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疯了?”那日出院之后,他找到刘松告之他自己的决定时,刘松的眼睛瞪得比铜锣还大。
“当然没有。”他倚在机场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飞机起起落落,“现在,我能够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个了。我答应了她,不会让安旭有事!”
“这一生,我基本上没有答应过她任何的要求,我总是在伤害她,打着爱她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如果,这一次,因为我做的这个决定,能让我对她的承诺兑现,能让她开开心心的,要我付出样什么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亦鸣,我想你真是疯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劝服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应该知道‘大老九’是什么样的人,你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代价,才得以脱离他,而现在……”
“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程亦鸣突然笑了,“以前那么困难的时光,我也过来了,活得好好的,这一次不会比那些日子更难熬,不是么?放心,你只需要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就可以了。”
当夜,程亦鸣便搭了飞机去了*市。
只不过一个月!
“天上只一日,人间已一年”。
程亦鸣在*市再遇到夏文丹时,距离他离开不过刚好一个月,可她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酒鬼!
那是个周五的晚上。
程亦鸣站在“大老九”宽大的客厅里,看着他肥硕的肚皮在自己的眼前晃动。
“居然就到一个月了。”他戴着黄金戒指的手夸张地举了个“1”,“说实话,亦鸣,我还真有点那么舍不得你……”
他的脸凑过来,横七竖八的肉发着抖。
程亦鸣把脸转开了一些,淡淡地说:“我只希望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哈哈……”“大老九”突然爆发出一阵狂放的笑声,震得程亦鸣的心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我一直知道并相信,你是靠诚信才取得了今天的地位!”程亦鸣抬手抚着前胸,一字一顿。
“你不用拿那些话来激我。”“大老九”坐下来,递给程亦鸣一支烟。程亦鸣拿过来,在手里捏烂。
“大老九”狞笑着,给自己点上一支,然后,狠狠地吸了口,把烟对着程亦鸣全吐了出来。
看着后者难受得攥了前襟咳嗽不已,“大老九”的笑越发灿烂。
“你说你跟我犟个什么劲啊……”他想伸手去拍程亦鸣的肩,后者挪动着离他远了两分。
“当年,可是你主动贴上来,让我教你抽这个的。如果不是这个,你程亦鸣熬得过后面的那些日子?”“大老九”顿了顿,看着后者眼中那抹不去的嫌恶,再笑,“怎么,现在生活好了,不喜欢这个了?可你也不想想,当年除了这个,你接触的哪一件东西中,没有**,不是我‘大老九’,你可能早就不知道死在谁的床上了,现在还有机会坐在这里,为了你的小女朋友和我讨价还价?”
那口烟来得猝不及防,呛得程亦鸣差点连那口气都喘不上来,和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得拼命睁大了眼睛,冷冷地盯着“大老九”。
“哎,算了算了。别这么看着我,我怕了你,还不成么?”“大老九”灭了烟,起身走过一边,“你放心,我‘大老九’说过的话是一定会算数的。再说,你陪了我这么久,我那口气也早就消了,那个人我不会再动!”
“那好。”程亦鸣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撑着沙发扶手勉力站起来,“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说再见了。”
“那可说不准。说不定哪天我又会想你的。”“大老九”的脸上闪过猥亵。
“你应该知道,再也不会有那一天了!”
程亦鸣已经摇晃着到了门口。
“对了,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大老九”的声音在背后阴阴地响起,“我刚刚接到电话,你的小女朋友在**吧,好像喝醉了……”
那是程亦鸣第一次到酒吧去接夏文丹。
城南的**吧一直是“大老九”的主要产业之一。除了卖酒,各种见不得光的生意也多半在那里交易。每到深夜,那里灯红酒绿龙蛇混杂……一想到这个,程亦鸣的心就揪了起来。
刚推开**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夏文丹。坐在高高的吧台边,双颊绯红,手中还拿着一杯酒。
“丹丹,你干什么?”他冲过去,一把夺下她手中的酒杯。
夏文丹已经醉得看不清来人。她只是冲着他笑。
“来,帅哥,陪我……喝一杯……”
“丹丹……”
她不曾理他,只是转过头,冲着酒保喊:“给我再来一杯‘七彩光’!”
