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锦绣良缘》 第2章 楔子 前世 苏佩昀仰头凝望红绸高悬灯笼高挂的定南侯府,苍白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大红的囍字剪纸,仿佛能感受到里面喜庆热闹的气氛,这种气氛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她拾阶而上,素白长裙拂地,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道贺声,一身红衣吉服的赵睿飞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苏佩昀心尖微疼,那疼痛她早已习惯并麻木。 她笑容不减的往前走近了几步,想看清楚此时挂在他脸上的笑容,是不是如当年迎娶她时一样甜蜜灿烂。 她的凝视引起了赵睿飞的注意,波澜不起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她的脸,她和他同床共枕了五年,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熟悉到此刻能清楚捕捉到他眼底那丝转瞬即逝的不悦和意外。 他的嫌弃和厌恶像把利剑直插苏佩昀心底,她低垂下眼眸,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自嘲———他一个半月前以“无子”为由,不顾众人劝阻,硬是休了嫁给他五年的自己,不就是为了另娶一房妻子替他开枝散叶吗? 如今他得偿所愿,笑容又岂会不甜蜜灿烂? 五年前他不顾一切的求娶她,她亦为了嫁给他决然悔婚背负骂名,为了他忤逆年迈的祖母惹母亲伤心落泪,还不惜和父亲翻脸决裂…… 这是一段他们自己求来争来的好姻缘,婚后他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他把她捧在手心,如绝世珍宝般呵护———哪怕成亲五年她一直无所出,他也一直护着她替她顶住来自长辈的压力。 他一直在她身边宽慰她支持她,鼓励她不要灰心丧气,一遍遍的告诉她孩子固然重要,但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她…… 一直以来支撑着她走下去的是他这片深情,为了他,无论长辈如何刁难,她都愿意咬牙忍受;无论是多么稀奇古怪让人难堪难受的求子方法,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会不顾一切的去尝试,拼尽全身力气想要为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 一年前他领兵出战,凯旋归来时携薛丞相之女薛秀凝同行,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要休妻另娶———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她一直信赖依靠的男人,竟是最介意她无子之人! 御医只是说她比旁人难以有孕,他便迫不及待的将她休弃,另寻新欢。 他虽不曾当着她的面提及薛秀凝,但他一开口就要她让出正妻之位,无非是不想委屈薛秀凝为妾……不过才分离一年,薛秀凝竟已代替她成为他想呵护宠爱的女人。 她将女子一生最宝贵的年华倾注在他身上,为他付出了一切,将整颗心奉到他面前,临了却只换来他的一纸休书,换来他的绝情冷漠! 他的绝情冷漠让这五年来的恩爱变得可笑讽刺,昔日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今夕变成穿透她心扉的利剑! 他早有新欢,她却浑然不知,傻傻的日夜在佛像前祈祷,盼着他平安归来。 他对她早已弃如敝屣,她却一直卑微的心存期望。 直到今日他和薛秀凝大婚,她才彻底梦醒…… 往事历历在目,苏佩昀仰头迎着赵睿飞的目光,一步步的走近他,每走一步她的心便冰冷一分,待到她停下脚步立在他面前时,那颗百孔千疮的心已被彻底冰封,此刻的她面沉如水,含着笑的双眼透着一丝决绝和疏离。 她和他仅离一步之遥,近到赵睿飞清楚的看到她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睛里,蓄着一种他陌生的情绪,冷如冰淡如水,似一堵横拦在他和她之间的高墙,将他远远的从她的世界隔离…… 赵睿飞很不喜欢苏佩昀眼底传递出来的这种情绪,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着,攥得他心烦意躁,一股莫名的恐慌在他心间横冲直撞……他原本对今日的一切胜券在握,此刻却突然对自己布的这个局没了绝对的把握,隐隐觉得这盘棋他漏了最重要也是他最在乎的一步。 新娘子薛秀凝似觉察到赵睿飞情绪波动,由喜娘搀扶着缓缓行至赵睿飞身旁,娇怯温柔的声音隔着红盖头传了出来:“多谢苏姐姐肯赏脸前来观礼,”说着微微侧头,似是隔着红盖头凝望赵睿飞:“相公说姐姐一定不肯赏脸,我一心急便连着给姐姐下了几张帖子,姐姐不会怪我失礼吧?” 苏佩昀脸庞明艳如花,声音清脆如莺啼,比新娘子还要飞扬拔高:“郡主诚心相邀,我又怎会不赏脸?我还特意替郡主备了份薄礼,望郡主不要嫌弃。”薛秀凝出阁前今上锦上添花,赐封她为“永平郡主”,让她即便是嫁给二婚的赵睿飞,在名分上也重重的压自己这个前妻一头。 苏佩昀说完并未让人将贺礼奉上,只淡笑着和赵睿飞对视:“不合则分,你既已看我生厌,我自是不会赖着你不肯分开,我也不会恨你,只会恨自己有眼无珠错付终身,”她从荷包里取出一颗褐色药丸,当着他的面吞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以无子为由将我休弃,可笑的是我竟已有了你的骨肉……” 苏佩昀的话让赵睿飞脸色瞬间万变,他同样熟悉苏佩昀每一个细微表情,对她的性情了如指掌,须臾间便猜到她说这番话的用意,猛地往前跨了一步,不由分说的将她禁锢在臂弯里,使劲的拍她的背:“快把药吐出来!” 