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
二皇子府邸。
黄昏残阳的温润余光,从精美的雕花窗棱间照进装饰奢华的书房。
却丝毫没有改善此处冷凝的气氛。
只见书房空地上窝缩着一个身穿小厮服制的青年男子,全身冷汗直流,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殿下,人已经抓到,是3年前入府,贤妃拿捏他家人性命为她做事,已一月有余。下毒和刺探密报均查有实证。”
紫檀木桌旁的近卫霍刀出声汇报。
此话一出,地上的小厮抖得更厉害了,四肢像是脱力般掉在地上。
桌后的黑影动了动。
懒散地将身体直了起来,正好落在落日余晖中。
单手撑脸,神色淡然。
暖暖的日光下,瓷白细腻、骨相流畅如刀刻般的脸庞,一帧一帧地显露了出来。
斜眉入鬓,双眼细长,鼻梁高挺,唇色微浅。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山中妖孽,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但他下一秒嘴里缓缓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家人?那就用地牢的刑具好生伺候一遍,完之前,可千万,别让他自尽啊。”
小厮已经吓疯了,不要命地磕头,没一会儿额上已经是血肉模糊,嘴里更是发出凄厉的叫喊:“殿下!!求...”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霍刀眼疾手快地用帕子堵住了嘴。
果然,听见小厮的叫喊,晏安楠眉头微皱,闭目扶额,有些痛苦的模样。
殿下又头疼了。霍刀心想。
自一年前那桩事后,殿下总是听不得聒噪。
“殿下可需要请太医?”
晏安楠揉了揉额角,直接略过他的话:“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要给她送上一份大礼?”
霍刀闭嘴。
果然,殿下一头疼,便又要大开杀戒了。
......
月黑风高夜,贤妃背后的母族王家的嫡长子,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惨叫。
守夜的小厮急忙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直接被吓尿了,连滚带爬地朝主君屋里奔去...
次日贤妃宫中。
“孽障!他竟敢断了玉儿的一只臂膀!!!”
随着一声厉喝,宫殿中传出噼里啪啦杯盏碎裂的声音,听得宫人大气都不敢喘。
“六皇子还没回来吗?!!”贤妃此刻妆容精致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
“还没...”侍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他到底要赌气到什么时候!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他!他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妃吗!!”
贤妃气得头晕眼黑,身子晃了晃,侍女急忙扶她坐下。
“即刻通知宽儿,让他去那个什么城,务必把六皇子带回来!!尽快!!!”
“是。”
......
小院一片静谧,君芜还在酣睡着。
突然,一声突兀的巨响,将睡梦中的君芜直接吓得坐了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直接问道:“哥哥!怎么了,是打雷了吗?!”
谢九州不在房里,自是没有听见。
厨房中的他和暗四离得最近,直接从厨房走出来,一看究竟。
大白天贺家的门并没有拴紧,现下已是被人踢得大开。
只见最先入门的,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妇,穿着寒酸,目露精明,气势汹汹,后面还跟着三四个年纪不一的青年,看着挺壮实的模样。
潘秀莲和贺长贵显然没料到家中有男人,还有两个,原本威风凛凛的气势瞬间闪掉一半。
再开口,相比踹门的动静,贺长贵就有点气弱:“你们是谁?!这是我闺女的房子,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在这儿?!”
旁边潘秀莲随声附和:“就是!哪里来的野男人跑来我们家?!叫我闺女出来!好好说道说道!”
后面的几个青壮年,此时已围了上来,看上去确实有点唬人的味道。
谢九州担忧的眼神看向里屋,随即又转了回来,挡在来人身前,冷声问道:“你们又是谁?”
在他印象里,并未在医堂附近见过这些人,更未听贺婶子提起过,有这门亲戚。
刚那妇人说,闺女?
贺婶儿是她闺女??
“我来找我闺女!既然张二牛和那王婆子都死了,她老汉也没了,张家族长没收她的房子,那自是我们贺家的。”
“回头我们再给她找门好亲事,给她风风光光嫁出去,这房子还可以留给我儿子们娶媳妇儿。”
说着俩夫妇的眼球还在不停地扫视着院子里,目露贪婪,仿佛张家这房子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此时的君芜已是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看这阵仗也是唬了一跳,她快步走到谢九州身旁,问道:“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
谢九州还没来得及回,就听那妇人余光看着君芜,扯着他老汉的袖口问:“刚才指路那街坊有提到她有孩子吗?”
老汉也有点糊涂;“有?没有?我好像也没听全乎...”
两人视线在君芜三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达成一致:“算算年岁,就算有,应该就是那个姑娘。”
姑娘好啊,不仅没人和他们抢房子,还等再捞回一笔嫁妆。
看这小模样儿,说不定还能嫁个“好人家”。
君芜被他们的挑货般的眼神盯着,心里很不舒服。
谢九州将君芜往身后推了推,高大的身影直接挡住了外人巡视的目光。
“说!你们究竟来做什么?!”谢九州耐心售罄,直接厉声喝问。
说话间,贺娘子和袁胖已是收拾好情绪走了出来。
潘秀莲一看,年纪对上了,好似容貌也有她年轻时几分,心里已是八九分笃定,这就是她年轻时贱卖掉的女儿。
见她走近,立马亲亲热热地迎上前去:“闺女啊!还记得娘吗?你5岁的时候被张家的领走去过好日子了,这些年娘想你想得,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啊!”
看着她眼神精光四射的贺娘子:“......”
还真是...
一点都没看出来。
她刚大哭一场,情绪刚刚平复,脑子还糊涂着,便没有立即搭她的话。
一旁的贺长贵没了耐心,一个丫头片子而已,还不是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直接命令道:
“你夫家死光了,这房子自是归我们贺家,你直接搬出去,腾出来给你兄弟娶媳妇儿。”
潘秀莲看丈夫脸色不太好,赶忙一旁附和:“张家还留下多少银子?交给娘,给你管着,回头一大家子吃喝嚼用,娘放一起算。”
这话给谢九州身后的君芜听得一愣愣的。
也怪她见识少,长这么大,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一次见,着实新鲜了点。
贺巧梅刚出来时,还有点懵,现下已是听清。
她心中一紧,脸上已是带了几分愠怒。
5岁,青黄不接的年纪,但也存着几分记忆。
眼前之人,确实是她那重男轻女、将自己小小年纪便贱卖出去的亲生父母。
一时间五味杂陈,心中无法控制的愤怒几乎喷薄而出。
还没等她上前质问,就看见后面的君芜上前拉住了她,将她轻轻带到了身后。
贺娘子不明所以,袁胖不明所以,谢九州更是不知道,君芜要做什么。
其实君芜想得很简单,贺娘子很苦了,她不想让她自己面对这些杂碎。
就让她来做些什么事情,让她好受些吧。
她单薄修长的身影,往几人面前一站,双手抱胸,脖颈微扬,眼神中充满审视,清凌凌又带着些甜糯的声音问道:
“说贺婶儿是你家闺女?”
“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