去忙家务事体归置物什,晚间饭后,再拖着她的小手,两人慢慢悠悠的行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市上。 小街小巷子口摊贩云集叫卖声四起,顾婴娘小娃娃似的走个路都蹦蹦跳跳,她许久不曾见识过这样的繁华,心情亦许久不曾这般愉悦。 “阿哲,你说,要是将来咱们都老了怎么办?” 李云哲压根 没有想过这个,只觉得两人在一起日子过得也忒快了些,他哪有空闲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于是老实的摇了下头。 “咱们也像他们一样吧,在这样繁华的街市里做点小生意,你做幕后老板,白日负责跑堂干粗活,夜里再帮我算账数钱!孩子们闲了便回来瞧瞧咱们老俩口,平素嘛,最好不要妨碍我挣银子!” 李云哲哭笑不得。 “小财迷,那小宝箱里的银子你这辈子都花不完,挣那许多银子又有何用?” “你不懂,这世间没有人会嫌银子多,再者做生意的乐趣也不单单是挣银子,待我们老了,儿女大抵都不在身边,那多寂莫?做点子买卖权当打发时间了。” “那你想做什么?开间绣楼?” 顾婴娘眼前一亮,这乃是她的老本行啊! “说是我现在就想开始准备起来了!” 李云哲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还是太闲了!看来为夫得多努努力,省得你还有空闲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声音极轻的在她耳边轻声说,顾婴娘红了脸,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指了指不远处巷子口的红糖粑粑,说:“我要吃那个,买买买!” 食物的 香味飘出老远,她馋得直咽口水。 “好。” 她的任何要求,在任何时候,他都是百依百顺的,应了一声之后,他小跑到摊位前给她买吃的。 在等待吃食的空隙,顾婴娘随手拿起一只哄小孩儿的波浪鼓,付了银子之后便在一旁自故玩得兴起。 “婴娘,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正当她拿着拨浪鼓幻想自己哄小孩儿的模样时,突然自暗处钻出个熟悉的身影来,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抱住,几处热泪盈眶。 “松开松开!”顾婴娘惊得一跳,顿时如临大敌,使出吃奶的的劲挣开来,想也未想直一巴掌就招呼了上去。 “你……你……你大爷!” 顾婴娘不善于吵架,着急起来甚至连话都说不清,只叉着腰气得发抖,要是手里有刀,她定当使了全力将这货砍得稀碎! 然而她的激动反应在陈博渊眼中却是另一种回应,想起近来自己种种失意,他抑制不住又想拥她入怀。 顾婴娘自然不肯,她一个有夫之妇,怎可和渣前夫太过不清不楚? 于是他进一步,她便退两步,脸上更是没点好脸色。 “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叫人了!” 哪知陈博渊根本听不进去。 “婴娘我……我想过了,这辈子只有你待我最好,从前是我猪油蒙了心瞎了眼!咱们从新开始好不好?我这就请媒婆去提亲,八抬大轿再娶你一回!” 说罢,也不给了顾婴娘说话的机会,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起自己近来的遭遇。 “林萋萋竟然跟我的账房先生跑了!两人跑之前竟然还卷走老子大笔的钱!如今回想起来,当初我也是被人陷害了,才会同意与你和离,才会将你这般优秀的妻给弄丢了,我好悔好恨啊!” 顾婴娘冷眼看着眼前的男子,他说的每个标点符号她都不想相信。 陈博渊的品性她早见识过了,如今再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能将她昨夜吃过的饭都呕出来。 世人大多喜欢算计,无论是什么关系,都喜欢权衡利弊之后再估取舍,最后选择于自己最为有利的一种。 陈博渊之所以这般,必然也是精于计算的结果。 从前他不要她,是因为家中颇为小富,又有林萋萋那位美娇娘在侧,和离之后兴许他也悔过,可又惧怕于李云哲的拳头,自然缩头乌龟一样又退了回去,如今 他敢卷土重来,大约是听闻本家没落了,而从前护着她的李家的那小疯子自然也嚣张不起来了,他陈博渊便觉得机会来了,有便宜不占那是乌龟王八蛋! “我数到三,你最好从我眼前消失,不然你这辈子都会后悔今日的冲动。”顾婴娘看着那头李云哲已经拿了红糖粑粑在手上,便微笑着同陈博渊说道。 “不,这一定,我死也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唉,生命中只有一次,你真的不怕死吗?” 她勾起唇笑,笑得有点儿坏。 “不怕!我……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 陈博渊还不知危险已然降临,恨不能赌咒发誓以证明他的忠诚可信。 “我陈博渊指天发誓,这辈子只爱顾婴娘一……” 他毒誓还没发完,李云哲更阴沉着一张脸靠近,提起剑来二话不说挥过去,立时削掉了人一指头,顿时鲜血如泉涌,陈博渊捂着指头痛得像是杀猪。 “恭喜你,誓言应验了。”李云哲语气看起来平静,可尚滴着鲜血的剑在削掉那人一根指头后并没有收起,反而又指向那人脖子,似乎立时便能如同剥断一根萝卜一样,将他脑袋也给削下来。 第85章 乐在其中 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陈博渊脸色一下子惨白,哆嗦着一句话也没敢说,只眼巴巴看向顾婴娘。 若这会子顾婴娘能替他说句好话求个恨,就是喊她奶奶他都愿意。 可李云哲这柄剑就抵在他脖子上,他再不敢呼痛不说,求饶的话也不生生憋了回去。 围观的人百姓越来越来,个个指指点点。 “这年轻的不是李家那个阎王爷吗?” “这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会说,欺男霸女喊打喊杀的也没人敢管。” “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子是谁?” 人群里肯是有识得陈博渊的,便那姓陈的同顾婴娘的来龙去脉小声说了。 李云哲听力向来极好的,听到有人议论顾婴娘,他怒火中烧,阴森森的转头看向那方议论的人,那模样,似是要将在场的每一位都记在心里,回头好方便他报复回去。 这样的事情,李云哲是绝对干的出来的。 顾婴娘刚和离那一阵,他便是用这样的法子,将每一个欺负过顾婴娘的人都狠狠惩罚了个遍。 “啊,我突然想起家里的猪还没有喂。” “我也要回去给孩子喂奶了。” “要下雨了,散了散了。” 就那个一眼,围观的群众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 ,前一刻还喧哗无比的街市几乎走了个精光,变得安静之极。 “阿哲……要不算了吧,为这样子一个垃圾背上骂名,不值当的。” 李云哲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戾气,顾婴娘便劝道。 “是啊是啊,不值当的。”陈博渊懦弱的道,他只差吓得尿裤子了,他要是早知道这疯子玩这么大,哪里还敢出此下策? “阿哲,我害怕,你抱抱我好不好?” 见李云哲并不动摇的样子,顾婴娘又故技重施,她是真怕李云哲脾气上来了真的当街给他砍了,那可就搞大了。 “乖,不怕,我们回家。” 顾婴娘楚楚可怜的扯了扯他的袖子,李云哲便当真收起了剑,横抱着美人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只余身后瘫软成一团的陈博渊痛得哭爹喊娘。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到了家里,李云哲再三的确认了她身上有无伤痕,问道。 “并没有,他那个向来欺软怕硬的,想来这回吓破了胆,这辈子都不敢走近咱们方圆十里。” 李云哲并不关心那个人将来会不会近身的问题,他只知自己胸中那团子火尚未灭下去,这世间任何一个欺辱过他妻子的人,都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恩。 ”然而,他不想吓到他,面上淡淡的应了个恩字。 “来吃,我跟你说,巷子口那家的糖油粑粑还和小时候一个味道。”说着,她夹起一块点心喂进他嘴里,眼睛弯成月芽一般的朝他笑。 李云哲老实吃了,夜里又是好一通的折腾,待到顾婴娘沉沉睡去,他才又轻手轻脚起了身,是想着回去同那人算个总账,然而陈家早人去楼空,那陈博渊不知是防着他这一招,还是别的原因,早不知去向。 没找着人,李云哲便当他是远远逃了,本以为此事会到此为止,哪知过了没几日,不知从何处窜出几个流民,有事没事都爱在顾婴娘院子门前溜哒。 李云哲早觉出异常,只他暂时未摸那些人的来路,这些年来他杀孽深重,也时常会遇到有人上门来寻仇的,早见怪不怪了,可表面上,他仍旧和平素没有什么两样,该做什么仍旧做什么,只夜来关起门来时,他却是搂着顾婴娘悄悄的跳上房顶走了。 也幸好他有这防备,才躲过了深夜里的一场火。 那帮人趁着月黑风高,将顾婴娘那院子里里外外淋上了火油,再扔了火把进来,只倾刻间,小院子便熊熊燃烧起来,也殃及了临近 的无辜百姓,虽无人员伤亡,可毕竟家都没有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大都不富贵,辛苦一辈子不过糊口罢了,哪里还有闲钱置办别的住处? 可在那样凶猛的火面前,人力便显得犹为微不足道。 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全副身家化为灰烬之外,别无他法,一时哭闹声四起,撕心裂肺一般。 “查出来幕后指使之人,绝不对轻意放过!” 李云哲将下属召集起来,主要负责的人便是陆经逸。 没有人在招惹了他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自打李云若不辞而别,陆经逸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也不爱打扮不爱俏了,胡子将整个脸都围了起来,看着甚至还有些邋遢,他简单脆应了声,抱着剑就出去了。 三日之后,事情便水落石出了。 “幕后的人是陈博渊,那日你削了他一根手指之后,他便连夜出了城,路上买通不明就理的流民,一问,他们便什么都招了。” 认罪的文书陆经逸已经拿到手了,只需要他一声令下,公办私办都可。 然而李云哲向来变态,他要是真心恨起一个人来,更喜欢的是慢慢儿的折磨,于是接过那认罪书,顺手就 撕得稀碎。 “你想办法把他给我逼回来,至于那几个流民……交给县老爷。” 他这边处理妥当,便回屋去同顾婴娘说了此事。 “还好那日你临时来了雅兴要带我上山赏月,不然咱们这会怕不是已去饮那孟婆汤了。” 至今回想起来,顾婴娘仍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禁又感慨命运的神奇,偏偏她赏个月都能躲过一场劫难。 李云哲并不同她多说,只淡笑着附和。 “那是我娘子命数好!” “那是自然的!” “只是咱们邻居可就惨了,一把火房子就给烧没了,不得住大街去?” 毕竟相处了一辈子,来往虽则不多,也有份情谊在里头,想了想,顾婴娘还是掏出银子出来,拉着李云哲去那受灾的百姓家里,挨家挨户的送温暖。 “这银子我也不白给你们,权当借给你们的安家费,来年秋收时若有富余,给我送点儿米面便可。” 众人知她不过怜悯自己没有出路,俱都感激涕零。 “姑娘,这于我们是大恩哪,往后要是有用得到的,你只管开口。” 顾婴娘笑着应了,拉着李云哲又蹦蹦跳跳的往回赶。 自打他们成亲,她是越活越像个小孩子,偏偏自己还乐在其中。 第86章 做了个梦 “阿哲啊……”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路上,顾婴娘突然万分温柔的喊了他一声。 “恩?” 他回望着她,满眼都是她。 “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 “恩?” “羡慕你娶到一个这么漂亮善良温柔可爱的妻子!” “恩,我也很羡慕自己!” 顾婴娘捂嘴偷着乐,两人自打婚后便一直腻歪在一起,她也渐渐习惯了生活中他无处不在的样子,此后几日,日子虽平淡如水,可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风吟,小公子回来了吗?” 风吟摇了摇头,这已经是顾婴娘百无聊赖的爬窗台上第N次问她了。 从前俩人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时,她偶尔还会嫌弃,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是要以事业为重,有事没事整日只围着妻子转的男子,好像并不可爱。 然而,当他真的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她又望眼欲穿心神不宁,总觉得心里头空空落落的,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劲儿来。 “您都问八百遍了,小公子哪一次回来不是第一时间来看您的?” 风吟白眼一翻,李云哲不在的日子,她可逍遥多了,那是一丁点儿也不盼着那阎王归来。 “唉… …” “要不您绣个花儿?” “你说,他三天没回来过了,是不是在外边儿有别的狗了?” “……” 风吟表示,这话她没法接。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得到就不珍惜了?” “您要不看看那个顶搞笑的话本?” 风吟拼命的想转移话题,照着顾婴娘这剧情发展下去,她接下来几日怕是得吃不好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的都够拼凑一部生死之恋了。 “万一他真的在外边有了别的狗,你说,咱们是红烧了,还是乱炖了?”说到这里,顾婴娘突然气愤起来,就好像脑子乱想的那些事情已然发生。 “不可能的,小公子待您从来是一心一意的。” “可他生得那样好看,肯定招女孩子喜欢,万一有人死缠烂打的,这谁扛得住?” 风吟望天,不由得感慨,有的时候女人这种生物还真的是可怕,才三天!三天而已!可顾婴娘演得跟人出走了十年八年似的! 同时,她也很想提醒一下顾婴娘,李云哲那厮,或许在顾婴娘眼中是百里挑一的好儿郎,可大旁人眼中,那便等于草菅人命的阎王爷,谁胆子那样大,敢同阎王爷献殷勤?逃都来不及好吗? “ 姑娘,您清醒一点,再这样乱想下去,小公子回来一准儿的收拾你!” “你说谁收拾她?” 然而,话音才刚落下,背后便有人阴森森的开口。 风吟顿时觉得后背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自己这运道未必也太好了些罢? “没……我……还有活儿要干,先……先去忙别的了。” 风吟磕磕巴巴说完,连忙飞快的逃了。 这边顾婴娘在见着那个熟悉的面孔时,便是眼前为之一亮,继而想到自己这几日等待他归来时的苦楚,脸便拉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相公给你报仇去!” 李云哲走过去,也不管自己几日不曾梳洗过的身子是不是散发着异样的酸味,直接将她一把捞进怀时紧紧的抱住。 “没有人欺负我。”她声音闷闷的,明明很想捶他几棒槌,偏偏又一个人生起了闷气,把所有不痛快都憋在心里。 “宝贝,我好想你。” 她说没有,那他便真的以为没有什么,狠狠嗅了口她独有的清香气息,而后满足的闭了闭眼。 “哦。” “你有没有想我?” “你身上臭死了,快去洗澡去!” 明明满心欢喜,可心底那点子不痛快又 要出来作祟,她轻轻将他推开,一脸嫌弃的样子。 李云哲没有多想,自己抬起胳膊闻了闻,的确是很臭,还在为臭到了他的大宝贝而自责,于是伸出手指在她鼻头勾了勾,眼神暧昧不明的剜了过去,道:“等我!” 顾婴娘脸一热,咳了一声,装作听不懂的意思望天,小声嘀咕道:“谁要等你!” 待他洗好出来,换上干净衣裳,顾婴娘早就命人将饭菜摆上了。 “这几天这么忙吗?” “恩,等忙完这一阵,我再好好陪陪你。” “你忙自己的就好,不用管我。” 她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僵硬的面部表情却将她出卖。 “这么想我吗?”他笑了笑,早将她的口是心非看在眼里。 “嗬!” “我知道你想我了,恩,我也很想你的!” 顾婴娘便又不大好意思起来,这……好像显得她多不懂事儿似的。 “阿哲,你知道吗?我昨晚上做了个关于你的梦?”她眯了眯眼,嘴角向上扬起。 “哦?你梦到了什么?是我有力的臂膀紧紧将你拥在怀里,哄你睡觉的样子?还是我奋力耕耘的样子?”他亦坏坏的勾起嘴角色眯眯看她,大口大口往嘴里 拔着饭,只希望快些叫完,好同她一道儿去做点儿快乐的事情。 “我梦见你吃屎了,怎么劝都不听。” 然而她接下来一句,倒是叫他僵立当场,塞进嘴里的那一大口饭吃进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我跟你说不要吃不要吃,那是屎,不能吃的,可你吧,怎么劝也不听,为这点儿事,咱俩在梦里差点没打起来。” “……”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他一脸呆愣的样子,她突然爆发出一阵阵直击灵魂的爆笑来,连日来笼罩在心底的阴霾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李云哲却不觉得好笑,不过看她那样开心,似乎也被她感染,眉眼里全是她开心的模样,待她笑够了,才倾身过去凑在她耳边轻语道:“我喜欢吃你,你不知道吗?” 说罢,他淡定从容的又夹了点儿菜继续吃,样子优雅,顾婴娘一僵,她说他吃屎,他就说他吃她,在她看来,这浑球是拿她比做了屎。 这一桌子好菜好饭,她便一口也吃不下了。 气饱了! “傻子!快吃!吃不完一会小心我收拾你!”李云哲凶巴巴的给她夹菜,很快便将她那小碗堆成小山一样,严肃极了的模样。 第87章 骂人的话 “哦。”顾婴嫌立时便蔫了,老实巴交的吃饭,乖的像是院子里的小黄。 “你生气啦?”她小心翼翼的试探,心想自己刚那玩笑是不是真的太过份了些? “恩。”他只意味不明的恩了一声,吃饭的速度却更快了些。 “我……我开玩笑而已,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那你想怎么样咯?” “恩……你吃饱了吗?” 顾婴娘点头,她这一天天的,和风吟呆在一起两人从早到晚零食不断,短短几日害得她又肥了一圈儿,哪里会觉得饿? “你说……我想做什么?”他拿下她手里的快乐,弯下腰去将她横抱在怀里转头就朝里头的卧房而去,想要做什么,已然呼之欲出。 “青天白日的……你……” 顾婴娘将脑袋埋在他胸口羞得说不出话来,却也任他胡作非为,待风停雨歇,她沉沉入睡,他却披起衣裳来到书房。 近几日忙碌,一来是为着京里来信,真真假假的催他要么回到战场,要么回京,皇帝老儿这几日怕是听了有心人敬献的谗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试探。 一开始,他还会正儿八经的回过去,言简意骇的作个回复个时间 。 而如今,他只说新妇凶悍,日日要缠着他做这做那,他没空回去做官儿,皇帝那头再三催四请的,他就干脆就使起了小性子,说自己不干了,这破将军谁爱干谁干。 皇帝收了信件,这才消停了下来,不安的心才又装原处,像李云哲这样喜怒无常之人却有治军的天赋,皇帝要不是看在他只用短短数年便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壮大到五十万,也不必将他祖宗似的捧在心里。 且李云哲此人傲慢无理还偏见,在朝野中几乎就没有人与他合得来,又动不动喊打喊杀,就连皇帝他也没有放在眼里过,故而老皇帝时常会担心李云哲在外头会闷不声儿的造了反,所以才时不时的试控探一下。 然而消极怠工的李云哲早就摸准了老皇帝的心思,他最是清楚自己要如何去做,所以他嚣张跋扈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却也从不结党营私,甚至对官场上的一切事情都丝毫兴趣也无,从前老皇帝提及要他尚公主的事,李云哲直言公主太丑,他看着就饱了,弄得皇帝颜面无存,可那之后老皇帝却对他放了心。 只有人吹枕头风时,他才会间歇的发作一通。 处理完老皇 帝那一头,李云哲自然是计划着好生收拾收拾陈博渊那货。 三天时间,他先是将那放火的流民所写的认罪书交给了官府,又连夜将陈博渊名下的粮店给烧了个精光,就连陈家那祖宅,也被李云哲大白天带着人一把火给化成了灰。 “爷……咱们这样,不会惹来做什么麻烦吧?” 往深里说来,他这多少也算是欺压百姓了,这节骨眼上还这么嚣张,万一再被有心人参一本老皇帝怀疑起来,那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安生日子过? “放心,我不这样,上头那位才会不放心!” 自己越是坏,也就越是不得民心,将来老皇帝收拾起自己来,才更加名正言顺。 所以,他从来不怕自己作恶会导致什么恶劣的后果,反正他做不做,都会有人想要他的命。 做人,最主要是要有保命的手段,而不是怕这怕那缩手缩脚。 “陈博渊应该收到了消息了吧,回来了吗?” 他一天处理陈家一处产业,姓陈的再不回来,只怕要饿死在外头了。 “还没有。” 李云哲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他又想了个损招,叫人明日先劫下陈家那几处粮铺子,开仓放粮! “你跟他 们说,领粮食不花银子,只要想说一句骂人的话就可以。” “是。” 陈博渊的老父亲从前利用自己县丞的位置谋私,城里几乎一半儿的粮铺子都是他家的,可陈博渊是把坑爹的好手,那样雄厚的家财到了他的手里,没几年便祸祸得差不多了,再加之李云哲拼命帮他,基本上陈家已经从本地富豪榜上除名了。 依着陈博渊的性子,必定是坐不住的。 李云哲这损招儿一出,每日天还没亮大家伙儿便去排队领粮了。 “陈博渊他生个儿子是个没屁眼子的!” “陈家祖坟都叫人给刨了!” “陈博渊是正经的王八蛋他婶,娘的很!” 一时之间,人们个个以骂上一句陈博渊为荣,彼此遇见了还要交流一下自己想出来的那句骂人的话是不是别人已经用过了,别人用过的,便领不到粮了! 然而从前本地民风大抵还是淳朴的,人们于骂人一事上头不甚精通往往词穷,历经此事,到像是帮助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相熟的朋友之间见到了,开口第一句必定是句新鲜的骂人的话。 陈博渊那老爹也躲了出去,每日听大家伙想法设法的骂着他们家,气 得心口直发疼。 “快,将那个孽子给我找回来,你告诉他,再不回来怕是给他爹收尸都来不及了!” 来人将这话带到,陈博渊听罢绕着租住的小院,指着天直骂李云哲土匪强盗的行径,还道有生之年必定将他活刮了喂狗。 然而,嘴上虽则义正言辞轰轰烈烈表示要干一票大的,保管叫那人痛不欲生悔不当初,可转头就趁着没人的时候开了溜。 只溜出不到二里路,就叫人给拦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陈相公吗?准备去哪呀,这慌慌张张的。”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他的那块心头肉如今的滚刀肉林萋萋。 “你这个贱人,还有脸回来!” 陈博渊一度儿女情长,可被人连人带钱给骗过一回之后,便变得愤世嫉俗起来,再见着林萋萋,可不就是恨不得生吞了她。 “恩,我脸皮厚呀,坑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林萋萋面上带笑,可手里那柄闪着寒光的剑却直直指着陈博渊。 “你人走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做什么?还看不出来?当然是为了你!” “你放我走,从前的事情我便当作没有发生过,不同你计较了!” 第88章 土匪头子 “咯咯咯……”林萋萋捂嘴笑得前俯后仰,好像刚刚听到个特别搞笑的事情似的,好久之后,她才又道:“我擦,害老娘笑得腰疼,要死哦!” “那你先将这玩意儿收一收,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是不是?何必拔刀相向呢?咱们之间那点儿事情,犯不着这样吧?我是个大度的人!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怎么样?”陈博渊一瞬不瞬的盯着笑疯掉的林萋萋。 从前两人还在一起时,她表现的从来都是温良贤惠的一面,今日拔刀指向自己的女子,倒像是个陌生人。 “怎么样?当然是不怎么样啊!” 林萋萋妩媚的朝他笑了笑,眉毛一挑,仿佛是个妖精她说:“放心,我不杀你,跟我走一趟吧!” “你……你想做什么?” 陈博渊自然不想跟她走,这女人瞧着就不大像个正常人。 “想做什么?啧,陈公子约摸是不曾照过镜子吧,知道自己什么德性吗?对你做什么?呕……年底都呕出来给你看信不信?” “你这个妇人好不知廉耻!你……你……”他气得跳脚,可又惧于那柄闪着寒光的剑,终是安定静静的闭了嘴。 “实不相瞒,从前假扮 乖顺来到你身边呢,是有人花了大价钱叫我来演这场戏,后来戏唱完了,我也就走了啊,今儿再次见面呢,自然又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要我绑你回去咯!” 然而陈博渊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离开自己,还拐走账房先生的事情,就道:“我呸,明明是你押了账房携款潜逃……”可小命这会子还在人家手上,他只敢怒一半言一半。 林萋萋就又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似咯咯直笑,待笑得够了,她又说:“陈公子啊陈公子,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还拐走账房?你当你家账房先生貌若潘安吗?唉呀……那小子若是有小公子一半的英俊气度,我也就委屈一点收服他算了,可惜啊,人长得丑,偏生还是个倔强的性子,所以了……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将他给做喽,怎么?这么久了,你就没发现你家的花园那株牡丹最为茁壮吗?那是因为,有你那账房先生滋养着呢!” 陈博渊听得头皮发麻两股儿颤颤,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 “那……你今儿是奉了谁的命令?要带我去哪里,去做什么?” 林萋萋翻了个白眼,不大耐烦的道:“谁的命令?你不知道吗?你那亲爹悬赏五万 白银要捉你回去受死哟,而且……他只要活的,所以宝贝儿,我不会杀你的,安心。” 陈博渊呆了呆,阻他逃命的人,竟然是他的生身之父? “这……” “这什么这,这都耽误半天了,怎么着?真想逼老娘直接废你一条胳膊一条腿儿才肯老实?走吧!” 她一脚踢过去,直将他个高头大马的汉子踢得踉跄了好几步,而后给按在地上,直接拿了绳索出来给捆了。 “走快点儿,磨磨唧唧的能不能爷们点儿!” 林萋萋跟个土匪头子似的,一手握着绳子的另一头,一手扛着她那柄长剑,哼着小调儿就往城里走,约摸两个时辰过后,终是将“货物”带到。 “说好的,银票拿出来!”到了地方,林萋萋将陈博渊一把给推倒在地,豪气万仗的同她那昔日的公公道:“老头儿,你说话得算话,银子交出来,不然我砍了你们父子俩。” 陈父头发发白瘦骨嶙峋,又在官场里浸染了几十年,为人十分古板,最看不得女子不好好相夫教子,非要抛头露面,于是看着林萋萋的样子,十分的嫌弃。 “一个女孩子,非要搞得跟土匪一样,嗬!”他嘲讽的白了眼林萋萋,却 看都没看一眼他那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也没能爬起来的儿子。 “哟,看不出来啊土老头,眼光还挺好!还真叫你猜对了,老娘就是土匪出身!像你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恐怕是一辈子也体会不了做土匪的快乐了!” 说着,她接过老头递过来的一把银票,手指头沾了口水点了三回,才安心收进怀里,朝老头抛了个媚眼,扯开嘴角笑了笑,又说:“为所欲为!你懂吗?恩?” 而后,她又哼着小调大步跨出去,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之后,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她利落的翻身上马,快速的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爹,你快松开我啊。”陈博渊心里也直打鼓,以往自己犯了错,他这个老爹最多一顿揍也就完事了,可今日却是完全的无视,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 陈家是叫他败得差不多了没错,可父子亲情,血浓于水,应该犯不着为这点事情手刃了亲儿子吧? “桃儿怀孕了,昨日才请大夫看过,是个儿子。”陈父一辈子只得陈博渊一个儿子,为着传宗接代,也为了将来死了能下去见列宗列祖,他只一味儿的溺爱着,即便他这儿子犯了事儿,他也是能兜就兜能遮就 遮的。 可最近,陈父实在绝望了。 一来他已经确认过,陈博渊天生的不举,虽则娶过不少老婆,可每一个都是完壁。 二则他那儿子是个天生的闯祸胚,自己好容易攒下的家财,没几年就叫他给祸祸了个干净。 祸祸点家财了就算了,还非要去招惹李家那小阎王! 李家那小子是个心狠的辣的,不给他陈家弄得七零八碎又怎么肯收手? 无奈之下,陈父才想出这个么弃车保帅的法子来,虽说这法子说出去不大有脸面,可好歹能给陈家留下条血脉,兴许还能再保下点产业来也说不定。 “爹啊,您可不傻啊,小桃那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这一把年纪了都,怎么可能还能生出个儿子来?莫要给人骗了啊!”陈博渊一听老头新纳的妾怀了孕,下意识的就觉得那个未出世的小子是来同自己争家产的,得想着法儿哄着老头将那小杂种弄死了才好。 然而陈父不为所动,不过苦笑着看了看还趟在地上起不来的陈博渊,语气十分之怜悯,道:“儿啊,有什么想吃的,你一会同你母亲说,她会着人安排的,吃得下……就多吃一点吧。” 不然往后可就没有机会吃喽! 第89章 没有用的 “母亲?什么母亲?我母亲死了都多少年了?” “儿啊,我虽年纪比你还年少几岁,可毕竟是正经同你父亲成了亲的,算起来,你喊我一声母亲自然也不为过。” 桃儿乃陈父新纳进来的妾,自打被诊出来有孕之后,说话了硬气了,走路带风。 “我呸,你这个妖妇,看我不打死你!” 陈博渊气得脸红脖子粗,可无奈被捆得严实,却是动弹不得。 “我儿待我无情,我却不能待你无义,说吧,想死什么,我定是叫人好生安排妥当的。”桃儿看似一点儿也不生气,只这一句过后,她又捂着嘴儿乐了,道:“毕竟这也是你最好一餐了,看在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哥哥的分上,这一顿,无论如何我也不肯亏待你的。” 陈博渊愣了。 “什么最后一餐?你们……你们……” 他后知生觉的意识到了什么,继而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开始使出吃奶的劲挣扎着尖叫着。 “老爷!你看他那个样子,吓着我们儿子了!”桃子作受惊模样躲进了陈父怀里,陈博渊挣扎无果,只得恨恨的瞪着她。 “哎呀老爷,你看他!竟然还敢瞪我,我好怕啊,肚子 好像也有点儿疼了!”陈父闭了闭眼,走到陈博渊面前毫不犹豫就是一巴掌。 “老头儿……人说虎毒不食子……我是你亲儿子啊,你当真要杀我?” “博渊啊,你不要怨我,我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要是不这么做,咱们陈家怕不是要就此断了香火。” 陈博渊又一次咆哮起来。 “老头你是不是疯了!我死了咱们陈家这香火才叫真的断了啊!你不要信这妖妇的话,她那肚子里的杂种根本就不是你的啊!你松开我,大不了咱们天涯海角的逃,天大地大,总有咱们容身之处不是?我还就不相信了,这李云哲他还能追杀我一辈子。” “博渊呐,为父老了,跑不动了,给你弟弟留条生路吧,人活在这世上,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已的,要取舍,要做出选择……” 所以,他的选择是那个叫桃儿的女人所怀的孩子,一个父不详的冒牌货。 意识到自己亲生父亲真的要杀了自己,陈博渊不上得声泪俱下,自打惹上李云哲开始,他其实想过很多种死法,唯独没有想过到,最后会是死在自己父亲的手里。 “我是你亲儿子……父亲,你当真下得了 手?”陈博渊崩贵大哭,亦是绝望。 “我记得烤羊腿是你最爱吃的,我早就叫人做好了,还有排骨咸肉汤,有美酒也有小菜。” 小桃也是有眼色,趁着陈父说话的空档,将这一样一样的美食一一摆上来,顿时小厅里飘香四溢。 “来,少爷,母亲给你先松一松,吃吧。” 桃儿将他扶坐起来,只将那绳子稍松了松,却并不解开,笑着说道“可怜孩子,瞧瞧这手,都捆出红痕了!来,张嘴,母亲喂给你吃!” 她用小刀切下一片羊肉来送进他嘴里,看着他一面流着泪一面吃。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再喝口酒吧,这酒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老爷自己都舍不得喝,一定要留给少爷你。” 陈博渊不再辩解了,喂到他嘴里的食物他也一律照单全收,可那眼神里却是死灰一片。 这世间最为亲近亲人要取他性命,比死在李云哲手上还叫人倍受折磨。 “老爷……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吗?要不您回去歇着罢,少爷这最后一程,由我来送。” 桃儿看似善解人意,实则是为将陈父支开。 而陈父年纪大了,他何曾愿意面对这样的 局面?又何曾愿意亲手杀死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 于是听得桃儿如此说,只点了点,便蹒跚离去。 “你可知道自己饮下这酒里,都藏了几味毒药?”见陈父走远,桃儿终是收起那副贤良的模样,露出原本的阴毒来。 陈博渊心头一跳,酒里有毒这件事情,他没想过。 “这毒啊,可是你亲生父亲亲自加进去的哟。”说罢,她轻轻摇晃了一瓶身,又倒了杯喂到他嘴里。 “这几天你躲在外头大概也听说了吧,陈家早被人搬空了,可你那老父亲还在做梦了,梦想着东山再起弃车保帅!” “这会儿,是不是特别大声告诉你父亲,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好叫他快些清醒一些?” 桃儿咯咯笑了,而后轻叹一声,看向他的眼中尚带着一丝看傻瓜般的怜悯。 “没有用的,他听不见,你老头也活不了几日咯。” 最后,她将一整壶酒直接往他嘴灌下去,不多时,陈博渊便觉得口不能言腹中巨痛。 “就你这点智商,还想跟他斗?你配吗?” 见人快要断气,桃儿缓缓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便又转过头,微笑着看着人断了气。 “戏唱完了咯,唉……没劲!” 桃儿说罢,便扭着小腰儿步出那院子,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最后人们纷纷在传,陈家父子俩为争抢一个妇人而大打出手,最后陈父捆了亲儿子,直接给他喝了鹤顶红,自己也落得个蹲大牢的下场…… 这边告一段落,李云哲便又有大把的时间陪着自己新婚的妻。 前几天他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时,顾婴娘便时常想念他,望夫石一样守在院门口直盼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可这会子他无时无刻不伴在身侧时,她又嫌弃的紧。 “哎呀你过去点,莫要挡了我的光!”顾婴娘推了推他,又稍稍转了转身,好像不愿多看他一眼似的。 “你看我好不好?这破书有什么好看?”被人嫌弃,李云哲仍是好脾气的样子,说话也极尽温柔,可动作间却尽显霸道,他轻轻抽下她手里那话本,趁她没注意,一把给扔进了火炉子里头。 害他女人这么凶的待自己,一定不是什么好书!还不如烧拿来烧火! “我看你做什么?我总算是理解了,为何男人总喜欢三妻四妾,和一个人呆得久了,真的还蛮烦的。” 第90章 纯粹快乐 “嫌弃我烦?恩?” 他沉下脸危险的朝她迈进,明显已是动了怒,在他二人的感情世界里,他可以容忍宠溺百般呵护,独独受不了她嫌弃自己,还三妻四妾?呵! “我……随便说说罢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看着他动了怒,顾婴娘自然也不敢往枪口上撞。 “顾婴娘,你头铁啊!还记得从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他一把将门窗都给锁了,再将她逼到墙角,动作缓慢而又优雅的一点一点扯开她衣裳的系带。 若换了往日,顾婴娘肯定又要拿家规说事儿阻他,可今日吧,一时得意忘了形,她这是踩着雷了,还是被劈稀碎那种,哪里还敢娇柔做作?老实承受他大爷的雷霆之怒吧! “青……青天白日的,怎么劳烦大爷您亲自动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她尬笑着飞快解了衣裳,老实躺回榻上,摆弄出个妩媚的姿势来,眯着眼睛学人家风尘里的姑娘那要尖声尖气儿说话,末了,还眨巴眨巴眼,假装自己就是小可爱。 李云哲立时什么火都消散得干干净净,很是受用她那一套。 “哦?今天这么乖的吗?回头哥哥好生奖励你!” “哥哥……来嘛 ……”她露出半条腿来,又做作的咬了咬下唇,那模样,可以说是十分之风骚了。 可李云哲平素不苟言笑,她断定这小子也必定不喜欢女子太过浪1荡,才故意出此一抬,若是能将这人给恶心走了,那她也就等于取得革命的胜利。 然而出人意外的人,李云哲那面上并未出现任何不喜或厌恶的表情来,反倒微微笑着斜躺在她身边,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她的下巴,嘴里不大正经的说:“一会哥哥一会大爷的,你还想不想做爷的生意了?” “……”顾婴娘那浪笑立时凝结在了脸上,什么鬼?做生意?可拉倒吧! “那算了,姐姐今儿卖艺不卖身,不然……给哥哥您唱个小曲解解闷呗?” 她整了整衣裳,坐得端端正正的甩了甩头发,努力想做个正经人的样子。 “哦?” 他嘴角那笑越发的大,拖长了声音目光灼灼的看她。 “恩。”她郑重点了点头。 然而那恩字的尾音才刚一落下,他便身子一翻,变成居高临下看她的模样,又猛的捧起也的脸凑过去用力的亲吻。 “既然今儿你不营业,那爷便叫点亏,卖艺是你,卖身也是你,好不好?”难舍 难分之际,他在她耳边轻语,手里却是一点也没闲着…… 待云收雨覆,已是两个时辰之后,顾婴娘扶着要断的腰,两条腿儿走路都发颤,她这也算是凭实力作死,明知道这小男人心眼小得要命,可就是忍不住要去作死的边缘来回的试探。 “我累,我难受,你就知道欺负我。”她声音嘶哑,说罢这一句眼泪就出来了,那莫名的委屈也不知打哪儿来,却是收也收不住。 每一回“体罚”完毕,她都感觉自己比搬完两万块砖头还要累! “好好好,宝宝乖,都是为夫的错。” 美娇娘撒娇,他自然是得哄着宠着,然而嘴里认着错,可到了下回,还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内心里何曾真正的反省过自己? 顾婴娘算是看透了这一点,他越是说着软话哄她,她反倒哭得越凶,活像人家刚刚刨完她家祖坟似的,简直豪横。 “你次次都是这么说,可哪一次不是给我往死里整,你他马还非说是爱我!明明是想弄死我!” “……” 李云哲望天,夫妻之间闺房里那点事情,明明她也得了趣了,怎么事后怨言就这么大了? “宝宝……我真的错了。” 好吧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歪管错在哪,认错就完了!觉悟要有,态度要有! 这个,乃是顾婴娘定下的数条家规之一,他铭记于心,并且保证贯彻实施下去的。 “错在哪了?”她拉过他衣角过来抹了把鼻涕。 “我……哪都错了。” “光错了就可以了吗?” 行吧,李云哲也算是看明白了,今儿这事生一闹,一为秋后算账,二来是顺手谋点儿福利。 “买!看上啥就买啥。” 反正家里银子都在顾婴娘手上,她要置办什么,他从来就没说过个不字。 “我想出去玩嘛。” 整日被他苟在这小院子里,她脑袋上都快长蘑菇了,也是灵激一动,这才想着这么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来,好在效果达成,她还算是满意。 “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陈博渊的事情告一段落,他才放心放她出去,先前苟着她,也是怕陈博渊狗急跳墙当真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来。 “咦?”这么好说话的吗?看他答应的那样爽快,顾婴娘反倒一愣,继而又一是喜,猛的抱住李云哲,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相公你真好!”她高兴的想原地转几个圈圈,欢 呼雀跃着冲到衣柜面前开始捣鼓要出行的衣裳,嘴里也愉悦的哼着小调。 不过是出去转一转,便能让她那样开心。 心思单纯之人,快乐往往来得简单又直接,对此,李云哲又是欣慰又是艳羡。 欣慰的是,他一生中最想陪伴守护的那个人,每一天都活得快乐满足。 羡慕的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纯粹的快乐。 除了她,生命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称之为快乐了。 两人换好衣裳,手牵着手便出了门,两条街外便是热闹的集市,顾婴娘穿棱其中,与各个摊贩们讲价讲得飞起,又买了一堆压根用不到的小玩意儿。 李云哲则是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跟个挂钩似的,七零八碎的东西拎了一大堆。 “累不累?累了就上去歇一会子吃点东西。” “花银子怎么可能会累?我还有半条街没有逛完,歇是不可能会歇的!” 开玩笑,好容易出来放个风,她如何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便是汗水浸湿了额上的发,便是脚上磨出两个大水泡,便是太阳晒得她整个人都快成了人干,她依旧打了鸡血一样,对于逛街这件事情保持着高度的热情。 第91章 恶有恶报 直到夜色小城笼罩,铺子也相继关门,她也累得狗一样趴他背上,有气无力的说:“阿哲……我要死了,又轻又饿脚还疼的厉害。” 李云哲无法,只将叫人先将她这一日的战利品送回家,再直接将她背进本地颇有些名望的酒楼里,再点了一桌子的好菜。 菜上得很快,顾婴娘风卷残云一般迅速填饱了肚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着今日买的那些东西。 “风吟那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平素总不会打扮自己,这布料和胭脂水粉全是她的,好好打扮漂亮点,将来嫁个好人家。” “恩。”这些事情上头,李云哲可有可无。 “那件枣红的褂子蛮适合咱们家厨娘的,她性子泼辣,又是本命年,咱再给置办两身大红的衣裳才最是妥当。” “恩。”他脑子里根本想不起为他们家厨娘是哪一位。 “这件……颜色挺耐脏的,你底下那帮兄弟人手一件吧,人费心费力的给你干活,工作服也没得一件,太可怜了。” 李云哲这会不恩了,颇为委屈的,眼巴巴的看着她。 “怎么了?不高兴?”看他突然双变脸,顾婴娘一脑门儿问号,探究般看他。 他仍就不说话,就跟那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 “怎……怎么了?” 顾婴娘心里直突突,这货正常的时候还挺像个人,可发起癫来……她亲身领教过多回,可以说是生不逢时生不如死! “我的呢?”连家里做饭的厨娘都有份,可唯独他没有! “你的?”可惜,他心心念念的美人智商并不怎么在线,完全不能领悟体会他话语里的失落,并且也没整明白他究竟说的什么。 “所有人都有礼物,为什么独独我没有?” 李云哲意识这一点,顿地危机浮上心头,他是不是哪里没有做好?是不是哪里另她不太满意?是不是“用户体验”不好?是否他不够卖力? 想到这些,他直想立刻马上将她拖回卧房,这样那样好生证明一下自己。 “这个……”这个,还真不是她故意的,她就是心大,忘了而已。 可怎么办呢?嫁一个小心眼的小男人,这个时候她要不能完美的圆过去,不客气的讲,那就只有死路一条,等死吧! “傻子,外头那些便宜货怎么配得上我如此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可爱帅气的相公?恩?”她故作调皮的朝他抛了个媚眼,继 续道:“我顾婴娘的相公,那当然得按亲生的来算啊!咱们家但凡是亲生的,那一针一线,都必须是我亲自来做啊!你说是也不是?” 说罢,她暗中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劫后余生! 看他一脸痴笑的样子,显然也是信了她的鬼话。 “恩……可我也不想你太辛苦。”有点矛盾啊,又想她拼了命的爱自己,又不想她太过辛苦,若因为伤了身体,那便不美了。 “嗨……”她眼珠儿转了几转,立时又想到了,于是道:“嗨……辛苦是辛苦一点啦,但是只要你往后多带我出来玩,我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毕竟为爱付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简直想在心里拼命为自己鼓掌有没有!她都有点崇拜机智的自己。 “你将这人吃完,我就答应你。” 李云哲失笑,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套路,只是如此可爱的她,令他没有办法拒绝而已。 “啊!!??” 一看到碗里堆成小山一样的肉,顾婴娘又开始头痛起来,自打嫁给他之后,她便跟猪似的,活活不用干,事事不用想,一日三餐不重样,还样样都好吃。 “不瞒你说,昨晚上猪肉荣来送菜 ,我特意用他那称大称称了下……”她都不意思说自己如今都能顶半头猪了。 “胖一点可爱。” “可穿衣不好看啊,走路还老晃得慌。”她苦恼的低头看了眼疯狂变大的那两陀,欲哭无泪啊! 想想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跟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似的闹一回发育……她太难了!长点肉还专挑那样不可言说的部位来长。 李云哲却是眼神暗了暗,稍稍咳了声以掩自己的失态。 “咦,他们在说什么?” 前一刻还在忧心自己长胖的某位少女,在不经意间听到八卦之后,立时忘得一干二净,跑过去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得十分起劲。 “你听说了吗?陈家出大事了!” “哪个陈家?咱们这里姓陈的可不少。” “还能有哪个,自然是先前那位县丞大人啊!” “这个我知道!陈大人只得一独子,吃喝漂赌样样都精得很,不过几年时间,就将陈大人好不容易搜刮的民脂民膏给挥霍得七七八八了。” “害,你那算什么,我还听说那位陈公子为着一个美艳的妾,直接逼走了自己原配的妻,可怜那女子娘家无人来撑腰,只得可怜巴巴的归了娘 家。” “那算什么,人新讨的那妾早跑了!陈博渊那厮不举!这样的人……讨得美妾又有何用?哈哈哈哈哈……” “咦,看来你们还不知道啊,陈公子死了!仵作验过尸了,听说是毒死的,还是被自己亲爹!” “虎毒不食子啊,陈大人怎么这样狠的心?” “唉,也怪不得人陈大人,要换了我,摊上这么个儿子,正事儿一点不会,败家样样精通,我也得弄死他!” 顾婴娘愣住了,不曾想她闲来吃个瓜,竟然还吃到了前夫的瓜! “他……他……”她实在太过振惊,他他说了一窜,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怎么了?”