苏佩昀抬头冲他浅笑:“你应该晓得我的脾气———太迟了,孩子三日前就没了。” 短短一句话化作利剑直插赵睿飞心底,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佩昀,双手紧握成拳,似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苏佩昀无所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的立下毒誓:“你不是说这辈子只想要我们的孩子?那我就以这个孩子的性命,诅咒你一辈子无子!我倒要看看你可有胆量不断的休妻再娶!” 她冷眼旁观,见他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没能站稳,垂在身侧的双手松了紧紧了松,看向自己的目光晦涩不明,似包含着浓浓的痛心,又似包含着深深的自责。 她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倔强的挺直脊骨和赵睿飞对视,即便此刻她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骨子里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在赵睿飞面前露出半分软弱,她把所有的伤痛藏得严严实实的,一脸淡然的轻拍了两下手掌。 一口黑漆漆的金丝楠木棺材被抬进喜堂,“轰”的一声落在薛秀凝面前,苏佩昀一步步的朝薛秀凝逼近,一把将她头上的红盖头扯落,逼着她直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郡主,我五妹妹托梦与我,说她也想亲自前来同你道贺,我便把她一并带来了……你和她情同姐妹,见到她一定很高兴吧?这就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贺礼。” 苏佩昀的话让薛秀凝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厚厚的胭脂也掩盖不住苍白,她扶着喜娘的手频频往后退去,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她将苏家五姑娘推下水的画面……五姑娘紧紧的揪着她的裙角求她救命,她却一脚踩在裙角那只手上,五姑娘松手落水时双眼死死的瞪着她。 “啊……” 那一日的种种让薛秀凝失去理智的尖叫起来,苏佩昀趁机拔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雪白的匕首末入大红的嫁衣内,鲜血喷溅而出,将苏佩昀一身白衣染得一片斑驳,她脸上却一片淡然:“负了心的男人我不稀罕,你想要便拿去,但你害死替我鸣不平的五妹妹,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谁都没料到苏佩昀竟会把躺着死人的棺材抬到喜堂来,更是谁都没料到苏佩昀会无所顾忌的当众捅薛秀凝一刀,为已逝的苏五姑娘报仇……张灯结彩的喜堂陷入一片混乱当中,在场的薛家人还没反应过来,苏佩昀就已经被人护着往外而去。 赵睿飞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从苏佩昀身上移开,他一见扶着她离去的那个男人,面色顿时一片阴沉,望着那人的目光犀利如刀,竟不顾一切的想要追过去,把她从那个男人身边拉开。 心腹以“大局为重”死死的劝住赵睿飞,尽职的提醒他此刻是动手收官的最佳时机……他清楚事已至此他绝不能功亏一篑,终是没追苏佩昀而去,只紧握双拳,目光复杂的目送她被那个男人带走。 ************ 苏佩昀立在青石台阶上回望定南侯府,高悬的红绸不知何时已被扯落一边,歪歪的挂在门上,她已感觉不到丝毫喜庆热闹的气氛,却一点报复的快感都没,只觉得好冷好冷,冷得刺骨戳心…… 她仰头直望苍穹,任凭雪花打在脸上,如顽皮的孩童般用手掌托住片片雪花,笑着问身后之人:“以落胎来诅咒前夫无子,抬棺材死人到喜堂贺喜,最后又拿匕首刺死新娘子……你说我今日做的这一切,会不会被写成戏文话本广为流传?”声音里虽含着笑,但却感觉不到丝毫快活与高兴。 护送苏佩昀全身而退的六皇子负手而立,他知道苏佩昀虽然将赵睿飞的婚礼搅翻了天,但心里依旧不开心,肆意张扬的报复并不能将她心里的伤痛抚平。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望着苏佩昀的目光晦涩不明:“你何苦骗他说你亲手杀了你和他的孩子?” 冷风夹着雪花呼啸而过,吹得墙头那几株红梅迎风颤抖,暗红的花瓣在雪中翩翩起舞,此番美景似让苏佩昀心情越发愉悦,仰着头在花海里转圈:“不骗他我哪能出一口恶气?你看我现下有多快活!赵睿飞现下大概忙着收拾烂摊子吧?哈哈!他这是活该!” 明明内心已百孔千疮,却偏偏要倔强的大声欢笑,这样的苏佩昀让六皇子生出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让他想代替赵睿飞呵护她一生一世…… 他终是没敢拥苏佩昀入怀,却不忍见她仰头仰到脖子僵硬:“你真的相信一直高高仰着头,眼泪就不会流下来吗?” 苏佩昀重重的眨了眨眼,用力将眼眶里的泪花强逼回去,却依旧仰着头不肯和六皇子对视:“谁说我哭了?我仰着头是在欣赏雪中美景,我才不会为那个负心汉落泪。”说着双手轻抚上梅枝,神色专注,仿若心思全在那傲雪绽放的红梅上。 