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风温和的看了她一眼,“好,你们好好谈。”
说罢之后,她便向芸娘恭敬的拱手一揖,继而转身迈步而出,顺手将门带上。
听萧逸风沉重的脚步声越行越远,终于渐渐消失。
林月涵方才缓缓拉起母亲的手来,定睛问道,“娘,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你可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了。”
芸娘闻言,神情不由一滞。
即而她稳下心神,沉眸说道,“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娘,事到今日,你竟然还要隐瞒下去?”林月涵满眼疲惫的问。
“涵儿,娘......娘没有隐瞒你。”芸娘目光闪烁,支支唔唔的回答。
“娘,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林月涵目光如炬,闪着莹莹光亮。
“你的医术如何,旁人不知,我这个与你相依为命整整二十年的女儿,还不清楚吗?”
“还有你的性情沉稳,做事稳妥,绝不是个冒冒失失的人。若不是那砒霜真的有那样的功效,你又岂会将那有毒之物入药?”
“还有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隐藏医术,每逢见有病体沉疴之人,也是暗地里施药。你刻意如此,到底有什么样的隐衷?”
林月涵每说一句,都要停顿片刻,专注的观察母亲的神色变化。
短短三个问题,芸娘的面色已是变了数变。
观察至此,林月涵心里越发有了分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娘,我是你的女儿,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有什么隐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她伏在母亲的肩头,双手紧紧搂着母亲瘦弱的身躯,温情脉脉的说道。
终于,芸娘在她肩
头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涵儿,不是娘要刻意隐瞒于你。而是此事......实在关系太大!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你!”
“为了......保护我么?”林月涵惊疑的抬起头来,定定注视着自己面容憔悴的母亲。
整整二十年,母亲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委屈和辛酸,大着肚子被夫君赶出家门,忍受着无端的指责和唾骂,孤独和辛劳......甚至险些为此丢了性命!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自己?
“娘,你......何苦如此?若真是这样,女儿宁肯不要做你的女儿,不要与你这样亲近。这样一来,你也不必为我所累,受尽了一生的苦!”
林月涵终是扑到母亲的怀里,凄声哭了起来。
“女儿,你不要如此自责。天下的娘亲,哪一个不是一心为着子女?娘亲这样做,一点不觉得委屈,反而甘之如饴。”芸娘拍着女儿的后背,柔声细语的劝慰着。
如同儿时,揽着女儿哄她入睡一般。
林月涵抑住哭泣,吸了吸鼻子,娇声说道,“娘,你到底隐瞒着什么惊天的秘密,我可以暂不逼问。但是,你要答应我,我要你尽快好起来!否则......”
她顿了顿,目中现出凌厉之光,提高了声调,“我就将你精通医术之事,弄得人尽皆知!”
听到女儿狠厉的话语,芸娘不禁满脸惊骇。
“涵儿......你......”她一句话不曾说完,继而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好吧,算娘怕了你!娘听你的,写下方子煎药,尽快养好身子,行了吧!”
听闻
母亲终于愿意配合治病,林月涵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芸娘见女儿笑得如此满足,心里不由微微一动。
她用眼睛斜瞟了瞟窗外,又用手抚着女儿的发丝,轻声问道,“涵儿,那萧家的二少爷对你的事如此紧张,为了你又不远千里陪你同行,他.....是不是对你有特别的意思”
“特别的意思?”林月涵皱起眉头,抬眸问道,“娘,你在说什么?”
“娘的意思......那二少爷是不是对你有意?”芸娘目中闪着隐隐的光亮,满眼探寻的看着林月涵。
林月涵一听这话,立即撅起了唇,嗔怪的看了母亲一眼,“娘,你真是想多了!你女儿我这身行头,除非他这里不正常,否则怎么可能对我有意!”