李云哲是习过武??,听力过人,故意隔壁所说的话,他一字不漏的全听到了,可她那样在意的样子,实在叫他心里不大舒服。 “陈博渊那浑蛋竟然死了?真的是恶人自有天收啊!”顾婴娘听了那话不见忧伤,倒是引起舒适。 说起来她也不是对那姓陈的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只那人无缘无故就放火烧人房子的事情,实在教她所不耻,那一把火,害得好几户本就温饱线上的人家雪上加霜! 所以,算是恶有恶报吗? 第92章 默默守护 “恩。”他淡淡恩了一声,那模样,似乎对于这些都毫不关心。 然而顾婴娘并不知晓,他内心里是高兴的,看她对待此事的态度,他宁愿相信,她终是站在他这边,并且支持他的。 “其实他并没有对我很坏。”突然一个相熟的人离世,顾婴娘还是感慨蛮多的。 李云哲看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只伸出手来,轻轻在她面上抚了抚,心里却道:“宝贝儿,不是他对你不坏,而是每每他要对你坏的时候,我都及时阻拦了下来。” 她的岁月静里,是他的默默守护。 “不许再想起他,以后只能想我一个人。”他似霸道又似撒娇,顾婴娘只顺着他意思乖巧的点头,反正在专属权方面,她认怂就完了,否则,吃不了嘴上的亏,就一定会吃身体上的亏,两者取其轻,自然挑个轻省的。 “公子,桃儿和萋萋姑娘来了。” 有护卫来报,李云哲淡淡蹙眉,道:“爷没空。” 自打出了个吴江月之后,他就不大爱见女下属。 “她们说,有要事禀报……”护卫忐忑的看了眼李云哲,实在也是因为家里头正候着的两个跟土匪似的,他们应付不来。 “你跟 她们说,有事直接汇报给陆经逸,莫要扰了爷的兴致。” “是。” 护卫领命去,顾婴娘心里却直犯酸。 “什么桃儿和萋萋姑娘?我怎么没听说你还认得这号人物呢?” “吃醋啊?”他突然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紧紧圈住,心里更像是吃了蜜蜂一样的甜,就像是阴霾许久的天空突然放了晴,守护许久的小草终是开了花。 “交待清楚,别给我整那些个没用的,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只要我一个,只有我一个,这才过了几天啊,又是桃儿又是七七的,不然你再给整一个回来,刚好给我们凑桌马吊呗?”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自己就委屈上了,心头犹如压了座大山一般十分之沉重。 “逛街逛傻了吧?她们怎么配跟你相的并论?” “说!”她气乎乎的,一副他要是讲不明白,回头就给他房顶给掀了的气势。 “林萋萋你还见过的,当初陈博渊娶回去的小妾,桃儿是她师姐,她二人长年在陆经逸手底下做事,与我并不相熟的。” 原来是萋萋,并不是七七。 顾婴娘就想起,当时和离时,林萋萋是如何拿款拿娇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只事后回想,又觉得一切似乎都是有心人在背后安排的,好嘛,这家伙如此爽快的就承认了,林萋萋是他的人,所以,当初的事情,也是他设的局。 “所以,为了让我和离,你都做了什么?”她明知故问,方才才升起的那点子压抑心情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并没有。”他死不承认,可二人相视一眼,有些东西的答案早已刻在彼此的眼神里。 “回吧,晚了风大。”他呢喃着,脸凑过去缓缓在她脖子上来回的蹭,亲昵的不得了。 “除非你明日带我去玩。” “想去哪?” “云雾山。” 提起这个地名,李云哲眉头皱得老深,他并不喜欢那里。 “我就是想去看看,李云若心心念念的地方,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头一次去时,她云里雾里的脑子根本不清楚。 无论如何,那是她最好朋友最想要的归宿,她想去看看。 “好。” 李云哲一口应承下来,一回到府里便叫人打点行装,准备第二日就启程,而顾婴娘则是将今日所得的战利品一一分发下去,得了好处的众人乐得嘴都合不拢,家庭地位一下子便超越了李云哲,于李云哲,他们是打 心眼里的惧怕,可对于顾婴娘,却是打心眼里的喜欢。 “以后吧,咱们就这样笼络人心!你看看你以往,都是一副别人欠你钱一样的,他们虽表面服了,可心里未必就认同的。” 然而李云哲压根不当回事儿。 “人心……往往是这世上最叫人难以捉摸东西,他能被你收买,自然也会被别人收买,所以,绝对的牵制才能换来相对的可靠。” 所以,他从来不会和他们发生任何类似情谊的东西,因为那些根本最不可靠,也从来不相信人心,人心善变。 “太悲观也不太好,不太容易获得快乐,这样活一辈子,会很划不来的。” 顾婴娘脑子简单,也不愿意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所以她纯真纯粹,叫人看了便想去掠夺。 “傻瓜,我不要人心,我只要你的心!” “咯咯咯……” “没相到木头脸有一天能会讲这种酸倒牙的情话。” “那是娘子调教的好。” “不过我喜欢!” “喜欢?只是嘴上说说那种喜欢嘛?” “那你想要怎么样?” “想要这样……还想要那样……” 第二日清早,两人驾了马车,只带了风吟便往云雾山而去,一路 行走得十分缓慢,只因着车上那女子正四仰八叉,睡得昏天暗天。 风吟原本兴致极高,毕竟游山玩水这样的事情,她一辈子恐怕也难得轮到一回,故而晚上得到消息时,她便准备了好些零食,然而上车之 后,李云哲将个马车生生赶成牛车,走得比路上的蚂蚁还要慢一些。 而顾婴娘就更过份了,一上车就睡,还流口气,还说梦话! 最关键是,她虽带了零食,可李云哲却不许她吃,说是她吃东西吧唧嘴,怕扰了他娘子的美梦。 好吧,丫鬟命的她不敢反抗,默默啃下这把狗粮! 待出了城,李云哲干脆寻了个阴凉僻静的地儿,将车子安安稳稳的停好,而后朝风吟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滚下来。 风吟不明所以,一脸问号下去。 “你去准备中午饭,记得莫要发出声音来吵着夫人睡觉。” 说罢他轻手轻脚上了车,又轻手轻脚睡到顾婴娘身边,没一会子,那女人便寻着味道整个人都挂到了他身上。 没见过世面的风吟吓得一跳,原来她那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主子,背地里还有这一套? “滚!” 李云哲无声的说了个滚字,风吟立时滚了。 第93章 想吃肉了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原本最多三天的路程,硬是走了六天了还只到云雾山山脚。 云雾山太过偏僻,然而山里遍布村落,村民们为着生活的方便,便每月十五号约定来这山脚下临时搭建的集市赶集,顾婴娘他们一行赶到的那天,正开是开集的日子。 她从未见过如此淳朴的集市,有银子的可以使银子买,没有银子的,以物易物亦也可行。 便兴致勃勃穿梭于各个小摊前头,一会子买点儿山里的采来的野果子,一会子买点小零嘴儿同风吟分着吃,然而走着走着,她脚步一频,愣住了。 前头那胖墩儿似的,作姑子扮相的人,不就是李云若吗? 短短数月不见,李云若整个人粗了一倍不止,这会子正左手一只肉包子,右手还提着一鸡腿直往嘴里送。 “大叔,您这鱼怎么卖?”李云若走到那卖鱼的小摊前,挑了条最肥硕的。 “哟,新鲜呐,你们做姑子的不都吃素吗?你怎么又是鸡腿儿又是鱼的?也不怕犯禁?” 李云若呵呵一笑,道:“大叔您看错了,我哪里是做姑子,只是头发不小心让火给烧没了,养养就好了。”她随意扯了谎, 提了鱼又买了肉,便往上山的路去了。 顾婴娘想出声喊住她,李云哲却不许,只拉着她在背后默默跟上。 “行了,这都跟了一路了,你们不累我也都走得累了。” 上山的路只一条,李云若早发现了身后跟着这三只。 “你……你……怎的……” 待走得近了,顾婴娘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 李云若那模样哪里是胖了,分明是怀了身孕了。 可她一个未婚配过的姑娘家,莫不是遭了劫难? “你怎么来了?”李云若并不答,她看了眼李云哲,而后又跟顾婴娘攀谈起来,神色倒是淡定的很。 “我……起先也不知道在这里真能碰着你,就是想来看看,你说要渡过余生的地方。” “怎么?也来出家?”她故意口出诳言,果真惹来李云哲防备十足的表情。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不好的事情?恩,让我想想啊。”李云若歪着脑袋作深思的样子,最后只道:“就是想吃肉,可主持不肯,所以每次我都只能偷偷摸摸下山来吃个够本。” “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 李云哲 看出不肯说是因为顾滤自己在场,于是寻了个借口躲到一边,而风吟也很有眼色的接过李云若手里的鱼和肉,道是去帮她做饭。 没了闲杂人等,顾婴娘瞧着眼前胖到变形的李云若,便心疼的直掉眼泪。 “你怎么这么傻,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也一个人扛吗?你累不累呀?”命运似乎和李云若开起了玩笑,叫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数不清的倒霉事情等着她。 “不扛能怎么办?去死吧?”说罢,她抚向自己高高拢起的肚子,再过两个月,她便要做娘了。 “至少,我还能陪在你身边,陪你一块儿面对。” “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要走的路……既然当初做了那样的选择,我便要有承担的勇气。” 李云若虽是云淡风轻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可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刚到那庙堂里时,因着她捐赠了大把的银子,所以开始的时候,那主持待她还算客气礼遇,可后来,随着她肚子越来越大,难听的话也就越来越多。 “你一个做姑子的,突然却大起了肚子,这不是毁我们名声吗?” 一庙堂的姑子,突然就有人挺起了肚子,附件村民见了,光 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们,又哪里来的香客,只怕便是会招来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整日的为难!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希望李云若能离开,哪怕只是暂时出去躲一躲也好。 可她哪里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不得已,只能忍了旁人的漫骂与克薄艰难的生存着,要不是手里还有点儿钱,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只是这些不堪,在顾婴娘面前她却无法说出口来,只眼眶一红,泪水便奔腾而来。 “是谁干的?你还能想起来吗?”在两人平静了些,顾婴娘试探着问。 像李云若这般女子,若非那人用强,是绝对讨不着便宜的,若能叫她再寻着那个人,定是活活弄死了才好。 然而李云若只一味儿的摇头,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不记得了,见她还要再问,眼泪就又下来了。 顾婴娘叹息一声,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只问道:“那你打算如何?是生下来,还是?”顿了顿,她咬了咬牙道:“若是你不想要这孩子,咱们便想办法……风吟也识得少许医术的,她一定有法子!” “我想生下来。”哪知李云若却如此坚定。 “可你要知道,生下这个父不详的 孩子,你这辈子只怕再难嫁得个轻青才俊……” “不要紧,你看我头发都绞了,早就不指望这一生还能觅得良人。” “莫要说傻话……”顾婴娘也哽咽,想了想又道:“你一个姑娘家带个孩子实在不方便,不如这样,待孩子一生下来,我就抱走,对外只说是我和你哥亲生的……” 李云若却笑着拒绝了。 “算了吧,就我哥那破脾气,我可不敢将孩子送你们家去,回头再给我养成个小变态可怎么办?” 许是脑子里想到什么画面,李云若那张泪痕还未干掉的脸上突然染了抹笑意。 “怎么可能,我一定当他亲生的……” “真的不必,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两人说着话,那边风吟鱼已经烤好了,李云若寻着那味儿,顿时馋得口水直流。 “好香,吃了这鱼你们就走吧,只当我们今天没有见过。”李云若将鱼和肉分了,自己独占了一份大的。 “这云雾山风景挺好,我不打算再住一阵子,不着急回去。” 眼瞧着她就快要临盆,顾婴娘哪里放心得下? 李云若自知自己犟不过她,只暗暗叹了口气,歇了会子,一行子便慢慢往山上赶去。 第94章 不是一人 “别闹了。”李云若声音有些嘶哑,自然也懂得顾婴娘此举的善意。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任何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顾婴娘轻轻揽了揽她,为着活跃活跃气氛,又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咱们那小地方可发生了许多事情。” “哦?” “就我那前夫,死了。” 李云若听罢,却并不表示惊奇,不过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李云哲。 “走罢,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说罢,她掺扶着李云若坐回马车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没一会就到了她住下的那庙堂。 然而,才刚踏进她原来住的小院子,就见满地的狼藉,显见是被人翻腾过的,杂乱无章不说,很多要用到的物件甚至直接被扔出了门外。 这便是要扫地出门的意思了。 “主持师傅早就同你说过了吧,咱们这小庙堂里容不得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快快离去吧!” 说话的乃是这庙堂里头的姑子,李云若刚来时因着捐了大把的银子很受主持大师的特别关照,当时便引来一众小姑子们的嫉妒,可那时候她们表面上还仍就客客气气的。 直到李云 若开始偷偷吃荤腥,直到她那肚子高高隆起再瞒不下去时,几乎这庙堂里所有人,都将枪口对准了她。 几次三番在她这里翻找,为的是她剩余的银子。 今儿这回,跟以往的那么多次乱翻一气并没有不同,只看她们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怕是连个铜板儿也没找着的。 李云若只当她们不存在一般,也不生气,淡淡道:“你只管去问问咱们主持大师,便是我当初捐的那些银子,重建整个庙堂都是够用的,我住两日怎么了?权当花银子住个客栈子,怎么?我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莫非只养大了你们的贪念不成?” 那几人姑子见她油盐不进,只故意挑着酸话刺她。 “你还好意思住得下去?谁家姑娘跟你一样,莫名其妙被人弄大了肚子,呵,谁知道这皮囊之下是个什么下贱的胚子,我劝你趁早离去的好,省得玷污了我们佛家清净。” 顾婴娘听得火起,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直想跟人干架,丫的这小尼姑太欺负人了! 然而李云哲却将她按住,大步往前几步,拎起带头挑事的那个小姑子朝外头一扔,顿时只听一声惨叫从外头传过来 ,院子里头倒是清净了不少。 剩下的几个彼此交汇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再看看李云哲,虽说长得顶好的一年轻人,可浑身散发的戾气实在教人不寒而栗。 便纷纷猜测,莫非这男的就是那肥婆的野男人? 顿时这一院子的小尼姑如同惊鸟一般四散着奔逃,却叫李云哲随手抓着一位,语气十分不善的道:“去同你们那什么鬼主持师傅说,派人过来将这里打扫干净,一日三餐要有鱼有肉,按时给我们送过来,平素再派两个过来做些粗使的活计,否则……我血洗了你们这破庙堂。” 那小姑子战战兢兢应了,随后便使出吃奶的劲往外头奔逃而去。 不在会子,小小的庙堂里便传了个遍,道是李云若那姘头来寻仇来了,凶狠之极。 主持师傅先前是不信的,从来也不是没有来挑事儿的人,为的不过是那二两碎银,于是她往兜里揣了点子银子,又将所有姑子给召集起来,当是充个场面。 先前见识过李云哲凶狠的那几个却走在最后,手里还多了些防身的柴刀烧火棍之类的工具。 只走进那院子,院中三个姑娘围坐起来也不知道在说些什 么,一面吃着果子一面笑得花枝乱颤的,唯有那冷面神,怀中抱着把长剑,冷眼瞧着她们一行进来。 先前还气势十足的住持师傅一下子便换了张面孔。 这男子虽说板着脸一副凶狠的样子,可那小模样却生得顶顶的好,她这辈子就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小施……”主持将将开口,李云哲便拔出剑来直接对方咽喉。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没……没有……”主持做一辈子姑子,从未见过这脾气这般暴燥的人,此刻冰凉的剑锋就抵在脖子,她再稍稍动一下,小命可就不保了,早慌得没了主意。 “那我再说一遍,第一,把这里恢复原来样子,第二,每日里要好吃好喝有鱼有肉的供应着,不然……我的剑可不长眼睛,听明白了吗?” “恩,明白了。” 李云哲收了剑,只给那帮子人投去一个冷冷的眼神。 除却瘫坐在地上早吓得尿裤子的住持之外,旁的人一下子作鸟兽散去,后知生觉的住持更是连滚带爬的往外头去了,而后手忙脚乱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了些贵重的物件连夜逃了。 好好的一个庙堂,一夜之间 走得干干净净。 “相公,她们不会有事儿吧?”顾婴娘良善,头一回做恶心里虽也爽利,可到底压不住心底涌来的罪恶感。 “能有什么事儿?都走了不挺好的吗?咱们清清净净在这里住几日。” “那她们会不会报官儿啊?”万一因此惹上官司可就不美了。 “没关系,你相公我打得过他们,安心,恩?” “……” “咱们还得再请个产婆回来,你妹妹那肚子大得实在吓人,好似随时要生产似的。” 李云哲只看了眼风吟,风吟便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去我去!” 事实上云雾山这地界她是半点也不熟。 “我送你到门口。” 头一回,李云哲正儿八经的说要送她,风吟跟在背后虽说头摇得都快拧得下来了,却不敢反抗。 “你快马回趟城,将陆经逸给我带过来,要准备的东西也一并准备好。” 李云哲并非是真心要送她,不过是想背后安排她去做点子事情。 风吟不解其意,只敢老实应承下来,解了马下来立时就下了山。 此时院子里便只剩下两个女子仍在一面吃着一面聊着天,满院子的狼藉里,她们倒是淡定从容的很。 第95章 负责睡觉 “没想到,他做这些杂事竟这般熟练。”李云若惊了一惊,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位冰块哥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汉,不想却是把料理家事的好事。 “大概做习惯了吧。”顾婴娘不以为意,这算什么新奇的事情吗? “那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你都负责什么?” 她负责什么?顾婴娘伸出几根手指头来,一件一件数下来。 “负责睡觉、负责吃、负责……”她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下巴,好像在她和李云哲的婚姻生活中,自己确实付出的比较少。 “也不是我不做啦,主要是你哥吧……他不让。” 明明事实就是如此,可为何此刻她说出来自己都感觉底气不是很足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逼他,他……” 除了床榻之上那点子事情外,其他时候,李云哲根本不让她沾手,且他们婚后他但凡有点时间就总耗在自己身边,事无巨细的替她安排得妥妥贴贴的,久而久之,自己似乎也习惯他如此行事。 “我知道,他是心甘情愿为你这做这些的,这世间,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能让他甘愿如此 。”顾婴娘红了脸,她又怎么会不知,自己的岁月静好里 ,是他在默默的负重前行。 “以后,你也可以的。”她想说,你也可以寻着一个像哥那般甘愿为心爱之人付出一切的人,可突然又想眼下之形势,便赶紧了闭了嘴。 “我没想过那些,也不再想了,将来好好带在这个孩子,便足够了。”许是要做母亲的缘故,说到孩子时,她眼中总散发着一种柔和的神采,顾婴娘甚至羡慕。 “孩子的衣裳和小被子什么的,一定还没有开始做吧?” 李云若果真摇头,她这几个月,每天都是感觉饿极了,整日想的就是怎么搞到吃的,怎么填饱肚子,哪里还有空闲想那些。 “没事,都交给我!”针线活顾婴娘善长,当即寻来了料子针线便开始做了起来。 “以后就是做母亲的人了,小孩子长得快,这一季穿过的衣裳到了下一季铁定是不能再穿了的,你要是自己学会了做衣裳,能省好多事情呢。” 往日里李云若是最讨厌做女红的,可这一回,竟听得十分认真,听完还试着上手来做,虽说针脚丑了些,却也有模有样。 少时,太阳便落了山,山里的夜晚寒凉,好在李云哲早为她准备了厚实的衣裳,又亲自打了山 鸡炖了汤,还炒了两个素菜。 李云若大着肚子困得早,吃好晚饭便道:“这小院子还且两间空房,你俩随便挑一间,我困得紧,先去休息了。” “去吧,我们一会子也睡了。” 顾婴娘起身,亲自将她送回房间,又返回来,笑眯眯同李云哲说:“咱们也要个宝宝吧。” 然而李云哲只淡淡笑了笑。 “你就是我的宝宝啊。” 他并不想要孩子,除她以外的任何人来到这个家,都是打扰。 李云哲如是想。 然而寂静的夜色里突然有了异样的响动,他凝视去听,仍旧能听出轻微的脚步来。 “乖,我去院中喝口水。”不动声色的提了剑,他淡淡的说。 院中一片漆黑,可李云哲却能在墨一样的夜里,凭着那一方小小的响动作出判断,当他悄没声息靠近那人,并且将剑指向那人咽部时,反倒将那贼人吓得个半死。 “啊……吓死我了……” “大……大侠……我……我没恶意的。”那住持本是携带了金银打算跑路的,不想半道上身上所有的银子被那帮子小姑子洗劫一空,混乱中也不知是谁,朝她猛剔了几脚,老住持形容狼狈,且又饥又饿,万般 无奈之下,才想着折回来躲几天再说。 不想,她这才刚一落脚,便被人发现。 “主要也是想着……你不是说需要一个做粗活的吗?我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能帮到你们的。” “滚出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李云哲可没心思跟一老尼姑多废唇舌,简单粗暴的给打发走了,又将那院子里里外外再检查了一遍,这才安心回了房。 回到房里时,顾婴娘还在灯下做着小朋友的衣裳,他不悦的皱眉,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针线扔到一边,而后随手一拂,本就不甚明亮的油灯随之熄灭。 “眼睛还想不想要了。”他背对着她躺回榻上,显是生气了的样子。 “好好好,都听你的还不成?莫要生气了,都是要做舅舅的人了,要开心些呀,知道吗?” 顾婴娘没脸没皮的拱进他怀里,硬是捉了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 “那你以后还乖不乖?” “乖的,以后都乖乖的,给你生一窝的小崽子,好不好?” 自打见着了大肚子的李云若,她想要生孩子的意愿日益壮大。 温温软软的小包子,多可爱啊! 然而李云哲始终不接她的话头,只将她搂在怀里 ,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两日之后,李云若开始腹痛,然而进城去请产婆的风吟尚未归来,这小庙堂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着李云若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怎么办?风吟怎的还不回来呀???”顾婴娘急得团团转,她是当真没有想到李云若会发作得如此之快,她听人说过,女子生产便是鬼门关走一遭,搞不好要一尸两命的,她怎能不急? “先等吧。”李云哲皱眉,看着李云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心中更是坚定了这辈子都不要孩子的想法,他可不舍得顾婴娘吃这样的苦。 “那个……”猫在另一头好几日的住持这会子走了过来,谦逊之极的样子,又说:“若是二位信得过,我倒是可以一试。” “你会接生?”顾婴娘眼睛一亮。 “还未落发之前,我便是以接生为生的,早年间也是命苦,我那夫君他……”住持还欲说说她年轻时候的事情,李云哲却直接打断道:“那就去!记住,不要耍花样!” “恩恩恩!”住持连连点头,扶起李云若进了房,而后回过头来有些忐忑的对顾婴娘说:“方便的话,劳烦夫人烧点开水过来。” 第96章 亲爹来了 “好好好!等着!”顾婴娘飞奔着往厨房里去,灶头上烧起了火,锅里也蓄满水之后,她又想到,一会子李云若生好了孩子,当是又累又饿,于是嗓子一扯,嚎道:“阿哲!” 李云哲原就在厨房外头守着她,皱着眉头走到她跟前,抬头替她抹了一把额上起的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宠溺的道了一个字。 “在。” “一会若若必定是又累又饿,我瞧着这庙堂后头有个放生池,里头估摸着还剩几尾肥鱼,你去捉了来炖一锅鱼汤。” 李云哲动也没动,淡定的说:“老子这辈子只给你一个人做饭的。” 好吧,她承认有被撩到,可眼下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便微笑着上前,一把钻进他怀里掂起脚尖在他面上吻了下,撒娇道:“我夫君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呢!” 李云哲很是受用,捧着她的脸便狠狠的回吻。 “最可爱的夫君就要做舅舅咯,乖一点,好不好?”指使不动他,她只得靠哄的。 “等一会,会有人来做这些事情的。” “可……” “你相信我,饿不着她们。” 顾婴娘真的有些恼了,气呼呼一把推开了他,然后拼命往灶堂里丢柴火。 “就算你不认她是 你妹妹,那也是我顶好的朋友……往日里还说怎么怎么在意我,想必也是哄鬼的话,这会子叫你捉几条鱼都指使不动,哼!” 这顶大帽子扣上,李云哲哭笑不得。 他要怎么解释,这个机会也许是人家一家三口团聚的突破口?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我真没有!” “还敢狡辩?咱家家规是什么?给我背一遍!” “……” 李云哲望天,长长叹息一声之后他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顾婴娘头顶,像是在撸一只炸毛的狗狗。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她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一离开就怀了孕?” 顾婴娘翻了个白眼,道:“奇不奇怪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不,那很重要……”李云哲打断她,他想将自己猜到的一那部分告诉她,可顾婴娘显是太过激动,他只起了个头,她就连珠炮儿似的开始了连翻的攻击。 “我知道在你们男人眼中,名节于一个女子而言无疑比性命还重,可那是你妹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经历的那些事情难道是她想经历的吗?难道是她想未婚生育吗……她……” 说着说着,她便委屈起来,一度哽咽到语不成句。 “好了 ,都是我的错,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顾婴娘抽抽答答转过身去抹着泪,并不想搭理他。 “并不是我不愿去做,只是……我猜想那孩子的父亲可能是陆经逸,且前两日风吟已经进城,估摸着今儿就能到的,我不过想着将这个机会留给孩子的父亲,于他们而言,这何偿不是一种成全?” “???” 眼眶里还挂着泪水,顾婴娘惊讶的瞪大了眼,怎么肥事?陆经逸是孩子他爹?她都错过了多少精彩剧情? 李云哲再次点了点头,确定以及肯定的说:“李云若来这里之前,一直是与他同住一个屋檐,而且你想一想,以她那样的性子,若当真是个父不详的孩子,她会甘愿吃这样大的苦头也得将孩子给生下来吗?” “呃……就算是这样,那人没来之前,咱也不能叫她生着孩子饿着肚子啊?” 好吧,这样说好像没毛病吧? 然而她话音才落,一阵阵马蹄声便传了进来,风吟跳下马来,后头另有两人同样骑马而来,一为陆经逸,另一个乃是打扮得干净利落的女子,当是风吟请回来的产婆。 “来了来了,产婆来了!” 满院子都是李云若杀猪一样的惨叫声,风 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大肚婆怕是发动了。 “敢问姑娘开水可有备好?再打一盆净来与我。”那产婆也是个上路的,一到这院子便手脚麻利的准备,风吟立时钻进厨房,将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急忙领着人朝李云若那头去了。 “行了,亲爹来了!”顾婴娘对着人陆经逸鼻孔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像是一肚子不满。 李云哲亦是瞪了他一眼,而后便沉着脸装阴郁。 “???”陆经逸一脸的络腮胡子满脑子的问号,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气得想上天的夫妻二人组,道:“按辈份,我也轮不着当二位的亲爹啊?” 他话一落音,屁股上便结结实实挨了李云哲一脚。 行吧,这位大爷行事就是如此雷厉风行,陆经逸向前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收住步伐,而后揉着发麻的屁股转过头来。 “开……开个玩笑怎么了?” “你女人这会在给你生孩子,等于是鬼门关里走一遭,你跟我这开玩笑?开什么玩笑?谁跟你开玩笑?” “???”陆经逸仍是半懂不懂的,皱着眉疑惑万分的看着他二人。 什么女人什么孩子?他们在说什么?他在哪里? “李云若。” 直到这三个字 从李云哲嘴里云淡风轻一般说出来时,他脑子嗡一声响,立时僵在了原地。 “你……你说什么……” 太不真实了,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再也见不着的人,突然被告之正在里头给他生孩子???? 这特马什么惊天秘闻? “我说,你女人这会子正在给你生孩子,你要当爹了!还不快去给他们娘俩准备点吃的!” 顾婴娘所有的耐性都磨没了,再一次白了眼傻大个一样的陆经逸,说:“你怕不是个傻子,怎的听不懂人话?”而后,便头一扭也跟进了产房。 “是真的?”一时之间喜悦如惊涛骇浪一般猛的拍上心头,他血气上涌眼眶也随之一红,整个人激动到颤抖。 太不真实了,他很怕这一切就是在做梦,于是狠狠的一掐自己大腿。 妈的,钻心的疼! “没听见夫人说的吗?给他们娘俩准备吃的去,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做甚?” 李云哲也懒得再理,默默跟随着自己夫人的脚步,不远不近就守在外头。 “哈哈哈哈哈……太好啦……” “啊啊啊啊……” 虽说院中无人睬他,可陆经逸仍自顾疯狂一般语无伦次,又笑又跳的,走路都用蹦的开始在厨房里倒腾吃食。 第97章 红黑丑娃 做好了饭,陆经逸又细细挑出鱼刺,而后端着就往产房那边去了,然而,越是靠近,李云若那痛的嘶心裂肺的声音就越是叫他心惊,他不由自觉加快了步伐,才将将推开门,便给人拦住。 “你谁啊,女人生孩子的地儿,你一个大男人直接往里冲,像什么样子!”住持师傅接过食物,偏偏不让他进。 “您让我看一眼,我看一眼就好。” 陆经逸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又是兴奋,百种滋味混迹其中,若再见不到她,他都快疯魔了。 “在外边儿等!” 干巴巴扔下这一句,住持将门一拉便再不理人了。 “哎……里头到底什么情况啊?” 陆经逸伸长了脖子,恨不能透过那墙缝瞧一眼里头的情形也是好的,然而,除却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若若……若若……” “你怎么样啊?” 然而,无人回应他。 陆经逸急得团团转,从来不会轻意掉眼泪的他,竟然在隔着一堵墙,只听得到她痛苦的的嘶喊声时,急得眼圈通红,豆大的泪水滚滚而来。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所谓鬼门关走一遭,竟是如此凶险。 “完了,难产!” 隐约中,他听到不知是谁的声 音传了出来,整个人便如同被定住一样,又惊又惧,便再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跌跌撞撞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若若……” 他声音沙哑,用力握住了李云若的双手。 李云若却是如同水里头拎出来一般,每一根头发丝儿上都沾满了汗水,她抬眸看了他一眼,鼻子一酸,心中委屈万分,然而原本越发疲倦的身体似乎在这一瞬间又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她重新将全副力气都调动了起来,随着产婆教她的节奏,忍着拆皮剥骨的疼痛,尽所有能尽之力…… “啊……” 凄厉的嘶喊过后,小婴儿便呱呱坠地,一声接着一声哭得好不嘹亮。 众人纷纷围拢过去,夸赞小婴儿生得壮实可爱,唯有陆经逸,他凑过去,将自己的脸贴在李云若脸上,堂堂七尺男儿,竟当着一众妇孺的面,泣不成声。 “若若……没事了,没事了……” 天知道方才他有多么恐怕慌乱害怕,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女子,不知不觉中竟融入他的生命,且重于他的生命,他根本无力承受她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李云若疲惫之极,也不知为何,在看到陆经逸之后,她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原本浮躁的心一下 子就安定下来,而后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孩子你们抱出去,这里交给我来收拾,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你跟我说说。” 众人正七手八脚收拾孩子,正无暇顾及产妇之时,陆经逸突然拉住产婆如是说,见众人不解,就又解释道:“若若刚刚生产,她需要休息,你们在这里太吵了。” “……” 竟是这个理由,便要将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也一道赶出去!却也带着孩子一道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身边的女子睡得深沉,陆经逸眼也不眨的看着她,时不时不要伸手过去探一探她的鼻息,生怕她睡着睡着就再不会醒来,如此几次之后仍是不放心,便将手搭在她脉上,细细把过脉后,他才敢轻手轻脚的开始收拾屋子,替她换过衣裳被褥,满屋子的血腥气这稍淡了些。 李云若睡了足足两日,醒来后的第一眼,便看到陆经逸趴在她床头睡着,眼下好大一片青黛,显见是许久不曾好生休息过了。 “孩子了?”她才一开口,嗓子就又干又哑又疼。 陆经逸惊醒过来,一听她声音不对,立时倒了热水,将她扶起来喂她吃下。 “孩子在隔壁,有人照顾,放心。”事实上这两日他都没有看过那 一眼,一刻也没离开过她。 “哦,我好饿。” “恩,我给你端过来,躺着不要动。”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从前,谁也不说往后,一个默默关怀着,一个目光随追。 且说顾婴娘,那日亲眼看着李云若生下个十斤重的孩子后,便一脸的苍白,她躲进李云哲怀里,叹息一声道:“女人生个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她不曾生养过,也不懂医理,可当日李云若的惨叫声犹在耳边,那是得多疼,才能让一个人活活折磨成那副模样。 关键吧,吃过那样一回苦之后,生下来的那一陀大团子又黑又壮不说,还奇丑无比!!! 说好的玉雪可爱小白团子了? 说好的软软糯糯了? 在抱过那沉甸甸特会哭特会吃特丑的孩子之后,她对生孩子这件事情,便再没了指望。 “那个……从前我说想生一窝小崽子的话收回了哈。” 李云哲不知她经历了什么,听她那样说,心里却是欢喜的。 “恩。”反正,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生什么孩子。 “唉,也不知道若若在看到那个孩子之后,能不能受得住!”顾婴娘是真的看不懂,为什么住持和那产婆还得一个劲夸赞那孩子,莫非只是讲的场面话? “什么受 不住?”李云哲不解道。 “就是……那孩子吧……生的有点儿吧……一言难尽。” “噗……” “你笑什么?” “小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这么丑的,养养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育婴堂呆过一阵,见得多了,也就知道了。” “哦,那……万一李云若受不了这刺激,可怎么办?” “傻子,那是她自己执意要生的,便是生的块石头,她也必定当块宝一样的。” “唉……” 顾婴娘叹息一声,虽说她对那孩子的疼爱和关怀一样也不少,可心里的确是有落差的,这……一点也不符合她对孩子的幻想啊!!! 简直生娃梦碎系列! 不过事实证明,她这一想法,完全是多余的! 人李云若醒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她那个黑红丑宝宝香了又香,左一个亲亲又一个乖乖的,爱得不得了。 “不嫌弃她丑啊?毕竟是个姑娘家啊,将来要怎么找婆家!”顾婴娘一面做着孩子的衣裳,一面担心这孩子将来长大恐怕会嫁不出去。 “我呸,你才丑了,我们宝宝最好看啦是不是?我们不理这个臭舅妈,好不好呀?” “唉,可怜的娃,一个丑一个傻,你们娘俩也是绝了!” 第98章 最美的风景 “有本事你倒是生个好看的出来啊?行行行,滚滚滚!” “好好好,乖乖乖,舅妈错了,小宝儿最可爱最漂亮咯!” 顾婴娘想要抱起孩子,才刚出生没几天的宝儿,一整天里除了吃就是在睡,眼睛都很少会睁开,李云若直接拍开她的手,有些嫌弃的说:“呸!莫要扰了我宝儿睡觉,风吟说了,小孩子多睡觉是长脑子的,将来变得又聪明又漂亮,千万不要像舅妈一样,看起来天仙儿一样,实则笨得像猪!” “你竟然嫌我笨?信不信我告诉你哥!看他怎么收拾你!” “顾三岁,麻烦你用点新招好吗?还告诉我哥?呵!!!” “呵!三岁怎么了?三岁我照样美得像仙子,你看看你,简直肥的像猪!” 李云若白眼都想翻屋顶上去,她装作气狠了的模样,指着顾婴娘胸口,道:“大姐,麻烦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再说话好吗?老子在做月子!优秀月子你懂吗?怎么?今儿的主菜莫非叫气得产妇娘子上天?” “不对不对,今儿的主菜叫男人来了翅膀就硬了,说啥话腰杆都挺老直了!” “……” 李云若不敢接这个话,孩子是个意外,陆经逸也是个意外,可偏 偏,这些意外又恰巧是她人生中最美的风景。 “是自己坦白了?还是要老了亲自逼供?选一个呗?” 顾婴妨给风吟使了个眼色,叫她先将孩子给抱下去,如今孩子都生好了,该交待的也是时候交待清楚了。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别跟老子装傻,这一回你可真混不过去!”顾婴娘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头一次见她挺个肚子胖出天际时,她还以为这女人是被哪个混蛋给采了花了,不想竟憋着这么个惊天秘闻,硬是连她这个最好的朋友都不肯透漏半点。 “别闹……”李云若一脸淡定,并不想多说的样子。 见她那个样子,顾婴娘便有幽怨一般瞧了她一眼。 “枉我还拿咱俩当作是最好的朋友,可知道我在这世间唯一认过的朋友可就你李云若一个,你可倒好,这样重要的事情竟还瞒这么紧,如今娃娃都生好了,娃他爹也打上门来了,你还打算瞒着我!莫非我这个好朋友是个摆设?自封的?” “本来就是你自封的。” 好吧,打扰了! 顾婴娘站起身来,白了床榻上那死胖子。 要不是看她还在做月子,她非得好好给拖出去练练才好。 “生 气啦?” 见她真的动了气,李云若又厚着脸皮,扯了扯她的衣角哄她。 “哼!” “坐下嘛,我都告诉你。” 顾婴娘撩了把刘海别到了耳边,却做傲娇样并不看那人,身体却诚实的选择坐下。 “好吧,老娘勉为其难破例听一听。”很勉强的样子。 “这事,得从我大哥将你撸到云雾山说起……” 李云若细细道来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说到最后,竟是满脸的通红。 “小姑娘你可以啊!”顾婴娘听罢,下巴都惊掉下来,她真的没有想到这家伙行事作风竟如此胆大且不计后果。 “唉……” “叹什么气?” “人生啊……如戏啊!” “唉!” 顾婴娘亦是捧着个脑袋感叹一声,可不就人生如戏吗? 她再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竟会嫁给当年追自己屁股后头满世界甜甜叫姐姐的小破孩子,也想不到这一辈子过得这样精彩。 “所以往后你打算如何?” “打算?” “恩。” “一年前我便已经做好了打算了,贫尼法号……咦,我法号叫什么来着?” 人说一孕傻三年,李云若深有同感,这才不过几月,她见天儿的琢磨吃的,竟连自己这新得的法号 也给忘了。 “……” 顾婴娘望天,不知道是说这妞天真好还是说也傻子好。 “还贫尼……妈耶,你配吗?人家做姑子那是打座干活吃哉念佛,你可倒好,事儿半点不干,佛经也一个字没读过,生生给人放生池那一池子肥鱼给造一干二净,贫尼法号也别不记得了,就叫能吃能睡猪胖胖吧。” “……” 说起这个,李云若也挺无语的,从前她也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可自打肚子里带了货,那一天天的,就跟饿死鬼上身似的,身子里就像有个无底洞,想吃肉,还总吃不饱! 这会想想当初那个滋味她还有几分辛酸,可搁顾册娘嘴里这么一讲,倒真挺像个笑话的。 “我……我饿呀,你小侄女要吃,关我什么事?” 行的吧,这个理由她无力反驳。 “所以为了我可爱的小侄女,你真就想呆这做一辈子姑子?将来我侄女长大了,也继承你的衣钵,做个小姑子呗!如果真是这样,那在下佩服得五体股地,恩……我想想啊,将来这十里八乡的百姓会怎么说来着?母女二人凭一已之力,生生撑起这破庙堂百年来的辉煌……啧啧啧,厉害了!” “……” 李云若 也正愁这个问题,从前没想过别的,不过是单纯的想将孩子给生下来,再好好抚养她长大。 可现在陆经逸来了,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从小在个破庙堂里长大。 故而事态大抵只能朝两个可能发展,一个要么她留下来继续修行,孩子跟陆经逸回去,如此……那她便得忍受离别相思之苦,这样辛苦才生下来的孩子,没相处几天便要分离,这辈子兴许都不会有机会再见,她舍不得。 第二么,自然是她和孩子都跟他走。 显然这一种办法对孩子是最好的,她也可以时刻守护在孩子身边,不会错过她成长的每个瞬间。 可对于未来,她又有太多不确定。 她自己也没把握会过得好这一生,毕竟对于有过那样成长经验的她来说,是很难放下防备全然去信任一男子的。 男子大抵三妻四妾,将来更是会有很多儿女……李云若并不想面对那样的事情,更不想走老母亲的老路。 “回头我问问看陆经逸是个什么来历,要是还不曾婚配过的,那等你月子做好了,正好捡个黄道吉日,将你俩的事情办了,我想你也是喜欢他的,不然不可能冒这样大的风险未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第99章 恭喜做爹 “别……” “???” “答应我,这件事情你们就别掺和了,我自己会解决的,恩?” 李云若有所顾虑,她不想拿个孩子去逼迫什么。 “唉,你怎么这傻!” “傻也是一种福气。” 两人说了会子话,陆经逸捧了一碗鱼汤,一进来就给没甚好脸色给顾婴娘。 “干嘛一副我欠你银子的模样?” “麻烦你自觉一点,她刚生好孩子,要多睡觉多休息才能养好身体,你这么霸着不肯走,叫她怎么休息?” “……” 好的吧,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赶走,顾婴娘表示面子上有少许的挂不住,于是站起身来瞪了两眼这人,白眼翻到恨不到在眼眶里打结,她道:“小子,不要后悔!你总有求我的时候,不要忘了,你孩子的母亲,她姓李!” 而后便气呼呼的离开,留他二人独处一室。 “你们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乃京城人士,尚无婚配,家中略有薄财,父母兄弟也都健在,若是你愿意,待你出了月子,咱们便成亲,总不能让宝儿变成个没爹的孩子。” 陆经逸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很是紧张,生怕自她那小嘴里说了个不字来 。 然而,他等了一会子,床榻上那人却并未给他回应,他太害怕另一个否定的答案,于是赶紧又卑微的打起了圆场。 “哈,瞧我给急的,来日方长!我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虽则脸上带着笑来说这话的,可实在难掩心中失落。 即便二人的孩子已呱呱坠地,她仍是不想要他咯。 “怎么又是鱼?我都吃腻味了。” 李云若故意叉开了话题,在她还没有作下决定时,她贪心的想要维持现下的平衡,有时候,没有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 “不好喝吗?味道挺好的啊?产婆说了,这个汤下奶!”陆经逸还亲自小偿了一口汤,最后得出个又香双浓郁的结果,用小勺子挖了点汤吹得凉了些送到她嘴边。 “啊……张嘴。” 李云若不情不愿张嘴喝了,然后苦着一张脸说:“再好的东西见天的吃也会腻的,我几乎一整个孕期都靠着那池子肥肉渡过,你还让我喝鱼汤?” 于她而言,鱼汤二字犹如魔咒,光提起就能叫人心里烦燥。 “恩,晚上给换个别的。” 说的轻省,李云若久居此处又岂会不知,这个地方地处荒凉,周围鲜少有 人家居住,且一月才有一天集市,想吃点什么,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好的。 所以,她也就是嘴上嫌闭,可当真吃起来,是一点也不敢含糊的。 待到了晚上,陆经逸当真捧了碗鲜香四溢的排骨汤进来。 “没有集你这肉哪来的?” 李云若问,便是赶集的日子猪肉也很少能买到。 “哦,我上山打了头野猪,足足两百斤,够你吃了。” 好吧,美滋滋! “这阵子受苦了,来,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 他挖了块炖烂的肉喂她嘴里,心疼道。 “还补?莫不是本壮汉还不够肥?” 恩……她开玩笑一样,说得看似轻松,可心里着实捏了把汗,他嫌自己胖的吧?嫌自己丑的吧? “我喜欢你胖一点,这样抱起来手感好些。” “谁要你抱!” 论口是心非,李云若觉得是自己当真是其中的楚翘,听得他这话,心里明明美得像是抹了蜜,可面上非要假作怨怒…… “哦。” 他委委屈屈哦了一声,就再不敢说话。 