六皇子目光复杂的望着佯装坚强的苏佩昀,沉默良久,最终取出一封密函,缓缓展开给她过目…… 密函上的内容让苏佩昀猛一收力将手中那枝红梅拦腰折断,粗糙的树枝划破她的手掌,她却仿若未觉,只怔怔的接过那纸密函。 她把那用大红朱砂写的几个字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突然仰天长笑,笑到最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我真傻……” 苏佩昀摇晃着身子将那纸密函撕了个粉碎,碎纸屑随冷风飞扬,似无数冰锥穿透她的身子,冷得她的心不断抽搐,痛得她再度吐出一口鲜血,手下意识的捂住小腹…… 她感觉有一股热流自双腿间缓缓流淌而下,低头一看,身上那件一尘不染的银狐轻裘披风已被鲜血染红,鲜血顺着随风翻滚的下摆一点一点的落在雪地上,那刺目的殷红似傲雪怒放的红梅,又似大地泣血,终于让她感到惶恐不安:“孩子,我的孩子!求你救我的孩子……” 她那张血色尽失的娇颜让六皇子心猛地收缩,立刻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脸色逐渐一片凝重:“你被人下了药,这药药性奇特……”六皇子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不忍心把事实说出口。 苏佩昀却从他的为难中猜到了事实,双手紧紧的捂住小腹,无助的蜷缩在他怀里,她清楚感觉到腹中的小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流逝,却睁大水眸带着一丝期望问道:“你有办法救我的孩子对不对?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帮我对不对?” 六皇子不敢同苏佩昀对视,重新替她把过脉后无力的摇头:“我……无能为力。” 是谁想害她? 她的孩子又碍了谁的眼? 这是她盼了五年的孩子,是支撑着她不倒下去的最后一点希望。 是谁这么狠心,连她唯一仅存的希望都要夺走? 她已经心力交瘁,没力气多想,也没力气去粉碎那些阴谋诡计。 她觉得好累好累…… 她想就这样沉睡过去,抛开所有的伤痛和疲惫。 苏佩昀一脸麻木的捂着腹部,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娃娃,任凭六皇子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似是绝望到极点将自己封闭起来,以此来逃避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她愿生生世世都遇不到他。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似看到赵睿飞朝她冲过来,他那身大红的喜服唤醒她的记忆,让她记起当年嫁给他时穿的那身嫁衣,那是他请了京城第一巧手替她量身定做的,她还记得那天他说她是最美的新娘子……这一瞬间物转星移,似是回到了她和他大婚那一日…… “睿飞,你会负我吗?” “不会。” “答得这么快,没诚意!” “阿昀,我一辈子都不会负你。” “现在说甜言蜜语补救已经来不及了……罢了,我只要你记住一点———你若负我,我便会彻底把你忘记,哪怕是挖心剔骨。”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打滚求收藏留言打分,孕妈需要支持~~ 第一章 今生 刺骨的疼痛让苏佩昀猛地睁开双眼,从梦魇里挣脱惊醒! 她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怔怔的看了帐后的金鸭香炉半响,才逐渐从噩梦中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从鸭嘴吐出来的香气,淡淡的蔷薇水香气有安心凝神之效,让苏佩昀紧绷的身子逐渐松懈下来…… 幸好只是一场噩梦一切都得以重新来过,幸好她得以重生一回,这一世有机会不再和那负心薄情郎纠缠不清。 没错,苏佩昀重生了,回到了父亲还在渝州知府任上的时候,她还是苏府未出阁的三姑娘。 苏佩昀重生后只心里只有感恩,既不恨赵睿飞,也不恨薛秀凝,她谁都不怪谁都不恨,只恨自己有眼无珠———谁叫上一世是她自己选中赵睿飞,不顾家里长辈的反对,执意要嫁给他为妻呢? 如今的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从源头改变自己的命运,坚决不走上一世的老路嫁给赵睿飞为妻! 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打断了苏佩昀的思绪…… “姑娘又发噩梦了?”丫鬟红鸾披了件外衣,端着一盏绿釉油灯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我没事,”苏佩昀一脸疲惫的靠在床头,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迹,隔着纱帐吩咐道:“打盆热水进来吧,再取套干净的衣服。” 红鸾心中明了,很快就用铜盆装了热水进来,动作利索的替苏佩昀擦洗换衣。主仆二人收拾妥当后天际已泛白光,苏佩昀每每做完噩梦便很难再入睡,索性起了个大早。 苏佩昀大病初愈,家里的长辈怜惜她,免了她这几日的昏定晨省,只让她好生休养着,这正好让苏佩昀得以避开她最不想见的人———赵睿飞的母亲赵夫人。 赵夫人是苏老夫人娘家那头的亲戚,如今正在苏府做客,苏佩昀若是没病着,少不得要去见礼认亲。 上一世苏佩昀便是第一次同赵夫人见面,赵夫人便对她另眼相看喜爱得紧,以致于后来十分卖力的替赵睿飞求娶她为妻。 这一世她既不想重蹈覆辙,那便绝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入赵夫人的眼,让赵夫人对她另眼相待……最好是连照面都别打。 