见女儿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芸娘不禁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都是造化弄人,娘当年被你父亲赶了出来,独自在破屋生下了你。我抱着你上门去求,可你大娘却撺掇着你父亲不让我们进门,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林月涵听母亲说着当年辛酸的往事,眼睛也渐渐模糊起来,她将头靠在母亲的怀里,静静的聆听着母亲的诉说。
芸娘抚着林月涵的发丝,目中浮起自责之意。
“当时我们孤儿寡母的,为娘深恐你一个女孩子会被人欺负,便自小将你女扮男装,却不曾想竟因此耽误了你的姻缘。那二少爷,娘看着人挺不错,同你又极为投缘,不如,你便恢复女儿身,说不定你与他还......”
不待母亲说完,林月涵便急急打断,“我才不要!做女孩子有什么好?一旦嫁了人,便
得住在夫家,同娘见上一面都难!我现在男儿身份,想怎样便怎样,自由自在,关键还可以时刻保护娘亲!”
接着她又将视线斜斜落到窗外,勾唇说道,“至于那二少爷,只是将我当成好兄弟。若一旦发现我是女子,只怕会吓得立即掉头便跑!”
芸娘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只目中隐隐有些失落的意味。
“总之,娘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
“娘,你说了这么多话,躺下休息吧,我去给你煎药!”林月涵赶紧截住母亲的话头。
芸娘随即自行配了药方,交给了林月涵。
萧逸风见林月涵同芸娘的神色转好,心里十分欣慰。
但他心里却有些疑惑,究竟林月涵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心如死灰的母亲重新有了求生的念头?
接下来的几日,芸娘都在林家的西厢住着,认真的调养着身子。
而萧逸风则命忠叔好好护卫在侧,不允许林家人靠近他们半步。
“涵儿,娘这几日调理下来,身体已经无碍。为了照顾娘,你同二少爷都在这里耽搁了这么多天,是时候,随他一道回去了!”
芸娘握着女儿的手,温声劝道。
芸娘握着女儿的手,满眼柔光的看了一眼门外矗立的男子,对她温声劝道。
“娘......这一趟,确实让二少爷受了拖累。但是......要我就这样抛下娘不管,我又于心何忍?”
林月涵不舍的看了母亲一眼,又满面愧意的瞟了一眼萧逸风,左右为难的说道。
殊不料,她的话,已是尽数落入了萧逸风的耳中。
萧逸风沉稳上前,拱手说道,“逸风想
请伯母帮我一个小忙!”
芸娘和林月涵闻言,均是一愣,互相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二少爷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正愁无以回报,若能对二少爷派得上什么用场,二少爷尽管吩咐便是,何须如此客套。”
芸娘满眼诚恳的回了一礼。
萧逸风直起身来,爽朗的说道,“在下喜爱藏书,已是收藏了成百上千。但其中有一部分,因年代久远,已是破旧不堪。伯母所写的字,绢秀工整,我想请伯母到府中住下,替我誊抄书册。”
芸娘闻言,不由一脸惊愕,“听涵儿说,萧家是京城大户,家中仆从众多。何至于会缺誊抄书册之人?”
却听萧逸风坦诚说道,“那些书册当中,有些涉及到宫中秘闻。府中虽然仆役众多,但可靠稳重之人难觅,若是将誊抄的内容大肆宣扬,岂不是很麻烦?伯母性情沉稳可靠,又是月涵的娘亲,由你誊抄
,自是更能让我放心。”
听他说得合情合理,芸娘竟一时呆住,不知如何回绝。
“娘,二少爷诚意相邀,你就应承下来吧。”林月涵见状,连忙出言催促道。
“这......”芸娘的神情依然犹豫不决。
“娘,你不是曾经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二少爷对我们可谓恩重如山,他不过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该不会忍心让他失望吧?”
林月涵又是推搡,又是卖萌,声声催逼着自己的母亲。
芸娘见二人脸上全是期盼之意,心中不由一软。
她抬眼向着冷冰冰的屋子环视了一圈,目中浮起星星点点的泪光。
如今这林府,自己是再也没有流连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