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佩昀眼含疑惑的看向齐宝音,心想这丫头今儿说话怎么怪怪的,还有齐宝律整个人也很不对劲,才和她打了这个照面,一张脸就涨得通红,整个人还显得忐忑不安手足无措……
齐宝律见苏佩昀沉默不语,误以为她恼自己弃她于困境不顾,有些不顾一切的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劝我爹娘改变主意,若是他们不肯,我便……”
齐宝律话说一半有些难为情的打住,偷偷的瞄了苏佩昀一眼,见不过几日不见,苏佩昀似乎憔悴消瘦了不少,心一紧,终是咬牙把余下四个字说完:“我便终身不娶。”以此来证明他对苏佩昀的情意,由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与长辈们的态度无关。
一旁的齐宝音一脸吃惊的瞪大双眼,显然没料到齐宝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这可是等于变相向向苏佩昀表明心意和决心啊!
苏佩昀终于恍然大悟,从齐宝律的反常中后知后觉的察到他的心思,以往被她忽视的种种也突然了然于心———他费心替她收集了昙花瓣,送到她面前时,却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偶然得之”;
他每次送给她的那些小玩意儿,或许有些并不珍贵,但却恰恰都是她最想要的,前世如此,这一世依旧如此。
偏偏她却傻乎乎的忽视他这番用心,把他当成亲哥哥般对待,以为他也把她当成像齐宝音那样的妹妹对待……
原来他对她一直都有着别样的情愫,而她竟后知后觉到这一世才觉察到。
苏佩昀早前不知齐宝律的心思,还能镇定自若的同他闲聊,眼下既已知道他心意,她便仿若芒刺在背十分不自在,只能装傻忽视齐宝律的表白,拉着齐宝音说道:“你们放心,我们当然还和从前一样要好,我不怪伯父伯母。”
苏佩昀的话让齐宝律微微感到失望,但他明白此刻他说再多的好话也无用,唯有做出行动表明决心,才能让苏佩昀真正明白他的心意……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苏佩昀嫁给吴晔,更不会听父母的话和别的姑娘定亲。
苏佩昀悄悄的将齐宝律神色看在眼里,暗暗的叹了口气,为了化解彼此之间的尴尬,笑着把话题岔开:“其实我已经有对付吴晔的办法了,我听说……我已悄悄命人前去打探,若是此事当真,到时候少不得要你们帮我出出力。”
苏佩昀的话果然成功转移了齐宝律注意力,让他喜出望外:“此事当真?”
苏佩昀是靠着前世的记忆才知道吴晔的事,这一世还未彻底证实,自是不敢托大,只委婉的摇了摇头:“我让青鸟的兄长悄悄去替我打探,事情具体如何,得等他打探到的消息。”
齐宝律闻言立时坐不住,急忙忙的站了起来:“我这边人手足些,我这就吩咐他们留意吴晔的一举一动,一点助你将事情打探清楚,你等我好消息!”说完竟一刻都等不得,匆忙交代了齐宝音几句便告辞离去。
苏佩昀拉着齐宝音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方才依依不舍的送她离开,齐宝音临走前再三让苏佩昀信任自家哥哥,还一再保证齐宝律一定会替她解决难题。
苏佩昀才从垂花门转回听雨阁,叶氏便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双手合十:“菩萨保佑!赵夫人竟主动找上你祖母,说愿意替苏家解燃眉之急!昀姐儿,有赵夫人相助,我们家就不必被那吴晔牵着鼻子走,你也很可能不必嫁给他了!”
“表姑母?”这个意外的消息打乱了苏佩昀的计划,让她倍感不妙,须臾间便猜到叶氏欣喜的缘由:“莫非表姑母不介意三婶娘投缳一事,愿意和我们家统一口径,说我早已许给了赵表哥?甚至愿意扯谎,说连庚帖都已经交换过了?”