苏佩昀打定主意后,自是轻易不肯出自个儿独住的小院,用过早膳在紫藤花架下打了会儿秋千,后又转去逗了挂在廊下的鸟雀半响,玩乐了半天却还是觉得心浮气躁,最终恹恹的坐在廊下,想着今世如何才能避开赵睿飞那冤家。 红鸾见了暗暗感到担心,觉得自家姑娘自从大病一场死里逃生后,便变得抑郁寡欢满腹心事,还常常一个人发呆发愣。 再这样下去姑娘定会一日/比一日消瘦,得想个法子逗姑娘开心才是…… 红鸾晓得苏佩昀平日里最爱调制各种香料,前一阵才刚采了荷叶并荷花调制出一味新香,便大着胆子把装着各色香料的檀木匣子抱来,笑眯眯的建议道:“姑娘新近调制出来的香丸还不曾用过,奴婢斗胆托大给姑娘出个主意———用来熏衣可好?就熏姑娘最喜欢的那件湖水蓝绣缠枝莲的袄子,莲花配荷香可不正正好?” 红鸾那关切讨好的眼神让苏佩昀心中一暖……这丫头上一世便是她最贴心的心腹,无论是在苏家还是赵家,事事都替她着想打算,不但是她的臂膀,还是她一直依靠信赖的人。 她明白这些天红鸾一直在担心她,她也不想在还未发生的事上多做纠结,毕竟眼下离她下嫁赵睿飞还早,赵睿飞也还未上门提亲,她总不能无端端的跑去和长辈说宁死不嫁赵睿飞吧? 如今她只能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是死过一次知道前因后果的人,难不成还摆脱不了甚么都不知道的赵睿飞? 如此一想苏佩昀便想开了,丢开困扰她的烦心事儿,高高兴兴的应了红鸾的提议,兴致勃勃的挑了几味香料出来。 红鸾见苏佩昀有了兴致,高兴的拉了另一个大丫鬟青鸟帮忙,二人一个将香盘香炉并熏笼等物搬来,一个则将那件湖水蓝对襟绣缠枝莲纹袄子取来;又往五足香盘内注入热水,将銮金镂空香炉立于盘中,最后揭开香炉盖儿请苏佩昀添香。 苏佩昀捏了几粒新调制的香丸丢到香炉里,取敞口竹熏笼扣上,才刚刚将衣服摊开罩在熏笼上,就见母亲叶氏一手扶着腰,一手端着白底青花的瓷碗走了进来。 苏佩昀急忙起身迎了上去,一把夺过叶氏手里端的瓷碗,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到临窗的大炕坐下,方才带着几分不满娇嗔道:“娘,您的肚子都五个月大了,怎么还自个儿端着碗?还不让丫鬟们扶着你?”说着佯装不悦的瞪了叶氏的贴身丫鬟绣珠一眼。 绣珠却是一脸的委屈:“三姑娘,您真真是冤枉奴婢了!奴婢哪敢让二夫人动手?是二夫人非要亲自把这碗冰糖雪梨汤端来给姑娘喝,奴婢抢都抢不过呢!” 叶氏轻搅汤勺,笑着勺了一勺甜汤送到苏佩昀嘴边:“你别怨她,她说的没错,都是我的主意,”说着眼底浮起浓浓的担忧:“你大病初愈咳嗽未止,我担心你咳久了不好,这才亲自炖了这盅冰糖雪梨汤……来,快把汤喝了。” 叶氏那哄幼童的口吻有着久违的熟悉感,让苏佩昀眼中一片酸涩,急忙忙的撇开脸,像小姑娘般娇嗔道:“娘!我已经十四岁了,哪还要您喂?”嘴上这样说,眼角却涌出些许泪花。 她庆幸自己得以回到母亲身边,回到这个一辈子礼让别人从不与人争长短,但却永远站在她身前,倾尽全力维护她的母亲。 叶氏晓得女儿害臊,笑道:“在娘眼里,你永远是那个没长大的小萝卜头。”说着不忘伸手摸了摸苏佩昀的头 苏佩昀可不是真的小姑娘,一被叶氏摸头便浑身不自在,索性把碗抢了过来,一口气把甜汤喝得见底,免得叶氏继续一口一口的喂她。 一旁的绣珠见了掩了嘴偷笑,又凑趣的拣了些好话来说:“二夫人,奴婢听府里积年的老人说您肚子尖溜溜的,这一胎准会给三姑娘生个弟弟!” 叶氏迄今为止只生下两位姑娘,这一胎若真能生位少爷,他们二房从此得以扬眉吐气,自是再好不过了…… 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叶氏听了绣珠的话脸上却无半点笑意,语气里透着一丝淡淡的失落:“生姑娘也没甚么不好的。”竟一副不是很想生儿子的样子。 苏佩昀虽心感疑惑却没有接话,因为她知道叶氏这一胎虽然一直到生产时都没出甚么差池,但生产时却不太顺利,孩子才出娘胎便夭折了,二房始终没有嫡子。 重活一世,苏佩昀自然希望叶氏能保住这一胎,但她不能逆天改命,只能尽可能的照顾好叶氏,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扭转结果…… 苏佩昀不想叶氏不开心,主动拉着她一块儿熏衣,还献宝般的把自己的藏香全都拿出来显摆。 母女二人才把熏笼上的衣服翻了一面,就见大房的姑娘苏佩曦推开青鸟,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苏佩曦一见熏笼上摊了件引人注目的衣服,竟二话不说的抢了桌上的黄铜剪子,一口气将衣服戳了好几个窟窿,红鸾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阻拦:“五姑娘您这是做甚么?这可是我们姑娘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苏佩曦瞪着眼将红鸾推开,“哐当”一声将手里的剪子扔在地上,跺着脚指着苏佩昀质问:“苏佩昀,你为何总要抢走我的东西?!” 苏佩昀眸子里却有流光划过,似未见到苏佩曦任性的举动般,只眼波温柔的望着她,心间百感交集,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贪婪的感受掌心传来的温暖。 苏佩曦以为苏佩昀拉着她是想解释,猛地将苏佩昀的手甩开,愤声指责道:“我不要听你狡辩!你明知我不好说亲,为何要抢走我娘好不容易替我求来的好姻缘?!从小就讨人喜欢受人瞩目,为何还要抢走我唯一的希望?!” 苏佩曦心里似有诉不尽的委屈,噙着泪水的大眼恨恨的瞪着地上那件衣服———哪怕是再寻常的衣服,穿在苏佩昀身上也会将她衬得如出水芙蓉; 而她就算穿上再华美精致的衣服,也只会像个可笑的丑角,得到的永远只有嘲笑和鄙夷! 