程亦鸣也不再拉,径直走到酒吧深处,不知从哪儿端出一盆水,迎头给夏文丹泼上去。
她猛然清醒过来。
“三哥……”
“小姐,您要的‘七彩光’……”酒保似乎一点没被现场的突发事件扰乱了心神,依然调配出一杯漂亮的鸡尾酒。
夏文丹忽地有些怔忡。
“好,你喜欢喝是不是?来,三哥陪你!”程亦鸣趁她走神之际,一把抢过那个杯子,端起来,一饮而尽,转身递了空杯子给酒保,“小伙子,你的手艺不赖,再给我来一杯,谢谢。”
直到第二杯“七彩光”递到程亦鸣手上时,夏文丹似乎才真正清醒过来,她抓住程亦鸣的手,不断地摇头。
“三哥,你别再喝了,你的身体……”
“你喝我便能喝。你喝多少,我便陪你喝多少!”程亦鸣推开她的手,再度一干而尽。
那一晚,他是真的豁出去了。因为,他以为那会是结局。结果,他后来才发现,那不过开始。
夏文丹睡过一夜之后,在他面前赌咒发誓地说,自己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了。他抱了她,他安慰她,他相信她!
可是,仅仅过了一周,他再度在另一个酒吧领回了烂醉如泥的她。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再度痛哭流涕。只是,这一次不是赌咒发誓说不,而是死皮白脸说要。
“三哥,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就让我放纵一下,真的,如果不这样做,我想我会疯掉的!”
说这话时,夏文丹紧紧抓着程亦鸣的手,目光绝望而空洞,如同深入骨髓的“瘾君子”。
他抱着她的手在抖。他明白那样的心情那样的痛。于是,他默认了。只是,每一夜,他跟着她,他陪着她,她喝多少,他便喝下同样的多少。
于是,那一夜来了。
那是,8月初的一天。那是,夏文丹27岁的生日。他们一起吃过晚饭,又一起来到**吧。夏文丹点了很多种酒,酒保会的几乎点了个遍。最后一杯下去的时候,她终于抬起头来,长久地盯着眼前的程亦鸣。
那一晚,他穿暗红衬衣,两颗纽扣开着,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脸上带点淡淡的红,好看的眼睛里发着谜一样的光。
**吧中心的看台上,一个驻唱的歌手正弹着吉他,唱那首着名的《最爱的人》
maybe
我不敢太爱一个人
或许每个人
都在等待最爱你的人
我却想对你说
只有你是
你是我最爱的人
习惯
是凶手
感情被谋杀
也许哪一天开始
付出会变成落差
许是歌词牵动太多过往的回忆,她把玩着手上的酒杯,突然开口问他:“程亦鸣,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一点点爱过我?”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可是太快,快到夏文丹根本还没看清,他已经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看向台中的那个歌手。音乐在继续,他低沉暗哑的声音也依旧在继续。
时间
是淹没
感情的流沙
也许哪一天开始
我们会忘了表达
你很
爱我吗
人们练习着问答
只想在短暂世界中证明
那永恒是存在的吧
“丹丹,你醉了,跟我回去!”最后的时刻,她记得,他这样对她说。
那一晚以后,他通知萧慕风把她接回了北京。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每天晚上陪她买醉,更没有办法再这样照顾她。
因为,他又一次住进了医院。
出院的时候已是9月中。站在阳光底下,拿着杨医生特别为他准备的针剂,他忽然百感交集。
他是在这样的混沌中,又一次与夏文丹重逢的。她过来与办与安旭离婚有关的财产转让手续,她打了他的电话,她约他在**酒店见面。
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第一时间赶到她说的那家酒店。许多年来,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对于她说的话,他从不会迟疑,从不会犹豫,只有执行,不折不扣地执行!
如果说,有什么例外的话,只有,她说过的那三个字——他不曾执行,不曾回应,不曾给过她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