“你猜的一点都没错,正是如此!”叶氏笑容灿烂的拉着苏佩昀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赵夫人说反正早前她便曾当众说过与你十分投缘,甚是喜欢你这个表侄女儿,如今就算突然把选中你当儿媳妇儿的消息传出去,外人听了也不会感到突兀,只会觉得是你三婶娘晚了一步……”
“而我们既早早的就和赵家交换了庚帖,那自然便不可言而无信———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苏家为了信守承诺,换位姑娘嫁给吴晔也算是合情合理,旁人也挑不出毛病来!说起来多亏赵夫人只中意你一人,坚持只要你不要别的姑娘,否则你外祖母怕是宁愿换位姑娘给赵夫人,也不能不顾你三婶娘的遗愿。”
苏佩昀却不这么认为,以苏太夫人的性子,内心必是不愿被吴氏这样摆一道,在吴氏死后受她的牵制照着她的算计行事。因此只要赵夫人坚持不换人,又主动提出和苏家统一口径,苏太夫人自然乐得顺水推舟的拒绝吴晔,把嫁给吴晔的人选给换了。
苏佩昀想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后,不由有些气恼和郁闷,她怎么也没料到赵夫人居然如此看得起她,心心念念要她做赵家的媳妇儿……
就在苏佩昀郁闷不已时,苏老爷居然大驾光临,亲自来了听雨阁。
苏老爷见叶氏也在,直接对她吩咐道:“你既然在这儿,我正好不必再往拢月阁去一趟———你亲自去吴家一趟,把三丫头的庚帖送过去,”说着顿了顿,咳嗽了两声方才正义凛然的补了句:“三弟妹为三弟守了十几年的寡,如今她随三弟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遗愿,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要替她完成。”
“还有,你大嫂现下人不在府上,大丫头的亲事你要替她多费费心,赵家不是想和我们家结亲?那你就把大丫头的庚帖送去赵夫人那儿,左右都是我们苏家的姑娘,把哪一个给她都一样,”苏老爷下完一连串命令后,想起过来之前苏佩晴叮嘱他的那些话,不由瞪了苏佩昀一眼,警告道:“三丫头,你给我安分些,乖乖等着嫁去吴家,别再动歪心思抢你大姐的亲事。”
苏佩昀闻言暗自在心底冷笑———“完成弟妹遗愿”?
这借口倒是冠冕堂皇,可再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掩盖不住苏老爷的偏心———他为了苏佩晴,居然强迫她嫁去吴晔!
他不可能不知道吴晔是甚么样的人……
苏佩昀懒得和苏老爷浪费唇舌,径直将一脸为难的叶氏拉到身后,不客气的对苏老爷下逐客令:“祖母早早就发了话,说家里几个姐妹的亲事全由她老人家做主,老爷要是有甚么不满,大可直接去找祖母。”
叶氏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急忙忙的顺着苏佩昀的话附和道:“昀姐儿说的没错,母亲说了,几个姑娘的亲事不用我们插手,我……我不敢背着她把昀姐儿的庚帖送去吴家,还请老爷自己去同母亲说此事。”
苏佩昀二人的态度让苏老爷勃然大怒:“你们居然敢不听我的话?!”
苏佩昀不甘示弱的迎上苏老爷愤怒的目光,语气淡淡的:“我们只是按照祖母的吩咐行事,莫非老爷是要我们不孝,忤逆祖母把祖母的吩咐当成耳旁风?”
“好!好!极好!”
苏老爷拿苏佩昀没办法,只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说完见苏佩昀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叶氏竟也沉默不语,只能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去,他原想直接去宁寿堂找苏太夫人,走到一半却始终没勇气和母亲抗衡,只能灰溜溜的转道回了正院。
苏佩昀对苏老爷欺软怕硬的举动十分鄙夷,不过苏老爷的到来却给了她一个借口,让她决定借着苏老爷不赞成这门亲事为由,亲自去找赵夫人好好的谈一谈,也许把一些话挑明能够令赵夫人改变主意……
苏佩昀一和赵夫人打了照面,便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表姑母,不瞒您说,我和赵表哥私底下相处得并不融洽,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势同水火,每次见面必然会不欢而散;您这样硬将我们绑在一起,恐怕我和他这一辈子只会折腾不休。”
“你倒是个有主见不拘一格的孩子,我还没见过哪个姑娘敢大大方方的提及自己的亲事。”赵夫人饶有兴趣的拿眼上下打量苏佩昀,双眼闪闪发亮,透着一种苏佩昀看不懂的情绪。
苏佩昀也知道自己出面有些不妥,但叶氏显然是不可能替她回拒这门亲事,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我只是不想害了我和赵表哥彼此。”
“害?你怎么能肯定你嫁给他一定是害了他?”赵夫人意味深长的望着苏佩昀,话锋突然一转:“你说你和明远每一次见面都不欢而散?”
