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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番外—故人语

    没有人回答上官予寒,所有人的思绪都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特别是君临晚。

    那日喊杀震天,君临晚依旧记得林孝荀离开的那一刻,他伸手拂过自己头顶,难得笑着低声说了句。

    丫头,以后都会好的。

    泪眼婆娑的君临晚除了点头,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在心里吼着,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你,等你!结果,那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站在松柏面前,檀香已经点上,祭品也早就摆满树根,山风徐徐,像极了那天分别的天气,让君临晚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娘,爷爷怎么连个墓碑都没有?”上官予寒觉得有些奇怪的上前扯了下君临晚衣袖。

    “因为人太多了。”君临晚低声说着,伸手轻轻拂过上官予寒头顶,语气温柔如水,让寒曦邪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面容始终肃穆。

    “什么意思?”上官予寒费解的皱眉,然后来回打量自己沉默的爹娘。说好的给爷爷扫墓呢?怎么就变得人太多了呢?难道他有很多个爷爷不成?

    “除了爷爷,还有舅舅,还有很多叔叔伯伯和哥哥,人太多,墓碑上写不下,你只要记得这棵松柏就够了。”君临晚不厌其烦的解说着,面上神情始终温柔,却眼神坚韧。

    上官予寒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反正问了也不一定有答案,所以他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欣慰的笑了笑,君临晚扭头望向被他们祭拜的松柏,率先跪了下来去。

    看到君临晚的动作,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去,包括一路上沉着脸,神情冷峻的寒曦邪。一行人跪到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檀香渺渺随风飘荡山间,直到一阵轻浅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就这样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十一和初七瞬间警戒,阿林也回头望向身后,一行人站起来望着那个缓缓走来的人

    影,目不转睛。

    待到来人走近,原本紧张的气氛突然消失,变得有些暗潮汹涌,甚至群情激动,特别是君临晚,竟然哽咽的一步步走上前,望着对方轻笑的模样泪如泉涌。

    “萧大哥!”君临晚大喊了一声,人也跟着扑了出去,是那么惊喜又那么开心。

    萧禹笑着,稳稳把人接住之后,轻轻拍了拍君临晚的后背,望向想要上前却隐忍的寒曦邪,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特别是看到一脸好奇的上官予寒时。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君临晚抬头望着萧禹,泪水在萧禹轻柔的擦拭下慢慢停止了流淌,眼眶却始终湿润。

    当年分开的时候,萧禹带着胡季等人离开椒图城,说好了去跟清雨汇合,结果路上遇到难民作乱,人都散了,后来君临晚带着寒曦邪去找师傅治病,就再也没机会出来找人,直到寒曦邪病愈,而师傅仙逝,他们才离开了那个山中小屋,决定定居融水镇。

    原本想着安顿下来再去慢慢把人找回来,却不想先被找到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只要还活着,总会见到的。”萧禹说着把君临晚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满意的笑了笑。

    人很好,那就足够了,萧禹望向那颗屹立山巅的松柏,轻风拂过的瞬间,好像看到了那个人满足的笑颜,心里顿时一暖。

    “你们去哪了?胡大叔他们呢?有没有找到清雨姐姐?还有……!”君临晚语无伦次的追问,抓着萧禹的手也越来越紧。

    虽然想着只要活着,找一找总会找到的,却忽略了自己其实有多在乎,在失去了那么多之后,这样的重逢是怎样的珍贵,只有君临晚自己心里清楚。

    “你冷静点。”终于,寒曦邪看不下去的上前把君临晚抓到怀里,然后安抚的拍了拍对方后背,同时也望了一眼萧禹。

    “大家都很好。”知道寒曦邪那一

    记眼神的意思,萧禹用一句都很好,让君临晚心中悬挂了十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们在哪?我……”君临晚语气殷切的望着萧禹,似乎想要马上离开去找人,结果却听到萧禹说了句。

    “他们都在山下,一会儿下山就能见到了。”

    “都在山下?他们都来了吗?都来了?”原来,大家都很好,都还记得当年的事情,都还愿意踏上这片土地,都还……

    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被什么柔软击中,瞬间就腐蚀了心房,让君临晚有些不受控制的再次湿了眼眶。

    扭头望向那颗山巅的松柏,君临晚拽着寒曦邪衣襟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除了上官予寒,所有人都心有所感,却谁都没有说话的安静站在原地。

