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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手底下都他娘的什么废物啊

    “棠梨院?”

    “是,那曾是君家小女儿的居所。“

    “可看见拿走什么东西?“

    “属下无能,不知敌友,故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对方似乎并无内功,但身形影绰速度极快,属下不敢跟太紧。“

    看见主子蹙眉,堂下跪着的斯修竹顿觉压力倍增,冷汗直流。

    那件事之后,主子就像变了个人,一向温润和气的他,变得喜怒无常,杀伐果决,连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自己,都已然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过也是,任谁都无法接受最亲近人的背叛,自己也是…活该,主子能留自己一命将功补过,已是无上仁慈。

    “殿下…“

    窗边一道月牙常服身影,修长挺拔,寻常穿戴,却处处彰显贵气。侧颜如玉,长发如墨,伫立窗前,当如画卷一般,让人不忍惊扰。

    “殿下…”

    窗边的晏安和无心回应,也不想回应。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杀了他,以告亡灵。

    可是他不能。

    一面是自己的母妃、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的“兄弟”。

    一面是全心全意相信自己,从一而终为国为民的君家上下。

    他能对得起谁?又不能对不起谁?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母妃的咆哮:

    “…若能助你更进一步,君家又算什么……若是不能助你更进一步,那我又算什么……“

    “…正是因为知晓君家善举声名远播,宫里宫外交口称赞,君上亦有所耳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利用君家……”

    “…边境匪患痼疾多年,好不容易找到四皇子通匪的确凿证据,何不让这火烧得更大些,否则君上怎会下壮士断腕的决心……”

    直到现在,晏安和都不敢相信,彼时眼前那个言语刻薄,动辄言利,罔顾人命,心中满是算计筹谋,眼里只有皇位和无上权势的人,是曾经那个雍容华贵,笑意嫣然,温良恭俭的母上大人。

    他曾经,最尊敬的人。

    “母亲!屠杀君府上下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我还不至于亲自动手,没得留下把柄。我只是叫斯修竹在追击过程中,透露君家在此次剿匪中的功劳,匪患逃亡需要钱帛,君家又是夙仇,不血洗都对不起他们盘踞边境数十年的地位……“

    “母亲!!!“

    ……

    记忆中,殿前的自己目眦俱裂,据理力争,甚至下跪泣血劝说,最终都未能劝回母妃那脱缰野马般的利欲熏心。

    他恨,却无能为力。

    他恨自己,既不能让君府阖府上下起死回生,亦不能让罪魁祸首认罪伏法。

    就连最基本的,送属下斯修竹出去顶罪,这么简单的抉择,自己都无法做到。

    因为是兄弟,也因为多少会牵扯到母妃。

    晏安和从未觉得,做一件正确的事情,会是如此的艰难。

    离京前,他曾见了母妃一次。

    他说,母债子偿,君家的债,由我来还。此后经年,若母妃再不计无辜,随意屠戮,弈诚将以死谢罪,代还母债。请母妃,好自为之。

    说罢,未再吝啬一言,转身离去。

    母妃不晓得作何表情,当时的他,不想看,也不敢看。

    他害怕,怕看见母妃满脸的失望,怕看见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可若自己的成王之路,如此血色弥漫,累累白骨,那他宁可中庸无用,成为弃子。至少心头上,不会堆叠无辜血肉,令人寝食难安。

    ……

    边境匪患一案,合带君府灭门惨案,朝野震惊,君上大怒,幽禁四皇子,敕令严查。

    晏安和借此远离京都。

    ……

    在窗边一直盯着对面君府的晏安和终于回了神,那件事虽过去良久,却仍旧令人心神不宁,思绪缠乱,无法静心。

    现下最重要的,便是扫荡那佤寨,捕获匪首熊岐及小股残兵,彻查四皇子遗留势力。

    还有,若君府尚有幸存者,且得妥善安置。

    至于今日君府出现的影子……

    想及此,晏安和委实有些头疼。

    他还在生斯修竹的气,实在不想看见他。

    “十一!“

    “属下在。“

    随着晏安和的调令,廊上飘下来个黑影,瞬息之间出现在晏安和的身后。

    下跪之人虽低眉顺眼,却丝毫不见卑微谄媚之气,恰恰相反,令行禁止,修长精干的身板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周身如弓满月,一击必杀,令人不寒而栗。

    “你协同斯修竹搜寻君家幸存者下落,匿名靠近,妥善安置,动态跟踪,三日一报。“

    “是。“

    “若中途察觉斯修竹有二心……”

    十一抬头看向晏安和,耳朵给凑过去,生怕漏掉一个字。

    “主子当如何?”

