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各人均散去。
顾婴娘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子话就告退了,回小阁楼的路上,远远看见李云若坐在亭台上,目光冷冷的看过来。
良嬷嬷早提醒过她,这位大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
顾婴娘想绕过去,奈何回去的路只有一条。
“表姐……”李云若迈着小步过来,面上的傲慢无礼丝毫不加掩饰,嘴里虽则叫着表姐,可那表情唯有嫌弃和鄙夷。
“大小姐有何事?”顾婴娘站定,只当没看瞧见对方的无礼。
“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和离过的弃妇,却能平白落个表小姐的名头赖在我们家吗?”
顾婴娘脸皮薄,这话听得又怒又羞。
原来所谓表小姐的称号,不光她自己知道是假的,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
“那大小姐以为是为什么了?”心里虽不舒服,可顾婴娘并未表露在脸上,语气仍就平和。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这两日都不曾见到那个小杂种?”说到这个,李云若有些得意。
“你说的是阿哲?”顾婴娘蹙眉,心道莫非他出了什么事情?
“阿哲?哈,叫得这么亲密可不好呢,祖母没有警告过你吗?我们李家的男子,即便是个庶子,也不你这种
破鞋可以肖想的。”
“他怎么了?”
强忍了心中的怒,顾婴娘问道。
然而李云若显然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一味的羞辱。
“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闲关心那个杂种吗?我听说前两天你差点被刘氏给抬到个老头的床上了?哈哈哈哈……依我看,你不如干脆从了那个老头,虽说只是个不起眼的继室夫人,但是好歹也算是官太太,总好过现在,明明是只癞蛤蟆,却偏偏想来拿大小姐的款,你配么?恩?冒牌货!”
“我再问你一次,阿哲怎么了?”
虽说很想一巴掌拍在面前这位大小姐脸上,但是顾婴娘忍住了,她不想给阿哲添乱。
可没有想到,她话音落下,身后便出现一个高大身影,二话不说,提着李云若直接往那荷花池里一扔。
“啊……”少女的恐惧和尖叫声响彻整个后院,可看着李云哲那张怒火中烧的俊脸,竟无一人敢去救她。
“她有没有将你怎么样?”李云哲声音里没甚温度,却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确认没甚大碍面色才好看了些。
“我没事,她……会不会被淹死?”
“不过叫她吃些教训,死不了。”他阴沉着脸朝
荷花池迈了几步,而后他朝身后随从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将她自荷池里捞出。
“小杂种,你竟然敢害我……”虽说捞上来形象全无浑身脏污,可愤恨一分不少。
“以后再敢对她不敬,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没有一丝表情,声音里也听不出半分情绪,可在看到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时,李云若如坠入冰窟只觉得不寒而栗,那一刻,她真的相信,平素并不怎么会与她过不去的小杂种,真的会眼也不眨的取她性命。
脑中忽而想起前几年,李云哲不过只是个孩子时,便将母亲派到他身边照看的嬷嬷活活打死……,从小到大,她在这人眼中都没有瞧见过一丝做为一个人应该有的情绪,悲伤时无泪,亦不曾见他欢颜。
可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多少年来,却暗暗守护着一个女人,一个出身市井的落魄弃妇。
李云若不想承认自己有些妒忌,明明,自己和他才是血缘亲近的姐弟,可他丝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走!快扶我回房。”
李云若逃也似的走了。
顾婴娘叹息一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来到这里,真的好吗?
“在想什么?”男子充满磁
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顾婴娘想前方才李云若古古怪怪的,便一把拉住他,快步几步往那亭去了。
姑娘纤长的手指又白又软,轻轻柔柔的拉着他就走,李云哲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思绪有片刻的恍惚,继而面上的阴沉缓缓散去,他抬眼看她,目光灿烂的如同夜空里的星星。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我来你家让你很为难?”来这里两天,虽说冠上了“表小姐”的头衔,可她心里十分明白,在这个家里,自己就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他们并不怎么欢迎自己的。
“别瞎想,他们会那样对你,全都是因为我。”
顿了顿,李云哲又说:“顾婴娘,也许……也许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额?”
“我……他们都很怕我,也许是因为,我是一个坏人,一个很坏很坏的人,所以……你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害怕我?”
心口微微收紧,李云哲提着一口气,生怕从她眼中露出惊恐与厌恶来。
然而顾婴娘不过伸出手捶了一拳。
粉拳落在胸口,明明她只是拍蚊子似的力气,却平白搅得他心底那平静无波的湖泛起涟漪。
“瞎说什么,我们阿哲这么好,谁会
讨厌?是他们的错!他们不明事理不辩事非!”就像方才那李云若,当真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大小姐,一点点道理也不讲,且说出来的话不见大家闺秀的气度,倒连市井泼妇都不如,顿了顿,顾婴娘又想到,他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且是庶子,这些年,当是十分不易的。
“阿哲,这些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李云哲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极少露出笑脸,这一笑,当真如暖暖的春日阳光。
“你怎么这么傻!我很好,也没有什么为难,倒是你,可能要慢慢适应……总之,他们伤害不到你,恩?”
在李云哲眼中,那些人做的那些事,不过是跳梁小丑。
他说没事,可眼尖的顾婴娘却看出,他胸口处的衣裳颜色与旁的不同,虽是深色,可那一片却更暗沉一些,两人靠得近,鼻息中似有淡淡的血腥味。
“那你这……”她碰触到他胸口那抹深色,却见李云哲微皱了眉,嘶的一声倒抽着一口气后退了两步,脸上也比先前更苍白了些。
“怎么了?”顾婴娘上前两步,他却也后退了些,不愿再叫她靠近,可顾婴娘摊开手掌,上面是一片黏腻的鲜红。
“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