她越想越气,看地上的衣服也越不顺眼,抬脚狠狠的踩在上面,把衣服踩得失去原有的光彩:“都是你都是你!我被宋家退亲都是被你害的!” 一旁的叶氏疑惑的看了笑盈盈的女儿一眼,有些不解女儿为何一点都不生气,但她担心女儿继续被苏佩曦误会,挺着大肚子上前握住苏佩曦的手,婉言替女儿解释道:“曦姐儿你误会了,你三姐姐一向对你疼爱有加,怎会害你被退亲?你可别听旁人胡乱嚼舌根,误会了你三姐姐伤了姐妹间的情分。” 叶氏好言好语的相劝,苏佩曦却丝毫不领情,气哼哼的把被叶氏握住的手抽了回来:“不是甚么旁人说的,是我娘说的,我娘从不会骗我!就是她害我被宋家退亲……” 叶氏还想继续再劝,苏佩曦的生母庞氏却正好赶了过来。 庞氏同样也挺着个大肚子,且她诊出有孕的时间只和叶氏相差了几日。但她却不似叶氏那般行动笨拙,进了屋不但脚步未曾放缓反而加快,大步行至叶氏跟前,动作利索的甩了叶氏一巴掌:“别以为府里下人称你一声‘二夫人’,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夫人了?别忘了自己是甚么身份的人,给我安守本分些!” 苏家子嗣单薄六代单传,到了苏佩昀父亲苏老爷这一代,原是有两嫡一庶三兄弟,谁曾想苏老爷的嫡弟还未娶亲便英年早逝,没留下半个子嗣;再过半年连刚刚成亲还未有后的庶弟也因意外跟着没了,仅剩苏老爷一根独苗。 苏老夫人不忍二儿子断了香火,五服里又找不到人过继,只能让苏老爷兼祧两房。苏老爷既兼祧两房,便先后娶了庞氏叶氏两位夫人为苏家开枝散叶;庞氏叶氏皆是明媒正娶,分别为大房二房的正室夫人。 但庞氏仗着自个儿是嫡长这一房的夫人,随着苏老爷的爵位封了伯夫人,又和苏老爷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由始至终都认为叶氏无法和她相提并论,多年来更是故意把叶氏当成妾室打压羞辱。 作者有话要说:改文改到现在,囧,求留言打分~~~~(>_<)~~~~ 第二章 见红 叶氏当年才嫁进门,苏老夫人就告诫她必须尊庞氏为大,事事都必须让着庞氏,如此二妻共侍一夫方能和平相处,家里也才不会乱了规矩。 叶氏进门后一直谨记苏老夫人的教诲,这些年来逆来顺受惯了,眼下挨了庞氏一耳光照旧不敢反抗,只好声好气的把错全揽了:“夫人教训得是,我知错……” 庞氏自来嚣张跋扈,不等叶氏把话说完,一抬手便又是一巴掌:“我警告你,别把你当庶女学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教给三丫头,让她有样学样的抢妹妹的姻缘!”庞氏一直恨叶氏横在她和苏老爷之间,破坏了他们的感情,总是一有机会就暗讽叶氏当年不害臊的勾引苏老爷。 叶氏可以忍下庞氏对她的打骂,但却不能害女儿被她连累:“昀姐儿她没有做那样的事,曦姐儿被宋家退亲一事和她无关……” “无关?!”庞氏恶狠狠的剐了苏佩昀一眼,阴阳怪气的讽刺道:“要是和你教出来的三丫头无关,宋苏两家原本议亲议得好好的,宋家的人怎会才去了京城一趟,回来就使人来推掉亲事,还明言非我们家三姑娘不娶?!” 苏佩昀闻言黛眉紧蹙,心中无比惊愕,同时还有着许多疑惑———她仔细的回想了好几遍,确定前世苏佩曦并未同宋家议过亲,眼前发生的这出闹剧前世同意未发生! 既是未发生之事,她便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和要娶苏佩曦的男人打过照面,又怎会有机会勾引他? 即便有机会,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不过疑惑归疑惑,此时此刻,再活一世,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纵容庞氏为所欲为的欺负二房的人! 苏佩昀清楚叶氏只会吃亏不会反击,索性一言不发的行至庞氏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给庞氏两巴掌,打完冷冷的同一脸错愕的庞氏对视:“这两巴掌是替我娘还给你的———你是大房的夫人,我娘是二房的夫人,你们是同辈的妯娌,你没资格对我娘动手。” 庞氏做梦都料不到苏佩昀竟敢对她动手,一回过神来顿时气急败坏:“你居然敢打我?!好啊,既然你娘不会管教女儿,那我今儿就好好的替她管教管教!” 庞氏说着便要动手教训苏佩昀,叶氏急忙将女儿拉到身后,试图平息庞氏的怒气:“夫人息怒,昀姐儿她不懂事冲撞了你,回头我一定好好罚她……” 庞氏未出阁前是家里最小的嫡女,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嫁给苏老爷后又被尊为伯夫人,苏老爷更是宠她宠得紧,她何曾被人打过耳光?还是当着丫鬟仆妇的面? 苏佩昀那两耳光让庞氏颜面全失,瞬间暴露出骄横跋扈的本性,猛地推开拦住她的丫鬟婆子,寻了趁手的东西就往苏佩昀母女身上砸去…… 苏佩昀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叶氏,不会让庞氏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语气果断的吩咐红鸾几人:“夫人魔怔了,快拦着她,别让她靠近二夫人!” 红鸾几个自然站在二房这边,一见苏佩昀发话立时不再有所顾忌,明着是在尽职的劝架,暗里则是对庞氏又推又拉,牢牢的把叶氏护在身后。 庞氏气得对服侍自己的人破口大骂:“你们几个死人还愣着做甚么?还不过来帮忙?给我把她们拿住,我要她们跪下给我磕头认错,好叫她们知晓谁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语气无所顾忌,把苏佩昀母女当成可以任她随意打骂的下人。 原本呆怔住的丫鬟婆子这才一拥而上,两帮人推推搡搡间,有恃无恐的庞氏寻到机会推了叶氏一把,把叶氏推得一个踉跄撞到身后摆了花瓶的长案,紧接着立刻有丫鬟尖叫道:“血!