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和阿枫的速度不相上下,几乎是同时到达金如稚和忻仪身旁。
他们四个几乎是一同长大的,彼此之间简直不要太熟。
就在他们热闹的分发伴手礼时,大师姐遥遥的喊了一句赶紧过来。
四个人当即领命,一步三个台阶的又快速爬了上来。
等到众人汇合,大师姐才郑重的指着刚刚上来的一男一女介绍道:“这是你们四师兄忻仪,五师姐金如稚。”
温今年三人齐齐见礼,叫了声师兄师姐。
大师姐又按照排序朝四五两人介绍:“风絮、梅落川、温今年,这几个就是新进来的师弟。”
忻仪与金如稚回了半礼,抬眼时齐刷刷愣了一下,才又掏出伴手礼送了过去。
他们三人领到的礼物全都一模一样,都是一个金莲花和银铃。
两方人马互相厮认过后,大师姐大手一挥,宣布道:“相聚便是喜事,这课不上也罢!走,我们回去吃酒。”
眼皮直跳的平野阔有些不安的来到长阶前视察,这不看还好,一看,他的心肺都要气炸了。
长阶之上一片寂寥,哪里还有半点学生的迹象。
平野阔不甘心的叫来值守的弟子问询,得到的答复是:“大师姐说了,您觉得天气太热不愿开课,叫弟子们回去睡觉不用再来了。”
平野阔气到说不出话,一个劲的指着梧桐峰的方向,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要跟你们梧桐峰拼了!”
大师姐的这通胡闹不仅放跑了整院的学子,也将梧桐峰上仅存的几个活口全都放倒在酒桌之下。
温今年是被尿憋醒的。
他睁着一双朦胧的醉眼,凭借本能摸到一片小树林里去放水。
今晚是一个圆月,圆溜溜的玉盘在水中晃啊晃,晃的人有些眼晕。
温今年抬头看了一眼孤零零的月亮,享受着这独属于自己的时刻。
就在这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从身后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温今年不敢大意,连忙钻到树上隐蔽身形,居高临下的搜索着草丛里的动静。
半人高的灌木晃出一条细长的蛇线,蛇线向前蜿蜒数十步后吐出了一个白色劲装的少年。
那少年莫名的有些眼熟,温今年眯着眼一看,认出他就是在山脚下那个差点撞死自己的那辆马车的主人。
“竟然是他?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好心思。”
温今年刚要下去跟踪,这时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劲装少年张开双臂往对面那人飞跑,如同乳燕投林一般一头扎进对面人的怀里。对面那人温今年也认识,正是梧桐峰的大师姐。
“唉?他是来找大师姐的?大师姐怎么落地了?她站在地上怎么比飘在半空中要看起来高很多?”
一到紧要关头,温今年的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温今年悄悄给了自己一巴掌,将自己的注意力强行从“大师姐的身高”转移到“大师姐夜会少年”这件事上。
少年狗皮膏药般的黏在大师姐的身上,又被无情的撕了下来。
被拒绝了的少年可怜巴巴,不停的撒娇叫“姐姐。”
“姐姐?”温今年有些宕机,“大师姐什么时候还有别的兄弟。”
受不了他撒娇的大师姐最终妥协,揉着它的头任他靠了过来,语气温和的问:“南柯,你今日过来是干嘛的?谁又欺负你了。”
“南柯!兽族大妖王!”温今年立马清醒了,
被唤作南柯的少年又黏黏糊糊的扑到大师姐的怀里,央求道:“我听说你们第九峰开始收徒了,把我也收进去好不好。”
大师姐再次推开怀中的热源,坚决道:“不行。你是妖王,来人界做什么。打架吗?”
“我保证不揍他们,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别闹,乖乖回去啊,空了我会去看你。”
南柯仍不死心,委屈道:“为什么别的妖就能来你这儿拜师,到我就不行。”
大师姐一下子就生气了,历色道:“你是在不满吗?南柯!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你还记得你的职责吗?要是不想让我生气,就赶紧滚。”
被训斥了一通的南柯委屈不已,圆溜溜的眼睛里泪水在滴溜溜的打转。
他不敢掉眼泪,也不敢再委屈,带着鼻音说了一句“姐姐我错了”之后又低着头离开。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温今年莫名的有些不好受,感叹道:“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故事的主人公已经离场,角落里,喂了半天蚊子的温今年也慢吞吞的爬下了树。
走了没几步,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大师姐是妖王的姐姐,那她是人还是妖?若是妖的话,怎么能进十二峰?若是人的话,岂不是在和兽妖勾结?”
这个重大发现让他大为震惊,以至于接下来的好几日温今年都难受不已,根本不敢对上大师姐的目光。
心大的大师姐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掌门寿宴这件事上。
一大清早,大师姐就将几个人全都扣下,吩咐道:“掌门的寿辰要到了,你们几个下山采买一些红绸灯笼等物,今日就不必上课了。”
小少爷立马举手表示疑惑:“山上修行之人众多,变化一些装饰之物毫不费力,为什么还要去花钱采买呢?”