一眼转时间便过了三个月,当初那又黑又红又丑的小丫头取了个小名叫弯弯,且变得又白又胖还特别爱笑,每日里 顾婴娘最为开心的事情,便是趁着小丫头醒来时逗她乐。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我宝儿刚生出来时还劝我扔掉来着!呵!现在呢?” 顾婴娘一来便霸着小弯弯不肯撒手,李云若便喜欢刺她一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二人见面总互相看不顺眼,简直名符其实的损友。 “现在啊?真香!来,小弯弯,给舅妈笑一个,要咯咯咯那种哦!” 许是缘份,每次弯弯见了顾婴娘,便总喜欢咯咯笑个不停,旁的人来逗她,她总跟个小大人似的爱搭不理的。 “这么香,你们就没打算要一个?” 一说起这个,顾婴娘撅起了嘴,有些不甘的道:“要不是你哥总是从中作梗,我这肚子里怕是早就有货了!” “噗……” “他大抵是心疼你,生孩子可是很痛很苦的。” 李云若多少也理解自家哥哥是个什么心理,于是又道:“而且……你当所有小孩子都能和我家弯弯一样,越和越可爱吗?有些小孩子可是会一辈子又丑又黑又红,变不回来的。” 顾婴娘幽怨的瞪了眼那人,气道:“我呸,你咒我发不了财可以,咒我嫁不出去也可以,但 是你要说孩子将来又丑又黑,那不行!打一架吧!” “哼!” “好弯弯,咱们不要这个坏娘亲了好不好?跟舅妈进城过日子去,舅妈好好疼你。” “滚。” 李云若接过孩子,将人赶出去。 “你们可以回去了,从明日起,小庙不打算了再接待你们了,存粮都叫你们给造完了。” “……” 待回到自己屋里,顾婴娘想生个像弯弯那般玉雪可爱小团子的想法简直达到巅峰,于是喊来风吟,道:“风吟,你去通知小公子,叫他务必来一趟,现在,立刻,马上。” 风吟以为她有甚急事,拔腿就跑去找了。 而顾婴娘,则是自己爬到床榻上,先是往脑门上系了条红绸,身上盖好被子,又火速剥了颗山采摘的桔,小心翼翼剥开,像是伺候小弯弯一般,给每瓣儿桔子都包得像个小娃娃似的,并且一一排列整齐。 待李云哲火急火燎的赶到时,顾婴娘便指着被子上的桔子兄弟道:“恭喜相公你做爹了,八胞胎,母子平安。” “……” 李云哲扶额,近日来,顾婴娘疯了一般想生孩子,不论白日还是夜晚,但凡有点空闭,便拉着他进屋生娃。 第100章 攻占山头 “咱们回去罢。”他怕再呆下去,他夫妻二人总会疯掉一个。 “为什么啊?弯弯多可爱?” “恩……我军中还有许多军务要忙,过阵子咱们可能会奉召进京。” 顾婴娘揭了额上那绸带,愁眉苦脸的样子,她说:“奉召进京?那要不……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李云哲沉了脸,将不高兴全都给写在了脸上。 “我们是夫妻,是吧?” 顾婴娘老实点头,同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夫妻本为一体,我去哪里,你是不是就得去哪里?” “话是这样没错,可若若是你妹妹啊,她还没有出月子,咱们就这样走了,万一那帮子姑子回来了欺负她们娘俩?” “她们比我还重要吗?” 他心里,莫名有些烦燥,烦燥到想将那些挤进她心里的所有的人,统统赶出去。 “不是啊,在我心里,这世间唯有你最重要,只是尘世里太过喧嚣,我很喜欢这里的宁静,宁静中有你,有我,简简单单,多好啊。”差点踩到雷!顾婴娘拍了拍胸口,两个相处的越久,她也就越是清楚,如李云哲这般男子,只能捧在手心里,半点也不能委屈了。 “你只会说好听的哄我,却从来不 是这么做的。”说完,他转头就走,明显是生气了。 顾婴娘瞧了瞧安安静静躺在她床榻上的桔子兄弟们,叹息了一声道:“孩子们,你们父亲大抵是生为娘的气,没关系,看为娘怎么收拾他,胆儿肥了如今,都学会夺门而出了!” 而后,捡起其中一片丢进嘴里嚼巴嚼巴,略犹疑一阵,还是将风吟唤进来。 “你去瞧瞧,小公子哪里去了。” 风吟刚从李云若那里过来,半道上是遇见过面色不郁的李云哲,于是道:“约摸是去陆公子哪里了。” “恩……你去问问小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好安排一下。”万一他是真的生气了自己一个人走了,那她可不一定寻得到他。 而且自打两人相遇,他待自己一直十分贴心,顾婴娘想了想,方才自己确实太过份了些,就是不晓得这会子再去道个歉认个错可还来得及? “好的。” 风吟领命去了,不一会子便回复她。 “小公子没说,还瞪了我一眼。” 好吧,看来还在气头上,顾婴娘又将剩下的桔子也吃了,再从箱底翻出她刚刚绣好的一只荷包来拽手里便去了。 她磨磨蹭蹭走到李云哲身边,见他正同陆经逸说 着事情,她也不打扰,只静静坐一旁喝着茶水,时不时再抬眸瞧他一眼,顺便再正大光明听个墙角。 “过两日我们会回城,休整几日就打算进京了,你有什么打算?” 陆经逸想了很久都没有回复,最后扑通一声直接脆了下去。 “我想娶她。” “娶她便娶她,你跪我做甚?” “京城那边,我需要编一个对她有利的故事。” 未婚生子的女人,就算被家里认同,介时也只能做小,陆经逸不想让她们母子俩受这样的委屈,便想出一个办法来。 “哦?” “就说我在战场上受到重伤,是您的妹妹救下我性命,而后我二人日久生情,您便做主将妹子嫁与了我,因着军务繁忙,此事才一直不曾大其鼓的操办……如此,她们母子俩跟我回去的时候,才不至于受到别人的白眼。” “我配合你演这样一出戏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你确定李云若愿意跟你回去?再者她顶着个姑子头跟你回去,你怎么解释?” “这些我会处理。”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介时直接回京复命即可。” 李云哲说罢,快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尚还一脸迷惑的顾婴娘,他道:“走了! ” “哦。” 连忙跟上之后,她自怀中摸出那只荷包来,道:“特意给你做的哦,里头放了好闻的熏香,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李云哲可有可无的看了一眼,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顾婴娘心里便不大好受起来,从前,但凡是她顾婴娘出品,他都万分珍惜的。 怎么如今这样淡然了?莫非是外头有了别的狗子了? “你干嘛?还生气?” 她小心翼翼,心口随之一紧。 “没有。”他冷着脸只说了两个字,甚至转过头去不看她。 顾婴娘心里又是一咯噔。 “就是有!你就是生气了!” “是,我生气!在你心里,好像阿猫阿狗都要比我重要,顾婴娘,你有没有心?这么久了,就算是一颗石头也应当捂热了吧?可你呢?可曾有半点在意过我?” 顾婴娘很少见他发那样大的火,当即也委屈的眼泪直流,可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看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别哭了。” 事实上,在她掉眼泪的那一刻,他心里便什么火都没了,于是软了语气双扯了扯她的手指。 顾婴娘用力甩开他的手,调了个头继续哭。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越是哄她 ,她反倒越是觉得委屈,也越是哭得停不下来。 “好了,乖,莫哭了。” 她再想躲开时,李云哲便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用力的抱住,而后弯腰,横抱着她往房间里走。 “你若是实在喜欢小孩,咱们再多呆几天也无妨的。”算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那小婴娘整日霸着她,李云哲早窝了一肚子火,可再怎么火,她但凡一哭,他便什么辙也没有了。 “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唱对台戏,我也不是你说的那种捂不热的石头,我不是没有心,我……我……”她犹自沉浸在悲伤委屈中不能自拔,便是他让步了,道歉了,心里的沉重仍半分不减。 “我说错了话,你千万莫让心里去,可好?”李云哲已是后悔自己方才言语太过,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你嫌弃我,还说什么一辈子对我好,这才几天你就开始嫌弃我!索性我也同李云若一般出家做了姑子算了!省得将来你再看我不顺眼还费劲再赶出来!” 说着,她赌气一般拿了剪刀就要绞自己头发。 实则这个时候她心底那股气早消下去了,只李云哲那话实在过份了些,那她便借着这个由头再攻占几个山头也使得。 第101章 什么蠢爹 李云若哪里会让她当真绞了头发,当即夺了她手里的剪刀,再一把将她抱起来扔到榻上,哗啦声脆响,直接撕了她衣裳便行了不轨之事。 顾婴娘措手不及,明明只是想借机讨点 便宜,却不想,他竟有此一招。 “好了好了,我……我不哭了……” 然而,所有的言语都被他堵在了嘴里,一番“言传身教”的歉意过后,顾婴娘如同一条死鱼一般躺在那一动不能动。 “明日便走。” 他凑在她耳边轻语,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满足。 “哦。” 她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脑子里只有四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当晚一夜好梦,第二日风吟收拾好行李,顾婴娘便去同李云若告别,将自己这些日子给弯弯作的衣裳全给送了过去。 “衣裳全煮过又放在太阳底下好生晒过的,里里外外都有。”顾婴娘将衣裳放在台案上,便去抱了弯弯在怀里不舍得放下。 “我听说你们要下山了?” “恩,好舍不得弯弯啊,要不……弯弯跟舅妈一起下山吧,保证吃香的喝辣的!” 李云若知她不过随口一说,只道:“馋孩子了就自己生一个呗,你 俩生得这样好看,将来生出来娃娃不得跟玉面瓷娃一般的好看。” “唉,我倒是想,可你哥也不知哪里不对劲,一直不肯配合!” “那你们……” 顾婴娘红着脸点了头,要不是李云哲不肯,一直采取着措施,她感觉自己娃娃都会打酱油了! “他是怕有了孩子,你的关注重点就转移到了孩子身上,他会受不了。” 顾婴娘叹息一声。 “唉,不愧是亲兄妹,竟叫你猜了个十成十,你说这世间怎的还会有人讨厌自己的孩子?跟自己孩子争宠?” “那是他爱你爱到了骨子里,才会如此。” 顾婴娘也承认,李云哲确实是这世间待她最好的男子,没有之一。 “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不…… 我将风吟给你留下?” 李云若自然不肯,她摇了摇头道:“不用,如今住持师傅待我挺好,里里外外都打点得妥当,我是放心的。” 放心个捶子!顾婴娘翻了个白眼提醒她道:“那是她畏惧你哥,才委屈求全的,我们要走了,你可得当心一点。” “不是,我看得出来,她是当真喜欢孩子。” “……” 反正有陆经 逸在,这个问题顾婴娘也不想再争论了。 “你和陆经逸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姐姐啊,我落了发了!如今可是个正经姑子,你叫我怎么办?” “那你就打算让孩子一辈子没有父亲?跟你在这破庙堂里生活?将来长大也做姑子呗?” “……” 论起扎心,顾婴娘可不输阵。 “矫情什么啊,我看得出来,你也是喜欢那小子的,恰好他也喜欢你,不是为了孩子,嫁了呗?待出了月子,你们一家三口再一道进京,我先去打头阵,将住的地儿先给你收拾出来!” 李云若并不出声,她心里也乱的很。 “你是不是担心,以未婚先育的身份同他回家,也只能以妾室的身份进他家的门?将来孩子长大了也只是个庶女?” 李云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这话恰好就说在她心坎上。 两个人相爱是容易,可若要成亲,那便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家人的事情,她李家早败了,无人为她撑腰,她又怎么肯做小?后院妻妾之间那点子勾心斗角的事情还不够恶心?光是想一想,她便宁愿在这里破庙堂里做姑子还轻省些。 “这个你放心,陆经逸并没有那个意思,昨日我听见他同你说了,要以正室之礼娶你,但是对外,他会说你俩早已奉将军之令成过亲了,只是因为军务繁忙,只简单操办了一下。” 如此,李云若后面,便是掌了实权的大将军,她并不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陆家人不敢看轻她,其二,也给了孩子一个光明正大回去陆家的理由。 “他都为你打算好了,一切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李云若还是不说话,毕竟那个人还没有亲口对她说过什么。 “我要是你,肯定选他啊,陆经逸那人虽说嘴巴是毒了一点,可人长得好看待你又好还会点医术,最关键的是,他肯为你打算那些,便不会轻意让你受委屈,当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你要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好吧,顾婴娘不会承认,她极力将人诳到京里,只是因为馋人家孩子! “该说的,我都同你说过了,该怎么取舍还得看你自己,毕竟人生漫长,不要让自己后悔才是,另外呢,隔一阵子要记得给我来信,小孩子长得快,你得告诉我咱们弯弯多高多重不是?闲了我好给她做 衣裳!” 说罢,顾婴娘轻轻在孩子脸上亲了亲,说:“亲娘笨手笨脚的是不是?还好我们弯弯有一个这么漂亮这么聪明手这么巧的舅妈!会做好多好看的衣裳,等我们弯弯长大一些了,舅妈给你打扮得像仙女一样,好不好呀?” 小婴孩在她怀里咯咯直笑,顾婴娘便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化掉了,想到一个孩子的愿意空前的壮大起来。 “虽说离别之时当是互道保重,可我还是希望你稍稍注意一下,再胖下去,真的要成球了!!” “滚”李云若气得拿枕头砸她。 “行了行了,我体贴你身子不方便,不用送了,记得给我来信!” 道别之后,一行人登上马车缓缓离去,住持也说要去云游一番,如此,那庙堂里便只余他一家三口。 李云若尚未出月子,所有的事情便落到了陆经逸一个人肩上,白日晚上的不得停歇。 “她怎么总是在睡觉?会不会是脑子有问题?”陆经逸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婴孩竟然除了吃就是睡,在他眼里,这跟个傻子无异。 “宝定,揍他!这什么爹?竟说这样的蠢话!” 陆经逸嘿嘿笑了两声,只因她话中那个爹字。 第102章 三年抱俩 “若若……谢谢你!” 谢谢你受这样大的苦,为他生下如此可爱的孩子。 “弯弯是我的孩子,你不必谢我。” 李云若说这话时看似淡定,实则心中感慨良多,生弯弯的时候她真的痛到想直接升天,从前她不知道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爱得深沉,自打生下弯弯之后,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因为也更加理解了自己的生母,便是婚姻里受尽了委屈,她到死,一句怨言都没有。 “是我们的孩子。”陆经逸笨手笨脚抱着孩子,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白白嫩嫩的小弯弯在他怀里睡得得甜,可他竟手足无措,紧张到手心直冒汗。 “我这样抱会不会弄痛她?”他转移了话题,问得小心谨慎,也是不想她有什么太大的心里压力。 “放松一点就好,她又不是豆腐渣渣做的,抱在怀里怎么会痛?” 看他认真的样子,李云若心里还是欢喜的。 “你再睡一会子,我把孩子抱到隔壁去照料,等她饿了再给抱回来。” 不论是白天晚上,小孩子都是隔一会子就要醒来吃,连着李云若也没休息好,他看在眼里急着在心里,总想着趁着孩子睡觉,也让她抓紧时间 好生休息休息。 “好,那便辛苦你了。” 李云若打了个哈欠钻进被子里,没一会便沉入梦乡,他先是将孩子安顿在隔壁自己的房间,再轻手轻脚折回来细细检查了一遍榻上之人是否盖好了被子,再将门窗都关好了才回到院里处理他前两日打回来的野猪。 李云若要奶孩子需要更多的营养,而山中物资匮乏,他便隔三差五的进山打个猎,也不至于叫她顿顿都瞅着这庙堂里那放生池。 侍候她做月子,陆经逸可谓是周到细致,方方面面都替她考滤到了,顾而一个月下来,她半点没瘦,仍旧白白胖胖的,小弯弯亦是足足长了八斤。 只陆经逸,瞧着到是比平素更清减了些。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满月那天,李云若搬了条椅子放在院子里,怀里抱着小弯弯,母子俩懒洋洋的晒太阳。 “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我是孩子的父亲,做这些事情还不是应该的吗?再者,我很高兴!比从前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都要来的高兴,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苦,更加不会觉得累,若若……有时候我真希望,时间就这样永远停在这一刻吧,多好。” 李云若 嘴角弯了弯,她何曾不想这样?可山中虽静好,却也是短暂的,他迟早有一天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里去。 “其实……算起来,你得称呼我一声表哥。”陆经逸走过去,手里拿着一只他才给孩子做的拨浪鼓,他脸上带着笑定定的看着她,有一搭没有一搭的晃着拨浪鼓,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来,引得小弯弯眉开眼笑。 “哦?”李云若满脸的问号。 “恩,这个论起来就话长了,简单来说,我父亲和李云哲母亲乃一母同胞……” 陆经逸细细同她说起,故事得从老太太那一辈开始,当年老太太将真正的广平候府大小姐赶出去之后没有多久,大小姐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一对龙凤胎,便是陆经逸父亲,以及李云哲母亲,一个女子为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然而她疲于奔命,日子却过得十分紧巴,在孩子们长到六岁的时候,不幸的是,在他们生父寻到他们之间,李云哲的母亲便被拐子给拐跑了。 自那之后,广平候府大小姐便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开始了寻亲之路,只耗费生平所有才寻到爱女时,却只剩一堆白骨 ,祖父发暂要将李家人碎尸万段,然而那十不过六七岁的李云哲将他拦了下来,道是杀母之仇,他必须要亲自来报。 所以李云哲幼小时便被送进了军营里历练,便是陆经逸,也过得并不来轻松。 “我们家……其实并不复杂,父亲这一辈子只娶了我母亲一个女子,我们陆家家训便是族中男子一生不可纳妾,男子娶妻更不论门第,单单只论彼此间是否感情笃定。” 李云若却是不信的,说什么只论感情笃定,那为何又要李云哲一道编瞎话?说什么早年间便已成亲,只因军军繁忙婚事简单操办了,这不就是骗人的鬼话? “哦,这样啊。”然而面上,她只听故事似的略附和一句便了事,说得多得了,好似这事跟也就有什么关系似的。 “我是说……我们家庭关系简单,将来你嫁过去,是绝不可能受委屈的。” “谁跟你说我要嫁过去了?” 要说之前,她了不是没想过为着孩子索性两人结成夫妻,可这会子听罢这个故事,李云若又开始动摇起来。 世仇啊! 莫说成亲了,便是单单见了她,知道她便是李家的后人,只怕陆父便想亲手了结了她 ! 所以说,这亲,怕是结不成了。 “咱们弯弯都满月了,你还不嫁?” 她不想嫁他,无非便是心里没有他呗?陆经逸立时沮丧起来。 “不想。”她作无所畏惧的样子,表情淡淡。 “所以你想嫁谁?老子这就提刀去砍了他!” 陆经逸以为,他二人连孩子都有了,她却不想嫁他,那心里必定是牵挂着别的男子,如此,那他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死得了. “你看看我。”她指了指自己刚刚生出一圈儿短发的脑袋来,说:“施主,贫尼是个姑子,是个有法号的姑子,怎么嫁人?恩?” 顿了顿,她又道:“以这样的身份生下孩子,本就是有辱师门的事情,好在你来了,带她走吧,好好将她抚养长大,将来再为她寻个好婆家。” 陆经逸却不以为然。 “姑子怎么就不能嫁人了?哥哥我就好你这一口!” “我不会带她走,要带,便连孩子他娘一道儿给带走!” “若我不愿了?” “那我便不走了,咱们就在这庙堂里做夫妻也不错,我努力一点,争取三年抱两,再给咱们弯弯生个弟弟,将来等咱们都老了,便由弟弟替咱们守护好咱闺女。” 第103章 帮你一把 李云若根本不相信他会如此,京里头还有着他回去复命的李云哲,两款得陆父又岂会让自己辛苦培养的儿子跟个姑子在这乡野里过一辈子? “行,且看你能坚持几天。”她面色淡淡,仿似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陆经逸心里顿时便失落起来,闷闷不乐转身去了厨房,却是煮了一大锅的香汤。 “我来抱着她,你好生泡个澡,泡好了再睡一觉。” 李云若眼前一亮,几乎小跑着朝耳房去了,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陆经逸已经哄睡了小弯弯。 “过来,湿头发给擦一擦。” 李云若坐过去,老老实实任他摆弄。 不得不说,抛开一些现实问题,陆经逸此人,很是会照顾他人,小弯弯在他手里从来都是服服贴贴,便是她也难再挑出错处来。 “将来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所以,弯弯跟他走,她是放心的。 “将来你也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李云若笑笑不说话。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 “哦?” “你担心我父亲会因为你姓李而牵怒于你,所以你不敢应承下来,是也不是?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吧?” 问最后一句时,他莫名的失了底气。 “是,也不是。”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李云哲也是姓李,我父亲待他比待我还要好。”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是我孩子的母亲,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可以付出生命的人,我保证,只要你愿意嫁给我,这辈子绝不让你吃公婆的苦,他们若嫌弃你半分,我立时带着你们娘俩出来单过。” “陆经逸,有些东西,其实一辈子也过不去的,你觉得他们能够放下成见接受,不过是你以为罢了,我姓李,我血液里流着你们仇家的血……光是这一点,我便失了所有的勇气,与其明明知道结果还要非要去撞得头破血流,还不如放下执念,安安心心过好眼下的日子,我的选择,你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青灯古佛未必就不好。” 陆经逸忽而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呢喃着道:“你所缺失的勇气,我一点一点慢慢的给你,你选择青灯古佛,那我便伴你左右,我就不相信了,佛主还能有我这个大活人好用?他会给你做饭吗?会给你洗衣吗?会给你暖被窝吗?会和你生娃儿吗?” “……” 为什么正儿八经的一件事情,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 “好了,不要想了,给我好生休息休息,再晚一点,小弯弯可就要醒来折磨你了!” 李云若乖乖爬进被子里,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似乎又变成了当年那个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做的单纯小姑娘,许是心中极为平静,又或是累极,她几乎沾床就睡。 待醒来时,陆经逸已经调好了奶糊正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小弯弯。 “饭菜还温在灶上,一会我给你端进来,弯弯快吃好了。”他转过头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快了些许,不多时便将弯弯给喂饱了。 “我听人说,小婴儿可以适当的吃点儿奶糊,能睡得长久些,你也就能轻省些。” 李云若心里发暖,虽则面上不显,可长袖底下的拳头却悄悄的拽紧了。 她怕自己贪恋他的温柔他的好,待有一天他离去时,自己又该如何安放那颗爱伤的心? “你不用事事都替我来做的。”她抱过孩子,面上掩不住的失落。 “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陆经逸皱眉,想来想去也没想起来哪里做得不对。 “没有哪里不好,只是以后不要这样了,你只是孩子的父亲,只要好好待孩子好就可 以。” 说完,她再不肯理他。 陆经逸暗暗叹息一声,还道是这么大个人了,莫非还跟个小孩子争宠? 只他也不再争执,默默吃好了饭又将自己收拾妥当,便动作十分之熟练的爬上了她的床。 “???!!!” 对他这个操作,李云若目瞪口呆,过去的一个月多里,他都是老实睡在隔壁的。 “放心,你才刚刚生产完,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 “睡觉。” 说罢,他拉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动作娴熟。 “还磨蹭什么?要我来亲自将你按进被窝?那我可真不敢保证什么也不做咯。” 李云若立时往被窝里一缩,却也是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睡吧,晚上我来照顾孩子。”他说罢这句,身侧便传来规律的呼吸声,似乎真的是为了照顾小宝儿才睡在这边。 而此时李云若却是心跳如雷鼓,竟半点睡意也无,却也没敢妄动,生怕惊醒了身边沉睡的男子,如此忐忑的到了下半夜,她竟也睡了过去,只第二醒来时便已是日上三竿,李云若睁开双眼,入目是缓缓自窗口倒退而去的起伏连绵的山脉。 “???” 她脑中瞬间涌起无数个 问号,怎么肥事,她是在做梦吗?为什么山在动? 于是起身,揉了揉眼睛细看之下,才发现自己竟是睡在马车里,马车里铺了几层厚厚的毯子,车子也赶得极平稳,故而她并未感觉到一丝颠簸,甚至不觉得自己是睡在马车上。 “停车,你干什么?” 陆经逸自顾赶着马车,闻言不过微笑着回头朝她望了一眼。 “我知道依你这脾气,我这辈子怕是都等不到你主动向我走来的那一天,所以,我便想着帮你一把。” 他所谓的帮她一把,便是直接将她和孩子一道打包了装进马车。 优秀! 李云若扶额,直恨不能将前头那位壮士瞪出一个洞来。 “不要这么看我,小心伤着眼睛,一会子我找个好点的地方休整下,你若不满意,介时再打我一顿也使得。” 他嬉皮笑脸,很是欠揍的样子。 “我说,停车!!” “停车是不可停车的,再者咱们这都走了两天了,你打算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闻言,李云若再次望向窗外,的确是陌生的环境。 “你在我饭菜里下了药!!卑鄙!” “废话,不卑鄙一点,老婆孩子都要跑了!换谁都得这么做!” 第104章 怕是有毒 “你在我饭菜里下了药……” 陆经逸大大方方的认下来,还告诉她那个于身体无害,不过是让她睡得更安稳些罢了。 “你不能因为害怕一件事情,就要做一辈子缩头乌龟,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挫折,但是……我希望你能勇敢一次,为了自己!你所缺失的勇气,我会慢慢的给你,你所缺失的安全感,我也会慢慢给你,你所缺失的底气,我照样会慢慢的给你,懂了吗?” 陆经逸明白,他若不强势一些为她作下决定,她这辈子都不会往前进一步。 李云若果真静默下来,她叹息一声,便又坐回了原处,将孩子揽在怀里,时不时看一眼外头碧绿的景致,似乎是默认他的做法,又或许内心里憋着大招。 而那边顾婴娘回到城里,李云哲早将一切打点好了,稍做休整之后,便低调的往京城里去了。 她自懂事起,就没离开过这小地方,一路上对什么都新奇,不时问他:“到哪了,还有多远才到哪?” 每每这时,李云哲都会细心告诉她:“这才出了方溪镇,约摸再行进个四天到达清码头,再走个十来天水路就到了。” “哇哦,看起来好远 啊。” 他是为了这一路上照料她,才选了这条最容易走的,也是最绕的一条路。 然而两天之后,顾婴娘便已被颠簸的马车颠得四分五裂灵魂出窍,整个人萎靡成了一团软肉。 待半月之后进了京,她便病下了,整个人瘦了两圈下来,李云哲心疼她,每日里除非皇帝召见,否则他是半步也不肯离开她的身边。 “将军,王大人给您下了贴子,说是他在府上设宴,邀您共饮。” 他回来这几日,朝中官员得了信儿便开始走动起来,但是大都知道他这人性子极冷,也不爱应付官场上的假场面,故而大都只送了礼来,但也有那头铁的,三番五次邀了宴饮。 李云哲知晓,这王大人大抵是要将自家妹子介绍给他做媳妇儿,于是同下人回道:“不去,你回个贴子,就说我同夫人一道归来,夫人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我须得在家里好生照料着,并无空闲应邀。” 他这般回复,一是告诉别人,他是有家室的人,且收那那些走捷径的心思。 “是。”下人应了个是转身便要下去。 “回来……你再私下里找人去坊间散播流言,就说我李云哲取了 悍妇,十分惧内。” 下人疑惑不已,却不敢违背,更不敢多问半点,只依言去办了。 不过两天,小小的京城里便传遍了,道是英俊潇洒的少将军李云哲,跑乡下地方娶回来个五十来岁的丑老太太,凶悍异常,搞得个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都惧怕不已。 流言传着传着便变了味道,几处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李云哲笑话,他却十分淡定,再有不识相的官员相邀,便直接给拒了。 “我家娘子不许,就不去了。” 被拒的那些人虽表面上对他这惧内人士又是同情又是宽慰,背地里却是瞧不起的,只李云哲从来懒得在这上头费心思,旁人如何去想去做,他压根就不在意,一心扑在顾婴娘身上,只盼着她那流连病榻的日子早日结束才好。 “你不是会医术吗?为什么看不好?”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打走水路上到船上开始,顾婴娘便不大爽利,回到京里时基本只能卧床休息,虽整日都在睡,却又总是疲乏之极,怎么也睡不醒的样子。 李云哲给请过许多大夫,就连宫里的御医都来瞧过好几回,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心情也 就十分不好,倒是搞得旁边伺候的人如履薄冰,特别是贴身侍候的风吟,她会些医术,却又不足以能瞧出顾婴娘这病情所在,对于治病更是毫无办法,故而这位阎王的牵怒,她除却承受,便只能祸水东引。 “奴婢学艺不精,您要么请陆大人回来给看看?” 李云哲当然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只是陆经逸那人拖家带口搞起了消失,他找不着。 “想办法再换一批大夫来看看。” 他还就不信了,小小的水土不服,还就好不了了? “小公子……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说。” “夫人这症状,看起来并不似水土不服,虽只表现为乏力和嗜睡,但是奴婢以为,夫人或许是中了毒了。” 他们这一路上,陆路时并无人同行,所以顾婴娘一路生龙活虎的。 然而到了大船上,同行之人数百之多,顾婴娘从未坐过大船,总是喜欢这看看那摸摸,要说是中了什么了不得的毒药,那也是有可能的。 只中毒中体内沉积了毒素,总会有些中毒的症状表现出来。 然而顾婴娘却一丝一毫也不曾出现过中毒的反应,然而越发嗜睡的原因谁也解 释不清。 最长的,她一觉足足睡了三天三夜,待醒来,身子软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还是李云哲一点一点喂了她小半碗肉汤粥才好些的,只她这症状越来越严重,他这情绪便越来越暴躁起来。 “你如何判定?” 他揉了揉眉心,亦略有疲乏。 “奴婢尚不能判定,不过是猜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所以奴婢想着……莫不是您往日里的那些个仇家寻上门来了,这才……” 李云哲听得眉心一跳。 于是吩咐属下飞鸽传书下去,叫那陆经逸快些回来。 “你们在说什么?” 顾婴娘醒转过来,感觉身子发软,沉重得她连根指头都不想动,隐约瞧见站在榻前的男子好似是李云哲,便小猫儿似的问了句。 “没事,我们在说一会做什么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 听到她的声音他立时换上一副温柔的声调,将她自榻上扶坐进来搂进怀里紧紧抱住,距离她上次醒过来已经过去了两天,两人难得说说话儿,他便变得十分粘人,非要将她抱在怀里不可。 “好像不是很有胃口,你们京城这地儿怕不是有毒,怎的我一来就跟死了一回似的。” 第105章 也不得已 “没事儿,有我在呢。”他努力装作没事人儿的样子,实则心肝儿都在颤抖。 “清和公主带了御医来看夫人了。” 皇家公主亲自来探望,换了一般的朝中官员,那必定是要召集全府门的人更衣,再举办一个重大的欢迎仪式,然而李云哲听罢,面上的温柔一瞬间便被阴郁所取代。 这清和公主乃皇帝老儿所生的唯一的公主,打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得好不自在,皇帝老儿也是怕宝贝女儿嫁人了受委屈,一直都是随着这跋扈的公主的性子来,她若说不嫁,那便就是不嫁,她要说看上了谁,拼着将人脑袋拧下来的劲头,老头子也会替她达成心愿。 可这万般宠爱的清和眼瞎,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本朝最年轻的最勇猛的少将军李云哲,那可是块硬骨头,他若是不愿,便天皇老子也不敢用强的。 所以,皇帝老头也只敢一次次试探,轻意不敢赐婚,一来是怕万一这李云哲怀恨在心,待成婚之后悄没声息将他这宝贝女儿给弄死了,他虽作为皇帝,也奈何不了那小子,谁叫那小子手有兵有将,还有勇有谋? 二来,也是怕逼他太甚,万一这小子一个气不过起了逆反的 心,本朝又还有谁可与之抗衡一二? 他如何敢拿一个国家来赌儿女情长? 故而这清和公主在听闻李云哲成了亲,还娶了上丑老太婆时便气炸了。 “宁可娶个奶奶也不肯要我!看我不弄死他!” 所以,清和公主随便寻了义便打上门来,名为探病,实则也是来探一探虚实,内心里,她一点也不想相信李云哲成婚了还惧个丑老太太! 然后她浩浩荡荡打上门来,却是吃了个闭门羹,人李云哲压根就没打算接待。 “因着夫人身体不适,将军忧思过重,故而本府今日闭门谢客。” 堂堂清和公主前来,竟叫个看门的老头就给打发了? 这简直是屈辱! 清和公主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当下叫底下的护卫治了那门房的不敬之罪,便仰首挺胸踏了进去,一路上再无人敢阻,只到了近前,眼前所见叫她所有气焰一下子便消失不见。 她从未见过李云哲那般温柔的样眼神,便是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耐心的将一个女子拥在怀里哄着。 且他怀中女子,也并非外头传言的那般又老又丑,反而长得特别好看,比她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好看。 “我……我听说……你夫人生了病,特意 带了御医来看看。” 清和忍着心底强烈的失落,放下她作为一国公主所有的骄傲,就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然而榻上那人看也不看她一眼。 “多谢公主,但是不必了,宫内的御医我们瞧过了。” 这,便是明显的信不过她,清和如何不清楚?来时她也想过要如何如何治他的罪,可每每一见到他的人,她就会变得跟猫咪一样乖顺,有时候,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顾婴娘一听这闯进来的是个公子,便想挣扎着下来好歹招待一下,可李云哲颇用了几分力气将她拥在怀里,叫她半点也动弹不得。 “原来是公主殿下,您随便坐,风吟,快看茶!”顾婴娘来自市井,并不懂得其中礼数,只当普通朋友一般对待了。 李云哲原本是要将这女人赶出去的,然而顾婴娘才叫她坐下,那他也只得给自己妻子几分颜面,并没有出声。 “还是看看吧,王御医是宫里最好的大夫了。” 为免尴尬,清和坐下之后便朝那御医示意,便有人拎着药箱上前,恭喜请脉,然而搭了好半响的脉向,眉头反倒越皱越高。 “从脉向来看,将军夫人似乎并无大碍,然而看您面色,却又似中气不足… …” 也就说,和别的大夫一样,这位大御医也瞧不出什么毛病了。 “大抵是水土不服。” 顾婴娘笑着附和一句,却无人来接话,气氛一时间胶着。 “贱内身体不适,不便招待,公主请回吧。” 他那样直白的要赶她走,那清和公主却只咬辱站起身来,定定的将李云哲望住,那眼神份外哀怨。 便是迟钝如顾婴娘,此刻也明了了,这位权贵,怕不是瞧上了她那相公了。 被子里底下顾婴娘泄愤一般狠狠掐了一把他,可她身子发软,自以为的狠劲,在李云哲看来就跟摸了一把一样一样的。 只她那不满意思,他清晰的接受到了。 心里却是暗暗欢喜的,她不喜欢别的女子喜欢自己,那便是爱慕,是他穷极一生都想要的她的在意。 “来人,送客。”李云哲压下心底的暗喜叫人送客,看向清和公主的神色里已然阴沉下去。 他一向都是狂妄的,便是对着公主,对着皇帝,也从来没有丢下过自己的狂与妄。 清和咬唇,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你就这样赶我走?为什么不等我就成婚了?我明明说过要等你回来的呀。” 当着顾婴娘的面,那清和公主情绪一下子崩溃 了。 顾婴娘困顿之极,可也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作为正头夫人,她是不是要声嘶力竭的跟人打一架?将人直接赶出去才行?她这一亩三分地,哪里容得下别人来种? 然而,对方乃一国之公主,身后还跟着好些个带着大刀的护卫,她又还生着病,哪里打得过?不是送上门给人揍? 顾婴娘权衡了下,并不想亲自出战。 只沉下脸瞪着李云哲。 那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就好像在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头偷吃?不然怎的人家姑娘都亲自打上门来了?” 哪知李云哲不怒反笑,宠溺的在她小鼻头上捏了捏,道:“你先休息一下,回来我去厨房给带些好克化的食物,吃了才准睡,知道吗?” 顾婴娘轻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于他,却也不和太过放肆,毕竟人家公主还站在跟前,她哪里敢闹? “清和公主,请吧,我就不送客了。” 他没正面回答,一而再的要赶她走。 “是不是……你也是不得已的?没关系,我会等你!我一定会等你的。” 言下之意,便是她会等着顾婴娘挂了再上位也可。 “滚!”李云哲立时变了脸,眼神刀一样朝她看过来。 第106章 不愧是我 清和公主哭哭啼啼回到了宫,第二天就派人下旨,要叫顾婴娘入宫。 李云哲叫宫里的眼线打听了,道是那清和公主和淑妃娘娘关系最好。 淑妃便是当初他送进宫来的吴江月,李云哲并不畏惧皇权,他只上书皇帝,道是妻子有恙,不便入宫。 短短几个字便给那清和公主打发了,皇帝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只轻描淡写的罚了个两个月奉禄,最后熬不住清和公主的哭闹,只得叫人去半淑妃娘娘给喊了来。 清和公主向来最听淑妃娘娘的话,两人在御花园里了逛了几圈,便将清和公主给哄开心了。 而顾婴娘病情这病情越来越重,她已有三日不曾醒来过,李云哲片刻不敢离身,便是守在她身边,亦是不敢闭眼,时不时便抬手测一测她是否还有鼻息,生怕自己打盹儿的瞬间,她就会无声无息的离开自己。 看过许多大夫,也吃过许多药,可于病情却无丁点儿效用。 他心急如焚,连发了三道急令出去,一为广寻天下名医,二来急召陆经逸速归。 陆经逸收到书信时,李云若正闹得厉害,已有许多天不曾同他说过话,便是说话,也只道自己要回去 做姑子,叫他不如放她离开。 陆经逸理也不理,只回去的脚步却半点不急,然后收到书信那刻,他便惊了一惊。 “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吧,或许去这一趟,你们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他直接将书信递到她面前,李云若瞧过之后,咬唇犹疑了片刻,而后抱着孩子头也没回的上了马车,同他说:“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回京!” 待到了地方,李云哲早给他们一家子安排了住处,只叫陆经逸速速前去。 而李云若却是只将孩子交给了早就请好的奶妈,便同陆经逸一道去了,待见到顾婴娘,她鼻子发酸,眼眶亦生疼生疼。 短短数日不见,昔日还有些圆润的顾婴娘了无声息的睡着,病榻上的女子已经病得脱了相。 “把脉。” 李云哲同样瘦了许多,在看到陆经逸时,他仿佛是看到了希望,风吟说顾婴妨是中毒,而陆经逸刚好善长此道。 “中毒……只是这毒,我却丛来没有见过。” 沉吟许久,陆经逸想到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于是派人回了一趟李府,将他培养多年宝贝给取了回来,而后用刀分别割开顾婴娘的指尖,放了米粒大小的两颗黑 色小虫子进去,不多时,那虫子又顺着原来的伤处爬了出来,待出来时,却是比原来涨大了数倍不止,没多久便一动不动僵直了身子。 “这小虫子乃巧合之下所得,这个出自不老城,到如今,世间余数只怕不超过十只,能解世间奇毒,当是珍稀无比……” 他这虫子,是当年李云哲攻下不老城时从一个位白发老者手中意外得来。 “她什么时候会醒?” 陆经逸不言,只默默上前把脉,而后道:“脉向已不似先前那样微弱,我瞧着是有些效用的,再等等。” 李云哲微微叹息,仍是不敢放松半点,紧紧捉住顾婴娘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情我会再叫你。” 他二人一路跋涉确是辛苦,闻言微点了点头就下去了。 三个时辰过后,顾婴娘便醒了来,醒来时跟个没事人似的,张嘴就喊饿。 “又累又饿,就好像孤身走了几十万里路一般的疲惫。” 她依在李云哲怀里,却不知少年早偷偷红了眼睛。 “傻瓜,这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会饿是一定的,我厨房里还有牛肉粥,马上给你端进来。” “我想吃肉。” “乖,一点一点来,不然我怕你肠胃会受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你喂我,好不好?” 李云哲笑着刮了刮她鼻子,道:“当然好!” 而后拿了靠垫垫在她身后,亲自去厨房取了牛肉粥过来喂她。 “慢点喝。” 他小心翼翼,她胃口大好。 “这粥可真好喝。” 李云哲闻言,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 她胃口好了,吃罢粥后说话时中气也足了,陆经逸那法子当是有了效用。 “好喝也不能多喝,过一会子咱们再喝,明日炖肉吃,可好?” “夫君……这一阵子辛苦你咯。” 她知道自己这阵子病得不轻,也知道他寸步不离的照料着,定是十分煎熬。 “只要你慢慢儿的好起来,我便不觉得辛苦。” 经过这一次,他便又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是健健康康,若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先一步离开,另一个都没办法去好好的生活。 “恩,便是为了你,我也不敢轻意的死去。” 这些日子,她清清楚楚的知道,李云哲将自己看得有多重,所以,她怎么敢死? “不许说这个字。” 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是失而 复得的稀世珍宝一般。 “夫君,以后咱们好好的,谁都不许生病,谁都不许离开。” 她话音落,却发现身上拥着自己的那人已然闭上了眼睛沉沉入睡,于是轻手轻脚将他揽进被子里,双双拥住又睡了。 第二日醒来时太阳正好,院子里李云若自在晾晒弯弯的衣裳,时不时传来孩子咯咯的笑声。 顾婴娘睁开眼,身边之人尚在梦乡,她便也一动不动,却也一瞬不瞬将他望住,生怕自己稍一动作就惊了他的美梦。 “是不是发现你夫君生得特别好看?” 他闭了眼,嘴角却是扬起。 “你怎知我在瞧你?” 李云哲睁开了眼,入目便是她如春风一般温暖的笑。 “我是你夫君,当然知道!” “行了行了,别再恶心老子,快些手伸出来,把完脉老子还得给我闺女洗尿布去。” 到了请脉的时间,陆经逸候在外头许久也不见里头有丁点动静,硬着头发走进去,却发现这小夫妻两个正躲在被子里说着小情话。 可怜他女儿都生好了尚还坐着冷板凳,心里便酸得直冒泡泡。 顾婴娘轻笑两声,而后将手向帐外探出去。 “赌一百件弯弯的衣裳,没事了。” 第107章 种地婆娘 陆经逸把完脉,又道:“不愧是我,连是什么毒都不曾搞清楚,便将你治愈了!了不起!” “那便多谢陆神医了!” “谢是要谢的,不过可不能光嘴上说说而已,为了救你这条性命,我可搭上了两只稀世珍宝,往后我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算了,给你个优惠,给个几十万两银子什么的,再加几套三进三出的院子,还有啊,往后你叫那相公待我好一点,毕竟救命恩人不常有……” “吃鱼吗?” 李云哲只当外头那个是空气,给顾婴娘掂了掂被子温柔道。 “吃,还想吃鸭鸭。” “好,你相公现在就去做!” “我陪你一起。” “喂……你们俩个稍微要点脸行不行?有伤风化知道吗?”陆经逸做了个呕吐的动作,眼睛都想翻上天。 现在都流行将狗骗进来再杀吗? 然而里头那两人根本不理会他。 “阿哲,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因为我是你相公,你是我妻子!” “感动!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小猴子!” “我只要你一个,不要小猴子!” …… 被无视的某人叹息,最好只好无奈的告退,嘴里还喃喃道:“吗的,我到底做错了 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惩罚我?” 弄好了吃食填饱了肚子,顾婴娘下床走动了几圈,她原本想去逗逗弯弯小朋友,却被直接拎回房间。 “你大病初愈,身子骨还弱,好生休养几日再说。” 顾婴娘还要辩解,李云哲又道:“弯弯还小,你这病才刚有了点起色,万一过了病气给她……” 行吧,既然劝不住她,那便只能另外想个法子。 顾婴娘一听,果真不再较真,老实回到房里。 “乖,先睡一觉,晚一点相公带你去看看夜市。” 听说京城的夜晚灯火通明格外热闹,顾婴娘听得两眼直冒星星,乖乖的照办了。 “我先去办点事情,晚点现来陪你,可好?” “恩,去忙吧,快去快回咯。” 李云哲心头一暖,小东西知道挂念自己呢! “好。”他满面春风走去卧房,直接叫人将陆经逸叫到了书房。 “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李云哲满脸阴郁,陆经逸也一本正经,他沉思了一会,而后道:“我那解毒蛊虫是从不老城得来。” 李云哲自也是知晓这点。 “不老城的蛊虫,当是解的不老城的毒物。” “但是他们是从什么时候下手的? 