二夫人裙子上有血!” 这声尖叫让屋里众人齐齐停了动作,苏佩昀头一个奔到叶氏身旁:“娘您怎么样?快!快去请大夫!” 庞氏一见叶氏动了胎气顿时六神无主,有些心虚的往后缩了缩,但一想起苏老爷压根就不待见叶氏,对叶氏肚子里的孩子也全无期待,她立时恢复了几分底气……不能给这两个贱人恶人先告状的机会! 庞氏念头一闪立时心生一计,故意身子一软斜斜的往丫鬟身上靠去,捂着肚子呻吟道:“好痛!二房的人目无尊卑,气得我肚子好痛……快去把伯爷请来!” 庞氏的心腹大丫鬟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见苏老爷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进门看都没看脸色苍白的叶氏一眼,直奔庞氏身前:“柔儿,出甚么事了?丫鬟说你动了胎气,要不要紧?使人去请大夫没?” 庞氏此刻全无先前的嚣张气势,软绵绵的躺在苏老爷怀里,用帕子捂着眼角,气若游丝的抽泣道:“伯爷,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二房的人全没把我们娘几个放在眼里,她们合起伙来把我们往死里欺负,可怜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儿……” 庞氏的话让苏老爷脸色一沉,目光犀利的斜睨了叶氏一眼,对叶氏裙子上的血迹视而不见,只顾柔声安抚庞氏:“我们先回正房去,等大夫替你把过脉再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今日之事我必定会彻查清楚。” 苏老爷说完便将庞氏拦腰抱起,大步往外走去,倚在软榻上的叶氏见了眼神黯淡,对着苏老爷的背影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低低说了句:“伯爷,妾身也见红了,妾身怀的……” 她话还未说完苏老爷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只有那晃动的珠帘回应她的话,让她最终把那句“妾身怀的也是您的骨肉”咽回肚里,只抱着苏佩昀的手臂喃喃自语:“你父亲他自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看我一眼……” 短短一句话近似低喃,似不敢大声说出来,苏佩昀顿时替叶氏觉得憋屈得紧———如此无情的丈夫,何必再心存留恋? 早在上一世得知母亲生她和妹妹难产,父亲却只顾着陪着庞氏出去踏雪寻梅,问都没问母亲一声,她心里便已没了“父亲”二字……那个男人在她心里只剩下“苏老爷”这三个字。 苏佩昀心疼的抱住叶氏的肩膀:“我们不用他看,娘您别伤心,您还有我和妹妹,我们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说话间绣珠已经领着大夫赶到,所幸的是当时叶氏被护在身后,庞氏那一下推得不算太重,虽见了红但却无大碍,只需服用几帖安胎药就行。 苏佩昀细细询问过大夫后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赶来的苏四姑娘苏佩晗却是忧心忡忡:“姐姐你打了夫人,夫人还把父亲请了过来,这事儿怕是难以平息———夫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点苏佩昀一早便已料到,心里也早有对策:“你说的对,我现下便去宁寿堂找祖母,请祖母替我们主持公道。”这个家能压住苏老爷的只有苏老夫人。 叶氏闻言却死死的拉住苏佩昀,不让她去宁寿堂:“娘知道你见不得娘受委屈,但你父亲护着她,她又有娘家人撑腰,咱们无论如何都拧不过她……听娘的话,别逞一时之气,好好的同她赔礼道歉,兴许能平息此事。” 苏佩晗同样畏惧庞氏和苏老爷,怯怯的附和道:“姐姐你就听娘的话吧,我们可不能再惹夫人不高兴,否则父亲一定会重罚我们。” 苏佩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母亲和妹妹:“娘,您让了她这么多年,她的言行可曾有所收敛?” 叶氏语塞,好半响才挤出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佩昀知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们母女三人都处于绝对劣势———叶氏生性懦弱,原是叶家最不起眼的庶女,她的父亲是庞氏父亲的下属,嫡母是庞氏生母的姐姐,生母是卑贱的婢女,卖身契在嫡母手上攥着。 叶氏本身的性格加上叶庞两家这层关系,让她最终成为嫁到苏家和庞氏共侍一夫的人;庞氏是嫡女是有诰命在身的伯夫人,叶氏是庶女是不被重视的二房夫人,这些种种注定庞氏要高叶氏一头。 最重要的是苏老爷对两个妻子截然不同的态度———苏老爷心里只把青梅竹马的庞氏当成原配发妻,眼里也只有庞氏一人,对叶氏只有厌恶和漠视; 叶氏既没有娘家当助力,又不得苏老爷的喜欢,就是苏老夫人也因她行事太过懦弱而不大看得上眼……在这样的劣势下,二房的人如何同庞氏抗衡? 这些错综复杂的厉害关系,苏佩昀心里有如何会不清楚? 她也清楚和庞氏斗只会以卵击石…… 但她不甘心! 她不愿重活一次,依旧眼睁睁的看着二房的人活得如此窝囊! 上一世经历的种种历历在目,苏佩昀蓦然发现上一世她活了二十二载,最让她觉得恣意快活的竟是大闹赵睿飞喜堂的举动———疯狂荒谬,甚至为世人所不容,但却将她心口堵的那口气宣泄得彻彻底底。 她既曾经豁出一切的恣意妄为过,那就再也无法选择隐忍和退让。 更何况上一世叶氏一直委曲求全的退让,无条件的让庞氏欺负了一辈子,但直到她死,庞氏也不曾给叶氏半分好脸色,想羞辱便羞辱想踩便恶狠狠的踩到泥泞里。 