大师姐微微一笑,“好问题,忻仪你来解答。”
被点到名字的忻仪慢吞吞的挪了一步,回答道:“掌门说:十二峰居于人界,受人供养,自当庇护一方,反哺百姓。不可在柴米针绩上面与其争利。”
听到这个答案的温今年突然有些感动,终于开始明白十二峰能屹立百年的原因。
闲话片刻,温今年一行人穿戴好红色正装到了山下。
山下是一个叫做孙叔的大镇,镇上有数万户人家。这些人家临水而居,水路穿城而过,托着一片片睡莲点缀在镇上的各个角落。
温今年一行人被分成两个小队,一队人往南边去各户人家收订好的红布,另一队则前往坊市里去取做好了的灯笼。
温今年被分到了取灯笼的这一组。
百八十个灯笼捆成一堵墙一样的放在他的背上,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头拉货的驴。
对面的驴可不这么想,撂了个蹶子冷哼一声,逼迫着温今年后退给他让步。
水乡的巷道过于窄小,过了驴车就就过不去这一排灯笼。
对面的车夫满脸歉意,却死活拉不动这头翻撅的驴。
温今年也不好意思为难他,主动后退让来道具,临走前还夸了一句,“这驴挺有个性,日后指不定会跟个大人物。”
因为这头驴,温今年被迫绕了一条路。
他原以为就是多拐一个弯的事情,可走着走着,就开始不对劲。
水乡的小道错综复杂,哪怕是在当地居住已久的住户也难免会走错,更不要说初来乍到的温今年了。
绕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温今年从一条后巷中终于钻出。
后巷里树木遮天蔽日,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揣着小板凳在树荫下乘凉。
温今年刚想要感叹一句他们的惬意与悠闲,这时,一大丛不知从哪冒出的人群争先往后的朝着一个角落聚集。
这群人你推我搡的,涌入一个小摊前围成一个圆圈。
温今年被迫顺着队伍绕了一圈,从街角的另一处看清楚这是一个卜卦算命的摊子。
“什么样的术士能让这么多人排队?”
“自然是‘大师姐’亲传弟子云鹤先生了。”热心的群众排队的同时还不忘解答他的问题。
温今年更疑惑了,连忙追问:“什么云鹤先生?什么亲传弟子?你们说的‘大师姐’可是十二峰的‘大师姐’吗?”
方才那人对他这种态度极为不满,不乐意在搭理他。
“连‘云鹤先生’都不认识,八成是过来捣乱的。”
旁边的人搭腔,不让那人再和温今年讲话。
被冷落的温今年更加好奇,决定放下行李前去打探清楚。
他将灯笼寄托在一位纳凉的老人身旁,解开腰间系着的外袍重新穿上,又将随身的佩剑妥善整理了一番后从隐蔽处绕到了那算命先生的身后。
已经开张的算命先生口若悬河,先是引经据典的扯两句批文,然后或惊喜或恐吓,让听批文的顾客情绪随之紧张,等到他们情绪紧绷迫不及待的掏钱解卦之时,那先生才微微一笑,东拉西扯的胡编乱造几句后才藏着掖着的告知了解决的方法。这时的求签者自然喜不自胜,连连直呼先生厉害,真乃世间神人也。
温今年哪里看不出他这装神弄鬼的小把戏,一不小心竟笑出了声。
正在念卦的先生十分不满,猛地一拍面前的桌子,质问:“到底是谁?”
温今年从屋顶闪了出来,还未落地,话语就已经落到了先生的面前。
“是你叔叔!”
被人当面这般冒犯,周遭的人都听不下去,义愤填膺的上前要替先生找回场子。可没想到这先生竟意外的沉得住气,呵呵笑的摸着胡子,仔细打量了一眼温今年腰上的红衣金牌,反而转头给温今年行了一礼。
“云鹤见过师叔。”
原本过来挑事儿的温今年没猜到会是这个走向,一下子险些站不稳,他神色复杂,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这个花胡子老头。打量了片刻,温今年斟酌了一下语气,客气了三分:
“你这老头儿倒是会顺杆儿爬。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今日暂且饶你一次。快把摊子收起来,日后不准在打着十二峰的名号招摇撞骗。”
温今年的这番话让周遭的心思都浮动了。他们交头接耳,小声探讨着“十二峰弟子清理门户”和“云鹤先生难不成是个骗子”这两件事。
云鹤刚要解释,这时,一个穿着短衫的小孩儿赤着脚挤进人群,冲着云鹤大喊“师父!师父!虞三那群人又来了。”
云鹤也顾不上别的,当即推开桌子站起,拔出幌子,将木棍一提,气势汹汹的招呼了一声“大伙儿抄家伙!”
一大帮半大孩子随着他的声音呼啦啦的从四处涌出,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温今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直觉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也抬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