    时光冉冉,还能活着见面,与乱世之后,堪称奇迹。

    “我每年都会过来,想着你要是还活着,也一定会过来,却没想到会等上十年。”坐在松柏旁边,萧禹低声的说着。

    “他的病一直反复,连师父都束手无策,所以只能待在山中小屋不敢离开。”君临晚低声说着十年种种,语气感慨,还有一些愧疚。

    “不出来也好,战事结束后,始皇帝为了一统九城,没少折腾,当时风起云涌,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大局,若是让人知道你们还活着,难保不会节外生枝。”萧禹说着望了君临晚一眼,没有说明的是,那个时候寒曦邪的骂名甚嚣尘上,比宫睨城还要遭人怨恨。

    “我知道,当年最该死的,其实是我们。”君临晚低声的应着,房子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也说不清事情为什么就走到了那一步,明明死不足惜,结果还是活了下来。一手掀起的乱世,一手造成的万骨枯坟,牺牲了那么多才有的今天,他们活得有愧,却又不敢死。

    想到为了她而不惜霍乱上

    邪的寒曦邪,还有舍弃一切也要救活寒曦邪的自己,君临晚心里便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疼得难受,也让她想起了那些故人。

    “萧大哥……蒙大哥他……!”君临晚的话还没说完,萧禹便轻声打断了。

    “我知道,他很英勇,和将军一样英勇。”脑海中浮现出蒙梁的模样,依旧清晰如昨,让萧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拽了一下衣服。

    “对不起!”说到这里,君临晚忍不住又哽咽了嗓音,结果被萧禹伸手拍了拍头。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路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人。”萧禹说完这句话之后,心里有些隐痛,甚至还有一些懊悔,如果当初他能更执着一些,强硬的把人一起带走,事情是不是会变得有些不一样呢?

    那天,是蒙梁自己要求留下的,赶都赶不走,萧禹不愿勉强,所以才会任凭对方决定,却不想这一留,便真的再也没能离开。

    听说将军把宫睨城打下腾河的时候,是因为蒙梁替将军拦下了一击,用命换来了那个刺杀的机会,而将军也用生命完成了那场刺杀,也因此扭转了战局。

    那么多人用生命换来的这场太平盛世,至今都为人津津乐道,居安思危,不得不说,这并非是一件坏事,却注定代价庞大。

    “都是因为我……”君临晚低着头,心里并不是这样想,如果不是不是她执意要留下来陪着寒曦邪,蒙梁也不会跟着留下,更不会走上战场,也就不会因此殒命。

    她对世人多有亏欠,对身边的人更甚,每每想起,君临晚便觉得满身罪孽。

    “这不是你的错。”萧禹不愿君临晚自责,于是开口安慰。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的人又做了什么,活下来的他们没有人敢说自己无辜,没有。

    “不,是我的错。”君临晚抬头望着萧禹,抿着嘴咬唇,一脸的欲言又止。

    “

    君儿……?”望着这样的君临晚,萧禹有些疑惑的微微皱眉,不懂这汹涌的自责到底从何而来。

    犹豫许久,君临晚终于低声说了句。

    “宫睨城……他还活着。”

    当君临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时间仿佛禁止,却只有呼吸乱了方寸,伴着轻抚的山风,与萧禹喧嚣的内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说什么?”以为自己听错的萧禹,喃喃的问了句,等他从君临晚口中听闻事情经过之后,只是默默的收回视线,许久都没有说话垂眼望着山脚方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禹突然拽着胸口衣襟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萧禹喃喃的说着,然后嗤笑一声。

    寒曦邪都能活着,宫睨城为什么不能活?可是他的蒙梁和将军,却是真的死了。有那么一瞬间,萧禹很想马上下山,然后派人去找宫睨城,凭什么蒙梁和将军死了,他还能活着?可是想到君临晚,他又恍惚回过神来。

    如果账要这么算,诚如君临晚所说,最该死的,应该是寒曦邪和君临晚才对,可他们却比谁都庆幸,眼前的人,还活着。

    结果到头来,都是私心作祟,而他们和宫睨城,根本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或许只有那不够长的命数,以及不够多的运气,仅此而已。

    “萧大哥……!”君临晚望着说完话之后就表情诡变的萧禹,说不清心里是担心多些,还是害怕多些,担心萧禹会难过,也害怕仇恨会在心里滋长,好不容易才有的今天,如果只能活在难过和仇恨里,那就太可悲了。

    “没事,我知道的。”萧禹回神望着君临晚,聪明如他又怎会不知对方在担心什么?

    就像十年前的那一仗,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明知道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理由,看着悲伤,说着矫情,可真相……却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