见苏佩昀点头,赵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我要是告诉你,明远他只对你一人有脾气,旁人他连和她不欢而散的兴趣都没,你会不会改变想法?”
“……”苏佩昀显然没料到赵夫人会说这样的话,这和赵夫人上一世的为人处世有些出入,让她一时无言以对。
赵夫人看向苏佩昀的目光却越发富有深意,语气更是语重心长:“昀姐儿,不是我说大话,我看人可是一向准得很,更别提那人还是我儿子———你们彼此心中都有对方,即便现在只是浅浅一道痕,但那终归是道痕迹,就像那落在土里的种子,早晚会生根发芽。”
“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明远自由恋……,”赵夫人猛地及时改口,换了个说辞:“自由选择心爱的妻子,只要是明远喜欢的姑娘,品性又不差,那我非但不会插手,还会助明远一臂之力,让他早日虏获美人芳心。”
苏佩昀纵然活了两世,听了赵夫人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还是惊讶得小嘴微张,一双大眼微微上挑,脸上除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外,隐隐还夹着一丝不服气。
赵夫人大大方方的任凭苏佩昀打量她,语气十分随意:“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武断了?我又不是你,怎会晓得你的心意?”
苏佩昀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开口:“没错,也许您说的对,赵表哥兴许是真的对我另眼相看,但我对他却无丝毫男女之情,更别提将他放在心上了。”
“你确定这是你的真心?你确定你真的看懂了自己的真心?”赵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以过来人的口吻,一语中的的点出关键点:“兴许连你自己都不曾发现,你看明远的目光,以及对待他的态度,有着丝丝难以言语却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正好证明了一点———除非你心里早有了他的位置,否则你不可能对一个初识没多久的人,有那样的目光和态度。”
苏佩昀再次沉默无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赵夫人的反问———她和赵睿飞的确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但这不代表她就一定还爱着他。
可答案明明十分肯定,为何她内心还是因为赵夫人的这番话,出现了一小丝混乱?
不!她不能被赵夫人的话误导,早在上一世,她和赵睿飞便已恩断义绝!
苏佩昀缓缓的抬起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明明已经无意识的紧握成拳,她却故作轻描淡写的冲赵夫人浅笑:“即便您说的都对,那他在我内心也不过只是浅浅一道痕迹,您应该清楚随着时光推移流逝,痕迹很可能会被抹平,我和他从此不会再有交集。”
赵夫人敏锐的感觉到苏佩昀内心的混乱,哪怕只是小小一丝混乱,也足以证明她没有看错苏佩昀的感情,这让她更加看好这对冤家:“是生根发芽,还是消散于时光中,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苏佩昀自然不会和赵夫人打赌,最终不但无功而返,还让自己内心迟迟无法平静下来,索性让青鸟吩咐外院的人准备车架,打算直接去千佛寺找赵睿飞,从赵睿飞这头下手,让他去说服赵夫人改变主意。
当苏府的八宝华盖马车停在千佛寺门口时,苏佩昀内心已恢复平静,她由青鸟搀扶着下车,一路往主殿而去,甚至遣人去找赵睿飞时,内心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同赵睿飞把话说清楚……
谁曾想事情很不凑巧,苏佩昀晚来了一步,赵睿飞竟早她一步离开千佛寺了。
苏佩昀虽感到失望,但她不想白来一趟,便由青鸟陪着在千佛寺小逛,想要借着千佛寺的美景散心,驱逐内心潜藏的那丝烦躁。
青鸟心知苏佩昀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跟在苏佩昀身后半步,主动指了庙里有名的景致向苏佩昀介绍:“先前那小师傅说藏经阁旁边有一座古碑,上头乃是前朝大家的真迹,姑娘要不要过去……”
苏佩昀早已往藏经阁方向走去,却听得青鸟的话戛然而止,以为这里头还有甚么典故青鸟故意吊她胃口,便头也不回的笑问了句:“怎么不说了?那位大家可是前朝八大家之一?”
苏佩昀等了半响也不见青鸟接话,这才疑惑的转过身,看清楚身后情形后不由大惊失色———不知道何时,她身后竟多了一位不速之客,且还正好是位老熟人!
那位老熟人大大方方的迎上她的目光,而青鸟则一声不响的躺在他脚边,显然是被他给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