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胖睡得昏天黑地,鼾声如雷。
谢九州看着他那不值钱的样儿,恨不得重新给他塞捕猎陷阱里,拿土给埋上。
余光瞅见君芜,这小丫头竟一脸好奇,似被这掀顶的鼾声吓到,有些怔愣,却又有些许兴奋。
紧盯着地上呼呼大睡的袁胖,似是不晓得这声儿是从哪儿来的。
一脸兴奋地问道:“哥哥,爹爹是在打呼?”
没等谢九州应,自己便跳下榻,趿上鞋,走到袁胖脑袋前蹲下,仔细观察着他。
边看边“咯咯咯”直笑:
“原来这就是打呼啊,原先娘亲还说爹爹爱打呼,打的天崩地裂,没人能吵醒他呢!”
刚说完自己便愣住了,“娘亲…爹爹…”
君芜蹲在那里出神了好一阵儿,还是没能想起,娘亲在何时何地说过这话。
“娘亲…”
君芜离散的眼神终于慢慢聚焦,面露焦急地看向此刻正紧张盯着小丫头一举一动的谢九州:
“哥哥,我好像想不起娘亲的模样了,爹爹的也想不起来了…我…我这是怎么了…“
此刻的她,眼中噙泪,娇弱的小身板轻轻颤抖着,看得谢九州心疼地不行。看着这一幕,谢九州想起了从前捕猎时遇到的兽崽,何其弱小,又何其无辜?
心中暗骂:杀千刀的贼人,怎么下得了手?
看着眼前生动鲜活的小丫头,心中又万分庆幸:还好没想起来,不然再寻死可怎么办。
谢九州快步走去,横抱起小丫头,将她放在软榻上安置好,轻声安慰道:
“芜儿忘记了?你是因为生病,暂时记忆不好,没准过两天就想起来了,别着急,当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会好起来的。“
君芜瘪住嘴,努力压住打心里酸溢的哭意,轻轻朝谢九州点点头。
谢九州掖好被子,轻拍着君芜的背,哄睡道:
“芜儿睡,哥哥一直都在。“
君芜调息了片刻,终无法抵抗席卷而来的困意,沉沉睡去。
谢九州心下稍安,看着君芜静谧安详的睡颜,心软的一塌糊涂,口中喃喃:
“是妹妹啊…“
斜卧床边,渐渐睡去。
月上枝头,空明无声。
……
冬日拂晓,鸡鸣刚过,各屋舍动静不停,没过一会儿,隔壁贺娘子精神抖擞,携篮登门。
“噔噔噔!“
“袁大夫,九州啊,可是起了吗?我今儿个带了…哎呀妈呀吓死我啦!“
里面刚开门,就给门口的贺娘子吓了个踉跄。
“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哎呀妈呀,这儿还有一个!”
刚进门的贺娘子又被门后冒出的家伙吓了一大跳,看着左右哭笑不得:
“我说你俩这是被谁打了?冒这俩大黑眼圈?”
顶着草窝窝头的袁胖困得不想说话,挥挥手,一头扎进堂屋地铺去补觉,一旁的谢九州强打精神接待贺娘子,一脸困倦解释道:
“许是小妹刚到新环境不适应,一晚上频繁梦魇,哭闹不止,无法安睡,这不,我和袁胖…额…爹爹服侍安神汤药还针灸来着,直至鸡鸣才将将睡了会儿。”
看着谢九州站着都快睡着的样子,贺娘子是既心疼又好笑,忙打发他去睡觉。
随即去往厨房生火,往锅里加水放上笼屉,将自己带来的饭食放灶上温着,返身回了家,拿了绣活儿针线,坐君芜榻前守着。
君芜这会子倒是睡得正香,看得贺娘子一脸慈母笑:
“如此标致的女娃儿,要是我生的可多好,长大后定是个倾城佳人,不晓得便宜了哪家小子。”
谢九州耳朵动了动,意识混沌前脑子里还在费劲地阻抗:
“我妹妹,我看哪个混小子敢?!”
……
炉上蒸汽氤氲,屋外喧嚣,却不掩屋内静谧,三人睡得香甜,衬得屋子更添几分热气,倒是比之前更暖和了些。
待谢九州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君芜笑意盈盈,盘腿坐在榻上,乖乖任由贺娘子梳妆。
贺娘子盘梳着手中的发,低声夸赞君芜的头发黑如墨,滑如瀑,肌肤胜雪,不晓得如何生得。
君芜听得脸红,却大胆回道:“那是我娘生得好啊。”
引得贺娘子嗔笑,一阵艳羡。
至于袁胖,忙前忙后忙吃的,许是在纠结还睡着的谢九州吃多少,手里的大鸡腿,是拿了起又放下,纠结得不是一点点。
余光扫见谢九州的身影,如蒙大赦:
“鸡腿一人一半,童叟无欺啊。”
谢九州失笑,心里不晓得何种滋味。
这样的场景虽说很陌生,却勾得心绪澎湃,久久不得平静,胸中仿佛装了窝活泼的小兔崽子,蹦蹦跳跳。
现在的他好想爬上屋顶大叫一声,却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很新奇的感觉,但不得不说,他喜欢极了。
“嘶……”
回神的谢九州拽下袁胖撕拉自己脸皮的爪子,皱眉问道:
“你掐我脸干哈?!”
袁胖淡定道:“噢,晓得疼,那还没傻。瞧你那傻笑的摸样,还以为你熬个大夜脑子坏掉了,那这身子也太不济了。”
谢九州拿了袁胖手中的鸡腿就往回走,引得身后的袁胖追着大骂:
“谢九州你个混不吝,半个,拿半个,我们江湖人要讲道德!道德!”
谢九州停步,回头问:“什么?”
袁胖回:“我说道德!”
谢九州:“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袁胖气结,心中默念:“不是亲生的,不能打,打了要赔的,要打也打不过……”
谢九州将吃食一一摆上饭桌,叫了君芜和贺娘子过来吃,突然觉得耳后一阵凉意,扭头一看,袁胖正一脸怨念地盯着自己。
谢九州无奈:“一根鸡腿而已,至于嘛?”
完蛋,此话一开口,袁胖眼看着简直要哭出来:
“你可知我多久没吃到肉了…自入冬你都很久没捕猎了…你没觉着我都瘦了好多么。”
说罢,掐了掐自己的脸,本想控诉给谢九州看,可没想到,脸庞大得,两根手指竟然没能掐住。
这下可好,袁胖更气了。
一旁的君芜看得一愣愣,谢九州习以为常,却也还是好心安慰道:
“我晓得哪里有钱,吃完就去取哈,保证你有的床睡有的肉吃,吃穿不愁。”
袁胖脸色好了些,贺娘子却脸色凝重起来:
“九州你还是晚点出去,现在城里来了大批兵士,不仅查封了君府,还当街巡视,像是在排查什么人。”
“查封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