船上?” 李云哲想了想,又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是在船上,但是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她在上船之后便已出现身子不适的情况,这毒当是没有那么快起效用吧?二来船上耳目众多,在船上投毒风险颇大说,万一败露便没有任何的逃生之路,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 “难不成是在那庙堂里?” 李云哲点头,庙堂里时原本就没有几个人,他们根本不曾设防过,若是下手,当是容易得多。 “可是……”陆经逸还是不大肯相信。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住持也借故离开了。” 陆经逸点了点头。 “所以,找到她,应该就能找到答案。” “派别人去行不行?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李云哲揉了揉额角,道:“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我找到那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种。” “好……好吧。” 无奈叹息一声,陆经逸转身之时又开始嘀咕起来:“好歹我也是你妹婿,又是你亲生的表弟,怎么如此翻脸不认人?我上辈子一定是刨过你家的祖坟,恩,是的!” 然而嘴 上如此抱怨,行动起来速度却一点了不慢。 三日之后,他便带着答案回来了。 “死了。” 那住持也是往京城里而来,可没有多久,却突然死在了客栈里。 李云哲淡淡瞥了眼那尸体,挥了挥手,眼眸深沉。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没有证据,她当我就奈何不了她了吗?” 不老城出来的毒物,偏偏被投到了顾婴娘身上,一而再! 幕后之人是谁,他心知肚明。 “如今她身怀六甲,正是受宠爱的时候,你不要冲动。” 陆经逸最是知道他是有仇必报的性子,那人三番两次如此行动,李云哲若还忍得下去,那便不是李云哲了,只他若冲动行事,那便等同于打破了现有的平衡,便会引火烧身,一个不小心,当是万劫不复。 “我知道,但是这口气,我如何也咽不下去。” “我以为,此事当徐徐图之。” “徐徐?你当我是那种可以忍气吞声忍唇负重的人?” 好吧,他不是,他头铁。 “你打算如何去做?我帮你。” 陆经逸起身,可李云哲却只淡笑了一声,“不用,这种小事,何必兴师动众?你替我上书皇帝,就说我妻病愈,择 日进宫谢恩。” 先前顾婴娘病下时,皇帝为表他的看重,赏下一大堆的物件,如今她病好了自当进宫谢恩的。 且以他手中权势,皇帝势必会设宴拉拢。 “唉,我知道我劝你不住,只你要记住,往后你再不是单枪匹马一个人,便是你不怕流血不怕痛,也当是为她好生想一想,若你出了什么意外,她一个人如何立世?” 李云哲点了点头,却不曾再多言,只从宫里叫了个老嬷嬷过来教顾婴娘宫中礼数,待到了进宫那日,又叫人好生替顾婴娘打扮上了。 “打扮得丑一点,那老皇帝是个好色的,我怕他对你生出什么非分的念想来。” 那样一来,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刀了结了那老家伙的性命来。 风吟哭笑不得,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打扮得丑一点才好见人。 然而李云哲的话她不得不听,于是往顾婴娘脸上抹了些青黛,叫她整个人瞧起来黑呼呼的,只留两只晶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换件好看的衣裳就好。” “阿哲啊,你说我这大病初愈的,当是苍白无甚血色的皮肤才是,这样黑%……倒像是乡下种地的婆娘,跟你走在一道,你不怕丢人?” 第108章 品味独特 “我只怕……你若太美丽,被人抢走了,我该怎么办?” 顾婴娘听当听了个笑话一般瞪了他一眼,现如今她这模样?哈! “黑里俏!便是脸上涂黑了,您还是人群里最夺目的。” 哪知风吟的这句话,叫李云哲又沉思了片刻,而后他也不说话,只自顾自那厨房里拿了枚生鸡蛋进来,敲碎了取出蛋清来。 “过来。”他朝她温柔招手。 顾婴娘瞧着他摇着头后退了两步。 “不要了吧?搞这么大?” “过来,恩?” 他不依不挠,嘴角的笑意不减,可眼神里却是越发坚定。 顾婴娘便知,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别人若是有机会进宫去见个世面,不得欢天喜地的打扮得漂亮得体?她可倒好,专往小老太太那个方向打扮。 “下手不要那么狠呀,我不要面子的吗?” 嘴上如是说着,却又老老实实坐下,任他将那蛋清往脸上一层一层的涂抹上去。 “世人都说我李云哲娶回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太做妻子,今天我便如了他们的意,好不好玩儿?” “……” 某人幽怨的瞪他,好玩你个头! 待她“打扮”好,本就 黝黑的面上当真像那老太太似的,面上皱纹堆得跟老树皮一样,两人手牵着手走了大门,当真像是两代人。 “儿啊,还不快过来扶着为娘!”她索性故决将腰弯了弯,声音也特意压低加粗,倒将个小老太太演得活灵活现。 李云哲怪异的瞧她一眼,皱了皱眉,并不理会。 “你这个不孝子!为娘年纪这般大,竟也不知孝敬,怎么?如今翅膀硬了,为娘叫你扶我一把,倒是叫不动你了?” 顾婴娘戏精上了身,非赖在街口不肯走了。 “为夫不光翅膀硬,娘子你当是领教过的,怎么?还想再感受一下三天下不来床的滋味?”他似笑非笑的凑在她耳边轻语,顾婴娘老脸一红,她不大自在的避开了他的眼,清了清嗓子直起腰杆来,只当没听到过。 开玩笑,就凭她现如今的身板,再那样折腾不得散架? “不是说要进宫赴宴?快点儿宝贝!” 李云哲弯起嘴角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追了上去,一把将她那小手紧紧握在掌心,他看了看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又看她掩在伪装之下的眉眼,只觉得眼前的路,好像铺满了金色的阳光,每走一步,都如沐春 风。 她不知道,如今这般的岁月静好,是他踏着一具又一具的尸首换来的…… “街口有马车在等,太累的话,我来背你,可好?”他惦记着她身子久病初愈,怕她受不住。 走这段路她倒不是感觉多累,只不解的道:“既有马车,为什么不是从家里直接坐马车进宫?” “这条待乃是最为繁华的一条街,我不得让这皇城百姓们看看,杀人不眨的魔王,当真娶到个丑老太太!” “……” 竟是要叫她丢人丢到街上去! 好的吧,拥有此等脑子生锈的夫君,顾婴娘表示三生有病! “我真的……很想……将你脑袋给剁下来!”她咬牙切齿的瞪他,只这一切在他眼中,却是毫无威慑,反倒觉得她可爱的紧。 “我猜你舍不得,反倒爱得不得了!” “呵!” 说着,便到了马车边上,他们毫不理会人群中的指指点点,淡定从容的爬上了马车,一路行至宫中,倒也是十分顺利。 “李爱卿,听说你偷摸着回老家成了亲?”老皇帝看着五十来岁,瞧着很精神的样子,顾婴娘立在李云哲身边,并不抬眼四处张望。 并不是她不好奇,而是之前宫 中老嬷嬷叮嘱过,进到宫中,切莫东张西望,在皇帝面前轻意也不准抬头,否则分分钟拖下去砍了! “是,臣自小爱慕于她,趁着这次回乡,便抽空给娶了回来。”他说的轻描淡写,周遭有那胆子稍大的同僚俱都乐了。 爱慕这一款?噗! “李爱卿你这品味……倒也是独特的很。” 老皇帝好色,宫中好颜色的女子万千,自认也是阅人无数,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当真是多看几眼都辣眼睛,于是同情一般叹息一声,道:“不愧是李将军啊!” 李云哲淡淡道:“内人救过微臣性命,这辈子,微臣当不能负她。” 如此,众人便晃然大悟,原是如此! “世人都说我朝李将军是个冷漠无情的,不曾想,却也是个重情义的痴情之人。” “就是就是。” “有情有义! “感动感动!”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拍马屁的声音四起,大都简便,主要也是大家伙儿虽则读过几年书,可实在寻不着什么好的词儿来说些违心的赞扬。 李云哲表情淡淡,并不在意的样子。 顾婴娘却是有些挂不住的,这样大的场面,自己扮这样丑,穿这样土, 可以说是打娘胎里出来她就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要是早知道这货带她出来不是来见世面,而是来丢人的,那便是打死她,也不带移动个眼神儿的。 “今日特意为你设宴,可要多饮几杯才是!” 宴会开席之前,老皇帝特意过来套近乎,李云哲则是又拿顾婴娘出来挡剑。 “贱内早前便定下过家规,不许微臣饮酒,还望陛下体谅。” 皇帝的话竟不如一个乡野老妇说的话顶用??老皇帝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敢当场翻脸,只赔着笑呵呵笑了两声来掩饰尴尬。 “李夫人管得……也太严格了些。” “呵呵……”除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她还能说什么? 落了席不久,清和公主便同一众嫔妃们入内来,她同一女子手挽着手进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像是十分亲厚的样子。 待得近前,顾婴娘才看清,原来清和身旁的女子,竟是老相识吴江月! 好嘛,从前的渔女兼李家丫头现如今发达了!作为曾经有过过节的“姐妹”重逢,不就是相见恨晚份外分手痒刀光剑影几个字可形容吗? “我们要不要回去算了?这宫里的饭……一点我也不好吃!” 第109章 下错了药 特别是昔日的情敌如今风华绝代,而自己却扮得跟个地狱使者似的?? “不急,等会子看完了好戏咱们再走也不迟。” 清和和吴江月本是见过顾婴娘真容的,宴会上再次相见时,见她如此扮相只稍一愣了愣,便又若无其事的坐回位置上。 席间吃肉喝酒,再讲些场面话。 顾婴娘这头就冷清了些,也不知大家伙是惧于李云哲那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是怕被她丑到吃不下饭,总之,在场的一百多号人,最客气的,不过朝她举杯遥遥相望,或点头或微笑,之后便再没交集。 总之这聚会,还真挺没意思。 “众爱卿再多吃点,我得回去批折子。”勤政爱民的老皇帝借故离开,离开之前怀里却是个揽了个娇美的小娘子,他这是要批哪门子折子,众人心知肚明。 老皇帝一走,气氛顿时轻松许多,奈何李云哲这阎王还在这里…… “我陪你去花园里透透气。” 顾婴娘听罢眼前一亮,御花园哎喂!这辈子怕只得走这一回的地儿!登时眉开眼笑的起来,挽着他便走了。 “啧啧啧……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那李夫人,当是大了李将军两轮 不止了吧?” 他二人离开,身后议论的声音就跟炸了锅一样,顾婴娘倒是没有什么,她向来佛,反正骂架是骂不过的,那只当是没听到过好了,反正这辈子她都又不跟他们过! “不要生气,待你夫君我一一给你报了这仇,可好?” 面对她时,他永远都是眼中有星光,面上有笑容。 两人手拉着手慢慢走在花园里,看背影,当是十分相配的。 “报不报仇我倒是无所谓,只这宫里的菜色实在是一言难尽,还是我阿哲做的饭最好吃!” 长年吃他做的饭,便是连宫中御厨做的饭菜也比不了,顾婴娘不知,她的偏疼偏爱,早已入了骨髓。 “那我给你做一辈子饭,好不好?” “当然好。” “阿哲,以后我不想进宫了。”宫中虽富丽堂皇,可她感觉到了,这里的人对李云哲是又惧又怕又鄙视,她的阿哲,行走于这样尔虞我诈的朝堂,一定不好过吧? 顾婴娘突然有些心疼他,可这种事情,她丝毫不能为他分担。 “好,那以后,咱们便不进宫了。” “李将军私下里竟是这副模样……可惜我守在你身边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机 会看到……”吴江月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如今她贵为淑妃,穿着打扮和过去简直判若两人。 然而她这一番话,李云哲却并不理会。 “怎么?故人相会,李将军就是这个态度?” 李云哲却是板了脸,上前两步突然抬手朝她面上扫过去,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啪声响起,众人面前趾高气扬的淑妃面上,便多了五个发白的指印。 从前他屑打女人,可若是这人触犯了他的底线,别说打一巴掌,便是直接弄死她,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你!!”吴江月恼火,可仍旧不敢发作。 她做了许久淑妃,然而在他身边做丫头的时间更长,她太清楚眼睛之人若是当真动怒,便是皇帝老儿来了,他一样不放在眼里。 “知道这一巴掌为什么会打在你脸上吗?” 吴江月深吸了两口气,便是她如今做了淑妃,可在他眼里,仍就屁也不是。 “不知道。”语气中带点倔强不甘,她抬眸,却是看向扮成个老太婆一般的顾婴娘。 “你将她扮成这样,不过能骗得了那一位一时,若哪日被他知晓了尊夫人的真面目,他……” 此时的吴江月,心底满满 都是嫉妒,面前这个她爱了一整个青春的男了,毫不犹豫的将她送进了别人的怀抱,可为了护住顾婴娘,却连什么招都敢使。 “我若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又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李云哲语气里的轻狂如利刃,倾刻间便刺得她头破血流,人和人之间,真的是不一样的,即便她使出浑身解数来,也比不得人家一个表情来得重要。 “怎么?想告发?你以为自己做了淑妃,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顿了顿,李云哲又道:“你要不要去试试看?我到底怕不怕?” “我不敢。” “那一位不是一直怕我造反吗?回去告诉他,真把我逼得急了,我不介意真的造个反给你们看看。” 吴江月扑通一声,突然便跪大了地上。 “小公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说自己仍是他这边的人,可李云哲明显不再信任她了。 “奴婢?哈哈哈哈……吴江月,你到底是不老城少主,心思果真深沉可怕。” “并没有,江月对小公子,从来就没有过异心。” “你还敢说没有异心?下毒之人不是你?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我手里这柄剑可 能控制不住。” 吴江月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这一次,真的不是我。” “你以为我会信?” “是真的,你当真以为老皇帝是宠爱我,才给我这样的荣宠?” 自嘲的笑了一声,她又道:“其实并不是,初入宫时,没有人知道我是谁,后来不知道为何,那老东西知道了我是不老城少主的身份,突然便将我升了妃位。” 吴江月说起那段过往,面上并不见喜色,而后她又抚着自己微微拢起的腹部,说:“我没有办法,只得将不老城所有的秘密都同他说来,现如今,我手里早没有什么可控制的东西了。” 是皇帝迫她交出了一切,在外人面前,她荣宠不断,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假像而已。 每日里对着个老头子,她愁得饭都吃不下。 “你腹中的孩子,并不是他的。” 李云哲肯定的说。 吴江月便惊了,这个秘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说出去。” “那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是皇帝派人去做的,他原本要害的人是你,可是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的,竟然将错下到了你夫人那里。” 第110章 替他受过 “是不是那人做的,我自会查证,不过……你将不老城那些东西交了出去,为何不曾禀报?” 吴江月捶下了头并不言语,明显心虚的样子。 “你以为你做了淑妃,就真的可以插上翅膀飞了吗?” 吴江月微微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腹。 “因为……老皇帝要做的事情,也是你所希望的结果,你迫切的想要摆脱我,不,或者说是……迫切的想要复仇!” 李云哲叹息一声,有些事情,他不说,并不表示他不懂得。 “不老城城破,你家破人亡,这笔账憋在心里十几年,想必不好受吧?” 闻言,吴江月惊讶的抬起了头,当年城破之时,她父亲带着弟弟仓促逃走,却是将她和一众妇儒直接扔下,从那时候开始,她才知道,原来被放弃,也只是一瞬间就可能发生的事情。 父亲带着弟弟走了,她小小年纪就被迫担当起一城百姓的存亡,所索那一次,她做得很好,非但不曾损失任何人的性命,还顺利走到了李云哲身边。 李云哲说得没有错,她是恨,是他的到来,让她不得不遭遇至亲的背叛,从前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可那一天开始, 她在这世间,便再没有了亲人。 “可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吴江月承认,那股子恨意深藏心中,她忍得很辛苦,开始的时候,装作钟情于他也很辛苦,但是渐渐的,假装的那一份受似乎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越是懂得他,便越是对他难以割舍,爱和恨如同两个在她心底不停发生战斗的两个人,日积月累的叫她几近疯狂。 从前,她从不知,原来爱着一个人的同时,也可以恨着他。 爱越深,恨越浓,特别是爱而不得时,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疯子一般,恨不能摧毁了这个世界才好。 “你是没有亲自去做,可你将刀刃亲自递给了别人,然后看着他们举刀朝我砍来。” 吴江月只觉得满腹的委屈,望向他的眼中全是泪水。 这辈子遇上他,便注定是个解不开的结。 她心里无比的清楚,眼前的男子,对自己毫无儿女之情,甚至于连怜悯之意无没有。 在他眼里,她从来都只是棋子,一颗用不到就可以丢弃的棋子,就如当年父亲舍弃她一样。 “我如果说我没有,你想必是不信的。” “我信。” 不想,李云哲突然这样说,她又惊了惊 。 “你从来没有害我之心,这我是相信的,否则这么多年来,你有太多机会可以下手,可你没有……只是对她……可就未必了。”李云哲淡淡看了眼顾婴娘,眼神立时温柔起来。 “你在我身边那么久,应该最清楚……若是别人触碰了不应该触碰的逆鳞,下场如何……” 明明方才还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顾婴娘,可转头望向自己时,却又是另一副冰冷的面容,眼神冷得她心底直哆嗦。 “这种事情你做过一次了,上次我给了你一个机会,可惜的是,你没有抓住。” 李云哲顿了下,又说:“所以,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才好?” 吴江月抖了一抖,忽而灵机一动,她不再以李云哲说什么,只跪在顾婴娘面前,说:“夫人……我求你,我腹中胎儿已经快四个月了,这一次真的不是我做的,您救救我……” 顾婴娘心软,她咬了咬唇看向李云哲,自己也是一脸懵相。 “这个……阿哲……” 很明显,顾婴娘心软的,他们方才说的,她大都没有听懂,可听到后来,也大概明白是说的她这一次莫名中毒的事情,那段日子李云哲过得如何煎熬,她是看在眼 里的,故而虽则心软,却也不是没有一点怨言,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为何偏偏要花样作死呢? “乖,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我自会处理妥当的,好不好?” 李云哲自然不会当着她的面做什么血腥的事情,他并不想吓着顾婴娘。 “你告诉我我所中是何种毒物,如何解毒,说了,便放过你,只往后要是再有下一回,只怕我们是留不得你性命了。” 应该这么说没有错吧?顾婴娘想头话本子里头大都这么演的,说罢略有忐忑的朝李云哲看去,生怕这一回自作主张惹来他不好做。 而李云哲并未说什么。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吴江月连连道谢,煞白的脸总算有了丁点血色,她知道自己这一关,又过了。 “夫人问你话,还不快说?” 吴江月收了泪,才道:“那毒乃不老城特有,中毒之人会一日比一日疲乏,继而陷入睡梦之中,最后睡死地去,唯有不老城的一种可解百毒的蛊虫可解,我瞧着夫人已是无恙,大抵是用过那蛊虫了。” “若是她运气不好寻不着那蛊虫,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李云哲阴沉着脸,想到那些日子的凶险,直恨不 能将面前的女子碎尸万段,可他又想到,幕后策划的另人其人,便深吸一口气又换了一副平常的脸。 他明白,老皇帝要的是他李云哲的命,而吴江月最后却在其中动了手脚,叫本属于他的那份毒物,最后下在了顾婴娘身上。 这一回,是顾婴娘代替他遭了这份罪。 “滚吧,往后你好自为之,再落在我手上,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吴江月行了个大礼,而后缓缓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她又回过头来深深向少年,这个曾经占据她整个青春年华的少年郎君,自此之后,便是连棋子也不屑让她来当咯。 “我们走呗?” 吴江月离开之后,顾婴娘只想快些回到她那一亩三分地。 “恩,走吧。” 说着,他拉着她的手要出宫,不想才走出几步,便被人拦了去路,正是爱慕他已久的清和公主。 “站住,怎么,见着本公主都不懂得行礼吗?”清和心里憋着气,这一回明摆着就是来寻仇的。 “给公主请安。”顾婴娘这礼行着很是敷衍,对着觊觎自己夫君的女人,她本能的没有好感。 “咱们走。” 李云哲根本不理会那什么公主,只拉着顾婴娘就朝宫门口而去。 第111章 你没有心 “李云哲!你没有心!” 没有想到,清和公主竟然当着众多宫女护卫的面就大声的喊了起来,如同一个怨妇一般,眼神即委屈又哀怨。 然而李云哲根本只稍顿了顿,甚至都不曾回过头看她一眼,就直接走了。 “你不要走。”清和一下子软和下来,快几步过来拉着李云哲不让他走,她道:“我……我受不了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啦掉下来,而后又说:“我去求父皇,甘愿嫁你为妾,好不好?我不争了,只要能在你身边,每日里看上你一眼,便知足了。” “松手。” 李云哲只甩开她的手,仍旧淡定的往前,她所说的话他也只当没有听到。 “你听到没有,娶了我,便等于保住了你自己的性命!只要我过门,父皇必定不会再为难于你,我保证。” 李云哲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眼神阴冷看她。 “我知道这些年来父亲……明里暗里没少对付你,他担心你有一天会举兵造反,你该明白了,他最疼我了,只要咱们俩个成了亲,那就是一家人,他又……” “我李云哲还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自己?” 像是听 到一个笑话一样,可他甚至都不曾露出丁点儿笑容来,只冷冷推开她。 “清和公主……你要搞搞清楚,阿哲他已经娶了妻了,我们家规里明确过的,娶了妻之后不冷再纳妾的,所以你死了心吧,就算你是一国公主,我也不可能将自己夫君让给你的。” 开玩笑,一国公主嫁过来,还主动要求妾室之位,那她这正妻岂不是命不久矣? 皇帝老头能眼巴巴看着自己女作个不体面的妾室?那必定是想方设法的弄死自己,让清和公主明正言顺的上位啊! 所以,她一定要将这邪恶之花掐死在摇篮里。 “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他,你不知道,这些年来他究竟有多难,为了活下去,他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你这话,怕也只是能感动你自己,你那老父亲若再作妖,大不了我们离开就是,这破将军爱谁当谁当,呵,一方面又要哄着我们阿哲给他卖命,一方面又怕他举兵,还想各种龌龊下作的法子对付阿哲?我呸,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顾婴娘乡野市井里长大,虽受过那宫里老嬷嬷几天的教育,可一 着急上火就全然忘了。 老皇帝对她家阿哲不利,连同老东西这女儿也巴巴的瞧上了她的阿哲,她可不就跟炮仗似的被点燃了吗?别说是皇帝,就是天上的玉帝来了,她都想跟人家论个道理,呸!不要脸! “我不会娶你,更不会怕你父亲,让开。” 顾婴娘也附和道:“让开吧,不然你很有可能被扔进荷花池。” 这一点,李云哲可以说是很有经验的。 清和公主根本不相信,亦不肯退让半步,而后李云哲眉头一皱,果真直接将人扔进了不远处的荷塘里,随着清和公主一声尖叫,还有众宫人手忙脚乱的去救人,始作甬者早牵了妻子的手,从从容容走出了宫门。 只到了府上,却只叫风吟妥贴照顾着顾婴娘,自己反倒叫了几个人一道关进了书房。 “本以为只是吴江月的小把戏,不想竟又是他!”陆经逸话音落下,便重重一拳捶在桌案上,这些年来早受够了那老皇帝的气,明亏暗亏不知吃了多少! “他本来是想害我,大约又是吴江月从中作梗,最后那主持将毒下到了夫人身上。” “那个老头,本事半点没有,疑心 病倒是重的很,既然他那么害怕咱们反了,不如咱们就反给他看!” 陆经逸想到这个,顿时热血沸腾起来,他道:“咱们手上又不是没有实力,攻下来不是简简单单一件事情吗?” 这些年来他们征战四方,倒是队伍越发壮大起来。 可李云哲根本没有这个野心。 “攻下来?谁来做一国之君?是你有治国之才还是我有?” 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打仗或者可以,但是论起治国,根本不在行。 陆经逸嘿嘿一笑,倒也没有反驳。 这些年来跟在他身边,对李云哲的脾性他到底也是知晓的。 这个人根本没有人类该有的情感,除了个顾婴娘是个特例,或许,顾婴娘此人,是他心底最后一抹阳光了,也是世间唯一能让眼前这位阎王放下屠刀的人。 可偏偏,上头那一位要作死的触他底线。 “那你当如何?总不能和以前一要吃闷亏吧?” “扶河图今年四十有五了吧?”李云哲突然眼眸深沉,嘴角亦露出笑意来。 扶河图乃邻国君主,早些年也曾入侵本国,可被李云哲死死按回了原处,两国之间不算友好。 “是。” “ 这样,你先想办法将清和公主的画相送进扶河图宫中,再放出话来,就说我病重……” 那位扶河图是个好色之主,年纪一大把了,可后宫的妃子无数,清和公主颜色尚可,若被那人看见画相,必定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这个时候再放出消息,称李云哲病重,扶河图便不再畏惧什么,界时提亲不成必定举兵攻打,老皇帝最是为算计衡量之人,界时唯有和亲一条路可走。 清和公主乃他一生当中最为疼爱的子女,最为疼爱的子女远嫁,且要嫁给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呵!想想就刺激。 “好,就这么干!” 陆经逸得令,立时就要去部署。 “等等,上回给老太太用过那味会头疼的药可还有?” 李云哲是个有仇必报的主,这件事情必不能这样轻易放过的。 “还有。” “你联系吴江月,叫她暗中给老皇帝下个毒。” 界时御医查出来,也是吴江月来背锅。 “好的。” 这样一来,吴江月同老皇帝便不能再同流合污,且她腹中孩子根本不是老皇帝的种,两件事情汇合到一起,不毒死那老东西也得活活将他气死才好。 第112章 不肯放过 李云哲在宫中安插了众多眼线,想要递点东西进去,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此事体大,陆经逸亲自见了吴江月一面。 说起来两人相识也有十几年,关系不好也不差,再次相见时,却微妙起来。 作为一个被放弃的人,吴江月可谓危机四伏,她虽顶着个宠妃的名头,可李云哲握着她太多把柄,可以说随时都能要了她的性命,所以见到陆经逸时,她两眼放光。 李云哲此人,若是没甚要事,决不会派陆经逸亲自出马,既然派出左膀右臂,那说明自己在这件事情之中仍是至关重要的,所以说,她还有利用的价值,等同于性命无虞。 “好久不见,陆小将军。” “见过淑妃娘娘。” 招呼过后,吴江月苦笑一声。 “我什么处境……想必陆先生最是了解,何苦挖苦于我?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淑妃的名头并不好使。” 对此,陆经逸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人生辈子要走很多路,很多时候路好不好走,走得对不对,都是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那便要承担,甜也好,苦也罢,那都是你的路。” “许久不见,陆先生倒是参悟了 。” 陆经逸笑了笑,道:“并不是什么参悟不参悟的,事实便是如此。” “我何偿不知道?可是有时候,你身在漩涡的中心,就必须做出选择,很多时候,你做出的选择未必就是你想要做的选择,你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已吗?你当我愿意如此吗?谁又不想像顾姑娘一般,被人保护得一透风儿都吹不着,整日无忧无虑?哈!” 说到伤心处,吴江月控制不住的落了泪,只是片刻之后,她又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道“我是身后没有依靠的人,所以就连伤心难过、崩溃害怕都不敢,我生怕自己哪怕走错了一步路,就立马会坠入万劫不复,可即便处处小心谨慎又如何?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既成事实便多说无益,你如今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那就还有机会。” 吴江月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转头看向,瞧着有些凄凉的样子道:“真的吗?” “当然,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你说,我会尽力。” 李云哲是个记仇的,她心里无比明白这一点,就算那日当着顾婴娘的面,他答应了饶她性命,过后未必就不会寻着各 式方法要她小命。 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个什么磊落君子。 “你确定吗?这件事情有一定的危险,若是东窗事发,你一样活不了。” 吴江月自嘲一笑,说:“若是不做,只怕等不到东窗事发便已一命呜呼了,说吧,咱们相识十几年了,你当是知道,我吴江月办事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陆经逸四处瞧了瞧,确保并无人瞧见之后,才从怀里摸出那药来递过去。 “这个能慢慢的侵蚀人的大脑,渐渐生出心疾头疾,严重时会产生幻觉,整个人变得癫狂,总之性情会大变,会生不如死。” 吴江月脸色一白,他说出这些时,她心里便已经知晓,这个东西会用在谁身上。 而自己恰好了是最方便接近的人。 “是要下给上面那一位吗?” 都是通透的人,陆经逸只嘴角略弯了弯的看着她不言语,可那表情却又坚定的告诉她,是的,就是这样。 “但是……只怕不容易,那一位最是担心这些,每日里饮食都是叫宫人试过毒之后才会食用。” 宫中试毒的宫人一波接一波,吃到嘴里的东西,历来都是谨慎的。 “那便是你的问题了。” 他收 了笑,目光幽深的看她一眼,继而又道:“当然,你也可以不做的。” 而后,状似无意一般,他又说:“你看这宫里,无论从哪里看过去,都美得叫人移不开眼啊。” 看似毫无关联的一句感慨,吴江月却是听得肝儿都颤了颤,美景常有,命却不一定常在,她痛苦的闭了闭眼,为何老天要这般待她?这世间所有她在意的人,到了最后,总会变成伤她最深的那个人…… “好,我做。” “要快,他等不了太久的。” 吴江月面色如死灰一般接过那包东西,若要避过宫人试毒,要么是她亲自端过去,这么一来,老家伙反应过来之后,那她的死期便也到了。 要么,只能是她将这毒涂在唇上,悄没声息的喂过去,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个毒,最后会怎么样?” “会分不清现实和幻象,会陷入恐惧和痛苦,会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他到底还是不肯放过我。” 吴江月凄凉一笑,泪水再一次顺着眼角落下来,只这一次,她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以李云哲的聪明,他又怎会不知这毒要如何去投才好?他如此行事,何偿不是对她的 惩罚? “我会做。” 陆经逸暗暗叹息一声,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或艰难或困苦,他人微言轻,自渡尚且不能,只能安静做好自己份内之事罢了。 “保重。” 回到宫里,吴江月将一众宫人屏退,她抚向自己微微拢起的腹,泪水便如决堤的河,本以为这孩子会是她绝地反击的筹码,会是她不老城最漂亮的一场翻身仗。 不想一步错,便步步错,她终是没有福气。 “来人,皇帝早上叫人送过来果子拿上,咱们去瞧瞧德妃,听闻她近几日身子不大爽利,应当多吃点儿南边来的水果。” 在这宫里,除了淑妃,便德妃最为受宠爱,她们两人明面上亲亲热热,可背地里又斗得你死我活,等到了德妃那里,吴江月表面上是拿水果去看望姐妹,实际却是各种花式炫耀,什么怀了身子胃口不好啦,皇上便叫人四处搜罗吃食给她,各种体贴入微到她都喘不上气,一番操作直气得德妃恨不能当场气绝身亡。 “姐姐莫要不高兴,皇上这般宠爱于你,早晚你也得和我一样喜得龙儿,行了,好好保重身子,妹妹也乏得很,先回了。” 第113章 我容易吗 从德妃哪里回来不过半个时辰,吴江月便叫人去请了御医,直道腹痛难忍。 而御医来诊过脉之后,冷汗便一直往外冒,按着淑妃娘娘这脉向,这头一胎怕是要保不住,只如今宫人谁都知晓,皇上有多看重淑妃娘娘腹中的孩子。 若是这孩子有什么意外,首先被问罪的,便是他们这些御医。 “敢问娘娘,近来可否食用过什么不妥当之物?”御医不停的在擦额上的汗,更多的却是害怕,从脉向上来看,淑妃这孩子必定是要保不住了,只他也瞧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吴江月已经疼面色苍白一片话也说不出来,身边伺候的宫女便替她回答了。 “娘娘一日三餐都是皇帝下旨了由御膳房特地做了送过来的,必定不会出错,除此之外……除此之外……”宫女犹疑着不敢多言,恰在此时,老皇帝得了消息匆忙赶来,他老来得子,瞧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凡事都顺着吴江月的心意来办,只说她身子不好,便丢下一众美人赶了来,听得宫女话中似有难言之隐,于是黑了脸喝道:“快说,除此之外如何?” 那宫女惊得一跳,立 时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道:“娘娘原本好好儿的,御膳房晚上做的酿冬瓜,娘娘还多吃了一碗饭,不想从德妃娘娘宫里回来之后便不好了……” “哦?淑妃去德妃那里做什么?” 皇帝起了疑心,吴江月并不是喜欢与人多走动的性子。 “是娘娘说要为腹中的龙子积点善缘,在听说德妃娘娘身子不爽利之后,她便将皇帝御赐的果子端了送了过去,还说这身子不爽利之人应该当多食些水果才好,不想德妃娘娘并不领情,当时便将不愉快摆在脸上,我们娘娘也只当没有瞧见,仍是笑脸相迎的,不想才回来不过半个时辰,便腹疼的忍受不住了。” 老皇帝一听,立时叫人去请德妃那里问寻,不想派去的人回来时却是带回了证据。 那是吴江月一早藏在那里的。 “查查看,这是什么东西。” 护卫将那东西递给了御医,原本还理不清头绪的御医将那包东西放在鼻前闻了闻,恍然大悟道:“正是此物,平时戴在身上可驱邪避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若要同沉香一起用,有孕之人必定小产。” 吴江月平素熏个衣 裳全是用的沉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来人,将德妃关进冷宫。” 三言两语,老皇帝便定夺下来。 “御医,可有办法保淑妃腹中胎儿无恙?” 御医哪有办法可想,当下只瑟瑟发抖的跪下请罪。 “皇上,是臣妾无能,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儿……”就在老皇帝大怒之时,吴江朋忍着巨大的痛苦,哭得梨花带泪,倒是惹得老皇帝心疼不已,连连乖乖的叫唤着,当下也不顾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走到榻前将美人拥在怀里温声安慰着。 吴江月趁机撒起娇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仰起头来在老皇帝唇上吻了一吻。 “皇上……莫要伤心,下一回,臣妾保证小心翼翼,再不敢出任何差错的,你莫要怪罪德妃姐姐可好?她……她也许并不是有意的。” 老皇帝心生怜悯,又十分受用,紧搂着怀里之人,也不管她是不是小产,再次覆上美人之唇好生吻了好几回,才道:“放心,你且安心保养好身子,德妃那边,朕定当为你讨回公道。” 老皇帝离去之后,吴江月便沉默下来,即便腹中疼痛如翻江倒海,她甚至一声都不有吭 ,之后许多天里,每每皇帝来瞧她,她总想着法子同他温存一阵,半月之后,她便叫人递出消息,道是任务已顺利完成,只她这消息递出的同时,头疾便已是三五日不时发作。 她原本就做着小月子,偶有疾也不会引人怀疑,皇帝那边症状初现,一怒之下斩了御膳房数十御厨,他只道是谁那般胆大,竟在他吃食上头作文章,却不来不曾想过这毒物乃是吴江月所为。 只是李云哲得了消息之后,面色并不好看。 事情并不曾朝着他预想的那般顺利,他曾想借着扶河图的势力逼一逼老皇帝,却不想扶河图根本就隐在京城,当他拿到清和公主画像之时,却如同事先掐算过一般,直接找上了李云哲。 “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怎么?本王到了你府上,竟连杯酒水都讨不到吗?” 扶河图乃一国之君,他敢离开本土扮成商人的模样来到这里,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故而他人一露面,陆经逸便毫不客气的叫人将他给捆了。 “啧啧啧,一帮子武夫!就不能斯文一点吗?老子是来和亲的!还不快些给老子松开!” “哦?” 李 云哲只淡淡拉长了声调,似是根本不将他那小国放在眼里。 “行啦,不用这副臭脸对着我,我知道我打不过你!” 曾经有过的所有战役里,都是以扶河图的惨败收场,这在他的历史里,是另人羞愧的败笔。 “自知打不过,便自动来送死吗?” “说点吉利的行不行?我是来和亲的!” “哦?瞧上了我们清和公主吗?” 初时,李云哲还道是这老东西瞧见了清和公主的画相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人家,这才千里求亲。 不想这老家伙嗤笑一声,道:“呸,谁不知道你们那个跋扈公主瞧上的是你李云哲李大将军?我娶她?闲头顶不够绿吗?” “……” “这样……我呢……也不瞒你,老子看上的你们的淑妃娘娘,只要你想办法让她嫁给我,条件随便你开!我保证未来五十年内不会冒犯半点。” “哈,你不知道吗?淑妃娘娘瞧上的,也是我们李大将军,她从前还是我们大将军身边的丫鬟呢!” “……” 扶河图白了说出此话的陆经逸一眼,说:“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呢?我千里迢迢过来一次容易吗?” 我 第114章 为你保留 “知道这是哪里吗?”李云哲淡淡瞟了眼那人问道。 “我既然敢来,就一定有全身而退的办法。”扶河图胸有成竹的样子。 “哦?” “将军若屏退左右,我们或者可以详谈一二。” 扶图河话音落下,却无人回应,他干咳一声又说:“你们将我绑成这样,还我跑了不成?” 李云哲朝众人示意,陆经逸便带着护卫守在了外头。 “我来这里……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什么淑妃。” 李云哲只静静的听,并不插话,那扶河图就又说:“我知道清和公主的画相是你找人递过来的,你希望我们两国联姻,所以,我来了,可我这来里,并不想联姻。” “所以你是来送死的吗?”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扶河图的种。” 李云哲听得眉头皱起,显是并不乐意听到他如此说。 “阿哲……我这么喊你,你不介意吧?”扶河图瞧过来眼神炙热,声音也听起来也慈祥起来。 “介意。” “没……没关系,你还不了解那我便细细同你来说。” “没兴趣。” “阿哲,我……我想为你做点事情,所以才会冒险来这一趟。” 李云哲皱眉。 “其实……年轻的时候我 同你母亲有过一些牵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她腹中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后来阴差阳错的,各自走散,我也是近几年派人来调查才知了真相。”说起那些过往,扶图河有些愧疚的样子。 李云哲一直没甚表情,像是不在意,也像是早已知晓。 很小的时候,他便跟着母亲四处漂泊,后来回到李家,本以为从此之后他便拥有了家人,从此安稳,哪知道那才是恶梦的开始。 后来再大一些回想起来的时候,心中也会有很多疑问。 那时他们母子日子艰难,为何父亲会视而不见? 老太太毒害母亲的时候,他不相信父亲会一丁点也察觉不到,那他为何只做看不见? 还有后来母亲走了之后,他在李家像条狗一样的生活。 种种迹象表明,他大概率并不姓李,只有这样,所有的一切才解释的通。 然而经历过那些之后,对于所谓真相,所谓亲人,他似乎并没有探寻的想法,人生而孤独,他不需要亲人。 “你想说什么?”李云哲听罢,情绪上始终没有起伏,说话也仍旧冷冷清清的样子,这让扶河图有些挫败。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父亲……这些年你受过不少委屈,就算你不 认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扶图河似乎有些伤心,神色暗淡下去。 “但我总想着弥补一下,李家那边的仇你已经报了……这个为父……” “不要让我听到这两个字,好吗?”他说起为父二字,李云哲眼神一下子冷下来。 “好……好的。” “你怎么证明?”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交战,几乎数十杀手砍你一个。” “当然记得,那一次,我们五千人杀掉你们三万人的包围圈,大获全胜!”李云哲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过往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岁月,谁又能忘得掉? “那一次,我们砍伤了你的后背,我看到了你后背上的印记,那是我们扶河图家族的人才会有那样的印记,是王族图腾,是天选之子。” 那一次之所以战败,大多也是因为他后背那个图腾,他犹疑的空档,便被人连盆给端了,彼此李云哲还不是敌方主将,却英勇善战,回去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才叫人从头开始查起,几年之后才得到确切的消息,李云哲确是他遗留民间的子嗣。 “天选之子,哈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你母亲去逝时,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信物?” 李云 哲不答,可确实是有那么个物件,当时母亲听将那物交到他手上,告诉他一定要好生保管着,将来许是一个念想,还能作防身之用。 “是一把镶嵌着两颗蓝玉原石的弯刀,对不对?” 李云哲将那弯刀自怀中取出,扶河图立时老泪纵横。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李云哲眼眶突然有些发酸,他仰了头,硬是将身体里涌动的那股情绪压制下去。 “故事说完了吗?” “我是来帮你的。” “扶河图,据我所知,你宫中排得上名号的儿子约摸有二十多个吧?外头不记名册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怎么会突然千里迢迢跑出来要认个儿子?来帮我?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相信?”李云哲笑了笑,像是听到个笑话。 “我是不缺儿子……我缺的是有能力的儿子,那帮酒囊饭袋,我怎么放心?” 李云哲制止他往下的话,道:“你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我并不关心,就算全是真的,于我而言也不会改变什么,既然你调查过,应该知道,我李云哲……从来不会在意他人的生死,所以,在我改主意前,滚出去,否则,我当真会杀了你。” 扶河图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 果 真和外界传言的一样,他这儿子很难搞定。 “你希望我娶清和公主,那我便向你们老皇帝提亲。” 李云哲并不接话,事实上公主会不会远嫁于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如果有一天你改了主意,记得来找我,大王子的位置,我会一直为你保留。” “滚。” 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生父,李云哲算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儿耐心,他并不想做什么大王子,也不想治理什么国家,一生所求,不过是一人心。 “阿哲,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咱们父子俩不如好好坐下来商量一下,凭你的勇猛善战,将那老东西弄下来又有何难?咱们……” 李云哲顿时失笑,他就说,这么远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图? 原来是想利用自己手里这点子势力为他开疆扩土。 “长得挺丑的,想得倒是挺美。” 李云哲嗤笑一声,到了这会子,对这所谓生父,他是丁点儿好感也无。 “不要这么说,我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哈哈哈哈哈……扶河图,你可能不太清楚,我李云哲从来不需要什么家人,也不可能会轮为谁手中的棋子,你想要扩张国土,那就只能硬碰硬,懂吗?” 第115章 交不出来 “你误会我了阿哲,我是真心想……” “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李云哲将手里那把小弯刀直接架在他脖子上,扶河图立时闭了嘴。 “滚。” 松开手之后,扶河图识趣的转身,只走了几步,他又回头道:“我这一趟动机或者真有不纯粹的地方,可你是我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将来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就回来吧孩子,回家来,为父总还能你们提供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说罢,陆经逸直接将人推了出去,在他们在来,没将此人直接给砍了,已算是发了慈悲了。 “怎么办?这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再者他从哪里知道淑妃娘娘的?”待那人走了,陆经逸也是满脑子问号进来。 “不用管他。”对于方才的事情,李云哲只字未提。 “回去多陪陪弯弯吧。” 只要陆经逸回去抱弯弯,顾婴娘才会回来,否则就整天泡在那小丫头身边,竟连陪着自己的时间也无,拉连几日都是如此,李云哲便觉得胸中憋着一股子闷气。 “哈,那敢情好!你可千万另一点儿破事儿就喊我回来!”陆经逸自是高兴,屁癫儿的跑了。 回到院子里时,顾婴娘恰巧带着一身婴儿特有的 奶香味道进来,一瞧见他便猛的扑进李云哲怀里,说话时眼睛都放光。 她说:“阿哲你闻闻看我身上香不香?每次抱了弯弯那小家伙,身上总沾染上她身上的香味,害我都不想换衣裳沐浴咯。” 李云哲将脑袋埋在她胸口深深的嗅了嗅,而后那股子憋闷一下子更消散干净,他抬起幽深的目光,道:“不是她好香,是你好香。” 说着,抱起她便往屋子里走。 “阿哲,我们也生个像弯弯一样可爱的孩子,好不好?” 老生常谈的话题,李云哲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他丝毫不曾动摇过。 “可是怎么办呢?阿哲这辈子只想宠爱你一个孩子,再多一个都不行,我没办法分出更多的爱给旁人,即便那是我的孩子。” 他对她的独宠和偏爱顾婴娘虽说欢喜且感动,却不能理解,为何宠爱妻子,便不能再爱儿女? “阿哲……你……” “你有我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李云若生产那日差点命都没了!顾婴娘,你给我听好了,我们之间不需要一个孩子来传宗接代,你有我,而我也有你就够了,我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而让你置于危险之境,你明白吗?乖一点, 以后不要再说这件事呢了好不好?” 顾婴娘对于他这一套歪理并不以为然,却也知晓了他这臭脾气,当下也不与他硬碰硬,却是整日叫厨房变着花样给他补身子,什么牛鞭虎鞭什么食补药补都不带重样儿的。 “放我下来,厨房还给你炖着汤呢!” 李云哲听到这个字,眉头就皱了起来,她那点用心,他还不能不知晓? “那个汤……好吧。” 他本想说什么,可犹豫一会,又什么也没有说,待顾婴娘将那汤端进来,李云哲先是表情夸张的夸赞了一番那汤实在味美,而后挖一口直接往顾婴娘嘴里喂。 顾婴娘张嘴接了,随便眼珠一瞪,噗一下全给吐出来。 “这什么味道?”还说是什么十全大补汤,这味道简直反人类好吗? 李云哲只歪着嘴瞧着她笑。 “这……这么难喝你怎么不早说?”顾婴娘脸上顿时起了红晕,为了要个孩子,她连日逼他喝这怪汤,亏得他往日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喝 下去了。 “我说过的,可你不听。” “……” “而且吧……这个喝得多了,会中毒。” 顾婴娘惊讶之极,不会吧? “那你有没有事?赶快叫陆经逸来给你把个 脉罢?” “不,过几日喊宫中御医来把脉会更好些。” “对不起啊阿哲,我不知道……” 看她自责的样子,李云哲轻笑着在她鼻子上刮了下。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什么都信?傻不傻!” “……” 说罢,抱着她直接床榻而去,嘴里还道:“既然娘子用心良苦,咱们必不能辜负这良辰美景……” 他这一番放纵,又是好几日不曾出过那院门,好在府中其他人等见怪不怪,宫中御医来时,他夫妻二人尚还苟在榻上,只隔着一层帐纱,他将手伸将过去。 “本将军近来乏得很,头晕眼花腰酸背痛不说,更是已卧床多日,半点力气也无,你帮我看看,可是身体哪里不好。”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而御医诊过脉之后,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只战战兢兢的道:“在下愚钝,从脉向上看,将军除开有些纵~欲过度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田御医,本将军允许你重新组织一次语言。”李云哲声音尤其冷淡,顿了一顿,他又说:“本将军近日接到一庄奇怪的案子,说是有位姓田的后生,当街冒犯一位年岁颇高的大婶子,那女子不堪受辱,当场撞柱身亡,不 巧的是,那女子有个儿子在国子监读书,才写了状子给递上来,刚巧到了本将军手里。” 田御医惊出一脑门的冷汗,身子都止不住开始颤抖着。 那姓田的后生乃是他独子,整日只知惹事生非的独子! “求将军饶命……” 御医立时跪伏地上,他心知此事若不妥当处理,他田家到了他这一代,当是绝户。 “恩,好说,你再为本将军诊一次脉,这一回,想好了再说!” “是。” 那御医哆哆嗦嗦上前,片刻之后恭敬的说:“将军常年征战,身体早已不甚重负,此次乃旧伤复发再加之新疾又起,身体日渐沉珂,须得卧床休息……休息多久适?” “半年吧。” “好的,须得卧床半年以上慢慢调养方可。” “不错,明日皇帝要是问起来,你就这样回他便是。” “是。” 那御医告退之后,李云哲请辞的折子与同时递进了宫里。 “老狐狸,有本事他倒是将兵权也交出来啊!” 看着李云哲那折子,老皇帝气得脑瓜子生疼。 “皇上,保重龙体啊!”老太监嘴上安慰着,心里却暗道李将军那兵乃是他一点一点打下来的,跟朝庭一点关系也没有,自然是交不出来的。 第116章 人人自危 “你说,咱们要怎么样才能除掉这个心头大患?” 皇帝为此愁白了头,如今国泰民安再不是前几年烽火四起的局面,再留着那样实力强大且无法驯服的一员猛将在身边,他着实睡不安稳。 “这个……”老太监为难的扯了扯嘴角,终是埋下头不也再接话。 “既然是病了,那便允了,派老二去接管你说如何?” 二皇子是众多皇子中他最为看重的,为人沉稳有勇有谋,乃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派他去历练一二,若能收服李云哲那庞大的势力那便最好,若是不能,也没有什么,结果总不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皇上英明!”老太监自是不敢轻意发表什么意见,老皇帝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就那样做了,你送李家送些赏赐。” “是。” “近来也不知为何,朕总觉得头疼的厉害,那帮子庸医来瞧过许多回,竟连个病因都说不清楚!” 一想到那些忧心的事情,老皇帝便头疼的紧,且越是头疼,心中焦虑就越盛,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烦忧如同化不开的浓雾,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心口,挥之不去,叫他夜不能寐抓心挠肺,恨不能毁了所有一切才好。 见老皇 帝动了怒力,那太监连忙跪伏在地上,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 “算了,朕去瞧瞧淑妃。” 说罢,他随后将书案上一堆堆儿的文书整个儿推到了地上,而后甩着袖子大步流星离去。 那边吴江月才小产,又受头疾所累,短短数日的时间,便瘦了一大圈儿。 “爱妃近来如何?”老皇帝来时,吴江月才从梦中醒来,脸上泪痕未干,见着来人,还未开口眼泪倒是洗流了下来,惹得老皇帝心疼万分。 “淑妃娘娘心里记挂着逝去的小皇子,常常整夜整夜的不能睡觉,又许是小产的时候受了头风,近来总喊着头疼,身子骨比从前不知弱了多少。” 吴江月不曾开口,身边自有识相的小宫女代答。 “哦?爱妃也头疼?” 吴江月点了点头,她自榻上坐起身子,弱不惊风一般靠在老皇帝的怀里,道:“臣妾近来恍恍惚惚间总看见有孩子在哭,他还说在自己在下面过得不好,总怨我为何这般没有用,没办法将他保护好……一想到咱们的孩子,我这心口就疼的厉害,心口一疼,脑袋便也疼得像是要炸开似的,皇上……臣妾是不是要死了。” 在老皇帝怀中,吴江月哭成一个 泪人,瞧着日渐消瘦的美人,老皇帝心中亦怜惜不已,这时小宫心似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万分忐忑的跪伏地上,道:“奴婢想冒死禀报一事,求皇上和娘娘成全。” “准了。” 得了应许,那宫女抬起头来,道:“奴婢年幼时,家中母亲临死之前症状同淑妃娘娘一模一样。” “大胆!” 皇帝一声爆怒,那宫女哆嗦着闭了嘴。 “让她说完,小玉不是碎嘴的人,我相信她。” 吴江月声音懒懒的,手却是缓缓的拍着老皇帝的手臂,这小小的动作无形之中安抚了他,于是挥了挥,又允了那宫中继续说下去。 “后来,母亲过世之后,祖母便从家中姨娘的房里搜出一只白色棉布做的娃娃,只见娃娃的头部还有心口插满了银针,上头还贴了的生辰八字……” 小宫女说到这里,略微抬了抬眼,又继续道:“奴婢瞧着娘娘平素身子也好得很,不可能没来由便又是头疼又是心口发疼,夜里更是一刻也不能入睡,求皇上为我们娘娘作主,一定要查出背后那黑了心肠之人!” 老皇帝听得心中惊骇不已,一是因为吴江月竟然有跟他一式一样的症状,近来他也恍恍惚惚间 总能出现幻觉,亦是头疼心口发疼不能入睡,所以,也是有人暗中想害他吗? 为着验证那宫女所说是否属实,老皇帝先是将那宫女关押了一顿好打,而后又派于御林军直接往冷宫那里搜去,不多时,便有人将“证据”捧到了老皇帝面前。 眼前之物同那宫女所说几乎一模一样,那白布娃娃上头插满了银针,上头还有吴江月的生辰八字…… “皇上……看来是真的有人要害臣妾……”吴江月一脸惊恐的样子,过了一会子,又道:“看来小玉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身边也就这么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求皇上放了她罢。” “唉,委屈你了,爱妃,这一次,朕同样会为你做主的。” 老皇帝沉着脸出去了,不一会那小宫女便完完整整的回到吴江月身边,二人对视一眼,脸上俱是了然的笑容。 “做得很好!” “方才皇上已经下令,将德妃娘娘就地处死了。” 吴江月自嘲的笑笑,说:“也没有什么可得意的,德妃娘娘的今日,可能就是我们的明日,有些东西一旦埋下了根,迟早都是浮现水面的。” “娘娘切莫这样说,您这一路,小玉都瞧在眼里,无论如何请您 不要放弃,咱们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 “办法?什么办法?小玉啊,你我心里其实都清楚的很,他放弃的人,根本就是没有出路的,不,也不是,他其实给了我出路呢,一条痛不欲生的路,死都不能死得太痛快!所以啊,小玉你这辈子千万不要爱上他们,不然,最终受到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小玉是李云哲派进来的人,只时同吴江月呆在一起时间久了,心中反而更偏向吴江月一些。 “娘娘……” “没有解药的,小玉,我活不长了。” “怎么会?我已经在想办法。” “小玉,如果我能为你争取一个出宫的机会,让你有机会离开这座肮脏的皇城,你可愿意?” “小玉只想陪在娘娘身边。” “傻子,我死了之后你怎么办?” …… 她主仆二人说着话的同时,老皇帝心中自己宫中心中便惊恐起来,若大的皇宫,匿想找出对自己不利之人,着实是不容易的,可他太想回到从前无病无灾的日子,于是召集了御林军,几乎将整个皇宫翻了个遍,但凡搜过任何一件相似的娃娃,二话不说直接砍头,一时之间砍了数人之外,宫中气氛诡异的安静,且人人自危。 第117章 真正平静 然而,虽说搜了那样多的物证,老皇帝那头疾却丝毫未见好转。 “许是那东西并未在宫中?” 焦虑无比的皇帝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而在杀了几个人之后,他似乎找到了诡异的快乐,自那之后,但心发病,便总要寻着由头杀几个人来缓解一下,身边之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哪一天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成了人家刀下的亡魂。 于是便给老皇出了主意,主要也是想祸水东引,宫外之人千千万,也省得自己再遭了难。 “你说的有理,马上派人关了城门,进行全城搜索。” 老皇帝这一声令下,立时便有军队自皇城之中出发,生生闯入不明真相的百姓之家,一旦遇着可疑之人,二话不说直接砍了头回去交差便是。 吴江月不曾想到,自己一个小小脱罪的法子,竟惹得这样多无辜之人丧命,心中又悔又恨,再加之身体所承受的苦痛越发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实在难忍耐之时,她便迫着自己去读经书听梵音,久而久之,倒是寻着了内心里真正的平静,索性便在自己宫里开辟出一间佛堂来,每日里总要来此坐上几个时辰,不是抄写经书,便是背那经文。 注意力转移之后,身 体的苦痛倒不似从前那般强烈了。 只她这样作为,却是惹了皇帝的怒。 他只道她是不满自己所作所为,这才突然信起了佛来,某日头疾又发作之时,老皇帝便突然下令,只道是淑妃娘娘既然这般喜欢佛,那从此便青灯古佛为伴,要罚她上那九华山上清修。 对于这一变故,吴江月坦然的接受,心中更多的,却是解脱,只离开之前,她暗暗买通了护送的护卫,趁着月色来到李云哲这里,只当是见他最后一面。 “那老东西已经病入膏肓,再加之他如今恶名在外,便是你趁机起事,也有个端正的理由。” 吴江月虽觉得自己在作孽,可她到底还是在为他考量,便是他那样待她,她都想为他打算。 “自作聪明!”李云哲根本不无为意,在家“养病”这阵子过得不知多逍遥,才不想费那个脑筋来操心什么国家大事。 “公子……”只这两个字,吴江月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来,她说:“这一别,此生只怕再难相逢,还望公子保重。” 说罢,她跪在他面前行了个大礼,便绝决转身离开。 即便他想要自己的性命,即便从始至终他从未温柔对待过自己,她仍旧没办法对他真正 的狠下心来,转身之际,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然而身后那人却是连个眼神也不曾多给她一个。 “何必呢?”行至门口,陆经逸状似不经意一般道。 “陆公子。”吴江月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头埋得低低的。 “诺,这个给你,没有那么严重,以后好好做人,莫要再走错路了,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陆经逸给了她一份解药,亦是替她寻来一次机会。 吴江月接过,面上平淡,道:“多谢,今日一别,只怕就是永别,万望保重。” 说罢,她转身,朝着来时的那条路款款而去,手心里握着解药,吴江月却并不服用,只在心里对自己道:“吴江月,你要记住这个滋味,以后千万莫要再做傻事呢。” “你方才是不是见了淑妃娘娘?”顾婴娘也是从下人口知道这个消息,而后便候在院子里等他回来,只等来等去,一直到天将要暗下来,才见那人慢慢悠悠的走进来,她心里窝了火,顺便脑补了几十个话本里才子会佳人的画面,这会见着他人,眼中恨不能喷出火来。 “恩。”他淡淡的,并不当回事一样。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说!你们见面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为何这般久才回来?恩?” 她醋意大发的样子,像是个毫不讲道理的泼妇。 李云哲却是十分受用,也有心逗弄她一番,故而面对她的质问,反倒从从容容的样子,说:“就说了些过往的事情,聊了聊人生以及理想。” “哈!还聊人生聊理想,开不开心?”顾婴娘都想直接喷火将面前这死男人焚了,可为着那点子莫名的大度,她竟装得半点不在意的样子。 “恩……还算可以吧,毕竟她在我身边侍候了十几年,对我的喜好了解得比较通透。” 哈!通透个鬼!顾婴娘深吸了两口气,朝天翻了个白眼,努力挤了个假笑来,说:“哦?这样啊!” “恩。” “那好的,我一会也约了位公子赏月,晚上就不陪你吃饭了,阿哲,你瞧我这身衣裳看起来如何?会不会显得过于艳丽了些?毕竟我这人吧,皮相生得实在娇美了些,若穿得再好些,只怕会惹人相思呢!唉,虽说那也不是我的本意,奈何生得好!” 李云哲原本想逗逗她,想看看她吃醋的样子,不想这女子竟当着他的面就想要出墙?这如何能忍? 故而顾婴娘话音才落,他便变了脸,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扛在肩上进 了屋,重重扔到榻上,居高临下将其压制在下边儿,霸道的说:“想出去见谁?恩?说出来,为夫保证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怎么?只许你见旧情人,就不兴我与人赏个月?”顾婴娘心里亦是气不过,硬着头上与他扛。 “什么旧情人?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李云哲这辈子只有一个叫做顾婴娘的旧情人!” 好的吧,这话一下子叫她心里吃了蜂蜜一样的甜,脸上亦是控制不住的染了笑意。 “那……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我们?我和谁?” “当然是吴江月!”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怎么?你很介意她?” 顾婴娘点头,倒也不是介意,只是觉得吴江月那样美,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抗拒得了如此美人? “你想不想永远的放心?” 永远放心?初时顾婴娘还不曾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子才恍然,道:“那倒不必,只是下回若碰见了,可不许多看一眼,听到没有!” 李云哲轻咬在她鼻子上,声音闷闷的:“我可从来没有多看过别人一眼,不像某些人,都要与人赏月了!” “我哄你的!哪有什么赏月之人,整日被你关在屋子里,我甚至都没机会认识别人好吗?” 第118章 只招惹你 “你还想认识别人?”他将她捞进怀里死死抱住,口气虽平淡,可顾婴娘却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谁叫你生得这样好看?动不动就给老娘招惹桃花!” 顾婴娘撅了嘴不满的抱怨着,不想这副模样竟取悦了他,那人重重在她唇上吧唧一下吻了过去,而后又说:“这辈子我只招惹了你一个,所以顾婴娘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对你夫君好一些知道吗?” “阿哲,你知道一个女人,怎么样才叫对夫君好吗?” 李云哲点了点她粉色的脸颊,道:“哦?说说看?” “是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为他打点好生活的一切。” 好嘛,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原点。 “这么想要孩子?” 这是要妥协?顾婴娘眼前一亮头点得跟小鸡吃食似的,而后便听李云哲故意掐尖了嗓子朝她喊了声:“娘……”末了,还扬起嘴角眨巴着眼睛装了回可爱。 而顾婴娘则是被雷劈过似的,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差点没原地去世。 “不然我吃点儿亏,又给你当相公又给你当儿子呗?” “……” “娘……我要喝奶奶……” “……” “娘,抱抱睡嘛!” “……” 这踏马什么妖魔鬼怪的集合体化身?顾婴娘头一次被他这“壮举”折腾得一愣一愣,在那之后,生孩子的事情她再不也在他面前多提一个字。 而闲赋在家的李云哲,竟是半步也不肯和她分开,两人腻在一处,今儿画个眉明日点个朱唇,后日学个刺绣,竟也将时间排得满满当当,就连贴身侍候的风吟,都已是三天不曾进过那院子。 也不是她躲懒不肯进去做事,而是每每她敲了开门,不是给李云哲简单粗暴的撵了出来,就是被他寻了各种理由给远远的打发了去。 “你这丫头做得到是潇洒,见天的磕瓜子晒太阳,月例还照样拿。” 风吟没了旁的事情可做,只兜里揣了一兜的瓜子,那了把躺椅放院子里晒太阳,正好李云若也带了孩子出来晒晒,瞧见子便打趣她。 “唉,你是不知道,要是能选择,我倒是想累死累活的侍候他们。” 风吟无奈叹息一声,她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主子,什么事都不肯让她做,就连进那院子也会被万般嫌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风吟才是大家小姐。 “哈哈哈,以后你知道啦,离他们两个越远才越安全 了!” 李云若算是旁观者清,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这哥哥怀子偏执,且对顾婴娘有着迷一样的迷恋,他们之间,别人是很难插进去的,不论是以什么身份靠近,都会被他狠狠击退。 “不对啊,我一个做丫头的……” “清闲着还能领工钱他不香吗?非上赶着挨骂?”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方才一大清早时,风吟特意上集市买了顾婴娘最爱吃的樱枣糕,还热呼着的时候她巴巴捧过去敲开了院子,一脸笑的就说:“夫人她起了吗?前两日听她说起想吃东大街的樱枣糕,所以奴婢一大清早就去排队买了来……” 哪知她话未说完,李云哲倒是狠狠了她一眼,冷冷的说:“我自己的妻,我自己会照顾,滚!” “……” 对于他这个操作,风吟百思不得其解!这会碰见李云若,正好同她说道了此事。 “恩,这么说好吧,就好比一块肉骨头,一旦被狮子看中了,那别的动物再看一眼,那都是罪过,你明白吗?” 风吟摇头。 “那我也不爱吃肉骨头啊,我只爱吃肉。” “……” “行的吧,我意思是,以后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不让你干啥,你就老实呆屋里睡大觉就完了,做事情不要跟过去那样太过主动,也不跟顾婴娘靠得太近,懂了吗?” 风吟先是点了点头,字里的意思都懂,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 “不要问我为什么,问就是不知道!” 对此,李云若也是过来人,她看风吟呆头呆脑的,朝她勾了勾手指头,说:“你是不知道,前几日顾婴娘多亲近了我家弯弯一些,那个人就在弯弯口粮上动了手脚,害得我宝贝三天没喝着羊奶,饿得直哭!” “简直!!!” “是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简直对那个人的行为举止深恶痛绝,而后,吐槽某人惨绝人寰的宠妻方式,便成了她二人闲暇的快乐,并乐此不疲。 这边李府一家子闲出屁来,而中了毒的皇帝那边,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虽说杀了许多人,也造出许多无头公案,可他那病仍旧日渐加重,且他最为看重二皇子远赴边塞,而他又因头疾发作而无心朝政,积压了许多事情未办不说,更是因着他毫不遮掩的暴虐惹来民怨沸腾起来,此为内忧。 那边扶河图归国不久,就遣使者求亲,要娶了老皇帝最 为疼爱的清和公主为第十三夫人! 老皇帝自然不肯将自己捧为心上明珠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离的老头子,还是去做那上不得台面的劳什子十三夫人! “朕登基这些年来,从未如今日这般受屈辱!”老皇帝发作一通,直恨不能派了二皇子调兵遣将,直接将那扶河图灭国! “拒了!就说清和公主早配了人了。”他思来想去,心中虽则气愤不已,可也明白如今并不是个好的时机,李云哲那兵他未必调动得了,万一姓李的装病,为的就是寻个机会反扑,那岂不坏了大事? 于是将怒火按压下来,还叫人客客气气回了信件,又送了金银珠宝若干以不赔礼,然而扶河图并不领他这份情,被明确拒绝之后也不恼怒,第二封求亲的信接踵而至。 而这一回,他要娶的却并不是什么第十三夫人,亦不是什么清和公主,而是直接求娶淑妃娘娘去做他的王妃! 老皇帝从未被人如此羞辱,破口大骂之后头疾便犯了,御医来诊治却无效用,直接被砍了脑袋。 “来人,去李府,请李将军!” 老皇帝准将李云哲召回来,再举兵将那扶河图给灭了国! 第119章 生疼生疼 淑妃娘娘虽被他打发到了九华山上,名义上仍是他的嫔妃,就算他不要了,别人也是不能沾染半分的,那扶河图倒好,公然求娶!更是许了王后之位! 头一次求娶清和公主时,只许了个十三夫人的位置,而到了吴江月这里,就截然不同,简直就是啪啪打他这个皇帝的脸! 老太监当即拟了圣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李将军府上去了。 “唉,本以为这一次是个要会,能名正言顺将那权势给夺了回来,不想……” 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派二皇子出征,只二皇子乃是皇位继承人,而兵权未稳的情况下贸然出征只怕性命不保,界时他这皇位后继无人,还不是将一切都拱手让给不相干的人?那如何舍得! 权衡之下,老皇帝只好又将李云哲给叫回来,先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日后再慢慢寻了机会收拾他姓李的。 然后太监带着圣旨到了李府,敲了半天的门都无人来应,直接吃了闭门羹。 “李将军可在府上?” 圣旨没人来接,说出去也是怪丢人的,且皇帝现在一觉用得到李云哲,明面上不会对他如何,只会将这一腔怒火发泄到他们这些不想干的人身上,故而那太监撇下脸面 ,久久不肯离去,两个时辰之后,许是如此壮举感动了那门房老头,只见了探出了个脑袋,开张嘴就露出用他那露风的假牙来,道:“别敲了,我们将军卧床不起,已经好久不曾起来进食,府里头已经在商量着后事了!奔丧的话过些日子再来罢!” “……”老太监要出口的话一下子被堵住,欲哭无泪! “那……杂家去看看将军大人也好。” “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将军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做下人的,哪敢替他做这个主?嫌命太长了吗?你要是想死,可不要拉我垫背,我惹不起!” 说罢,门房老头直接将大门一关,任那老太监再如何敲打哄骗,仍是半点动静也无,最后只得蔫了吧唧的转道回了宫。 “什么?拒不接旨?”老皇帝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本朝上下两百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如今不识趣的臣子,依了他往日的脾气,早派人将那一家子给砍了! 可如今形势所迫,他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仍是要看人家脸色过活! “再去!完不成任务提脑袋回来见我!”老皇帝也被逼无奈,他前脚派老太监去传旨,前线的消息后脚便到了! 扶河图联合了周边 六国,组织了三十万大军直逼边境!!! 如此,当初先是求娶清和公主,又是求娶淑妃娘娘,便只是借口,只他们那帮子强盗入侵的借口而已! 老皇帝心中明了,又暗恨李云哲身为国之栋梁,手握重兵,却在紧要的时刻拿腔拿调,却不曾反省过自己,是如何三番五次用那下作手段想要人李云哲性命的。 焦急等待许久,仍旧没等到传旨老太监回来,于是又派人去催,这一回,却是很快就有了消息! “禀皇上,方才去李将军那里传指的公公……跳了井了!” “……” “李将军那头如何了?” “听说是病得不行了,微臣亲眼看见李府家丁才买回一副寿材,据说前两天就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只怕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 老皇帝听得心头一喜,多少年来,他多少个日日夜夜无不盼着今日! 只李云哲若是挂了,喜则喜夷,可这带兵打仗的事情,又该交由谁人来做?毕竟人家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压境,若不小心应对,朝夕之间亡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速速给二皇子写信,叫他准备好应战!” 如今唯有身在边境的二皇子还可一战,虽是冒险了些,可他已然没了退 路,二皇子若能打赢此仗,那往后登基也是顺势而为,若打不赢,至少也能将李家军牢牢握在手里,他可不想再出现第二个李云哲了! “是!” 来人奉了口谕快马加鞭而去,奈何到了边境,连人二皇子的影子也不曾寻到,细细打听了才知道,原来二皇子来到这里不过几日,就趁着某个月高风黑的夜去追美人去了。 “九华山或许能寻到二皇子的身影罢,不过嘛……美人执意要青灯古佛相伴,只怕你们二皇子这会子都已经剃度出家了!” “如今危难来袭,尔等怎么还整日游手好闲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拿了军中奉禄,便是这样当差的吗?人都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们竟一点准备也不做吗?”传信之人来到军营,一路上见着各位军爷大都三五成群,不是打架斗殴就是聚众赌博,竟无一丁点儿铁骨男儿的铮铮气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这样的兵就算了上了战场,也是死路一条! “放你娘的臭屁!老子什么时候拿过你们朝庭的一个铜板?什么奉禄?老子进了这军营十二年,可从来不曾见过!敌军压境关老子什么事情,我们将军没有发话,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们仍旧过我 们的逍遥日子!” 来者讨了个没趣,然而他也承认,朝庭确实不曾出过一个铜板的军费,这个时候想要调动这几十万大军前去应战只怕不易,当务之急,应是寻到二皇子,将皇上的旨意传达过去才好。 于是纵身上马,往九华山的方向而去。 九华山乃佛家圣地,历年来也只有皇家之人盘据,并无平常百姓前来,故而虽是寺庙,可规格待遇与民间一般的庙堂不可同日而语。 吴江月自从那日见过李云哲之后,整个人便沉默了,小玉瞧在眼里,也知她心中失落,劝了好久才劝她服下那解药。 “小玉,你走罢,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很好,等将来有机会,我再去投奔你。” 女子大好青春,实着没有必要陪她在这吃苦头,然而小玉执意不肯离去,任她如何赶她,愣是不曾松过口,吴江月没法子,叹息几声只得依了她,两人相依为命自给自足,日子倒过得平平淡淡,只这平淡并没有维系多久,便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破了,这人便是二皇子。 “月儿……”二皇子多情,这会子见吴江月一身粗布衣裳光着脑袋,又是砍柴又是种地,比之从前不知狼狈多少!只直得他心里生疼生疼。 第120章 放过自己 听得那声熟悉的呼唤,吴江月转过身来,双掌合拾朝着二皇子行了僧礼,面上波澜不惊,淡淡看了他一眼。 “月儿,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谢承……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保重自己。”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二皇子听得哽咽,更是自责万分,作为一个男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月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吴江月叹息一声,心中暗暗的想,怪道彼时李云哲那般讨厌自己,原来被不喜欢的人纠缠,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谢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孩子没有了,是我故意为之,为了保命,我牺牲了他。” 二皇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反而多了些许怜惜。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都是我的错,孩子以后还会有,月儿……抱抱我好吗?” 他眸含泪,朝他张开了双臂。 “你怎么那么傻?”吴江月并不回应,只站原处一动不动,瞧过去的眼中卸去了伪装的良善,冰冷冷的朝他看过去。 “月儿……” “谢承,你心里也明白的,不是吗? 何苦故做姿态自我感动?” 来了这佛门净地,尘缘往事她便想一笔勾销了去,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何苦画地为牢自囚其中? “什么意思?”谢承平素乃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多少女子前仆后继的朝他奔来,可他看也没有看过一眼,但是不知道为何,偏偏吴江月这个款深得他心,他总觉得,在她眼中,自己是特别的,而在他眼中,她亦是特别的。 “意思是……我对你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之所以想法设法的靠近你勾引你,不过是想着将来你父亲去世了,我好借着你上位罢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荣华富贵与我吴江月没有缘分,既然被贬在了这佛门净地,我愿赌服输!” 她原本就是他父亲的妃嫔,两人的关系本就为世人所不耻,吴江月自认自己并没有那样强大的内心,可以忍受一辈子都跟一个并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似乎只要不是心中所中意的那个他,她便没有足够的耐性。 只要不是他,所有一切于她都没有意义。 何苦为难自己?又何苦为难别人? 所以,她想用冷血无情击溃他的热情,最好冷漠转身,此生再无交集 ,她心中也就没有亏欠。 “那恭喜你,成功了!” 谢承果真冷了脸,瞬间又变成高高在上的二皇子。 “什么?”吴江月愣了愣,她成功什么了? “现在,你终于可以成功的借由我上位,父皇身子骨越来越弱,他百年之后继承大统之人自然是我,所以……你跟了我,我保你皇后之位,怎么样?” 爱一个人可以卑微到什么样子呢?谢承下意识的捂了捂心中,此时此刻,那里如同被人用利器一下一下在割,疼的灵魂都模糊,他隐去那份疼痛,装得若无其事冰冰冷冷,话语中亦高高在上,然而字字句句却又都是祈求。 她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跋山涉水也要追寻的女子,她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想要渡过一生,与之生儿育女的女人,也是他这辈子唯一次心动的女人。 即便是骗,那又怎么样呢?骗一生又何妨? 然而吴江月不过叹息一声。 “宫中皇后……虽说光鲜,可谁又明白其中凶险?谢承啊,我厌倦了,再也不想再回去那座牢笼,你知道吗?有时候越纯粹越快乐。” 谢承冷笑一声,厌倦……她只是厌倦了他而已。 “好,如你所愿 。” 他决绝转身,毫不拖泥带水的样子,吴江月心暗暗松了口气,只那抹背影离得越来越远时,却有淡淡离愁涌上来。 “人生不过一场烟雨,小玉,你说是不是?” 小玉不答,只静静立在她身后,朝她伸出手来,二人依偎着在晚霞中,身形落寂。 只那谢承离开之后并未下山,不过是绕了绕,在离那寺庙二里地的一户农家处住了下来,每日里只远远的看着她劳作,既不上前搭话,也不前去帮忙。 五六日之后,宫中那位信使踏马而来,风风火火直朝寺庙里去了,瞧见吴江月是也没甚好脸色,直接道:“你快些将二皇子喊出来!” “这位施主怕不是寻错了地方,我们这里哪里有什么二皇子?”小玉见来人并不和善,也特意提高了音量,虚张声势而已。 “我没有时间跟你们搁这墨迹,十万火急的事情!快些叫二皇子来接旨!” “这位官爷,二皇子前几日确实来过,只他当日就离开了,我们并不知晓他现在人在哪里,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就不奉陪了,你自便呢。” 说完,她二人转身就打算去劳作,却是被那人给拦了去路。 “我是真有急事!扶河图联合了三十万大军压镇,皇上急召二皇子出征,可这紧要关头连他人都找不着,我……”来人急得满头大汗,耽搁了这许多天,外边儿形势还不知道怎么变化。 “什么?三十万?李将军不出征?” 吴江月并不清楚李云哲在玩什么把戏,她只知以往不论是哪里不太平,李云哲总归很快就能摆平,而这一次敌人三十万大军压镜,一不小心便能走上亡国之路,李云哲竟也坐得住? “李将军?别提了!皇上三番五次请他出征,连他面都没有见着!听说啊那位李将军怕是不行了,府里头下人连寿材都帮他准备好了,我来时据说已经病入膏肓,这会子……只怕已经入土为安了。” 传信之人不过随意八卦两句,却不想,这两句话于吴江月便等于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 听那人说出寿材二字,她只觉得心猛然便空了,手里的柴刀落下来直接砸在脚上,立时青紫了一大块,可她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脑袋里一片茫然。 “我说李将军要挂了,二皇子是必须要出征的,他在哪里,你带我去找!” 吴江月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第121章 无人问她 “行了行了,谁不知道二皇子千里迢迢过来这里,为的就是你淑妃娘娘?国家存亡面前,儿女情长都是小事……” 不想,那送信的话还未说完,吴江月便朝着山脚奔去,不知是心中慌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只觉得飞奔的双腿如同踩在棉花上,一点真实感也没有,许是泪水蒙住了眼,眼前所见俱都模糊一片。 她不要命的奔跑着,小玉呼喊着紧随而来,只留那送信的一愣一愣的留在原地凌乱。 不远处谢承冷冷看着她失魂落迫的样子,眼眸渐冷,他想追上去的,可最终,肩上背负的那份责任感叫他停下了脚步,转身,而后跃上了马背,待追上她时,谢承停了下来,拦了她的去路,冷冷的说:“我这一生,只疯狂了这一次,吴江月,我曾经满眼都是你,可是…… 这样的我,你却避之唯恐不及,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我这般爱你。” 说完,他重重在马背上拍了下,如同离弦之箭,在飞扬的尘土迅速消失了去。 吴江月根本不及反应,只心急如焚的往那人的方向去了,待到了李云哲府上,她已是满头大汗几近 晕厥,因着是府里的旧人,一路上倒是无人敢阻,只进到内院时,传说中快要不行了,连寿材都准备好的人,却正费劲的悬在屋顶那样高的树叉子上挂秋千。 树下是顾婴娘仰着头满脸带着笑的脸,一面埋怨着那人速度太慢,一面又叮嘱他千万要当心,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相视间温情脉脉……根本就没发现转角处的她。 吴江月什么也没有说,来时她风风火火,可无人问她缘由。 去时失魂落魄,亦无人问她缘由。 走在街上时,她突然便觉得茫然起来,脚下之路千千万万,可哪一条才是属于她的归路呢? “小玉,我们回不老城吧。” 小玉一直不声不响的跟在她身后,吴江月虚脱一向靠在街口的土墙上,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落魄。 是的,落魄。 “好。” 小玉掺扶着她,然后霍了辆车,随意买了些干粮便生不老城的方向而去。 “算起来,离开家乡已经十多年了,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回去之时,竟如此落魄。” “也许是新生呢?人家不都说了至之死地而后生,人这一辈子很长,何苦作茧自缚?” 吴江月长叹一声,大道理谁都懂 得,可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同和身受,否则说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两人静默下来,吴江月整个人似乎一下子便失了所有光彩。 她早该明白的。 “我们就这样走掉,真的没事吗?”小玉如此说,不过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等一会,咱们花点银子去集市上霍个人,叫他先去乱葬岗刨两具尸体抬上庙里,再一把火将那寺庙给烧了,老皇帝自身难保,哪里还有闲功夫管我们这等小事?” “好的。” …… 又说顾婴娘,待院子里秋千弄好,她缠着李云哲同她一道玩了会子,之后便拉着他一道坐在上头说着话。 “方才……吴姑娘过来了。”其实,顾婴娘方才有看到角落里的吴江月,可她什么也没有说。 “我知道。” “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真的没事吗?” 李云哲转过身来,双手捧起她的脑袋,定定的看着她说:“她好不好难道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难道是我应该关心的事情?” 顿了顿,他眉头一挑又道:“顾婴娘,你是不是皮痒了?” 顾婴娘尴尬一笑,所谓皮痒……这其中的门道也只他夫妻二人懂得,这 会子秋千底下还站着一帮子下人,他竟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这样说了起来,顾婴娘脸皮薄,自然叫他逗得老脸一红,长袖底下的手使着劲在他身上拧了一把。 “你做什么啊,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只是她无心的一名话,却叫李云哲忐忑了起来。 是的,他确实没有同情心那种东西。 对待这个世界除她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情,他都冷漠得像是个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人。 “那这样的我,你喜不喜欢?” “哈!我敢说不喜欢,你还得直接将我从这给扔下去?”顾婴娘撇了撇嘴,想想仍是不放心,于是跳下秋千,还是吩咐风吟去看看吴江月,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只她这样再三交待着关心别人的样子,却是惹来了李云哲的不快,当即沉下了脸,无声无息的来到顾婴娘身后。 “要是寻到了她,且她万一又没地儿可去,你就带她回来罢,反正咱们府里也不是住不下。” 风吟胆战心惊的点了点头,都不敢抬眼看顾婴娘一眼,她家这位小公子乃是京城第一大醋王,但凡有人多看了顾婴娘一眼,那铁定是要倒霉的。 之前风吟还没有反应 过来,每每被罚去马厩扫大粪时,还道是李云哲那厮见不得别人清闲,后来经由李云若提点,她才渐渐掌握了和这对神经病夫妻相处的精髓所在。 “是的,好的。” “你再去给她添置几件替换的衣裳,一应生活物件也添置些,哦对了,她身边好像还跟着个姐妹,一道接回来吧,买东西也都按双份来买,回头去账房支银子就是。” “好……好的。” 风吟暗暗看了眼李云哲那突变的脸色,心里暗暗叹息,自家这位夫人真是太天真了,还支银子!她敢保证,以这位大爷今儿的心情,她保证一个铜板也支不到。 “去吧!快去快回!” “好的。” 风吟转身离去,还未出得府门,便被李云哲喊住。 “喂马。” 风吟一脸苦涩的站住,她就说没有那么简单! “可夫人……” “她要是问起,你就说没有寻到!” “哦……好的。”风吟眨巴了几下眼睛,满口应下,心杨这位大爷虽则关怀夫人,可那控制欲实在可怕!怪不得就连佛得随时随地都好似能升天一样的李云若,都宁愿拼着被人拉去拜堂成亲的风险,也要同陆经逸回去陆家去住。 第122章 犯天规了 打发了风吟,李云哲一脸木然的回到书房,书房里陆经逸等了许久,这会子见了人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话,可他还未曾开口,李云哲便语气酸溜溜的说:“自已的女人管管好,不要让她没事儿就到处乱走!女人在家里带孩子,就要有带孩子的样子,整日四处乱跑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陆经逸无语的望了望天花板,他要不是跟在这位大爷身边十几年,深知此人脾性的话,很可能会觉得这人怕不是个脑子有毛病的。 人李云若不过就是和顾婴娘约在望月楼里喝了点茶听了会子小曲,聚了约摸一个下午,便被说得好似杀人放火一般严重! “有本来你看好自己媳妇啊!自己的女人管管好!不要让她没事儿就到处乱跑!” 陆经逸原话儿奉还,且一点没将这事当成个事儿,现今女儿家就算嫁了人,跟闺中密友三不五时的小聚一下,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犯得着上岗上线?咱是吃不起那点心,还是喝不起那茶了? “再者我女人好得很,她出去散散心怎么了?不是,那也是你妹妹啊大哥,犯得着看这样紧吗?我女人还能拐了你女人跑路 不成?” “呵,那你可太看得起你家那位了!李云若连我这样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都还瞧不上,怎么可能会瞧得上你家那位?! “闭嘴!” 李云哲可不管那许多,总之谁靠近顾婴娘,不论男女,都能带给他危机感,他肯事先声明一二,已经算是给了面子了,像风吟等人,惹了他不快,直接处罚就完了。 “好,我闭嘴!” “你不要不领情,我这是在给你机会!” “嘿嘿,说起来这个,还真是得感谢你,要不是你老人家作得李云若住不下去,她也不会跟我回家住,她不跟我回家,我爹娘就不会发现小孩子原来这么好玩!现在好了,老头老太太都围着小弯弯母子二人转,我这日子过得……”过得越来越像是一家人了,同在一屋檐下,每日里他回到家里,院中总能传出孩子银铃一般的笑声,还有李云若温软的轻语。 要不是扶河图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压镜的消息传来,他是真不愿离开那个越发温暖的家。 自打她到他的身边,他对于家……便有了眷恋。 李云哲直接当作没有听到,拒绝吃任何人的狗粮,只言简意骇说:“有屁快 放!” “咳……”陆经逸略尴尬,他就是想秀个恩爱,想表达一下心中那股子快要澎湃的甜蜜,可遇到这么个木头兄弟,也失了表达的意愿。 “我是想说……扶河图才从咱们这里离开,就集结了三十万大军来了,好像不大对劲,他怎么可能在这知短时间内将事情完全安排妥当?我觉得,必定是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在布置了,唉,当初要是一刀将他给了结了,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 李云哲好似根本不关心一般,接着就又听陆经逸说:“虽则这也是咱们预料过的,可我总觉得……来的太快了些。” “所以?” “我是说……咱们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理吧?毕竟这片土地,咱们守护了这么多年!” “守护了这么多年,为的什么?上头那一位又是怎么对待你我的?” 陆经逸最是清楚老皇帝过河拆桥的本性,可他是个心中有家有国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上头那位不仁,他却没办法看着无辜百姓平白卷入战乱,一旦战争爆发,百姓总归是首当其冲的。 “可是……若真要打起来,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之人丧命。”