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死了?!!!”
一大早左邻右舍都听见袁胖的鬼哭狼嚎,本就关注着两家事情进展的群众,磕着瓜子围拢了上来。
喝完药刚睡下的君芜不安的动了动,谢九州忙上前轻拍了拍她尚完好的肩背处,安抚了下来。
弯腰掖了掖被角,深深地看了眼沉沉睡梦中眉头紧蹙的女孩,转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谢九州刚关上后堂门,就听见袁胖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昨日大家可都看见了,我家小子就只是小小地轻轻地踢了那么一小脚,怎么就能把人踢死了?!更何况我昨天看过,他好着呢!躺床上养两天准活蹦乱跳。”
“可你们看看我家闺女,满身伤痕,血肉模糊啊,到现在都还没能醒来,我都快心疼坏了,我都还没找他茬呢!他还讹上我了!”
“不可能,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信,就那么一脚就能把人踢死喽!这杀千刀的谢老汉一定是装的!给我把人带来,我几针下去,就不信他还能装的下去!装死?就他这祸害,死之前都还要问问阎王爷收不收呢?没准人地府都觉得晦气!哼!!!”
袁胖这连珠炮弹的,周围知情人愣是没找见缝隙插话,给他们憋得,恨不得上去给袁胖把嘴捂上。
就近嘴快的,一把有力地薅住袁胖手舞足蹈的胖胳膊,止住他的话头,急切地叮嘱:“天爷啊,你可别不信了,张家族长听说昨天那事儿便紧赶慢赶过来,本来以为是调节夫妻间的龃龉,没想到张家老汉人都死完了。早上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
“是是是,张家族长召集了同族长辈已经报官了,那么多人都看见是你家小子踹的那一脚,说必定就是那一脚把人给踢坏了,回去人就没了。”旁边人补充道。
“放你娘的狗屁!!!”
袁胖这半年市井也不是白混的,至少嘴上功夫日益见长。
“我是大夫你是大夫?那一脚顶多踢出个肋骨骨折,就算有内伤,固定一下喂点止血药躺两天就好了,谁特妈知道他回去又遭了哪路英雄好汉的日行一善了,这帽子可不兴乱扣,小心我跟你急!!”
昨日在九芝堂帮忙包扎的顾婶儿听了会儿,眼见几人说半天说不到点儿上,在一旁急得跳脚:“袁大夫啊,先别吵嘴了,我刚看见张家族长带着一群人已经朝官廨去了,气势汹汹的,估计不久就会带官差来抓人了,你可冷静下来想想办法应对吧!”
袁胖嘴上仍在硬气:“报官就报官,反正不是我家的错,他们把我家闺女打成那样,难道就能颠倒黑白,徇私枉法吗?!!”
说着,手一把把住刚好意提醒的顾婶儿,拉进门里,“嘭”的一声将门关上,干脆利落地将一干叫嚷隔绝门外。
门内的袁胖瞬间气弱,低眉顺眼,心虚得很。
昨天看见张老汉面色青紫,气紧的模样,怕是肋骨骨折伤到了肺。若是没能及时救治,就这么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当着外人面,自是要坚定的否认,可现在...
袁胖心虚啊。
昨天太忙乱了,就把这行凶者给忘了,若是昨天一起抬回来,也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了。
唉。
失策。
短短几天,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儿,也不知牵扯上君家究竟是福是祸。
不论是谢九州的性子,还是自己的身份,都宜低调做人,埋头做事,像昨天那样明目张胆的暴露,其实十分的不应该。
这样很容易将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君芜身上,万一认出她的身份...
不敢想不敢想。
一想头发都能白上几根,说不定明天的太阳能不能见到都是个问题。
袁胖唉声叹气地嘱咐顾婶儿:“若是我和我家小子被官府拿了去,还请顾娘子看在邻居的份儿上,按昨天的药方继续给我家闺女和贺娘子喂药。”
“贺娘子挺过来了?!”顾婶儿昨天看着贺娘子气息微弱的模样,极是担心贺娘子撑不过这一关。
多好的娘子啊,掉进了这么个虎狼窝里,若是自己,不见得能挺这么久。
唉,造孽啊。
看着袁胖诚恳的托孤似地嘱咐,顾婶儿也面露惋惜,但仍旧劝慰着:“事情或许也不会想咱们想象的那样坏,我听说宣安城办案官员刚因为什么事情换了一茬,说不定新上官是个通情达理的,就算是那一脚失手打死了人,那也是事出有因,想必也会酌情考量。”
袁胖听到这话更愁了,因着师父那事儿,他对待官家人的态度十分消极,认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唯利是图,最擅长息事宁人。
可看着顾婶儿恳切的开导,他憋着一口气“嗯”了一声。
一旁的谢九州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死了好啊,省得他动手,真是便宜他了。
至于自己会怎样...
如果这个所谓的官家确实判自己有罪,按他们的规矩,应该会杀了自己。
那简单。
到时候逃回自己森林中的老巢便是,虽说现在还有些冷,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唯一放心不下的...
谢九州抬头看向堂屋的窗户,似乎是想要透过那破洞看见床上的人儿。
罢了,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待这件事儿了了,自己也不是不能回来。
袁胖余光扫见身后还跟没事人儿一样站得顶天立地的身影,心中更是焦急:“你刚听见没,张二牛死了,官府要来抓人,你要不快跑吧,就你在林中躲藏设伏的功夫,天王老子来了也抓不着你!”
“对对对!你这就走,我去给你带些干粮和棉衣,你找个地方猫着,等事情了了你再回来,君芜你放心,我能治好。”
说着,袁胖就着急忙慌准备给谢九州收拾包袱逃跑。
顾婶儿一看,忙制止:“畏罪潜逃罪加一等,这样我们有理也成没理了,难道要一辈子让你家小子逃亡吗?”
谢九州还是没当回事儿,拦住袁胖焦急的小脚步:“还没到时候,真判了再跑也不迟。”
袁胖更急了:“都判了还怎么跑?”
谢九州斜了他一眼,那清冽的眼神让袁胖瞬间冷静下来。
对哦,在城里生活久了,他都忘记谢九州的能力了。
这家伙看着清瘦,实则天生神力,当时将他从陷阱中提上来轻轻松松,气都没多喘,淡定得就像手里提了只兔子。
兴许是从小跟着野兽生活的缘故,他有着极强的肌肉爆发力,能瞬间隐匿身形,也能瞬间转移。
更让人胆寒的是,只要他一出手,瞬息间一击毙命,无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袁胖还曾问过谢九州,他是如何知道动物要害在何处的?
谢九州指了指视野里正悠闲漫步的小鹿:你听。
袁胖一脸茫然:听什么?
谢九州:它血管里血流的声音。
袁胖:“......”
那时起,袁胖就知道,谢九州是个异类,对人还算友好的异类。
什么叫“还算”?
因为他从不无故杀人,也不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