她上一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早点醒叶氏,后悔在叶氏的苦苦哀求下,没有插手叶氏和庞氏之间的恩怨……如今既已知道最终结果,那这一世她绝不能再袖手旁观!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留言打分~~糖水会尽量保持日更,文文很快就会肥起来的,感兴趣的童鞋一定要先收藏啊(*^__^*) 第三章 祖母 苏佩昀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这一次无论叶氏如何哀劝她都不为所动,态度十分坚决:“娘,这么多年了,您应该清楚不断的退让示弱,只会让她更加猖狂霸道!” 苏佩昀毫不留情的点出事实,说完不等叶氏再多言,便自带着丫鬟往宁寿堂而去,才穿过垂花门绕过雕了四季花卉的照避,便见院子里立着几个眼生的丫鬟,显然有客人在苏老夫人屋里…… 苏佩昀略一思忖便猜出屋里客人的身份,脚步下意识的慢了一些,带着几分犹豫不决———如果她猜的没错,屋里的客人应该是赵夫人。 她最终还是躲不开,还是要和赵睿飞的母亲碰面吗? 苏佩昀心思辗转间,立在青石台阶上的小丫鬟已脆生生的向她问安:“三姑娘安好,您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吧?”边说边动作利索的挑开帘子,里头的丫鬟听到动静自去向苏太夫人通禀。 苏佩昀见状便不再犹豫,微微点了点头,大步往里屋走去———她不能躲开,否则才刚刚受惊见红的母亲就必须承受苏老爷的怒火。 苏佩昀料得没错,她才刚绕过多宝阁步入内室,一眼就见到赵夫人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个人曾经是她的婆母。 她努力压下翻上心头的种种情绪,落落大方的向苏太夫人行礼问安:“孙女儿给老祖宗请安。” “起来吧,”苏太夫人斜倚在酸枝镶大理石双狮玩球罗汉床一侧,隔着朱漆雕花翘足小几指了指赵夫人:“这是你表姑母,到我们府上有几日了,你一直病着未曾见过,今儿正好遇上便认认人。” 苏佩昀闻言端庄大方的冲赵夫人福了福身子,唤了她一声“表姑母”算是认过亲了,随后便垂了眸子,旁的套近乎拉感情的话一句都不曾多言。 赵夫人却是一脸欢喜的把苏佩昀拉到身边,大方的将手上那对翡翠玉镯褪下来当见面礼,一双眼更是上下打量苏佩昀:“这便是行三的昀姐儿吧?” 苏佩昀不想和赵夫人太过亲热,但当着苏老夫人的面她又不能无视赵夫人的话,只能轻轻颔首:“正是。” “没想到我们昀姐儿不但比其他姐妹能干,模样也生得这般出挑,看着就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仙人儿,真真是招人喜欢,”赵夫人笑吟吟的看向苏太夫人:“表姨母,前儿您给我的安神香便是昀姐儿调制出来的吧?” 苏佩昀这一世刻意寡言少语,没像上一世那样和赵夫人有说有笑,但赵夫人第一次见到她说的话,和上一世说的却还是一字不差,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这让她有些郁闷,暗恼老天爷既让她重活一次,为何不干脆些直接让她回到儿时,那许多事她就可以及时阻止了———譬如赵夫人所说的安神香。 苏佩昀一直忧心叶氏偏头痛的老毛病,多年来费尽心思调制出一味安神香,叶氏只需夜间焚上半夜,偏头痛慢慢的便不会再犯。 巧的是最近苏太夫人也犯了头痛的毛病,叶氏得知后亲自将那安神香送了过来,为了让苏太夫人觉得苏佩昀孝顺,只字不提自己头痛之事,只说苏佩昀有心,一得知祖母时常头痛,费时数月特意调制出来孝敬。 苏太夫人将信将疑的收下安神香,初始只淡淡的夸了苏佩昀几句,待到随手让丫鬟点上几次头痛明显缓解后,她不但大张旗鼓的赏了不少好东西给苏佩昀,还当众夸苏佩昀不但是个手巧的,还是最有孝心的孙女儿,惹得府上其他姑娘艳羡不已。 再后来便是赵夫人到苏府做客,她同样也时常犯头痛这不大不小的顽症,苏太夫人对这个表亲十分重视,自是毫不藏私的送了些安神香给她……如此一来,少不得要再夸苏佩昀几句。 而赵夫人得了安神香缓解头痛后,自然也就记住了苏佩昀这位三姑娘,心里一直惦记着见了面要好好的问一问安神香的制法,也好日后自个儿调制出来用。 这一切都发生在苏佩昀重生之前,她无力阻止,只能听赵夫人亲切热忱的又说了和上一世完全一样的话:“昀姐儿,这些年我也曾试着焚香缓解头痛,却总是无果;谁曾想用了你孝敬你祖母的安神香不过才几夜,我那头疼的毛病便好了不少,真真是叫我既惊喜又意外!” 接下来赵夫人会追问她安神香如何调制,然后把调制的方法抄写下来,带回京城后那方子会被赵睿飞看到,他看了后会觉得方子甚是有趣,由此对想出如此妙法制香的人生出兴趣…… 苏佩昀不想历史重演,故意抢在赵夫人继续往下说之前,面色凝重的在苏太夫人面前跪下:“祖母,孙女儿是来领罚的———孙女儿先前顶撞了大伯母,请祖母责罚。” 苏太夫人微感意外:“领罚?你如何顶撞你大伯母?” 苏佩昀并未言语,只似有似无的看了赵夫人一眼,赵夫人见了便知此事怕是涉及到苏家家事,立时心领神会的起身,借口更衣避开。 苏佩昀这才接着往下说道:“先是五妹妹因误会过来找我……后来大伯母也来了,她不由分说的动手打了我娘……我见我娘动了胎气,一时心急出言不逊顶撞了大伯母,把大伯母气得也动了胎气。”苏佩昀料定庞氏爱面子,绝不会提及被她打耳光一事,故而也刻意未提,只挑对二房有利的来说。 苏太夫人一听说两个儿媳妇俱动了胎气,立时坐不住了:“可请大夫来瞧过了?” 苏佩昀据实答道:“我娘已请大夫前来瞧过了,大伯母一动胎气就让人去请父亲,父亲一来就把她接回正房,想来应是也请过大夫了。” 苏太夫人是甚么人? 她是苏家的最高统治者,是已逝老伯爷的贤内助,心里自是跟明镜似的…… 她一听说庞氏动了胎气并不着急请大夫只让人请苏老爷过来,便猜到这不过是庞氏自保的手段,二话不说起身便往叶氏住的拢月阁而去:“见红可不是小事,我还是不放心,得亲自去瞧瞧你娘。” 