    “找个野地直接活埋了,不用报我。”

    十一和身旁一起跪着的斯修竹都沉默了。

    十一看了看身旁低头不语的斯修竹,大胆追问:

    “殿下,若斯修竹此后未有二心呢?”

    晏安和久久不语。

    十一追问道:“殿下?”

    说实话,这个问题,晏安和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从那件事到现在,晏安和唯一确定的是,斯修竹不能杀。

    即使他受母妃驱使做了错事,却还是不能杀。

    斯修竹是把利剑,却也仅仅只是一把利剑。

    端看这剑握在谁人之手。

    母妃的错,自有他来弥补,斯修竹的错,那就由他自己来弥补吧,也算将功补过。

    晏安和的眼神终于离开了窗外,看向堂下已跪多时的斯修竹。

    言语间异常平静,无丝毫指责和愤懑:

    “自今日起,我不再是你的主子。若你有二心,我仍旧防不胜防。”

    此话顿时令堂下的十一和斯修竹心下难安:“殿下!!!”

    斯修竹现下悔恨难当,恨不得生刮了自己。

    明知殿下品行高洁,不齿下作手段,却还是和成贵妃沆瀣一气,令殿下几无立足根本,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殿下!属下知错,求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此后断不会做糊涂之事,誓死效忠殿下一人!求殿下不要赶属下走!求殿下!!!”

    边说边“咚咚”磕头,听着声音都觉得疼。

    一旁的十一脸色也是骇人,虽不知侍卫长做错了何事,但想必触及殿下逆鳞,令一向温润宽下的殿下如此决绝。

    十一看着不断求饶的斯修竹终究还是没忍心,开口道:“殿下三思啊!!!”

    晏安和被他俩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吵得头疼,一脚踹在斯修竹的肩膀上,给他踹了个趔趄。

    回过神来的斯修竹一脸懵逼。

    晏安和也是无奈:“你俩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斯修竹擦了擦嚎出来的哈喇子,恨不得把两只耳朵竖起来,听晏安和吩咐。

    晏安和理了理袍袖,看着没弄脏后才慢悠悠地说:

    “来宣安城后,我去君府看过,虽陈尸数十人,但就宣安城首富君家而言,下人断不可能这么少。所以我推断,当中定有幸存者。大火过后,尸体面目全非,并不能确定君家主君及妻儿均被屠戮,所以斯修竹…”

    “属下在!!”

    “你的任务便是找到君家幸存下人,筛查目击者,配合宣安城官府,百分百确定那数十具尸骨残骸中是否有君家主君及其妻儿,可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有遗孀,遗孤,甚至主君,那你此后誓死效忠的对象便是他们。若是灭门无后…”

    晏安和蹙眉,头又开始疼了,自从和母妃那场争辩后,头便时不时地抽疼,晏安和没忍住揉了揉太阳穴。

    斯修竹有些担忧:“殿下,要不要找医者看看?”

    晏安和瞥了一眼,没理他:“若是灭门无后,那你就更不用回来了,庙里供奉个牌位,每年帮我上炷香,赎清你我欠下的罪孽吧。”

    斯修竹:“…是,属下遵命。”

    晏安和揉揉眉心,似乎头疼得更厉害了,没好气地说道:“下去吧。”

    十一和斯修竹:“是。”还没等二人走出房门,晏安和又喊道:“你俩先去追今天那个影子的线索,既然棠梨院是君家小女儿的院落,他长驱直入,毫不犹疑,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斯修竹知晓那影子耳目敏锐,怕被发现,便问道:“殿下,若跟太近被发现…”

    话音未落一个茶壶砸了过来摔得粉碎,因为斯修竹背叛这事儿仍怒火中烧,气得脑门血管“嘣嘣”直响的晏安和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臭竹子你给我听好了,你此番要是不能把这事儿给我完美了结,我就把你剁成肉馅喂猪吃!!!

    还太近被发现?!!你他娘的这么多年的功夫,修炼的内力都他妈喂狗了吗?!就算一对一你干不过,你他娘的不能摇人吗?!

    给老子绑了他!绑了他会不会?!逼问要逼问不出来,牢里那些器具老子挨个儿给你上!

    就三天!!!老子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他娘的看不见君家活口,我他娘的煮了你信不信!!!三天!!!记住了!!!做不到你给老子提头来见!!!

    啊啊啊气死我了!!!手底下都他娘的什么废物啊啊啊啊啊!!!”

    屋内叮铃咣啷此起彼伏。

    屋外的斯修竹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