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这些事情自有皇帝来操持,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你说二皇子?主要吧,那人也没有经历过杀场,怕是难当大任的,要不咱们……” 李云哲冷冷瞥他一眼,只对他说了一个字。 “滚!” “行的吧,这项技能我善长!” 陆经逸走了没有多久,李云哲便收到消息,道是二皇子调动不了边境的李家军,宫里那位便将羽林军调出了十万过去,京城里头倒是成了座无人看守的危城。 “蠢!”淡定的将那情报焚了,李云哲背着手在窗口处立了会子,就将暗卫招呼下来。 “你去查查看,扶河图集结的都是什么人,要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协议!” “是!” 探子的消息很快传来,原来扶河图集结的三十万大军,有二十万来自本部,这几乎是他全部的兵力,另外十万,则是周边各游牧部落组成,各自盘据,也并不归扶河图调拔。 “所以扶河图将全副兵力都集结到了边境,本国境内到悬空了去?” 如同老皇帝一样,将所有的重心都押在了边境上,这样一来,李云哲倒是起了别的心思,当即写了密信发了 出去,而后回到后院。 后院里顾婴娘正是为他做鞋子,见他进来,也只当没有看见。 “还生气?”李云哲温声软语凑过去,狠狠在她那乌黑的发顶嗅嗅,熟悉的香味入鼻,整个人只觉得浑身的通透舒爽。 “生什么气?我哪敢生气,回头被人罚去扫厕所,那可不划算!” 顾婴娘说着酸话,主要原因,则是因为李云哲限制了她四处行走的自由,缘由是她前几日未经他许可,就善自约了李云若在望月楼听了一下子戏,好家伙,她也不知道这个事情怎么就突然点爆了李云哲的导火线,当场就给她炸了,直接拎小鸡一样给她拎回来不说,更是给府里每个下人都下了死命令,谁敢放她顾婴娘出府的,杀!!! 妈耶,她就跟好朋友出去听个戏,再吃杯茶,犯哪条天规了? 顾婴娘气得不想跟他说话,她不理他时,这货便又巴巴贴上来哄她。 “我不是凶你,也不是不让你出去,只是现在这个时机比较特殊,外头都传言你相公就要病死了,可你这作妻子,竟然还有心情跟人出去吃吃喝喝?那怎么说得过去嘛!” 好的吧,她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第123章 负责想我 但是,女人不是用来讲道理的! 所以,她依旧做着她的鞋子,只当他是空气一样的存在。 “宝宝……不要气了嘛!” 顾婴娘转了个身,面无表情的索性丢了手上的活计,呵,这么容易就哄好,那她颜面何在? “我承认,那件事情……确实是我不对。” 好的,认识到了错误,便是个很好的开端。 “错在哪里了?” “我……我不应该管你管得太严了。” “还有了?” “我不应该限制你交朋友的权利!” “就这样?” “我不应该乱吃飞醋。” 他埋了头,说了这一句时,心头莫名的委屈,他总认为自己会如此在意,不过是对她爱得深沉,她这般介怀,不过就是不曾深爱。 “既然知道错在哪,下回可还会再犯?” 她都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草稿,想着一定要借由此事给自己多争取一些空间才是,哪知道李云哲竟丝毫不肯反思,竟是厚颜无耻的点了点头,他说:“宝宝,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我不打算改。” “???!!!” 这什么狗操作? 顾婴娘差点没反应过来,差点被他带沟里。 “我知道你可能理解不了,感情中越是在 乎的那一个,就越是会患得患失,你不会明白,我是怎样走过那一段黑暗的旅程,也不会明白,那一束照进我生命中的光,于我有什么样的意义,所以,我死也不肯将你拱手让人,不论那个人是谁,是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目的接近。” 他没办法容忍她不属于自己,也无法接受她的世界里他不是唯一。 “大哥……我来问你啊,若是花园里有一颗很漂亮的花,你打算怎么办?” 顾婴娘并不能理解他所谓的那束有意义的光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管这样严,她压抑得紧。 “捧在手心里。” 若那一株好看的花朵是她,那当然得捧啊! “捧在手心里,就意味着你要将那花从枝头剪下来据为已有,可是……这样的话,那朵花没几天就会死,就算是这样,你也仍桌坚持已见吗?不考虑给花朵锄个草,浇个水松松土啥的?我觉得……真的爱那花儿,必定是好生养护着啊。” “坚持,摘下来捧在手心。” “哈,干得漂亮!” 顾婴娘听得差点吐血,她是真心理解不了。 “所以你现在不生气了吗?” 他脸上微微带笑,心里指不定还觉得自己很棒棒, 成功的安抚了生气中的小仙女。 “呵!”更生气了好吗? “乖!” 乖你妈乖! “你想不想出去散一下心?” 顾婴娘听得眼前一亮,莫不是这就是面前这位钢铁直男的道歉方式?可以有!于是两眼放光的点了点头。 “免为其难吧!” 她装作不大在意的样子,实则心里雀跃的很。 “那咱们简单收拾两件衣裳,立时就动身,这一路可能会有些儿辛苦,你且忍耐一下,可好?” 当然好!就没有比出去浪更好的了! 于是屁颠儿的去收拾了个包袱,里头装了一把银票以及两个换洗衣裳各两套,当天就悄眯眯从后门摸了出去,为免旁人认出来,两人还特意乔装了一下。 顾婴娘作男人装扮,简单穿了件白色衣裳,头发高高挽在发顶,佩戴发冠,显得英姿飒爽,而李云哲则是在面上贴了点小胡子,看着就像个小老头。 她欢欢喜喜同他上路,只当这一路是去游山玩水,哪知才踏出院子,他便将她拎到自己马背上紧紧拥住,两人同乘一骑,马鞭狠狠挥了出去,马儿便如箭一样飞奔而去,这一奔走就是几日几夜,直将顾婴娘五脏六腑都快癫散架了 。 好好儿的一粉嫩小脸蛋儿,硬生生被这一路的颠簸给整成了菜色。 “还……还有多远?”顾婴娘有气无力,早知道出来玩一玩是这样的玩,还不如窝在府上绣花儿来的有意思! “快到了!” “骗子,你前天也是这样说的!” “恩,忍一下,很快就到了。”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是去打仗,你怕不怕?” 顾婴娘僵住,打……打仗?会流血会死人那种? “不用害怕,为夫会保护了你,刀剑伤不到你身上。” “怎么回事?” “我们邻近有一个小国家,集结了三十万大军直逼边境,我准备趁其不备偷袭他们老巢!” “阿哲……咱们就两个人怎么打啊?” 顾婴娘忧心的很,两个人……用意念打吗?会不会太玄幻了些? “傻子,当然不是!我们快马加鞭这样赶,就是因为前方有兵马在候着,所以咱们得加快速度,比竟那样多的人实在显得太过招眼,万一别人闻到什么风吹草动,那咱们心血就白费了。” “这样……那要不要你先走?我随后就到的。” 李云哲面色一变。 “你怕了?” “怎么可能,呆在你身边才是最安 全的,只是……我是怕自己成为你的拖累,影响你进程怎么办?” 听她这样说,李云哲面上露出笑来,他轻轻抚了抚她草一绿的小脸,说道:“怎么可能,你要相信你的夫君,任何时候都有保护你的以力。” 顾婴娘重重点头,又说:“那上了战场,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遇到他之前,她一辈子没有了过那个小镇,遇到他之后,生活一下子同之前了天壤之别,她还没能完全适应,却也想紧紧追随他的脚步。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对我有信心,每天负责想我就好,恩?” 顾婴娘红了脸,这厮说起情话来,她也是招架不住的。 又行了两日,这两日她乖乖窝在他怀里,不曾抱怨过半句,等到了军营稍做修整之后,一行人便侨装打扮,分作好几批分别离去。 顾婴娘紧随李云哲身后,再次踏上了征途。 扶河图所在的民族名为科颜氏,靠放牧为生,设都辽郡,因着大王出征,整个都城便失了往日的守卫森严,李云哲一行扮作商人,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没有想到这里还挺热闹啊!”顾婴娘从来没有走出过国门,对别国的风景民俗都新奇万分。 第124章 不肯重用 异域风情的大街和京城大有不同,这里民风开放,大街上少女大都坦露出纤细的腰肢,却以半透的面纱蒙面,少年则眉眼深邃,衣着上倒是并无新奇之处。 顾婴娘一行扮作商人,马背上装载了许多波丝来的小玩意儿,也装模作样摆在集市上兜售,只售卖货物是假,拐弯抹角打探消息是真。 大半个上午的时间,一行人便已将辽郡大致情况摸了个遍,又借着兜售货物的名义挨家挨户去敲门,施以小恩小惠之便,没多久,便和一些负责采买的管事婆婆们打好了关系,时不时便有消息递了过来。 说是过来端人家老巢,可李云哲也不见有什么大的行动,只整日拉着顾婴娘穿梭于人家的大街小巷逛吃逛吃,住的也是当地最为豪华的客栈,休整几日之后,算是抚慰了她这连日的舟车劳顿。 “赶来之前火急火燎的,为何到了这地儿反倒悠闲起来了?”顾婴娘不解,故而不耻下问,她印象中的战事,当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成山的悲惨境遇,可眼下这情况,她着实看不大懂。 李云哲但笑不语。 她以为的悠闲,不过是表面的平静罢了,有些战争,不一定非得是流血牺 牲,挑拨离间利益驱使,同样可以达成目的,毕竟他要的只是扶河图后院起火,而不是真的占有这片鸟不拉屎的辽郡。 “阿哲,你高深莫测的样子,真的好欠扁哦!” 顾婴娘露出几颗小米牙甜甜的笑着,故意捏紧了拳头示威一样在他面前显摆了几下。 “你可爱的悍妻有点想要家暴,怕不怕?恩?” 李云哲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于是说:“好怕的,不过为夫皮厚,娘子下手的时候切记莫要伤着自己,否则我要心疼!” 顾婴娘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劲! “好了,知道你好奇,一会回到房间慢慢再同你说,我听说这些的凉糕是全辽郡最好吃的,不想进去偿偿吗?” 说到吃的,顾婴娘两眼冒光,拉着他加快了脚步就往那小店里冲,一进去便被食物散发的特殊香味所诱,瞬时食指大开,豪气万丈的摆开架势便开始大快朵颐,待吃饱喝足,便又被路边摊上那些个新奇的小玩意儿吸引,早忘了方才的话题。 不过走了两条大街,李云哲身上便如同挂钩似的,拎了她采买的许多物件,有给李云若的,有给小弯弯的,也有给风吟的,甚至府里里当差的丫头伙计,俱都人人有 份。 “这把小刀倒是好使,送给你罢?下回你下厨时用来杀鸡,我觉着挺顺手的。”顾婴娘记着有一回上街,因着她给所有人都买了礼物,唯独忘了给李云哲准备,便叫他打翻了醋缸子,明里暗里折腾得她好几日都下不来床,这一次她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特意挑了个好看又实用的礼物。 只她将那作工精美的小刀拿在手里左看右看时,店家掌柜脸面倒是不大好看。 “姑娘,您手上这把刀,乃是本国最为有名的兵器行家亲手所制,采用的是有市无价的陨石,削铁如泥,且这刀具并没有什么重量,随身放着也不占地方,这刀……价值不菲,老夫倒是头一次听人说要用这样的刀来……来杀鸡!” 掌柜老头开店四十来年,头一回听人家要用这样贵重的宝刀杀鸡!若那刀是个有灵性的,估摸着也得气死! “这……有什么问题?”顾婴娘不解。 “别人用来做什么是别人的事情,我们买下了,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李云哲说罢,直接从怀里摸出银票递了过去,而后又对着顾婴娘道:“我也觉得用得顺手,下回就用这刀来杀鸡!经你炖汤喝。” “我就说很合 适吧!” 顾婴娘立时眉开眼笑,挽着李云哲高高兴兴的走出了那铺子,独留老掌柜在风中凌乱。 有钱人……任性啊! 待回到了住处,顾婴娘将物件一一归拢,待她收拾妥当,李云哲已经从小二那里要来了饭菜,亲自端到了她面前。 “洗手,过来吃饭。” 顾婴娘老实照办,乖乖坐在他安排的地方。 “鱼刺挑过了,你慢点儿吃,青菜也要多吃一点。” 他照顾她,已然变成了一种习惯,这样的习惯能够让他内心得到安宁,能抚平他的内心,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尽可能让她过得安逸舒适。 “你也多吃一点,最近都忙瘦了。” 其实来到这里,李云哲除开每日陪她几时辰,其余时间大多忙得人影都见不着,许是劳累过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你心疼我啊?” 听她语气里的关怀,李云哲嘴角扯得老开,收都收不回来那种,心里更是甜得像是打翻了蜜罐。 “放屁,老子不心疼你心疼谁?你是我男人,必须好好儿的保重身体知道吗?”说着,将碗里所有的肉都一股脑儿的挑到了李云哲碗里。 “我在这里,是不是耽误你做正事儿啊?”她总担心自 己是个累赘,会成为他的拖累,看他这么忙都要抽时间陪自己都累瘦了,她便开始后悔,早知道还不知呆在家里等他! “傻子,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顾婴娘心里在想什么? 依着老皇帝那样的品性,他怎么会安心将她一个人留在京城?自然是要走哪里带哪里咯! “我只是不想你这么累啊!” 说到这个,她便又想起白日未说完的话题,于是道:“不是说好出来打仗的吗?怎么到最后倒是变成了陪她来游山玩水?” “打仗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要让集结了三十万大军的那个人自乱阵脚,让他后院起火无心恋战,才是最有效的法子。” 顾婴娘听得并不是很明白,他说得轻轻巧巧,好似这事儿就跟放一把火那样简单似的,她却也知道,他轻描淡写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到底是什么法子?” “扶河图有个长子,你知道吗?” 顾婴娘摇头,她连扶河图是何方神圣都不晓得,又怎么会知道人家有什么长不长子的。 “他那长子如今三十岁了,是个眼高手低空会纸上谈兵的主,所以扶河图一直看他不大顺眼,也从来不肯重用。” 第125章 留不得了 “所以说扶河图这个儿子相当于是个废物。” “恩……是个有野心的废物,所以,我适当的给他画了张蓝图,捣窜他将一些权力归纳到自己旗下,趁着扶河图在外征战的空当,寻个合适的时机自立为王。” “这个人不会这么傻吧?万一扶河图回来,不得打得他屁滚尿流?” “恩,如果他不得不这么做呢?” 如果不这么做,他会死。 人大多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所以李云哲适当的造势,那桑便只能一条必须要走的路,由不得他选或不选。 “哦,你做了什么?”顾婴娘露出一脸的坏笑来盯着他,她还真没有想到,自己平素不拘言笑的相公,竟是个憋一肚子坏水的,只这一回,他这一肚子坏水引起舒适! “扶河图是个好色的,后宫美人无数,传言他光是在宫里排得上名号的儿子,就有二十多个!所以,这个那桑成功的继承了他父亲好色这一优良传统,并且将其发扬光。” “啊哈?” “恩……他暗地里占有了扶河图和个宫妃,并且和她们生下了几个孩子,也就是说名义是扶河图儿子的人,其实是他的孙子!依着扶河图这样性子的人,若叫他知 道了真要,那桑必然没有了活路,所以他唯有趁着父亲征战在外,拼了命的拉拢别的势力,再占领了都城自立为王,或许还能与之一争!” 顾婴娘了然一笑,感慨了一句:“果然,大户人家就是这么麻烦,父不父子不子的,连人伦都能乱!啧啧啧!” 说罢,她立时又怒目对他道:“李云哲!以后你要是敢给老娘在外头拈花惹草,割以永治!明白否!” “我怎么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恩?” 她凶悍的像个乡下的泼妇,可话语中的占有欲却取悦了他,李云哲嘴角扬得老高,心中实在畅快,于是道:“我有没有说过,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顾婴娘皱眉,可爱?这样的词怎么能用在她这样级别的美人身上? “我不美了吗?已经沦落到可爱这种程度了吗?” “……” 好吧,李云哲无言以对,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他,有时候也搞不明白顾婴娘那古灵精怪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快些吃,饭菜都要凉了。” 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又往她那碗里挑了些菜,督促着她快些食用。 “恩恩,所以那桑那个大傻子已经开始按着你计划的做了吗?” “当 然。” 李云哲话音刚落下,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来人正是她口的大傻子。 “呵,我说李将军怎么不肯在宫中住下,原是在这里藏了美人!” 这此日子李云哲已经成为了那桑的军师,指导着他所有布置,那桑本人于政道一途并无丁点儿才情,凡事都依赖着李云哲,三番五次邀请李云哲在宫里住下,也只是为了方便随时都好传唤,只李云哲傲气,果断给拒了,于是这位心急的大王子便亲自来了。 不想他这样尊贵的客人亲临,主人家好似并不欢迎的样子。 “乖,你先进去休息,没事不要乱跑,乖我回来,恩?” 对于那桑如此鲁莽的行为,李云哲心中十分不爽,且这那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一进来瞧见顾婴娘之后,整个人便跟傻了一样直直朝着顾婴娘看来,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惊为天人!何止惊为天人! 那桑自认阅女无数,不想李将军身边这位女子竟美得如此不可方物! 然而还没看够,美人便被支使走了! 那桑若有所失,面上的失落遮掩不住,眼神仍是盯住顾婴娘离开的方向。 “咳……”李云哲沉了脸,阴郁的重重一咳,神色中的 不悦已是到了极致。 “呃……方才那位姑娘是……” “贱内!”他冷冷的答,突然很想用顾婴娘新买的那把小刀将这废物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那不知李将军是否肯割爱?”那桑搓了搓手,猥琐的模样直叫人作呕,李云哲忍了又忍,最后道:“我李云哲的人,你配吗?你信不信我立时便能叫人将你这辽郡踏平?” 李云哲是个声名在外的,他的狠辣常常叫人胆寒,那桑自然也是有所耳闻,这会子见他动了真怒,自然不敢再放肆,堆了满脸的笑给了自己一个台阶,顺着就往下爬。 “我开个玩笑罢了,李将军切莫放在心上,我这个人平常也就喜欢开玩笑,当不得真的!莫生气莫生气!” 李云哲仍是板起脸来冷冷的看着来人,他并不是一定要用这个蠢货的,扶河图二十几个儿子,他可以选择的余地很大! “今日来……主要是想和您商量一下那日的事情,不想却扰了您休息,在下若多有得罪,还望将军莫放在心上!往后我再也不敢的。” 见李云哲还是没有好脸色,那桑只好主动放弃了一些好处,道是事成之后割让一座城池,当是他的歉意! “该说我前 几日已经同我说过了,你只要按我说的,明日设宴,将你那些兄弟全数请了去,最后一个也不要放过!最后这所有的一切自然就是你的!就算扶河图回来恨你恨出个洞来,他也得考量一下后果,毕竟你已经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继承人。” 那桑若是知晓自己父亲在外还有许多没名没份的私生子,怕就不会如此相信李云哲的鬼话。 “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老子索性一不人二不休!”那桑像是吃下定心丸一般,而后又想请李云哲入宫。 “将军不若还是住在宫,一来行事方便,二来宫里环境总好过这简陋的客栈,凡事也有宫娥照应着,不比外头舒服些?” “贱内不喜欢太辉煌的地皇宫,待你成事,我们不日便要回去。” “如此,那我便不勉强了。” 走出那房间之后,那桑便叫人暗暗盯着李云哲一行,也是想着成事之后最好将这姓李的一并解决了,抢夺美人这样的事情,他又不是头一回做了! “给我盯紧了!特别是那小美人!” “是!” 然而那桑所言所行,楼上的李云哲都一一看在眼里,原本,他并不想要这那桑如何,现在看来,那个人是留不得了! 第126章 抽身离去 见人都走了,顾婴娘才从后头探了个脑袋出来。 “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李云哲走过去,伸过手去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 “不喜欢那个人,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大王子吗?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恩,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乖,有我在了,不用害怕,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啊,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顾婴娘仰起头回抱住他,弯弯的眼睛印出他英俊伟岸的模样,她凑过去在他喉节那里亲了一口,而后紧紧将他抱住。 自那一天他出现在她身边,便如暗夜里有了明灯,教她无惧黑夜的黑,亦不怕人间的恶。 她知道,为了保她这一方小小世界的清净安稳,他在背后承受子许许多多。 “阿哲,你为我负重前行,我也想有朝一日,能与你并肩而立呢!” 李云哲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一下,嘴角的笑容便有些收不住,他的小女人鲜少同他进这样的小情话。 “站在我身后就好,我是男人,要不能为你遮风挡雨,那就不配站在你身边。” “我们家阿哲最好啦!” “所以,我这么好,你永远也不要离开,好不好?”就 算有一天,发现他不再是她心中美好的样子时,也请一定不要离开好吗?他心里在如是说着,却是将她拥得更紧,恨不能融进身体里才好。 “阿哲,你抱太紧了,弄疼我了。” 李云哲松开她,说:“过几天我可能会有别的事情要忙,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许乱跑知道吗?” 过几天便是约定了和那桑一起动手的日子,李云哲早安排好了一切,客栈里会有人暗暗保护她。 “恩,我会乖乖等你回来。” 反正前几日,他们已经将这辽郡逛了个遍,该买的东西她都已经买好了,既然不能帮到他,也至少不能成为他的负担,顾婴娘重重点头,而后又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 “万不可冒进知道吗?你要平平安安的,要小心保护自己。” “只是赴个宫宴,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 两日之后,李云哲将部将召集,手持大王子令牌进了宫,王宫中二十几个王子及其母家,全都收到了大王子宴请的贴子。 那桑以娶亲的名义将所有人召集在自己独居的宫殿,实则殿外早已重兵把守,李云哲一行则是守在各个出入口,一旦有人发现不对妄想逃跑, 他便直接将其了结了便好。 “今日王兄我为各位兄弟们备好了好酒好菜,大家多吃几口,不然下辈子可就不一定能投到这样的好胎了。” 那桑见人来齐了,叫人将门一关,立时有手持利器之人将殿中近百人团团围住,他露出本来面目,态度十分嚣张。 “那桑,你什么意?不要以为父王不在就没有人收拾你!” “就是,你身为大王子,就应该有大王子的样子!” 底下有不服气之人出来反驳,那桑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又说:“你们大概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罢?哈哈哈哈……今天,本王就……” 他本想说今日让大家死个明白,可话未说完,扮成侍卫的李云哲便领着一队人马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拖出几人来斩首了。 众人平素身在深宫哪里见过如此场面,顿时尖叫惊慌声四起,有人四处奔逃,也有人战战兢兢往桌子底下缩。 那桑被这血腥画面镇住了,他虽好色又平庸,可毕竟没有见过人头在自己面前滚落的样子,心底早怕得缩成了一团,双腿甚至有些发抖。 按着计划,李云哲当是在他说完话之后,再将一部分挑刺的 拉到外头行刑,故而李云哲提前行事,倒将他自己给吓了一大跳。 “刺……刺激啊。” 寻了把椅子坐下,那桑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一一倒下,鲜血将地面染成了红色,渐渐的,尖叫的声音慢慢变得弱了,地上却是倒下了一大片。 “辛……辛苦了你了,李将军。” 那桑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故作冷静,实则早已被面前这场景吓得尿裤子。 “辛苦吗?还好啊。”李云哲拖着把滴血的长剑,冷冷的走到那桑面前。 “这……这 ……” “怎么?怕了?” “没有。” “我改主意了,你说,我要是直接将你也一道儿给杀了,扶河图会怎么样?” 李云哲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长剑拖在地上一点点向他靠近,剑上滴落下来的血迹便在地上留下一条血色的划痕来,那阴森森的模样,倒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气场以及那人四溢的杀意,将那桑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心里的恐惧将他笼罩起来半步也移动不了,嘴里更是连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 “怎么这么怂?恩?觊觎我夫人时,不是挺能耐吗?” 扬起的剑在那桑面上划了个 十字,那人脚一软哆嗦着就跪伏在了地上。 并不是他想要告饶,只是脚软坐不稳。 “我……没……” “没有什么?没有瞧上我夫人的美色?” “还是没有叫人监视我们?恩?” 李云哲慢慢吞吞的又在了脸上划了几道,而那桑则早已昏死过去,他没耐心等他醒来,直接便剑挑了那人脖子,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都处理好了吗?” 李云哲此举实则十分不妥,他虽则屠尽了人家二十几个儿子,却也是深入敌人内部,一旦扶河图杀回来,那他再想逃出去是很难的。 “处理好了,咱们有撤退的时间。” 原计划他只会帮着那桑杀了别的王子,却会留着个那桑慢慢给扶河图添堵,众人不解为何李云哲突然改变策略,可事情已经做下,唯今之计,当是尽快抽身才是。 边境危机总算化解,扶河图听闻此事,必定会回处理,因为他若不及时赶回来,别的邻近小国就会虎视眈眈盯上来。 所以他们一行若不及时撤退,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人家拼死也必定会杀他们个你死我活。 故而趁着扶河图那老头反应不及之时抽身而去,就是最好的办法。 第127章 一山二虎 “不急,先叫人将这辽郡封闭起来,就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李云哲并不急着逃命,而是叫人将这满地的尸体先处理了,再将整座辽郡控制住,不准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如此行事,也是想看看临危受命的二皇子谢承到底有何能耐,要如何应对这三十万边境的大军。 然而等待几天之后,两军终是交锋,第一回合,便是以扶河图大胜为开端。 谢承所率御林军并不作战经验,而谢承只单有一腔热血却无率将之才,第一战几乎全军覆没,他本人也受了重伤叫人抬进了营地。 李云哲收到消息时,扶河图已经入侵了一座城池。 “现在,将这里的消息传过去,我等今天夜里就走,另外再通知下去,趁着扶河图心生退意之时,命我李家军奋力一战!” 如此,不说赶尽杀绝,至少能保边境太平几年,没有人想要天天打仗! “是。” 顾婴娘早在几日有就将一切都打点妥当,只待李云哲一声令下,便同他一起翻身上马,她并不知这一趟究竟有几分成了他刀下亡魂,只知他夫君这一次,约摸是大获全胜。 回程时比来时赶得更急,顾婴娘却再也没有喊过累,然而同行了不过三日,李云哲便要叫将她送回原 来的小镇。 “你乖乖回去等我,过几日我便来接你。” 这一回,便是直面战场,有流血也会有牺牲,李云哲没有把握她会全身而退,便想叫人送她先回去两人相遇的小镇,那小镇偏僻,当不会惹来什么风雨,且他也会安排信得过之人一路护送。 “我会乖乖的,想陪你嘛。” 就算是战场也会有营地,她在他身边照应一二,总好过他无人问津的好,且两人相处时间久了,只要一想到好久都见不着他的面,心里便堵得难受之极。 “可……0” “我不怕危险,也不会给你添乱,只每日在营地等你回来,好不好?” “可营地也不是那么安全,万一战败,营地也会……” “我不怕,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也便死。” 听她说出这话,李云哲心头忽而涌起汹涌的热意,他不顾左右还有侍卫在场,突然捧起她的脸便直接吻了下去,热烈而又有纯粹。 顾婴娘老脸一红,待他将她放开,她只敢垂下头将自己埋进他怀里。 再次踏上行程不过两日,便到了营地,二皇子重伤终日只能躺在榻上半点也不能移动,却又忧心肿肿茶饭不思,他深知战败一事可大可小,直到见到李云哲到来,才敢松口气。 “扶河图不 知怎么回事,好似我军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提前知晓一样,我每一步行动都会被他死死打压住,我怀疑,我军中可能有他派过来的细作!” 李云哲一来军心便稳了下来,谢承寻了机会将自己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细作?呵呵,如果有,那也只能出在羽林军!” “……”谢承知道这话并不是争对谁,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既然是我来做主,殿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不然叫细作也给听了去,咱们不是又得吃败仗?” “……” 被气得吐血的谢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大摇大摆的离去而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李云哲嘴上这样说,实则心里已经有了数,扶河图前一阵子为什么会毫无因由的来了京城?怕不就是为了羽林军八百年前就拟好的作战计划。 且那一场荒唐的认子戏码,不过也只是障眼之法罢了,若有效用,那他则多了一员大将,可以不费什么力气便将这个国家收归过去,若无效用,也正好掩饰他一这行真正的目的,介时再随便往外散布一些流言蜚语,李云哲这个将军便成了叛国将军,哪个皇帝敢重用这样的人?那他将来在战场上,轻轻松松就少一个对手。 本以为此举 乃是为往年在李云哲手上吃过的败仗正名,不想,李云哲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悄摸着竟摸到了辽郡,将他整个王宫屠得干干净净! 扶河图大怒!眼看着胜利在望,他若趁胜追击,说不定很快就能实现扩张的理想,可这紧要的关头,竟然后院起了火。 他不得不放下眼前唾手可得的战事,转而打道回府。 辽郡无人看守,就意味着别的邻近小国会趁虚而入,且他正经历着丧子之痛,根本也无心再纠缠下去,于是收拾妥当,也顾不得萌友如此唾弃,直接就打算回去了。 然而当初集结的几个部落是打算跟着他一起来吃肉的,如今汤都还没有喝到,就要各自散了,那怎么甘心? 当即拉着扶河图,无论如何也要给个说法。 “当初是你给了我们承诺,事成之的土地归你,金银归我们,可如今不过才是个开端,且还是个大好的开端,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要走可以,将我等的损失折成银子赔给我们!” 扶河图正是气头上,哪里肯理会他们几个小部落,于是拔山直接斩杀了那个挑头之人,恼道:“我二十几个儿子一夜之间全成了刀下亡魂,你们谁敢再拦我,下场就跟他一样!” 他怒目而视,其余五人暗里吞 了口唾沫再不敢多言,当即各自分散开去,却是自此结下仇怨,有那气不平的,更是快马加鞭又传书回去趁着扶河图还未回去主持大局之时,就叫人还了兵马杀进辽郡洗劫一空。 扶河图再回到辽郡时,这里早已满目疮痍。 李云哲叫人杀了他所有的儿子,邻近小部落则一轮又一轮的来抢劫,他要再建都城,必要花费巨大的心力财力。 然而这一切,原本不会发生。 全是拜李云哲所赐。 “此仇大过天!李云哲,你给我等着!”对着废墟一样的都城,扶河图指天发誓,这辈子若不手刃了这个人,他死不瞑目。 还未交手敌人便纷纷退去,李云哲亦不露喜色,只拉着顾婴娘四处看了看,又买了些没甚用处的小玩件,两个人一面游山玩水,一面慢慢悠悠的回京,可受了重伤的二皇子并不与他们一道回去,只叫人安排了一副简陋的板车,另安排了一名伙夫陪同着就往不老城去了。 “我父皇的立场并不代表我的立场,我不会派人追杀于你,可是李将军,你当也知道,历朝历代,无论哪家君王,都不可能会容得下一山之二虎,你可明白?” 临行之时,谢承如此坦言,而后便淡定的叫人抬上板车,笃笃定定的远去了。 第128章 不准进出 待回到京里,流言蜚语早已铺天盖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谢承击退了扶河图三十万大军,而从前骁勇善战的李将军却在关键时候弃黎民百姓于不顾,老皇帝连下几道圣旨过去,他宁肯装病苟且无视皇威,于是乎,过往他所有用鲜血拼杀的功绩统统被抹杀,众人只记得他的暴虐和冷血,全然不记得从前,他是如何用血肉之躯,护得这一方平安喜乐。 “阿哲,要不咱们离开这繁华的地方吧,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咱们从前那样的小地方。”顾婴娘也是怕他心理会生出失落,反正现今他卸下了官职,去哪里不是快意江湖? 然而李云哲根本不在意外人怎么看,如今李家军尚还握在他手里,便是外头流言蜚语如涛涛江河汹涌而至,上头那位却仍就只按兵不动,明面上并不敢如何。 “你担心我难过?大可不必!外头的谣言不过是纸老虎,老皇帝忌惮我手里这股势力,自知斗不过我,便使这乖暗挫挫的法子……呵。” “没有不开心就最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要怎么说都随他们去咯,反正咱们行和正坐得端,懒得理他们!” 李云哲嘴角微 微扬起,伸出手来轻轻抚在她头顶,心里却是在问:若是行得不正,坐得不端呢?你还会一如即往的爱我吗? 可这话,他并没有勇气说出来。 如此,他二人整日只窝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论外头如何去说,只当做没有听到,然而十几天不到,宫里突然派下来一支羽林军,二话不说将整个李府团团围住,不准人进出。 然而除此之外,又无其他动作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道是那扶图河给咱们这位老皇帝去了信,信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了你李云哲是如何将我军布防图交到他手上,还说……还说他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希望皇帝能放你回去继承王位。” 陆经逸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来同李云哲商量,也是希望他能先出去避一避,扶河图这封信 ,无疑是召告天下,说他李云哲是整个民族的败类,是叛徒! 上头那位虽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羽林军已然说明了问题。 “那便让他们去说,外头那帮子蠢货,只当他们是来给爷看家护院的就是。” “……” “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出去避一避?只当了去游山玩水 了,咱们李家军离得远,万一……”万一人家搞个突袭,也是寡不敌众! “他不敢。” 陆经逸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只见他坚持,也不再劝他,却也坚定的守在这边。 “到了夜里,你想办法出去吧,回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我这很安全。” 陆经逸还想再说什么,可见了李云哲那嫌弃的眼神,整个人都不好。 他每天搁在这忍着恶心吃他夫妇二人的狗粮,主要也是想万一交火,自己好歹能搭把手,好嘛,搞到最后,人家还嫌他碍眼。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明明吃了败仗的是二皇子,击退扶河图出力的人是你,可到最后你反倒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唉,这世道也不知道怎么了!” 这些事情于李云哲,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消遣,他淡淡的看了眼陆经逸,道:“你我都清楚,有时候事情,对与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利益,他们要维护自己的利益,要将权力收笼,将所有的风险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你意难平又如何?根本无所紧要。” 好吧,虽然扎心,但确实也是事实。 “要不……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事儿,陆经逸提过不止 一回,李云哲哪一次都没有给过他肯定的答案。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那个位置, 并不感兴趣。”他不要天下,一心所求,不过为一人心,一隅之安,仅此而已! “不为这天下,那你当初那般拼命?要知道,太过优秀的人,也会平白招来旁人的嫉妒,惹来他们的不安。” “我那样拼命,只果想有一日,可以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论外头风云变幻,她的世界里安好,那所有的努力就都值得。” 好的吧,这话简直酸倒牙! 陆经逸从前也和别人的看法一样,认为阎王将军李云哲是个没有人性没有血肉的冷血之人,可越是了解,他就越是明白,眼前之人,他不是冷血也不是无情,他的温柔和细腻,所有人性的一面,全都给了一个人,他不是无情之人,相反,这样的人,比大多数人都要有情有义。 “你自己想好了就好,唉,老子是管不了你了。” 话音落上,李云哲兜头给他一记爆粟,冷冷的说了声:“滚。” 语气里虽凶狠霸道,可转身之际,嘴角却又情不自禁弯出好看的弧度来。 顾婴娘不知外头是何情形,只近来外 头的谣言鲜少再传进来,她还当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特意跟近身侍候的几个下人交待,切莫在李云哲面前说起外头的一星半点。 这话,李云哲同样声色俱厉的同他们也说过。 “若叫夫人知道了半点,打折你们的腿!” 下人们哪里还敢说三道四,只老实做好本份,再多一个眼神都不敢往外飘的。 “我刚做好了一双鞋子,特意用了前阵子在辽郡采买的三色棉花团儿,冬日里穿在脚上,最早暖和不过了,你快来试试罢。” 这鞋子是她花了好些心思制作的,花色图案都是精挑细选,用料更是极其的讲究,一针一线都巧夺天工,做完之后自然也是欢喜。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在她这里,他一向都善甜言蜜语,顾婴娘兴致极高的帮他试了试,尺码倒是正好,就是现下还未到那季节,穿在脚上略显臃肿了些。 “合适,先放着,等到冬天了再拿出来穿。” “恩,衣裳鞋子够穿就好了,你莫要太过辛苦。” “怎么说我也是咱们小镇上排得上名号的绣娘,若是连自己夫君的吃穿用度都安排不好,不是平白叫人笑话吗?” 第129章 没有珍惜 “是将军夫人真是秀外惠中,不光人长得好看,这手艺更是出挑得很!” 说话的正是销声匿迹了许久的清平公主,她不请自来,身后跟着一队羽林军,手里貌似还有圣旨,只此刻,见着若若相思之人,眼神便胶着在了那人身上,身旁其他,仿似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 “这么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不待顾婴娘如何反应,她便转过头来痴痴望着李云哲,所说之话更是轻轻柔柔又似蕴含了万般无奈。 李云哲的反应,不过是轻轻走过去,将心爱之人的手掌紧紧握在掌心。 “再好不过。” 他淡淡回应,顾婴娘见这刁蛮公主便一肚子火,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只想到前阵子李云哲所受那些谣言便气不过,直接怼她道:“好不好的,你们不知道吗?可真有意思,前几天还不遗余力的抢了我夫君的军功,这会子又说什么过得好吗?见天被人骂得祖宗都想跳出来理论一番,还好得了?你们姓谢的,颠倒黑白很有一套嘛。” “你这泼妇竟发此无理,要知道,凭你方才那不当言语,我就是当场斩杀了你也使得!” “那你试试看,敢动她一 根汗毛,你看看能不能活着走了这院子?” 李云哲竟半点面子也没有给她,清和公主高高在上的尊严,一下子叫人给踩到了泥里,顿时委屈的直掉眼泪。 她对他所有的爱和关怀,他从来没有在意珍惜过。 “李云哲,我待你不薄!你怎么能……”清和公主泣不成声,要自打将他装进心里的那天起,她便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算了,我原谅她的无礼,李云哲听旨。” 她掩了面上悲伤,拿出圣旨来准备喧读,然而李云哲根本连敷衍一下也没有。 “你!外头三千羽林军团团将你围住人,你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清和公主嘴角嘲讽的弯起,却不知道嘲笑的是自己,还是面前傲慢的男子。 李云哲根本不屑理她,便是连个多余的表情也无,而顾婴娘听到这里,倒是惊诧不已。 “三千羽林军?阿哲,你快将咱们李家军也调过来啊,万一打起架来也好帮忙不是?” 她说这个,纯属于市井小民打群架的路数,人多了助个威也是好的! 清和公主也知道,京城羽林军大多折损在了边境那一场战争,现如今剩下的,除去宫里日防卫之外,使只有李府 外头围起来的那三千人马,若李云哲当真动了怒,真真切切将他李家军调了过来,那灭了他谢家的王朝,也不过倾刻之间。 所以,老皇帝大抵还是怕他的,便想了个赐婚的折中法子。 “你不要嚣张,本宫今日过来,是拿着皇上的赐婚书的,打今儿开始,我才是李家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清和公主见无人接旨,气得将那圣旨往案台上一扔,再一屁股坐下不走了。 反正圣旨里说了,她清和公主的附马,李云哲! 虽然,这不过是老皇帝掩耳盗铃的法子罢了。 若当真有赐婚之意,那外头那三千羽林军算什么?既然已经赐过婚了,又为何还不将其撤掉? “开什么玩笑,我相公当年同我成亲之时便说过了,这一辈子,他只会娶我一个女人,也只会待我一个人好!你们那个老皇帝怎么回事,莫不是老糊涂了,我们阿哲明明成过亲了,哪里还用得着他来赐什么婚,添乱!” 顾婴娘已经算是克制自己的脾气了,其实她被这道不可理喻的赐婚圣旨气到灵魂都在颤抖,当她这个正头夫人是死的吗?赐婚?呸! “听到我夫人说0的了吗?我这辈子只会 有她一个女人,所以,你不要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我不会因为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就改变心意,更不会娶你,所以,滚出我的视线,好吗?” 不然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将这碍眼之人统统了结了。 清和公主满目的受伤,可公主的尊严让她不能就这样低头。 “我……我知道你们相爱,其实,我可以成全你们的,眼下这形势你当也知道……何苦和自己过不去?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只要你照做了,我保证回头就说服父王收兵,咱们一起去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要太太平平的安生日子,可好?” 她还想过,这一生当是为他再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 李云哲看了眼顾婴娘,他道:“我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女子,旁的人在我眼中,便等同于虚无,所以,你不要浪费表情了,你真当你那父亲敢对我做什么?三千羽林军?哈,你又怎么知道我李家军没有三千?恩?你们就凭这点本事来要挟?哈,当是小孩子过家家?” 李家军在京城倒是真没几个人,可真真假假的又有谁知道?他越是表现的淡定安静,上头那位反倒越是不 敢轻举妄动,甚至还有点后悔自己为何要行事如此极端,所以才有了赐婚这一说。 所谓赐婚,便像是一场交易,而此时趾高气扬的清和公主,正是这场当易中唯一被牺牲的对象。 可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还当是父皇体谅她一片痴心,终于肯成全于她。 “这……父皇既然肯将我下嫁于你,当是对你最大的信任,所以……所以何苦刀剑相向?” “下嫁?你梦还没有醒吗?我们阿哲不会娶你,也不会被你们围在外头的寻几个废物吓到,有本事……有本事咱们硬碰硬啊!” 顾婴娘发现,和李云哲呆时间久了,总有莫名其妙的女人倒贴,她这泼妇的气质倒是越发被发挥的淋漓尽致起来。 可所谓硬碰硬,只不过是她为了壮大气势随口一说,心里头可一点底都没有。 不想,这虚张声势的样子,却是真的将清和公主给稳住了。 当真打起来,谁知道知道打不过啊! “我喜欢你,且只喜欢你,便是这样,你也仍就不肯看我一眼吗?李云哲,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啊?” 论武力比不起,那她便打起了纯感情牌,且这本就是她隐于心间十几年的心病。 第130章 食人之鱼 年少时她情窦初开,李云哲英俊威武的模样便已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为了他,这些年来她不知拒绝了多少青年才俊,她是一国公主,而他是英勇善战的大将军,算起来当是一门传诵千里的好姻缘,可偏偏,李云哲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 清和公主情绪呈崩溃之势,她环抱着自己的双臂缓缓的蹲下了身子,豆大的泪水一滴接一滴落到了地上,她丢弃了皇家的颜面去求他,甚至连名份都可以弃之不顾,可在他眼里,清和公主只看到了无尽的厌倦。 “李云哲,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清和公主几乎祈求的模样,着实让在场的顾婴娘捏了把冷汗。 她从来就知道李云哲桃花旺盛,不想竟还给她招回一朵金贵的,作孽! “那个……公主啊,天下男子千千万万,以你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苦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同为女人,顾婴娘虽说略有不忍,可人家苦苦追寻的可是自己拜过堂的相公,开玩笑,这能忍吗? 当然不能! 不能忍又赶不走可怎么办好?顾婴娘眼珠子转了转,想了个法子,于是对那清和公主说:“要不……你陪我去院子里转 转吧,阿哲这个人吧有点子死心眼,他既然认定了我,那别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再看一眼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不如就随便走走,权当看看他生活的环境,权当散个心。” 散心是假,爆点黑料倒是真的,反正她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毁灭一波李云哲在人公主眼中的光辉形象,说完也不管人公主是不是愿意去,只朝着李云哲打了个眼色,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头院子走。 院子里有各处都安排了暗卫,李云哲自然不怕在自己家里被人暗算,顾而他虽不知道顾婴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是宠溺的由着她去闹。 而那清和公主原本不情不愿,她乃高高在上的公主,从小到大都备受宠爱,凭什么要同一个市井里长大的泼妇拉拉扯扯? 可她不得不承认,顾婴娘所说于她而言,却是太有吸引力了。 这些年来李云哲待她之冷淡无情简直另人发指,所以她虽爱慕于他,却对他知之甚少。 有机会能近距离的了解他的居所,能接触他接触过的花草树木,于她也是一种无形的诱惑,于是面上不大情愿,可迈开的步子却毫不迟疑。 “我们这院子不大 ,为了应景,只挖了个小小的池塘,池塘边上建了个亭台,得闲时,他最爱来这亭台上坐一坐,喝一壶好茶,再看两本闲书。” 顾婴娘往那亭台处一指,随口胡咧咧起来,开玩笑,论讲故事,她怕过谁?打从当上应付老太太开始,她这讲故事的本事就已日益精进。 清和公主听罢,果真如痴如醉的往那亭台处望去,只嘴角那扬起的笑意未免凄凉了些。 “上回,就有个不长眼睛的仆人,不小心打翻了阿哲刚泡好的茶,气得我相公当场交那仆人给扔进了那池子里。” 顾婴娘一面说着,一面仔细观察起清和公主的反应。 “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这些事情我若学不来,我可以叫宫中有经验的嬷嬷过来教你,总之……总之我不在他身边,还希望你好生照料他。” 啧啧啧,这真是……狗拿耗子啊,顾婴娘暗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天底下的姑娘要都她这般拎不清,那还真是挺麻烦的,只故事才讲到半,她忍! “来来来,我指给你看啊,当时,应该就是从这个地方扔下去的!” 然而清和公主并不能领悟她这特地指明地方的意义在哪里,只将关注点 放在顾婴娘没能照顾好李云哲上头,连看过去的眼神里,都还带着几分埋怨的味道。 “哎哟小心,公主殿下,切莫再往前了,危险!” 清和公主情不自禁往那亭台方向走去,顾婴娘则是一把将她拉住,神情紧张的样子,当然她自认表情控制得还算到位,表演并不算十分浮夸。 只人家公主殿下高贵,并不喜她这乡下妇人拉扯,于是毫不遮掩的皱了眉,神情的厌恶显而易见。 顾婴娘只当是没有看见,反正她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泼妇,不懂人情世故也是常理,甚至脸上的笑容也不曾改变过,像是根本看不出来人家的鄙咦。 “我们这池子可不简单,你猜被扔下去那个下人最后怎么样了?”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一个下人而已,多大的事儿?清和公主似忍无可忍,长长的吸了口气。 “来来来,给你看看,阿哲在这池子里养的宝贝。”说着,她叫风吟去厨房取了块生肉过来,随便一甩就扔进了那池里,原来平平静静的池子里随即沸腾起来,无数鱼儿游过来,张开了满是尖牙的嘴疯狂的撕咬抢夺着那块生肉,不过片刻,那块生肉就被分食香得干干净 净,池子就双恢复了平静。 “这鱼是我家阿哲不远万里从别国弄来的食人鱼,专食生肉,不管是何种动物,但凡掉落下去,倾刻之间便会被分食干净,只余一池子血水,和一副副森森白骨。” 清和公主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你……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清和公主骨子里便惧怕那些残暴的事情,老皇帝虽宠爱于她,可骨子里却暴虐成性,看不顺眼的人,一律砍了!她身边便有许多个相处得还算好的宫女太监平白丧命,且在她心里留下不小阴影。 “恩……你不是想多了解了解阿哲吗?我带你认识认识啊?将来咱们是有可能做姐妹的人,你提前知晓一下,权当是做个心里建设了!” 事实上顾婴娘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那池子里有鱼是真,鱼儿爱吃肉也是真,却只爱吃腐肉,且性子也远比她描述的要温和的多。 “当日那仆人掉落池中,挣扎啊!惨叫啊!可有什么用了?不过扑腾两个的功夫,浸入水里的半边身子就活活给分干净了,一池子血红的水啊!那鱼欢腾起来啪啪响啊……” 说实话,编到这里顾婴娘已经词穷了。 第131章 我放弃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看向清和公主,见她脸色一点一点变白,眼神都没了焦点,她便又道:“我们阿哲吧,最讨厌下人毛手毛脚的,唉,说起来也是那个人倒霉!”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清和公主下迈开步子逃一般往别处去,她想逃离那池子,片刻也不想呆了。 “这……我吧,主要看你待我家阿哲深情一片,心中感动,总想着你多了解他一些,兴许就能靠得他更近些了。” “……”清和白了她一眼,魂都叫她给吓没了好吗? “阿哲脾气不太好,这个你可能也领教过了。” 顾婴娘笑笑,紧接着就道:“他也是看人的,对我吧……从来就没有大声说过话,温柔的不行不行的。” 清和一听,立时像那刺猬一样,将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所以,你今天专程来跟本宫炫耀的吗?信不信我叫父皇立马赐你毒药?” “不要急不要急,我真的没有恶意的,主要就说,阿哲这个人吧,若要真心对一个人好,就是那种恨不能掏心掏肺,将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那种,所以……” 清和深吸一口气,想将胸膛里那口闷气和空气中莫名凝结 的恐惧给压下去。 “所以什么?”她眼神躲闪的朝四下里观望。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能改变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他就不会想着将你也丢下池子里喂鱼了。” 清和公主一听要将她也扔下去喂鱼,心口猛跳两下,脑子嗡一声响便一片空白了。 “他吧,最讨厌别纠缠不清,就上回吧,他亲妹妹,就因为一件小事情总磨磨唧唧没完没了的折腾,阿哲一气之下,当真将她给扔下了池子里,不过好在捞上来及时,也没有受什么太大的伤害,就脸上吧多出几个窟窿来,毁了张漂亮的脸,好在命是捡回来了。” 顾婴娘继续天马行空的瞎编,心里嬷嬷对李云若说了声抱歉,临时拉她进来客窜一下,没问题吧? “你说……你说他要将我扔下去喂鱼?” 清和仿似不大敢相信,毕竟是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竟想出这样残忍的法子对付自己? “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吧,他这个人特别不喜欢别人莫名的靠近,你越追他跑越远,完了还想倒回来给你弄死那种。所以说公主殿下这般相逼,只怕是非但不能叫他多爱你半分,反倒惹了他厌恶了。” “那 我要怎么办?” “唉,我也是过来人,感情的苦我也是吃过的。” 说这话时底气莫名的虚,李云哲护得护得跟眼珠子一样,感情的苦她还真没有怎么吃过。 “所以说,你这样下去必定只有一条喂鱼的路,所以要改变策略啊,来,我来问你,爱一个人是不是就要爱他的全部?” 清和公主点头,很是认同的样子。 “所以,不管是他的好他的坏他的残暴,都要用心去接受,去用心爱是不是?” 清和公主迟疑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从前她只当他英勇无比驰骋疆场,是个难得一见的英伟少年,不想私下里少年人竟这样无视人的性命,这和她那个嗜血的父亲又有何区别? 可下意识的,她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心里已然存了疑虑。 “咱们虽然见面次数不多,要将来总有机会做姐妹的,我也不怕告诉你,反正我觉得吧,就算阿哲将来想将我一并扔下那池子里喂鱼,我也是毫无怨言的,毕竟他所想,便是我所想,他想让我生,我便生,他想让我死,我就死。” “……” 清和已经不想再说话了,蠢得不可救药的乡下女人!她如何也想不通,明明 那样聪明的李云哲,怎么会死心踏地的爱了这么个蠢东西? “愚昧!”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可能是你爱得没有那么深吧,有些感情,生死早置之渡外了,心中唯一想做的,便是想他所想,爱他所爱。” 顾婴娘虽觉得自己编得略有些深意,可看清和那表情,心想这第一回恶心恶心她的目的是达到了,离男神跌下神坛不是又近了一步么? 所以说只要肯努力,谪仙一样的公子哥也能瞬间变成放牛娃,一往情深爱得难分难舍?不存在的,回去之后她怕是想将自己脑袋取下为好生摇一摇,好将从前为爱而进的水给摇出来! “嘿嘿……我家阿哲就喜欢这样的,所以说,想得到他的心,你就得往这个方向发展,首先得不怕死,大不了喂鱼呗?反正迟早得死,早一点就早一点呗?也许早点下去还能占个好位置,下辈子又是当公主的命?” “……” 清和觉得自己三观怕不是要崩坏了,当下再无赏园子的心情,直接丢下兴致极高的顾婴娘转头就走,只她回到原处,却无人候在那里,李云哲早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来人,你去通知李云哲,就说往 后我不会再逼迫于他。”清和叹息一声,将心中想说的话传达给了守在外头的侍卫,只那侍卫行了之礼又道:“我们将军也有话带给公主。” “恩?” “将军说,荷花池虽则没有荷花,却也是个葬身的好去处。” “……” 清和脸色一白,两行泪子顺着脸颊就掉落下来。 她做错了什么?不过就是喜欢了个不应该喜欢的人,可人家倒好,三番五次的想置他于死的。 “好,你告诉他,我好歹也是一国之长公主,自今往后,必不会再纠缠于他。” 说罢,她大步踏了出去,带着一脸受伤的表情。 “哦!” 顾婴娘暗暗松口气,第一回合,大获全胜! 只那清和公主走是走了,可是围在李府那些羽要军却没少,顾婴娘特意猫腰打墙缝里向外张望,最后又是重重一声叹息。 “阿哲,你说咱们要怎么才能解了这个局呢?” 李云哲淡定的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颇为欢喜,方才她同那清和公主所说虽大部分都是瞎扯的,但是她表达的主要观点,却是全身心的奉献和爱,他听得自然心中一喜。 “我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自然有人会替我来做。” 第132章 养肥好杀 顾婴娘听得云里雾里,只托着脑袋待他细细来说。 “上头那位已近油尽灯枯,所以,冲动之下有所冒近也是有的,可他身边约摸也有人极力劝解着的,所以说这些日子来,羽林军虽将你我团团围住,却不曾有过其他的动作。” 朝中自然也有人同老皇帝一样,希望李云哲快点儿去死,自然也有头脑清晰的,知晓如今局势之下,或再损失一员征战杀场的大将,于国于家,都是一种不可挽回的损失。 且李云哲此人虽说傲慢嚣张,却无心朝堂党政之争,战场上也缕叫敌人闻风丧胆,这样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置,绝对是一把利刃。 可生性多疑的老皇帝目光短浅又喜听信馋言,如今受那头疾所累,每日里多半都昏迷着,每每醒来,总要差人云宫门口守着,就盼着谢承能早日归来,好了结了他心中未完成的遗愿。 “那你说,谁会帮我们?” 顾婴娘不懂这些,只简单的以为,若是这一回谁帮了她这个忙,往后必将好生报答于他。 “谢承!” “二皇子?他人不是在不老城吗?” 李云哲淡淡的笑了笑,说“谢承这个人,绝对不是表面所 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庸,当年他能凭一已之力从冷宫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就足以说明问题,这个朝堂,他早已势在必得,所以朝中必然他那一派的党羽,他人不在,有时候反而更好行事!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老皇帝毁掉百年基业,估摸着就在这两天,再忍耐两天可好?回头为夫带你去庄子上好生休养几日。” 李云哲细细解释,也担心这些日子她在家里憋坏了。 “唉,有时候真想彻底离开这些纷争。” 她长叹一声,她并不喜欢也驾驭不了复杂,朝堂上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事情,她更是无法理解。 “等事情了了,为夫便带你逃离。” “又哄我!”顾婴娘知道,他身后的李家军壮大至今,每一步都是沾染了鲜血拼杀过来的,没有理由为了她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子放弃,她不过愧疚自己能力有限,并不能帮到他。 “我没有哄过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想去努力一下。” 毕竟,她是他从小到大的光啊。 “那咱们努力造个小人出来好不好嘛?你看如今,整日被关在屋里闲着,咱们趁机生个娃娃,正好填补了这些日子的空虚寂寞不是?” “……” 每每说到这上头,李云哲便不再接话,要么低头作沉思状而后寻了其他话头来转移,要么简单粗暴的无视,竟连解释都懒得再解释了。 过了两日,果真如李云哲所料想的那样,羽林军撤离了,随后,便是谢承亲自拖人带的一封信,信中一再表明了立场,还叫他大人大量,莫要同一个垂暮老人计较。 李云哲收到信之后笑笑便将那信给扔到了一旁,他李云哲是个会记仇的,一辈子也不懂得不计较几个字要怎么写。 “你回个信过去,就说再不回来,这朝堂上有无他说话的份可就难说了。”李云哲心情愉悦,也是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老皇帝身子骨儿夸了,虽也有意将那位置传给二皇子谢承,奈何传言中打了一场胜仗的谢承自那一战之后就如同人间消失了一般,任由各大势力如何去寻,竟没有一丁点儿音迅。 老皇帝可不止谢承这一个儿子! 这会子眼见着机会就在眼前,各大皇子又怎么能按奈住心中汹涌的念想? “啧,谢承这小子怎么回事?这个节骨眼上竟然离京!这得心有多大,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陆经逸一 面简短的回了信,一面感慨道。 “谢承此人,你越是看不懂他,就越是表示这件事情是他精心算计过的。” 李云哲从来不相信皇家中人会有无缘无故而做的决定,他们走的每一步路,做下的每一个决定,关乎自己脖子上那颗脑袋。 “他是老二没错,脑子好使也没有错!可错就错在错失了这样好的机会!你想啊,十天半个月之后老皇帝嗝屁了,若是叫其他皇子抢了先机率先登基了,那他还谋划个什么?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吗?” “也许……他就是喜欢吃凉的呢?” “啊?” “你想想看,家里养的鸡鸭,是不是得等到养肥了之再宰杀?” 陆经逸一听,便晃然大悟起来。 宫里那几个皇子早已蠢蠢欲动,谢承这是故意要养肥他们的胆,给他们一个“过年”的机会。 “所以,谢承当是已经回来了?就猫在哪个嘎啦里头等着开餐?” 李云哲并不觉得谢承回来了,这会子只怕还在不老城追梦了罢。 只是真正厉害的人,便是人不在这里,也能走一步算三步,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如今这样的纷争,你我自然是要袖手旁观,偶 尔拍个手看个戏就好了。” 李云哲这样说,实则是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和行李,只待打发了这陆经逸便能轻轻松松上路的。 “啧啧啧,要我说,你反正闲也也是闲着,不如……” “有些浑水不能搅,会惹来一身骚的,信写完了你也快些滚罢,再晚回去几日,李云若只怕要带着女儿改嫁了。” “……” 于是,京城里局势瞬息万变之际,臭名远扬的李将军反倒带了妻子游玩去了。 消息传到谢承那里时,他尚且还在卧床。 “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儿女情长事小,江山社稷事大!” 谢承来时身上带着伤,就那么千难万难的躺在板车上一路颠簸着来到了不老城,算是要他半条性命。 可来到这里之后,如论他用何种方法,始终都寻不到那个心之上人。 然而京城来信,皇上已油尽灯枯,只怕就是这两天的人了,故而身边谋士缕缕催他回去,谢承却只淡定的将那多嘴之人赶了出去。 “你想办法再一次混进城主的宅子里好生寻一寻,兴许她知道我来了,故意躲着不见。” 谢承目光幽深,且下定了决心,不寻着她绝不退却。 第133章 都是假的 “公子,老城主那宅子,里里外外我都翻过无数遍了,里头堆积的灰尘都有三寸厚,绝对不可能住人的,您要找的那个人会不会根本就没回来过呢?” 不老城不大,搜寻这般久,便是连街口老刘家的媳妇和对门瘸子有一腿这样的事儿,都叫他们查得清清楚楚,偏偏就是寻不着吴江月半点踪迹。 传言她离了那庙堂之后,便和贴身的丫头一路逃到了不老城,谢承几乎一得了空闲就尾随她来了,然而,却始终寻不到人。 算起来,他和吴江月之间,也算是渊源流长。 “唉,既然敢来招惹我,怎的又不敢一直招惹下去?你以为自己能逃得了多久?”谢承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便犹如自己空空如也的心。 当初吴江月初初入宫,一无依仗二无权势,险些被发配到浣衣局去做宫女,她又人微言轻,在那深宫之中便步步为艰,许是为了站稳脚根,她开始一步一步接近谢承,关怀他、利用他。 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却偏偏,在那女子的巧笑嫣然里迷失了。 “吴江月,你知道不知道,想念是什么样的滋味?” 想念便是,我走在街上,见每一个人都好像是你,却又偏偏 不是你。 谢承轻叹一声,抚向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他将这不老城搜寻了个遍,却独独忘了这城中唯一的一座山,山上有座庙……想到这里,他立时便叫人推着自己就往那小山上跑去。 待到了那庙前,果真见院外有一熟悉的身影正认真扫洒,他还不曾开口,身边谋士便火急火燎来报:“方才京中来了急信,皇上驾崩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谢承并没有什么反应。 “为了那个位置,昨晚上大皇子血染了整个皇宫,宫中几位皇子通通被屠杀……” 所以,谢承算是等来了最好的时机,这个时候他便不应该再纠缠儿女间那点子事情了。 “我们早已集结了五万大军,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 “写信给李云哲,让他以清君侧的名义将宫里那位清理一下,老大向来不堪重任,想来对付一下也没有什么为难的。” “……” 没有什么为难的吗?那谋士愁眉苦脸一脸的苦楚。 李将军看起来像是他这种小小的谋士就能差遣的吗?何止是为难?简直比登天还难好吗? “怎么?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 “李将军来信,言明宫里那等 小事他不会多管,且这会正带了将军夫人上庄子里游玩去了,咱们莫说写信,便是派人上门去请,都未必见得着人!” “一个个都是饭桶吗?找不着就不会想办法?你就说事成之后,我亲自奉上一份大礼,事关他那宝贝夫人的大礼,李将军怎么会没兴趣?” “是。”来人无奈的去办,谢承则是一瘸一瘸从轮椅车上起来向着那小尼姑去了。 吴江月扫完了门前的空地,正准备朝里去时补突然被人截了去路。 “我找得你好苦。”见面第一眼,他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些日子不见,她清减了不少,虽也蓄了头发,可仍旧短短的,倒真跟个出家人似的。 然而吴江月不过平平常常的朝他点了点头,连个礼都不曾行过,侧过身子越过他就想往里走。 却不想,谢承突然一把将她扛在肩上,纵是腿上腰上伤口瞬间流出鲜红的血来,他却只在嘴角淡淡的挂了笑。 “跟我回京,我许你皇后之位。” 他声音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是失而复得,也是心底因她而涌起的喜悦感动。 “可以,但是,只怕你所谓的皇后……到最后不过一道牌位。”吴江月神情淡淡心如死灰。 自打到回到不老城,她每日过得跟真正的尼姑一样,只希望能在这梵音里找寻到内心真正的平静。 奈何平静没寻到,却是招来一位狗皮膏药。 “吴江月,你听好了,你要是敢死,我便让你这不老城满城的人们为你陪葬。” 这话似曾相似,吴江月听得心中一颤,鼻子发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快要忘记那人了,不想这似是而非的一句话,竟又将她好不容易才梳理好的心湖搅得波澜起伏。 “谢承,我以为我已经说得明白了,我从未爱过你,对你也从来都只有利用罢了,天下美人何其多,你何苦呢?” “何苦?哈,你当我谢承是这般好利用的吗?你想利用的时候我来做你的刀你的伞,你不想要了,就能一把推开吗?做梦!” 他冷笑一声,忍着身体的不适好不容易将人扛到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里,而后就说:“回京。” “你放我下去好不好?”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吴江月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不好。”他回答的干净利落。 “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幼稚?就算你用强势的手段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而且……你忘了吗?我是你父 亲的妃子,你这般强娶豪夺,若传去必定要名声全毁……” 她还想举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条理由来,可谢承不大耐烦的打断她,冷冷的说:“吴江月,你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我有说过要得到你的心吗?本王只对你身子感兴趣!且别人说什么,本王从来就不曾在意过。” 听到这里,吴江月松了口气,若是只对他身体有兴趣,那自己也就还有机会去过那简单清净的日子。 “你能不能倒回去,我那贴身丫头……” “不能,我自会叫人来接她,老实呆着,张嘴!” 谢承随意拿了块糕点就喂进了她嘴里,眼神里全然的冷淡。 吴江月越发看不懂,她如今是肉票,凭一已之力也根本逃脱不得,于是行事越发低调谨慎,一路上相对无言,而谢承也只当她是贴身侍女,时不时要她更个衣,或者侍弄个吃食,却也相安无事。 待进了京,宫中局势早已平定下来。 “殿下,以我如今的身份,怎么随您一道入宫?” 她想着,便是他一时半会放不开她,为着颜面,将她安排在宫外,偶尔来探视一番,时日长了便也就淡了。 可谢承头也没抬,不咸不淡的道:“你什么身份?” 第134章 一声母妃 “恩……算起来,殿下还得称我一声淑母妃罢?”她是先帝的淑妃,靠近他也不过是时势所迫,不曾想,却是惹上一头狼,看似人畜无害,可闷不声响的,就将局势控制,他向来最喜欢琢磨人心,围捕猎物时便出其不意。 “哈,据我所知,淑妃娘娘早就葬身在了火海,冒充先帝嫔妃可是大罪,你想好了再说,恩?”谢承懒洋洋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那个,我还是喜欢住在宫外,你要是怕我跑了,叫人严密看守也可。”吴江月状似忧伤的垂头,再抬起来眸中含泪,她悠悠道:“你也知道,之前在那宫中我是那般艰辛……那段往事简直不堪回首。” 可谢承不为所动,她提到之前的不易,他甚至想到了那个夭折的孩子。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你从前不易……却是折腾没了我第一个孩子,所以,吴江月,你要怎么赎罪?” “……” “殿下说笑了,将来殿下是要继承大统的,您的孩子怎么能由我这种身份不堪的人来生?而且……而且我们不老城在世人眼中总是神秘,甚至是邪恶的,您就真的不怕我是欲擒故纵狼子野心吗?毕竟不老城当 初可并不归你们管。” 那场战争,不老城易主,而她吴江月也成为一枚可怜的弃子,这伤痛是刻印在骨子里,一辈子也无法消除的。 “哦?欲擒故纵吗?你想要怎么玩?我们一起试试?” 他勾了勾她的下巴,猝不及防的朝她吻了下来,四下里一瞬间便安静下来,吴江月愣愣的任凭他强取豪夺,再回过神来时,一行人早已过了宫门了。 说来也是可笑,她两次入宫,都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 “所以,那么殿下,希望我以什么样的方式,留在你身边?” “我早就说过了,我许你一个皇后之位!”谢承靠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而吴江月却是红了眼,世间没有毫无缘由的爱与恨,她宁愿相信他是有所图谋,才会待她如此,可她内心里的荒芜无边无际,无论他是真心还是有所图谋,她都懒得去应付,该来的总会来的。 “若我说,我不想要呢?” “我想给的东西,还没有人敢说不要,吴江月,我不是从前那个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谢承了,所以……不要任性好吗?” 话音落下,马车便停在了谢承的寝殿,他率先下马,而后朝着身后宫人道:“车 内乃不老城少主,父皇在世之时,便已为我和她订下过婚约,我登基之日,亦是我同她大婚之日,吩咐下去好生安排,切莫怠慢了去。” 他随口有杜撰了个莫须有的名份,叫她以未婚之妻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入宫。 “是。”宫人领命,小心翼翼将人自马车里请了出来,引她去了早已准备好的宫殿。 而谢承则另有要事,目送她远去之后,转身走了。 “终于舍得回来呢?要不要去看看你那位勇猛的大哥?” 说话的,乃是替他扫平这宫中动荡的李云哲,当初接到消息时,他并不想出手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卷入宫中争斗之中去,谁当皇帝他都不会关心,可谢承叫人带了口信,说事成之后会奉上一个大秘密,事关顾婴娘的大秘密。 事关顾婴娘,他从来都是谨慎的,这才顺手将那只懂得虚张声势的大皇子给一锅端了,如今就关在刑部的大牢里。 “不必了罢,他有甚好看?按律法处置了就是,怎么?李将军专程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同本宫说这个?” “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二殿下怕不是忘了,你在外头风流快活的时候,是我顶着无数的骂名,帮你平定 了这宫城之乱。” 李云哲这话倒也不是作伪,他这名声本就极差,当初举兵进宫之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造反了,那些个平素参过他一本的官员们吓得灵魂都在颤抖,然而平定了宫乱,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不过仍就像从前一样,得了闲就陪着老婆吃吃玩玩,军中事务也不大上心,宫中的事情更是理也不理。 若大一个皇城,乱得像是一锅粥,人人自危。 直到二殿下回来,众人才回过神来。 原来这李将军,是二殿下的人。 “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忘了。” 没忘你倒是说啊!李云哲翘首以待看向他。 “你那夫人的来历,你可查过?”谢承眉头一挑,嘴角勾起幸灾乐祸的笑来。 “哦?不知二殿下有什么指教?” 对于顾婴娘来历,他自然是查过的,然而在他追查的同时,好似还有另一股力量在阻止他知道真相,每每查到丁点儿线索,就会立时被抹除干净。 李云哲并不是轻易就肯服输的性子,对方越是如此,就越是说明这背后或许有什么惊天的秘闻。 而今日谢承主动提及,他便大胆的猜测,当初各处阻止自己查探之人,便是眼前这位 看起来毫无心机的二殿下了。 “指教是没有,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藏好了,千万藏好了!” “……” 李云哲无语的看了眼他,脸色已然阴沉了下去,他与人博杀一场,即替他清除了道路上的障碍,又替他铺就一条平坦之路,可这人莫不是拿他当成傻子了?以为这样一句便能将他打发了? “世人都说我李云哲要谋反,先帝驾崩之后我领着五万人马进宫之时,很多人恨不得立时跪地称我万岁,你说……我要不要顺势,将你谢家这王朝给抢夺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想谢承不怒,竟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说你懒得连个几十万的军营都不想去管,大小事务都交给陆经逸来打理的人,会突然变得勤快起来,想要谋夺一个王朝来玩儿?哈哈哈哈哈哈……我宁愿相信陆经逸那厮会反,也不会相信你会谋反。” “……” “如果你父亲有这个觉悟,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痛苦的死法。” 谢承收了笑,而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说,千万不要得罪了你这个小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就这个态度?不好意思,你已经得罪了! 第135章 民间妹妹 “恩……既然你明白,那么殿下,是否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李云哲单刀直入,已然失了周旋的耐性,心想着若这人这一次失信,那往后约摸也不会再有交集,顾婴娘的事情,他自有办法去查得清清楚楚。 “啧,你这个人,真是一点情绪也没有!” “呵!” “行了行了,不要小气,本宫说到就一定会做到,来来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明明是刚回到宫里,可他却提前安排好了,两人行到正殿,就见一高头大马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立于前方,待凑得近了,那男子恭身作辑,朗声道:“草民慕堂生拜见殿下,不知殿下突然召见,可有要事?” 谢承微微笑着上前朝那慕堂生虚扶了一把,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疏?慕兄快快请坐。” “草民不敢。” “没有什么不敢的,你我乃是生死之交,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当年若不是慕兄出手相助,只怕如今我谢承的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听谢承似真似假的感慨着,慕堂生也并不当真,都是千年的老王八,谁都想装乖孙子。 “当初也不过顺便搭把手的事情,若换了任何一人碰到了,都会做同我一样的事情,当不得殿下如此记挂。” “救命之恩,我谢某人 当永远铭在心里,不过……也感谢那场相遇,你我才得以相识相知,人生路远,可有慕兄这样的朋友相伴,当也是不虚此行的,往后……只怕还需要慕兄出手相助。”谢承终是露出一丝狐狸般的笑来,当年那场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他克意为之,为的,就是结交这样一位身藏巨富之平民商贾,以便关键时候能在财务上助他一臂之力。 “不敢当,殿下只管吩咐就是。” “你也知道,宫中突遭变故,我国又长年征战,再加上这一次扶河图惊忧了我边境那样久的时间,百姓的日子只能说是勉强为继,我即将登基为一国之君,常常因为不能给他们丰衣足食的日子而夜不能寐,唉,不知慕兄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让百姓生活得以富足些许?便是食能果腹、老有所依也是好的。” “……” 李云哲表示看不下去了,一个将要当皇帝的人,来问一个平民老百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过上好日子? 哈,有的,你滚下这把龙椅就可以,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 他不知道这谢承的脸皮,是怎么做到厚成这样的?明摆着就是打劫的事情,他却做到了内心以及表面都坦坦荡荡,优秀! “草民见识浅薄,哪里懂得什么治国之道,但是 草民相信,在殿下努力之下,我国百姓只会越发富足。” 看来也不是个笨的,至少装傻的本事还算可以! 李云哲再次瞄了瞄那慕堂生,却是本能的不喜,他也说不上来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平白生出几许厌恶来。 “唉,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巧妇难于无米之炊,难啊!” 行的吧,暗示不行,都已经开始明示了。 慕堂生暗里抹了把汗,咬了咬牙一般道:“既然殿下拿我当朋友来看,而我慕某人又最是看重朋友间情谊之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身陷困境……只堂生能力有限,早年间虽同父母间在各国行商,也攒下薄财,愿倾囊而出,助殿下渡过难关。” 好一个倾囊而出!李云哲嘲讽一笑,本以为是个聪明的,却也是个经不起威逼利诱的。 所以说人还是要自身强大,否则便是你挣下了万贯家财,也保不住! 他李云哲虽没甚成就,可他将自己心爱之人保护得一丝风儿都不透,谢承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跟他讨便宜! 想到此,他更加坚信,做人,很多时候根本不须介意那所谓的客气,全都是假客气!全都有所图谋! “这……怕是不好吧?”谢承暗笑,眼下正是他大兴建设之时,国库又早就给老皇帝挥霍一空, 如今有了这颗摇钱树,便如虎添翼,可表面上,他仍就推脱着,像是十分勉强的样子。 “天下兴衰,匹夫有则,我慕堂生十分庆幸有生之年能为国家出一份力,虽说有些微不足道,可若叫我什么也不做,倒是会寝食难安。” “那你的富荣祥钱庄、药铺、杂货铺我便先代你保管着,将来百姓生活富足了,自然会记得慕兄你的奉献!” “……” 慕堂生嘴角抽了抽,他所谓的倾囊而出,不过就是假客气几句罢了,没想到这二皇子竟然当了真,果真人的贪意是不能纵容的。 可如今局势已定,谢承便是未来的皇帝,皇帝说要收缴了他的产业归国家所有,那他还能说什么?说不?脑袋搬家的时候可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谢承将他召进宫来,想来是早已打算好的,他若想要全身而退,怕也只能默默忍耐下去。 “是,草民遵命。”他心中不快,面上却不显,又寒暄了两句,便下去同人交接相关事宜。 “论起强取豪夺,殿下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佩服佩服!” 李云哲面上没甚表情,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还是那般扎心,哪知谢承根本不在意。 “你知道他是谁吗?”谢承眉头一挑,看过来的眼神里露出点子高深莫测来 。 “呵!”李云哲望天,心想全天下那般多的人,他难不成还要每个人都认识? 一介草民罢了,认不认识意义都不大。 然而谢承却突然凑过来,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这个人,说起来也是个传奇,你别看他其貌不扬的样子,可凭着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短短几年,便挤身商界传奇,他只用了六年,就从一个无名小子,到现在能平平安安踏入十几个国家行商,产业涉足各行各业,行来低调,悄没声息的积攒了巨额财富,能敲他一笔是一笔喽,再者人活着就一张嘴要吃,睡觉也只睡一张床,每日也就穿一身衣,挣那么多银子意义在哪里?还不如捐出来,造福人类,不是更好吗?” 虽他为自己方才打劫的行为穿上了不错的外衣,可李云哲仍是看不起他。 虽则自己当年在外头征战时,每打下一个地方,也是用着差不多的方式积累,一点点壮大的自己。 可今日看别人如此,总有点儿不大爽利。 “你别那一副表情!若你换了我今天这样的位置,只怕也是过犹不及的!” 敢情这位殿下处心积虑骗他过来,就是教他如何行骗的?李云哲不语,耐心耗尽,转身就走。 “等等,刚才那位慕堂生家里有一位流落在外的妹妹……” 第136章 进来坐坐 李云哲回到家里,顾婴娘正坐在灯下缝制小娃娃的衣裳,花样并不繁复的衣裳上只简单的绣几只可爱的动物就作罢了,他靠近过去,并不惊扰,只倚在墙上定定的看她。 自打跟他成亲,便一直想要替他生个孩子,特别是陆家那小弯弯出生之后,她羡慕的口水都快掉地上。 手里那衣裳八成也是给弯弯做的,灯下埋首忙活着的她尤其认真,岁月并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印记,便是同他一道历经了风雨,她仍是当年少女的模样。 有时候,他真的怕,怕这样好的一个人,怕他们那些美好的过往不过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仍在地狱里无妄的挣扎,即便再努力,也仍然不能逃离那永无止境的黑与暗。 他害怕,他的光与热,会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权衡再三,今日发生的事情,他决定不告诉她。 “傻子,天色暗下来了还做针钱,你是不是想眼睛变瞎?” 顾婴娘抬起头看他,嘴角的笑甜的像蜜,她放下针线,又伸了个懒腰,确实有觉得腰酸背痛,于是又站起来活动了两个,而后一把扑进他怀里, 双手紧紧环在他腰上,整个人都贴得紧紧的 “怎么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嘛,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所以,就算眼瞎了也是他的锅! “想我啦?那我以后早点儿回来陪你。”他近日忙于宫中那点子夺权大戏,每日里早出晚归,两个相处时间较之从前陡然减少,而现在谢承回来主持大局,他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而且,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他就去查过了,慕家那老夫妻二人,近两日会去国光寺上香。 传说慕家那老夫妻年纪还轻的时候,曾经生下过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孩子很早的时候就同他们走散了,如今也不知是否还在人世。 故而每年孩子出生那个月,老夫妇便会去庙里住上一个月。 “想不想外头转转?”他突然道。 “想啊,可咱们去哪里咯?都不好玩儿!”顾婴娘想了想,着实想不到什么新奇的地儿,京城里因着前阵子的宫中动乱,整个又乱又荒凉,庄子上她也不想再去了。 “恩……那就去离这时三十多里的国光寺上香,顺便再住上一阵子,好不好?” “为什么突然想着去 庙里上香?”他不是个信佛的人,亦从来不曾悔悟过。 过往的每一个决定他都做对了,过往里杀的每一个人他都不曾后悔过,这样的人,怎么都不可能跟佛主扯上丁点儿关系。 顾婴娘疑惑不已。 “也许是寻到了最想珍惜的那个人,胆子也就怕得小了,我开始担心那些死在自己剑下亡魂,害怕会有报应……所以……”他故意漏出脆弱的样子,不过是想掩藏住那个真实的目的。 虽说他想将世界上最好的全都捧到她面前,可若是拼着失去的危险……那他便会狠心的隔绝,没有开始,就不会有意外。 他只想要现下的日子长长久久的继续下去。 只匆忙的、当做陌路人见上一面! “好的吧,阿哲你是不是做恶梦了?报应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你身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做错一些事情,若每个人做错事的时候都会受到报应,那上天的神仙怕不是要忙得团团转喽!放心啦,你最最好的,将来也会最最健康,生活也会变得顺意。” 她极力安慰着,许是语言苍白,似乎并不能安抚到他低落的情绪,于是又哄小孩子似的,连 连道:“好好好,莫要着恼,明儿姐姐就带着小阿哲去国光寺上香,好不好?” 李云哲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将她好容易扎好的发髻揉得像是鸡窝,这怎么能忍? 顾婴娘如同炸毛的狗子,嗷嗷叫着扑上去就是一阵乱拳,雨点般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像是挠痒痒似的,完全不俱任何威胁力,倒惹了李云哲玩乐的心思,顺手将她本就乱成一团的发髻给扯散开来。 刹那之间,她那一头墨发便倾泄下来,本就娇艳的面容立时被称托得更为夺目。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中星河璀璨是她,斗转星移亦还是她。 “好了,不要闹了,阿哲肚子好饿,怎么办?” 他说自己肚子饿,却是靠近过来将她一把揉进怀里,老不正经的在她唇上嘬了一口。 “那你松开我,我去给你做好吃啊的。” 虽然她做的吃食味道并不是很好,可为人妻,当是要体谅照顾于他。 “恩……不要你做,躺下就好了啊……”他笑得意味深长,很明显方才那句肚子好饿,想吃的不过是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子罢了。 “……” 顾婴娘如同被雷劈过似的僵立当场,这 说的是人话吗?成亲这么多年了,她自认两人乃老夫老妻,早就是左手拉右手那般,将那万般柔情化作平淡,融入彼此骨血之中。 可他偏不,时不时要撩拨她,小情话说起来甚至比刚成亲那会还要溜熟。 “嘿嘿……也不是不可以啊,但前提是……咱们要个孩子!你看,咱们孩子的衣裳,我都已经做到五岁了!” 顾婴娘立时换上一副妩媚的模样,朝他送了许多个秋波,而后又吊着嗓子伸出一根纤长的指头点了点他的胸口, 学着人家堂子里的姑娘那般说话,道:“客官,进来坐坐嘛,很好玩的啊!” 李云哲吞了口唾沫,望向她的眼神愈发迷离起来。 “怎么了嘛,小官人莫不是被姑娘我迷得神魂颠倒都忘了怎么说话了?” 她这话音落下,李云哲便如同一头发疯的兽,猛的将她禁固在怀里,眼中有什么正积聚得越发汹涌起来。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他哑声问。 “知道啊,后果就是……我们会有一个孩子,待来年春天的时候,便会有胖娃娃呱呱坠地,再过几年,会可可爱爱的追在咱们身上软软糯糯的喊你我爹娘!” 第137章 搞这么豪 “好啊。” 话音落下,他便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猛的朝卧房里快步走去,轻车熟路的攻城略地…… 而顾婴娘倒是愣住了,她都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幻听了。 一向反对她生小孩的李云哲,竟叫她纠缠三两下就屈服了?眼前这人怕不是个假的罢? 许是心中喜悦太甚,导致她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同他云雨,只撑起身子来一把捏住他的满是薄汉的脸,仔细又道:“什么?你方才是不是答应我了?” “不然了?为夫这般用功,你就不能配合一些?” 好的吧,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倒是弄得她没点子准备。 某人见她那般不用心,便惩罚一般重重在她身上作恶,待风雨停歇,她再次确认了好几番才敢合上疲惫的眼,便是入了梦,嘴角仍就高高的扬起。 李云哲不知,这件事情竟能带给她如此快乐,心里也甚是欢喜,只想到未来或许有更多的人来分享他最为在意的她,心中不免又变得沉重起来。 “我想要你快乐,想要更多的人来爱你,可我又怕,怕他们一来,你就不再属于我了,所以,我该怎么办?”身边的女子睡得很香甜,许是梦见了什么高 兴的事,竟在梦里笑出声来。 李云哲却了无睡意,他轻轻叹息一声,轻轻抚上她脸,眼中即迷恋又困惑。 第二日自然又是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之后顾婴娘先是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好生回忆一回,而后又缩进被子里偷偷了乐了许久。 想到两人或许即将有个孩子,她简直连孩子大名小名都想好了。 “厨房做了酸鱼,起来洗脸了宝宝!” 李云哲端着盆热水进来,顾婴娘却是傻子似的嘿嘿笑了起来。 “酸……酸儿辣女,嘿嘿……” “……” “啊,我突然想起,昨天答应你去国光寺上香的,完了完了,起晚了!” 这么晚去上香,怕不是要被人笑死! 想到这里,顾婴娘只觉得天灵盖隐隐作痛。 “不着急,等会子吃好了饭,咱们坐马车慢慢上路,赶得上时晚上的斋菜就行了,上香哪一天不可以?” “所以,咱们是要去哪里住几天?” 李云哲点了点头,心想这或许你唯一一次能那样近距离的接触到自己父母亲,他虽然决定隐下那件事情,却仍是觉得,也该叫她见见他们,即便彼此认不出来。 “不……不好吧?”顾婴娘扭捏起来 ,看着不大愿意的意思。 “恩?”李云哲着实想不明白。 “咱不是打算要孩子吗?那不得勤快着点儿种地?佛门清净的地方,咱们这样那样……会不会不太合适?惹恼了菩萨,回头许愿都不灵验了,岂不是不美?” “……” 李云哲望天,表示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他倒是反应不过来了。 从来但凡提及那件事情,她总是被动的不说,每每还要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成亲这般久,倒是头一回见她如此的主动。 “来日方长宝贝,再者理佛这样的事情,讲究个心诚则灵,人家早就说过了,酒肉穿肠过,我佛心中留,所以说有时候适当的破个戒,佛主会理解的,咱们原就是少年夫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并无不妥当之处。” 好的吧,他这一通说道十分及时且顺利的说服了她,两人收拾妥当,美美的填饱了肚子,便懒洋洋坐在上了去往国光寺的马车。 这一回他二人并没有带上任何人,只同相关人等交待了下行踪,便慢慢悠悠的上了路。 马车里备好了许多吃食,出城之后道路渐渐变得颠簸起来,顾婴娘揉了揉因着吃多了撑得慌的肚 子又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宝宝醒醒,到了。”待到了地方,已是夜间。 顾婴娘睁开朦胧的眼,入耳便是寺里长鸣的钟声,悠远清脆的传出了老远,而后又是阵阵中气十足的梵音,许是做功课的时间,越是往那寺里头走,那声音就越发大而洪亮。 “我们这会子进去,会不会叨扰了人家?” 李云哲则根本不理,仍就拉着她往里头大殿去了。 “没事,他们整天屁事没有,就喜欢被叨扰!” “你小声点儿,不要无礼!” 顾婴娘死捏了他一把,佛前怎可妄言,又急急的在心里头对佛主说:“方才那话收回的啊佛主,他并不是有意的,绝无冒犯之意!” 李云哲见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嘴角高高扬起,却也当真安份下来,老实听她的话,只在一旁静候,等那边晚课做好了,才也进去。 “我们来上香,可路途遥远,不想到了这已经晚了,不知大师能否安排一间厢房。” 李云哲添了不少香油钱,负责接待的小和尚倒也和善,客客气气的将他们引到了后院厢房,还好心给他们安排了斋饭。 “这间院子里除你们二位之外,只住了一对 老夫妻,老人年纪大了喜欢安静,您二位稍注意一些便好。”小和尚客客气气将他们带到厢房,指了指对门的屋子道。 “当然,我们会注意的,绝不会惊忧到老人家。”顾婴娘自然也是礼数周全,待那小和尚退下去。他二人进到屋时,环顾一圈不由得面面相视。 这哪是寺庙该有的规格?屋子陈设摆件样样都有,比那京城里最好的客栈只怕都有富余的。 原谅她没有见过世面,顾婴娘扶了把惊掉的下巴,道:“啧啧啧,这国光寺前身莫不是开黑店的?怎么搞得这么豪?” 李云哲略想了想,对门那二老每年都会来这国光寺住上一个月,怕是那慕堂生怕老人不习惯才特意叫人给弄成这样的,慕家行商,是个不差钱的主,豪到这个程度怕还算是克制的。 “恩……宝宝你刚才还说我不可妄言!” 李云哲明白其中缘由,却并不打算多说。 他不是想叫他们就这么看上一眼,当作陌生人一般说上两句话便好了。 “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佛主千万千万莫要同我计较,我还是很虔诚的!” 急急在心里默念了好几个阿弥陀佛,她才安心些许。 第138章 见过风浪 “傻子!洗手去!” 看她那正儿八经的模样,李云哲嘴角高高的扬起,又担心这国光寺的斋菜不合她胃口,特地在来的时候就偷偷准备了些许切好的酱牛肉摆在桌上。 来时她睡了一路,到这个时辰也早就饿了,于是动作麻利收拾妥当,待一落座,李云哲那厮便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 “哟,这国光寺不简单啊,做个斋牛内那滋味竟和真的一样。” 顾婴娘只以为自己吃的是素牛肉,一下子便被饭菜的味道给惊艳到了,两眼放光的又连吃了好几块,还拼命的叫他也快偿一下。 “恩,味道真心不错。”他只装作不知,动作优雅的吃着饭,时不时抬起眼眸来笑眯眯看着她。 “是的吧,多吃一点,回头你同那厨师讨教一番?学会这手艺,将来老了咱开个小饭馆也是条出路不是?” “……” 李云哲无语,在她眼里,他竟沦落到开小饭管的地步了吗? “听闻国光寺的大厨乃世外高僧,厨艺也只传授给本寺弟子,顾婴娘你这安的什么心,竟想让自己相公来出家?” 他佯装恼怒的样子,实则不过随口胡诌。 “那……那还是算了,大不了我们多捐点香油 钱,多往这里跑几趟就是了。” 李云哲听得微微一笑,道:“恩,到底还是知道心疼相公!真乖!” 顾婴娘老脸一红,稍加娇羞做作的功夫,就又多吃了两碗饭,末了,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发愁。 “自打咱们成亲,我足足胖了二十斤,以往的衣裳全都穿不进去了!” 女子大抵都是如此,吃的时候尽兴忘我,吃完之后又恨不能呕出来。 “你怎么回事?胖一点怎么了?我们家还没困难到吃不起饭吧?顾婴娘你这是看不起我?笑话我养不起婆娘的意思?” 说罢,他阔气的从兜里又摸出几张银票来一把扔到她脸上。 “小宝箱都叫你给霍霍没了吗?不够家用了吗?这些,能撑几天?” “……” 顾婴娘吞了口唾沫,连忙将那银票收好了又塞回他身上。 “怎么这么好骗?小宝箱里的银子够咱们花销一辈子的,这点小钱还是留你身上打点门面罢,咱们家不差这点钱,不然你这身上一个铜板都不剩,回头人家还得笑话你家婆娘是个败家玩意儿!” “没事儿,介时我就告诉他们,家中有悍妻,不敢私藏钱财!” “行了,差不多得了,还演上瘾了?” 李云哲嘿嘿一笑,将碗筷收拾好了交给外头的沙弥,而后关上门,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温声道:“为夫喜欢演点儿别的,恩?” “客官,想玩点别的啊?成啊!不过,得加钱!价钱到位,啥都好说!”她眉梢一挑,装作风情的样子。 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玩,两人惧都熟门熟路心照不喧得心应手。 “给爷侍候舒服了,钱都不是问题!” “哦?怎么个侍候法子?” 她伸出纤纤玉指,似有似无的在他胸口刮了刮,顺便还卖弄一般朝他抛了个媚眼。 “恩……爷今儿这身衣裳没有人洗,你帮我洗了呗?” 顾婴娘立时凑过去闻了闻,而后作嫌弃的样子道:“太臭,不洗。” “给你加钱!” “不好意思,老娘卖身不卖艺的!” 不想,她这厢话音刚落,就闻见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声音听起来颇为苍老洪亮,顾婴娘老脸一红,一把扑进了李云哲怀里。 “完了完了,我一世英名全毁了,都怪你!” 原本夫妻两个逗个乐子只当是个情趣,不光这房子隔音效果那样的差,两个说过的每一句话怕都是一字不落的给传了出去。 听闻隔壁住的乃是 一对老夫妇……顾婴娘掩面,耳根都红透了,明日叫她如何出门呀? “没事,都是过来人,没有人会笑话你。” 李云哲倒是不以为意,只温香软玉在怀颇为受用,便顺势安慰安慰,反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姑娘莫要害羞,我们不是在笑话你,只是实在是没憋住,对不住啊……” 好嘛,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是越描越黑,她也要脸的好吧?当下一张脸憋得通红,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要不……我们跟外头的沙弥说说,换个院子住呗?”顾婴娘压低了声音道,这会子没有别的愿望,只想钻墙缝里头去。 “小和尚说过了,别的地儿全住满了,咱们要是不住这间,就只能在柴房里凑合几日。” “……” 要不要这么狠? 谁能料到,关上门来说个闺房私密,竟也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怎么办?” “没关系的。” “是啊姑娘,没关系的,活到我们这岁数什么没见过?不用太过害羞,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哎呀,老婆子,年轻真好啊!看到他们,我就想到了咱们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宝儿还在我们身边,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不知道多美 !” 老人家的话并没有很好的安排到她,她仍是羞得无地自容,只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对不住啊老人家,我们并不知道……扰了您休息,往后我们一定注意。” 这么说,总归是没有错吧? 说罢,她眨巴眨巴眼,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不过瞬间之后,便又犯起了愁,这个样子,她明天真的好见人吗? “傻子!”李云哲难得的好脾气,轻点了点她鼻子,便一把抱起她安放于榻上,道:“咱们早点休息罢……” 然话未说完,便响起一阵敲门声,外头是老妇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姑娘,我这里还有些从家里带上来的点心,全是我老妇亲手做的,今日住到这院子也是有缘,我就总想着,这点心说不定你会喜欢。” 几乎是腾的一下,顾婴娘一张脸红得像火烧一样。 “这……” “去吧,没事儿的。”李云哲拍了拍她的肩,似是无声的给她勇气。 顾婴娘站起身来,深吸了几口气又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事没事,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事情不是小意思吗?只要脸皮够厚,就没有什么是她应付不来的! 如此想了几遍,她鼓起勇气将门打开。 第139章 一盘点心 门外妇人一脸慈祥笑意盈盈,身着藏青织锦,发髻只简单的挽起,脖子上配戴了一只黑玉打造的瓶子,造型精巧别致。 在开门的一瞬间,两个几乎同时愣住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太过强烈,顾婴娘说不清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打哪里来的,可那老妇人身上的一切于她,都透着股子莫中的熟悉感来。 “对不住,我们夫妻闹腾惯了,不想竟叨扰到您休息,实在过意不去。” 二人久久凝望,待回过神来,顾婴娘索性埋首,跟小时候背课文似的,将一早想好要说的话给背了出来。 老妇人眸中含着泪光定定的看她,情绪几乎就要崩不住的时候,听到顾婴娘这样客套的话,才缓缓回过神来,而后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失礼,能在这里遇到姑娘也是缘份,不知姑娘打算在这里住几日?” 住几日?顾婴娘想了想,来的时候他们好像并没有计划住几日,那便是想住几日便住几日的意思。 “恩,可能两三日吧。”要是没出这个嗅,她可能会多住些日子,可有了这一出,她恨不能天一亮就回去咯,脸都丢净了,当然得回家躲几日再说。 不想她这一说,那老 妇人面上立时露出失望的表情来。 “多住些日子吧,就当我们老夫妻俩个不存在,这山上清净,空气也好,听闻寺庙里还有几株千年的古树,最是有灵性的。” 这……到是搞得这庙堂是这老妇人的家一样,顾婴娘不大好意思的随口敷衍着道了个好,心想这一趟回去之后,她这脸皮不得再厚上几层。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日抽个时间,陪老妇人赏个落日吧。” “……” 他们还不熟啊,老人家你是不是太热情了些? 顾婴娘尴尬极了,脸上的笑容就要挂不住了。 不是她不讲道理没有同情心,只人家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对了,净顾着说话,我都给忘了,这盘子点心请一定要收下!上山之前我特意做的,希望你会喜欢。” 顾婴娘接过那点心,瞧着倒是色香味俱全,且老人家如此热情,她也不好再推脱,于是收下,又快步回身,瞧见桌子上还有盘没有动过后“素牛肉”。 拿人东西得还礼,不然就欠了别人人情! 顾婴娘也是懂得礼尚往来的人,放下点心之后端了那盘切了的“素牛肉”就递给了老妇人。 “我们 上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带上来,这个……乃是庙子里做的斋菜,味道极好的,您拿去吃。” 老妇人也不客气,当即笑容可拘的收下,她还道这庙子里的老和尚什么时候竟会做素牛肉那样的东西?只低头看一眼时,笑容凝结。 素……素牛肉?这明明是正经的酱牛肉啊? 只这姑娘说了,这一盘是素牛肉,那它就是素牛肉!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回去就和老头一块儿偿偿去。” “恩。” 顾婴娘点头,而后傻呼呼的笑了笑,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们早点儿休息,不要忘了明天的约定!对了,点心也一定要记得吃!吃完我这里还有,明天再给你送!” 老妇人唠唠叨叨,几乎是一步三回头,万分不舍的样子。 待那人回了屋子,她才又将门锁了,叹息一声后道:“那老人家想必是十分寂寞罢,不然也不会对着我们这样的陌生人也这样热情。” 这样想着,她就又觉得那老夫妻也是可怜,暗暗感叹着世人的不易,随手就捻起块点心塞进嘴里,继而眼前一亮。 妈耶!这也太好吃了吧!香酥软糯入口即化,甜的刚刚好! 连吃好几块,她仍就意犹未尽,连连赞叹。 “太好吃了,天啊,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阿哲你快来偿偿。” 李云哲对甜点没甚兴趣,也硬是叫她给塞了好几块。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好好吃?” 她嘴里塞了一嘴吃的点心,满是期待的问。 “就是一般性的点心啊?”他不解,也不觉得这味道有什么特别。 “我也说不上来,就好像这种味道是你想念了好久好久,可在吃到它之前,你甚至都说不清楚自己想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直到……将这一颗小小的点心喂进嘴里,香甜的滋味缓缓在舌尖化开,一点一点充盈了你整个嘴巴的时候,你突然就感觉,哦,原来,我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个味道。” 顾婴娘如饿死鬼投胎一般,拼命往嘴里塞着点心,一面同他说起自己这莫名的感触,说到动情处,眼中甚至还藏了泪。 然而她自己也搞不清,不过一盘子点心,竟叫她生出这许多莫名的情绪来。 “好了啦,你喜欢吃的话,明日我就同老人家学着怎么做,往后天天做给你吃!” 顾婴娘连连点头,满意道:“你说我上辈了是不是拯救过 世界,这一世,才修来你这样好的夫君!” “知道我好啦?” 听得她那样夸赞自己,李云哲心里甜出蜜。 “恩恩恩!一直都知道的!” “那……是不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离开我?” 她点头如捣蒜,道:“那是自然,这样好的夫君,如果弄丢了我不得亏死?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亏本的买卖?” “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吗?” “对,一辈子都不离开!” “顾婴娘,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然……我打断你腿!” “那你也答应我,不论我年老也好,色衰也好,腿瘸也好,都不许离开我,更不许勾搭别的妖精叫我闹心,知道不知道?” 李云哲自然百般应允,重重点头,而后抽走她正准备往嘴里送的点心,说:“小猪,不能再吃了,明日再吃也可以的,我怕你吃得多了,一会又要闹着肚子不舒服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还有他手里最后一块点心,顾婴娘硬是馋得直咽口水。 “最后一块耶,也占不了多少空间吧?留着也许还招老鼠,不如存放在我肚子里,安全一点嘛。” “……” 为了一块点心,她都想使个美人计。 第140章 错伤了心 顾婴娘一副不给她就要躺地上打滚撒泼的架势,他便只好又将那点心还给了她。 “你先坐着,一会咱们上外头走动走动给你消消食,不然难受起来又得哭!”李云哲无法,站起身来往外走。 “你上哪儿去?我一个人呆这害怕……”顾婴娘抚着圆滚滚的肚子,颇为哀怨,吃得太饱她其实挺犯困的,即不想出去散步消食,也不想一个人在这屋子里呆着,她只想搂着他这块滚烫的木头睡觉好吗? “乖,我去煮点消食汤来给你,一会散步回来喝了好睡觉。” “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外头黑,回头摔着怎么办?我很快就回来,恩?” 安慰一般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他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寺庙里并没有备好的药材,来时他有留意路边似乎有几株草药,正是熬煮这味汤药所需要的,这才趁着夜色去采挖。 挖好了药材清净干净,李云哲问那小沙弥借了厨房,将汤药熬好之后连瓦罐一道给搬了回去。 “阿哲,我好难受啊,有点喘不上气儿,憋闷的厉害。” 她第一次亲自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死,一把年纪的人了,硬是被一盘子点心给诱惑得 没把持住,撑到怀疑人生是个什么滋味? “傻子!出去转一圈就好受了些。”李云哲叹息一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外头黑,咱们走得慢一些。” 他小心叮嘱,一手牵着她,一手举着个灯笼,因着她胆子小,两个人并不敢走远了,只一圈一圈的绕着他们那院子兜圈子。 “阿哲,到了晚上,这山里的风怎么都会哭了?” 夜间的山风时而呼啸时而低吟,要不是手里还牵着个五大三粗的李云哲,她铁定吓得魂都飞走了。 “并不是哭,山里的风就是这样的,很正常。” 许是担心她受惊,他便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圈住,两人并排着走。 “这会子好受些了没?” “恩。” “下回还敢不敢暴饮暴食了?” 顾婴娘脸腾的一下有些发热,好在夜色里也无人发现,这才暗松了口气。 “我常听人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你说对不对啊?” 恩,这解释牵强了些,但是门面不能丢不是? “臭丫头!下心可不许再这样!” 怎么肥事?什么臭丫头?明明他比她小好吧? “李云哲,你是不是皮痒了?我吃点点心怎么了?老扯着不放是打算怎么样 ?”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别恼了,这会子好受些了吗?” “好受多了,能喘上气了。” “那再兜一圈,回去喝了消食汤就睡觉了。” “恩,明日别忘了去问问那大娘,这点心的方子,真的是太美味了……” “……” 在外头转了小半个时辰,再回到厢房时顾婴娘已经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勉强被拖着去洗了洗手脚,几乎沾床就睡。 “乖,喝点水再睡。” 瓦罐里的消食汤温温的正好服用,他倒出一碗端到她面前,将睡意正浓的她挖起来,像是照顾孩童一般喂她喝下,帮她打理好一切时夜色已深,隔壁老夫妻那边似乎还有朦胧的光传出来。 李云哲朝那边看一眼,听隐约听来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听得并不真切。 “要抱抱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某人朝自己身侧摸了摸,并没有摸到那个熟悉的人时,硬是撑着睡意半睁了眼,朝他不满的抗议。 “恩,乖,快睡吧,我马上就来。”每每她表现出对自己的依赖,他便开心的想转个圈圈,立时扑灭了屋内的烛火,快速除去衣物,而后将她拥进怀里,下意识便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声来。 拥她入怀,是可以让他动荡不安的灵魂得以安宁的事情。 他这头两人双双沉入梦乡,而隔壁老夫妻二人却是难以入睡。 “老头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那个姑娘,便觉得熟悉的很,这么多年以来,还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老妇人葛氏,一辈子只生养了一个孩子,且在那孩子还年幻之时便走散了,之后的半生,便是跨越山河,不停不停寻找着自己的孩子,岁岁年年间,看过不知道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也帮助许多人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可遗憾的是,自己的女儿,却一直不曾寻到。 这一回到国光寺上香,初初听到顾婴娘声音之时,她便觉得心头微动,姑娘活泼的性子更是招人喜欢,这才想着送她一盘子点心偿偿。 这点子,乃是她姑娘小时候最最喜欢的吃食,每日都要抱着盘子吃上一整盘才肯放手的。 “唉,心态放平和些罢,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受苦了,可……我是怕你将希望寄托出去,最后反倒失望,年纪大了,身体跟从前不一样了,经不过大起大落的折腾。”找寻了这么些年无果,慕老爷早已看开了,且现在棠生 又孝顺又能干,家里家外都打理得顺顺利利,跟亲生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我放不平的,当年……都怪我没照顾好她,也不知道妹妹在外头有没有受苦,日子过得可还好?”说起这个,老妇人不免老泪纵横,可她又怕自己这副样子惹了老头子也跟着一起伤心,于是很快就收了起来。 “是我对不起你,要是当初你听我的劝,另外再纳一房小的,现在也不至于……” “瞎说什么?这话切不可再说,不然你叫棠生在这个家如何立足,他虽是过继过来的,可那孩子为人处事也好,道德品性也好,哪里中挑不出错处来,咱们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伤了孩子的心!” 老妇人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立时也道:“是是是,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好了好了,咱们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我还能不懂你吗?不用说,我都知道!” 老妇人待慕棠生向来亲热体贴,便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慕老爷自是知晓这一点。 “老头子,我跟你说,那个姑娘你明日一定要见一见,万一……” 那种熟悉的感觉太过强烈,老妇人也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第141章 是个饭桶 “依你就是,快些休息罢,时辰不早了。” 慕老爷再三催促,可葛氏仍是激动难耐,丁点儿睡意也无。 “你去睡吧,我好生琢磨琢磨。” “唉……要听劝,不好好睡觉回头又得头疼,又得喝苦汤药,还得棠生亲自来照顾你,最后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可我睡不着,那感觉太奇怪,就好像……就好像我又遇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好了,大不了明日我陪你见一见她。” 得了应允,葛氏才肯乖乖去睡,到了第二日又起了个大早,特意叫人打马下山采买了些新鲜的食材上来,亲自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院子里饭菜的香味传进来时,顾婴娘才迷糊的睁开了眼。 “你闻,是不是肉香?”有了昨日的教训,顾婴娘说话特意放得极轻。 “当是隔壁老夫妻做的饭菜,馋了?” “才没有!” 有也不能承认! “傻子,想吃什么,阿哲帮你做去。” 搞得她就跟个智障一样就知道吃!顾婴娘颇为不满,道:“寺庙里的斋饭应付一下就成了,我很好侍候的好吧!” 李云哲只轻笑着点头,正准备去取斋饭之时,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姑娘,起了吗?” 两人面面相视,而后她 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声。 “大娘一早叫从下山买了些新鲜的,随便做了几个菜,咱们一道儿吃一点,你洗漱好了就出来,啊?” “不……不用了大娘,你们吃吧,我们俩自己解决就好了。” “不行的,一定要来吃,大娘特意为你做的,怎么?莫不是嫌弃大娘?” “……” 原本并不相熟,却硬是被人如此热情的邀去吃饭,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好似有点不大合适,于是从行李里头翻出个新做的荷包来,权当是谢礼。 顾婴娘不知道在这寺庙里吃肉会不会犯了菩萨的忌讳,可看着席面上那一大盆一大盆的大鱼大肉,她还是惊了一把。 “没事,安心吃,这寺庙就是我们出银子建的,搁这做点吃食,菩萨也管不到的。”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老妇人笑眯眯的道。 “呵呵……”何等的尴尬?? “您手艺可真好,要是您不嫌弃我这荷包绣得丑,还请收下。” 反正她也不能在这庙子里再整出这样一桌大鱼大肉来回请,又不想欠人家人情,也不想讲什么客套的话。 不想老妇人也并不推脱,爽爽快快的就将那荷包收下,仔细瞧过之后便爱不释手起来。 “不瞒你说,你这荷 包的样子花色,我是真喜欢,家里头还收藏了一只差不多的。” “您喜欢就好,我这……和您收藏的那只比不起,随便用用就好了。” 可老妇人将手里的小荷包看了又看,却是连连摇头。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姑娘你从前可识得一位姓钱的绣楼老板?” 可不就识得吗! “贱内从前家贫,给一位钱姓老板绣了百十来个荷包,后来大多都被哄抢一空。”李云哲颇为自豪,顾婴娘早前那一批绣工,早就被识货之人高价购得收藏起来了,这二位兴许还是其中之一。 “哦?真真想不到,那样精妙绝伦的绣工,竟是出自一个豆蔻少女之手!” “……” 这……夸得略为浮夸了些,顾婴娘脸皮薄,有些不大适应。 “想必姑娘从前吃过不少苦吧?” 四人围坐一桌,可话里话外都是围绕着顾婴娘一个,李云哲听出其中蹊跷,心想莫非这二老察觉了什么?于是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到了慕棠生那里。 说起慕棠生,慕老爷显然颇为自豪,话头自然就被带过去了。 “说起来,我们棠生还有个妹妹的,只是不巧的是,十几年,那孩子同我们走散了,走散的时候身上也没 有什么辨识度高的物件,只 件玉佩。” 老妇人硬生生将话题又扯回来,还从怀里摸出一只玉佩出来。 顾婴娘一看,便惊着了。 那玉佩,她其实也有一只,只不过她的那一只,是嫂嫂留给她的,当初刚刚和离之进处理艰难,她便将那个给当了,后来竟忘了赎回,如今过了这样久,只怕早已寻不到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认为自己同这件事有什么牵扯。 世间相似之物何其之多? 故而也不多说什么,只淡笑着说了些安抚的话。 “唉,老妇人找了一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闭眼前寻到我那可怜的孩子,这些年还不知道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 提起伤心的往事,老妇从泪水连连。 顾婴娘也不知如何回应,因为她知道,在真正伤心的事情面前,语言上的安慰往往显得苍白无力。 所以最后,她不过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老妇人的肩膀,以示安慰。 “好了,不说这些伤心的事情,你们多吃一点!”慕老爷招呼大家吃菜,正好打破这一时尴尬。 “大娘您昨晚上的点心是怎么作的?我从来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点心,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教我怎么做?” 李云哲从来都是冷冷 冰冰的人,头一回扬起笑脸温温和和的同陌生人说话。 顾婴娘心里一暖,这狗子为了她,可以说是很低调了。 “真的啊?你喜欢吃?” 顾婴娘不大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何止是喜欢!简直是痴迷。 “我家妹妹小时候也最喜欢吃我做的点心了!” 好的吧,自认她没办法跟人家心里头的宝贝嘎达比较,顾婴娘只笑了笑,还道是大约是人家不外传的方子,往后只怕吃不到了,想到这,心里还颇为失落,不想老妇人立时又说:“既然你也喜欢,那我教你啊!一回就叫人下山买了材料上来做!” 说罢,扬声将随侍身旁的家仆叫过来,这样那样一番交待,最后再三叮嘱道:“那几样东西在哪里买你都知道的吧?切不可耽搁得太久,早去早回。” 好似迫不急待的样子。 说罢,还笑眯眯的盯着顾婴娘,说:“吃好饭让他们俩个留下来收拾,咱们去寺庙里那几颗古树那许愿去,完了再赏赏山里的野花,中午想吃什么大娘给你做,下午再好生睡一觉,醒来之后一道赏落日也不错,晚上再吃点别样的,你瞧着可好?” “……” 好的吧,全给她安排了,顾婴娘觉得,在老大娘这,她约摸是个饭桶? 第142章 一条出路 在寺庙里住了小一月,和慕家两位老人已然混得极熟,临下山时,夫妻二人来同老人告别,葛氏自是百般不舍,拉着顾婴娘的家长里短聊了小半个时辰,说着说着,顾婴娘突然扶着道路旁边的树干就呕了几口。 “哎呀,姑娘你这莫不是有了?” 顾婴娘两眼放光,双手自然抚向腹部,转向温柔看向候在一旁的李云哲。 “还不太确定,回城看过大夫才知晓。” 李云哲淡定的答。 相比起顾婴娘的惊诧,他到像是早就明了一样。 “这样……那路上可得慢些走,两日后我派人来接你们,难得遇到投缘的,上我家里住一阵子可好?”老人家看过来的目光带着点祈求,顾婴娘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好,如果你们不怕麻烦的话。” 对于外人相邀,李云哲从来都是拒绝的,可这一回,却是破天荒的应承下来,好似他对这老夫妻两个,格外信任一般。 顾婴娘心里有些许疑问,可上了马车颠簸几下便困顿起来,便已丢之脑后。 待回了府,风吟给诊了脉,道:“确是喜脉,恭喜夫人!” “盼了这么多年……”顾婴娘颇为感慨。 “夫人……”风吟欲言又止,双手不大自然的搅着衣襟。 “恩?” “我 ……” “有事就说啊,干嘛磨磨蹭蹭的?” “我……那个王麻子带着王婆子打上门来,说……说要接我回去给他生娃。” 风吟说罢,脸立时通红一片,顾婴娘打趣道:“那怎么成?我们仙女一样的风吟怎么能嫁给一个麻子脸?打出去罢,不嫁。” 风吟脸一白,方才还娇羞着,一瞬间便死灰一片。 “傻子,我逗你的!”顾婴娘叹息一声,不想自己一个玩笑竟将小丫头吓成这样,于是又笑着问道:“你同我说说,那王麻子怎么样?改天我见见可好?” “他……他一早就候在外头的。” 风吟早知他夫妻二人今日归来,一早就叫王婆子母子俩候在外头。 “那行,你喊他们进来吧。” 风吟红着脸点了头,不大会子就领着一书生模样的才俊青年进来,那王婆子走在中间,瞧着也是个干练的。 “草民王致远见过夫人。” 顾婴娘打量那人,生得细皮嫩肉一表人才,脸上也不见一点麻子,怎的就给起了这么个外号? 似是知晓她心中所想,王婆子又道:“我儿年幼时出水豆,脸上曾留下过几个印子,村里有那调皮孩子便给他取了这么个外号,后来孩子大了,那印子也就好了。” “听说你看上了我家风吟?将 来以什么谋生?可想好要如何养活老婆孩子了?”顾婴娘点了点头,问的也直接。 “小的读过几年书,这些年在外头也做过许多营生,也有几个铺子,保管风吟姑娘嫁过去吃不到苦头的。” 顾婴娘看了眼风吟,只见那丫头朝她疯狂点头。 好的吧,既然看对眼了,那她便成全咯。 “风吟虽然只是我身边的丫头,可在我眼中,却是拿她当姐妹看的,将军府出去的人,实在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你可能保证一辈子对她好?” 顾婴娘板了脸,说得极为严肃,风吟一下子便红了眼。 她这一辈子,还没有人为她着想过半分。 “小人明白,风吟是个好姑娘,我既然娶她为妻,自然会一辈子将她安放于心,好生对待。” “恩,不错,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夫人请说,只要小人能办得到,一定尽全力为之。” “你要娶我们风吟,那这辈子就只能有她一个,终生不得纳妾!” “莫说是夫人,我们王家就没有纳妾这一说,这小子要是敢在外头乱来,我老婆子头一个饶不了他!”王婆子嗓门儿大,可说得义正言辞,倒是风吟,脸红扑扑的朝他们笑。 “好,希望你们说到做到,回去准备吧。” 王婆子母子 又是好一番感恩戴德,才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快给我说说,他们两人是如何寻来的?” 风吟只红着脸低头不语。 顾婴娘见问不出什么,也就放过了她,转身进了房间抱了个匣子出来。 “你娘家估计也没有什么人,便从将军府出嫁吧,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只有几千两银票你拿着傍身,要是他们对你不好,只管回来寻我,我们自然是要为你撑腰的。” 说着,从里头点了一打银票一股脑塞她手上。 风吟接过时,已是泪流满面,硬是当面磕几个响头,将脑瓜子磕得通红。 “好了好了,你这是做什么?要做新娘子的人……”顾婴娘将她扶起来,可风吟一见脸色颇黑的李云哲就如同见了鬼,立时寻了个理由出去了。 “你做什么啊,老吓人家!” 顾婴娘伸手过去,似乎想要抚平他脸上那愁云。 “慕家两位老人派人来接,你过去同他们住一阵子,过几天我再去接你,可好?” 顾婴娘刚想反驳,就又听说他说:“这几天我军中有些事情要忙,恐怕不能好好照顾你,你过去陪陪他们也好,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难得你们有缘份。” 好吧,她竟无言以对。 “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嘛? ” “忙完就来,你乖,要好好吃饭。” 顾婴娘叹息一声,她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可军中事务她又一窍不通,想着若是他忙乱着,那自己只能尽量不给他添乱就是,于是收捡了几件衣裳,就准备过去。 “等等。” “恩?” “你这小宝箱,带过去给老俩口看看,也好让他们好生嘲笑你一番。” “不是说财不露白?” 顾婴娘越不解。 “傻子,他们慕家可不缺你这点银子。” “那我走了。” 说罢,她便抱着那小宝箱往外头走,可李云哲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好几天见不到你,我想你了可怎么办好?” 他像个孩子一样,贪婪的呼吸着带着她气息的空气,嘴里呢喃道。 “那我在家里等你啊。” 可她话音落,李云哲又松开她,道:“去吧,过几天我来接你。” 而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她送上了马车。 待马车走得远了,他才黑着一张脸转而看着瑟瑟发抖的风吟,道:“看在夫人的面上,我饶你一这回,以后不要再出面在我面前。” 风吟大气也不敢出,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来,而后没入土里。 她只是想活着,想为自己谋一条出路,这有错吗? 第143章 一网打尽 而慕家那边两位老人接到李云哲信件,信里只说他妻有孕,十分想念老人家的手艺,便去打扰几日。 老人家自然十分的高兴,拉着慕堂生将寺庙里遇到她的事情说了。 “堂生啊,我总觉得,和那个顾小姐很有缘份,你说我认她做干女儿可好?” 慕堂生刚从宫里出来,临出宫时宫里那位同他说过的话,叫他心头实在沉重。 “好,我这就去安排。”慕堂生面上带着笑应了,又叫下人将房间打扫出来,老俩口便欢欢喜喜候在门口。 “爹,娘……”他欲言又止,很是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 “没……没事,我去给妹妹准备些吃食。” “不用了不用了,她最喜欢的糕点已经准备好了,你先忙去吧。” 慕堂生顿了一顿,只随着老俩口一道等,待马车徐徐而来,简单见礼之后便迎了进去。 “这个院子,可还喜欢?得闲了喊几个闺中密友,于院中小亭台煮个茶吃也好,闲话家常也好,都是顶好的!”葛氏热忱的带她参观了慕家各个院所,亲热的就像是亲闺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着你就觉得亲近得很,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吧?” 顾婴娘想了想,记忆里小的时候,大多是跟在嫂嫂身边,看 着她刺绣,看着她家务,再看着她泼辣干练的同左邻右舍打交道,再小的事情,便不记得了,于是简单同他们说了些。 “那你父母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父母的记忆在她脑中是一点也无的,她自小便是嫂嫂带大,便是连那所谓的大哥,也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一个称呼,她便摇了摇头。 “你嫂嫂可是善刺绣?称作亚英?” 顾婴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嫂嫂的闺名鲜少有人知晓,她只记得小时候街坊们都是直接喊她顾家嫂嫂的,亚英的名讳,只在她少数绣品中得见。 “你怎知?” “亚英本是京城有名的绣娘,当年她的绣品一度千金难求,可后来却突然销声匿迹了,且她消失的同时,我家妹妹也随之不见。” 慕堂生话音落下,便从怀里摸出一只玉佩来,正是从前嫂嫂留给她,而她因着生活窘迫给当了的那块。 “你可还记得这个?”他问,老俩口亦是老泪纵横,眼巴巴望了过来,顾婴娘僵硬着点了点头,脑子嗡一下空白一片,有什么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这个,乃是老父亲当年第一回西域之行买回来原石亲自打造,亲手给妹妹戴在身上的,也是当年走散的时候,她身边唯一一块能确认身份的 东西。” 而这块玉在当铺没有多久,便落到了谢承手里,他们才苦寻不到。 “婴娘……我苦命的孩子啊!” 如今算是确认过身份,顾婴娘本就是他们走散的那个孩子,葛氏再抑制不住,扑上来将她抱住便哭得稀里哗啦。 顾婴娘脑子还是极混乱的,她看向立在身边的慕堂生,再看老泪纵横的慕老爷,他二人均是定定的将她望住,仿佛一早便知晓这个结果。 所以,以繁忙的名义将她送来这里的李云哲,也早就知道了? 可为什么,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他,这样重要的时刻却没有在她身边,巨大的不安忽然笼罩下来,顾婴娘猛的起身,手忙脚乱奔向房里,翻出那个他特意交待的小宝箱来。 小宝箱里原本她只放了些不大紧要的手饰,还有些碎银子,可她打开来时,里头满满当当全是银票。 “出了什么事?你们告诉我,阿哲到底怎么了?” 顾婴娘颤抖着回,慕家老俩口不明就里,慕堂生却是转开了眼并不看她。 “备马,我要回去。”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李云哲才将她支开,依她这性子,如何能呆得住? 然而慕堂生拉住了她,尚未开口时,便被突然闯进来的兵马打断。 “皇上有命,慕 家小姐即刻进宫。” 一身戎装的将军过来,凶巴巴的道,仿佛她不同意,便会对着这一家子老弱大开杀戒。 “堂生,这是怎么回事?”老俩口惊了一惊,却是下意识将顾婴娘护在了身后,又一脸惊疑的问。 慕堂生满脸的灰败,叹息一声道:“儿子……对不起您二老的养育之恩。” 说罢,扑通一声更跪了下来。 顾婴娘被带进了宫,四周守卫森严,她惶惶不可终日,没有人来告诉她,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腹部渐渐拢起,慢慢的,她感觉到了腹中那小生命在不断的成长,心中便又升起了希望,无论如何,她的阿哲一定会来接她的!便是带着这样的信念,她熬过了一日又一日。 八个月后已近寒冬,宫里空旷,她大腹便便又时常冷得夜里都睡不着,这一日,又是个阴冷的大雪天,顾婴娘早早将自己缩进了床榻之上,外头忽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来。 “你们在外头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她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威严而又高贵。 而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那人,便是如今的皇后。 吴江月如今蓄起一头乌黑的发,虽贵为皇后,穿着打扮却仍是低调的,身后有侍女抬着成蒌的银丝碳,还 有许多作冬衣的料子吃食等,全是顾婴娘现下顶需要的物件。 “你们下去吧。” 来人蜂拥而来,又潮涌一般散去,最后只余她二人在屋子里。 吴江月亲自升了火盆,捧到了顾婴娘面前,不大会子,屋子里便暖和了起来。 “如今我同你一样,也成了这笼中之鸟,半点自由也无。”吴江月抚了抚微微拢高的腹,感慨道。 顾婴娘眼中满是防备,也并不出声,只静静的等。 “这么久以来,以你的聪明才智,想来也想通了罢?” 吴江月抬起那张明艳的脸朝她淡淡的笑着,而后又叹息一声,说:“真是造化弄人,如果我们之间不是那样的相遇,兴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也说不定。” 顾婴娘已经尽力隐忍,可眼中的恨意仍是越来越浓,这几个月她都不敢去深想。 “以你的聪明,想来也该明白了……他……逃掉了。” 听得她这话,顾婴娘心头一松。 “只是李家军早已被谢承收服,他虽逃过一劫,可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谁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听到这里,顾婴娘眼中的泪水如同下雨一般。 压抑了数月,在这一刻竟汹涌而来。 “所以皇上才将你关押在这里,是希望引他前来救你,才好一网打尽。” 第144章 完结章 “如今的局势,只要他敢来,一定是有去无回的,你也不想他就此断送了罢?” 顾婴娘愣住。 她只当自己坚持到最后,便总能再见着他。 不想自己的这份坚持,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这火盆里我添了味药材,想来再过不久,你腹中这孩子便会降生下来。” 顾婴娘搂紧了腹中,手掌拽成了拳头,指尖深深的陷进了肉里。 “吴江月,你怎么可以……” “你以为我要害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吴江月皱眉,又叹息一声,说:“难怪你会这么想,若是换了我,只怕也会如此。” “但是,我真的没有恶意,这些年来,我守在他身边的时间只比你多不比你少,我了解他,也深爱他,你相信吗?” 说罢,她自嘲一笑,接着说:“我知道,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心里亦是不曾有过我的位置,可那又如何,爱了,便就是爱了,虽则如今局势变化,我已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你知道吗?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顾婴娘哪里敢信,可腹中越发疼痛,她强忍出一身的冷汗来。 “吴江月,如果你还是个人,就一定要替我保全这个孩子。” 顾婴娘知道,如今她既是饵,那他便一定会不顾生命安危来救她,可这么久以来他并未有所行动,只能说明他身体并不安康。 她怎么舍得他为了自己丢了性命? 顾婴娘收了泪,心中却已作下决定。 “保全孩子……你舍得为他丢了这条命吗?” 想到往昔,顾婴娘强扯出一丝笑来点了点头。 “也不是不可以,这几日皇上不在宫里,凭我的手段,自然是有办法保全了这个孩子,只是你……怕是只能难产而亡了。” 顾婴娘早嗅出空气中那不同以往的气味,便知晓自己约摸大限将至。 “你要记得自己承诺的事情,一定要想办法保全了这个孩子,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咬牙切齿,紧紧抓住了吴江月的手臂,头发丝儿全汗湿了去。 “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只是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他,毕竟,这可能会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 一夜之间大雪纷纷扬扬的将整个京城都染成了一片晶莹的白,传言某个僻静的冷宫里有一妇人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谢承收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过淡淡一笑,似自言自语一般说:“月儿,你可知我为何会这般巧合的给你制造了机会?希望你不可辜负我一片苦心才好。” “牢中那人,流放三千里外的荒漠,再派人好生给我盯着,此生不可入京。” 谢承阴冷的下达命令,而后命人起驾回宫。 京中百姓私下里都在偷偷的传,据说几个月前征战杀场的李将军府忽然燃起了通天的火,府外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那之后,世间便再没了嚣张神勇的李将军,朝中似乎也无人来过问,好像那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而另一头,李云若抱着孩子归来,面前跪着一人,乃 是孩子的父亲陆经逸。 因为他握着李家军在手,谢承早叫人扣下了他家人,逼着他在李云哲和家人之间做出选择。 若是选择李云哲,那李云若和孩子,以及他的父母都会死,若他选择家人,李云哲便会万劫不复。 “起了吧。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如此。” 李云若叹息一声,怀里的孩子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她知道,他其实没有选择。 “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听得这话,李云若白了他一眼,只说:“你若选择高官厚禄,那我和孩子便仍就回去云雾山那姑子庙生活,你若舍得这荣华,那便辞了官同我们一道离开罢。” 而后她不等他回复,自顾上了马车,却见陆经逸站起身来只赶着马车便出了城,朝着云雾山的方向而去。 “若若,有些罪孽,我这辈子怕都还不清,你会不会怪我……” “他怎么样了?” “发配三千里荒漠,只是还没出城之时便听到了她难产而死的消息,便……便 ……” 陆经逸再说不下去,那日的情形只怕会成为他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恶梦。 支撑着李云哲撑下去的唯一念想,便是宫里被囚的顾婴娘,他总想着,她还在等着他来救,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的,顾婴娘一死,他便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他疯了一样挣脱开来,抢了随行人员的配剑,当场斩杀数人,最后……最后死于乱箭之下。 他万箭穿心颓然倒下,鲜血浸入黑色的土地,染了一地的红,可他似无知无觉,只定定的朝着虚无的天空伸出手来,微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来接我,就算是黄泉路,我们也要一起走。” 云雾山某无字碑前。 “姑父姑母,这土包底下住的是谁?” “是你爹爹和娘亲。” “他们不是住在天上吗?” “恩,他们偶尔也会到地上住一阵子,乖,给爹娘磕了头,姑父回头给你炖只鸡。” “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 “我要爹爹和娘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