苏佩昀见了苏太夫人的态度心中微定,暗自庆幸她果然没赌错———苏老爷的心已是偏得没边儿了,但苏太夫人却不是那偏心的主儿,向来只对事不对人,虽有些瞧不上叶氏的懦弱,但却更瞧不上庞氏经常做出不顾大局的蠢举。 更何况无论是庞氏还是叶氏,肚子里怀的都是苏太夫人的嫡亲骨肉,苏太夫人自是不分彼此一视同仁。 苏佩昀扶着苏太夫人才走到半路,便迎面碰上满脸焦急的绣珠,绣珠连礼都顾不上行喘着气儿向苏佩昀求助:“三姑娘,您快去正房瞧瞧,伯爷硬是让人把二夫人请去正房,说是要二夫人给夫人赔礼道歉!” 苏佩昀和苏太夫人闻言脸色俱是一沉,苏太夫人显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等苏佩昀开口便直接吩咐丫鬟转道:“走,去正房,”说着自觉加快脚步,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让心腹赵嬷嬷先行一步:“你且先过去看着,别让伯爷犯糊涂,我苏家子嗣要紧!” 苏佩昀一行人赶到时,赵嬷嬷正一脸无奈的小声劝着苏老爷,庞氏一脸得意的靠在床头,叶氏则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跪在床前。 苏佩昀见了心里怒火直烧,快步奔过去强行将叶氏搀扶起来。 苏老爷见苏佩昀居然敢视他为无物,立时震怒:“大胆!谁让你扶叶氏起身?你来得正好,给我一并跪下给你大伯母磕头赔礼!” 苏佩昀懒得理会苏老爷,先扶叶氏到太师椅上歇息,遂越过苏老爷直接冲随后而至的苏太夫人跪下,伏地痛哭:“祖母,求您替我们做主,给我娘一条生路,给二房一条生路,别断了二房的香火……”为了哭得逼真些,她还不忘使劲掐自己的手臂。 苏佩昀这话看似悲愤求人,实则是在暗示庞氏要断二房生路霸占二房家产,更是暗示苏老爷不孝,无视长辈的心愿。 这是一承两房家庭里最忌讳的一点,苏太夫人既让苏老爷兼祧,那便绝不容许两房归一房的情况出现,当下便举起拐杖朝苏老爷腿上扫去:“是我让昀姐儿扶二媳妇儿起来,怎么?我老婆子做不了这个主?” 苏老爷一见把苏老夫人给惊动了,自是不敢再逞强,低着头连说“儿子不敢”,但却不忘给叶氏扣上罪名:“叶氏目无尊卑忤逆长嫂,害长嫂动了胎气,我苏家子嗣更是差点受损,理应给长嫂磕头赔罪。” “你还知道庞氏是叶氏的长嫂?你何时见过弟妹给长嫂行跪拜磕头大礼?这是哪家的规矩?我苏家可没这样的规矩!”苏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反问苏老爷,犀利的目光慢慢转到庞氏身上:“我怎么听说是大媳妇儿先动手打了二媳妇儿?” 苏老夫人的目光犀利如鹰,让庞氏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但她虽畏惧苏老夫人,却依旧觉得自己没错,竟理直气壮的回了句:“我是打了叶氏,她胆敢忤逆不敬我,本就该打!” 说着狠狠的剐了苏佩昀一眼,补道:“还有三丫头,她也忤逆顶撞我,理应一起受罚!”一想起苏佩昀打她的那两巴掌,庞氏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让苏老爷狠狠的刮苏佩昀二十个巴掌替她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29更新奉上,一定要坚持日更,握拳~ 路过的看官收走文文,留几句话支持鼓励下吧~~\(^o^)/~ 第四章 信念 庞氏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苏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问道:“忤逆?她们如何忤逆你?” “她们……”庞氏向来爱面子,哪会把她当众被苏佩昀这个小丫头片子打了两巴掌的事说出来? 她连苏老爷都没说,此刻更是不会说,只支支吾吾的说道:“总之就是言语上的顶撞!哪有长辈说一句,未出阁的姑娘就顶一句的理儿?三丫头可是一句接一句的顶撞我,就得重罚方能让家里其他姑娘引以为戒!” 庞氏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苏太夫人也没必要再和她多说,一锤定音的做出决断:“别的暂且不论,且论你刚刚自个儿承认打了二媳妇儿……苏家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轮不到你这个长嫂来管教弟妹,我们苏家也没有打骂孕妇的规矩!” “大媳妇儿目无尊长擅自行事,罚禁足三个月,”苏太夫人目光威严的扫过在场众人,语气虽缓却严:“昀姐儿虽出言顶撞长辈,但事出有因且护母心切,就罚她抄写十遍《女训》。” 庞氏闻言不由气得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凭甚么三丫头只要抄写十遍《女训》,她却要被禁足三个月?! “母亲,三丫头是不是罚得太轻了?目无尊卑可是纵容不得!”庞氏话里意有所指,可惜苏太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只能转而拉着苏老爷的袖子,委委屈屈的唤了声:“伯爷……” 苏老爷心疼庞氏,忍不住出声替她求情:“母亲,柔儿如今还怀着身孕,罚她禁足三个月是不是太重了些?” “就是她怀有身孕我才不让她乱跑,她可以不顾及自个儿腹中孩儿,我却不能让她害了我另一个孙儿,”苏太夫人目光牢牢的钉在庞氏身上,语气犀利如刀不容置疑:“若是你胆敢再做出伤害我苏家子嗣的蠢事,就等着被休回庞家吧,我苏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媳妇儿!” 苏太夫人的话让庞氏身子一软下意识的靠在苏老爷身上,她清楚的感觉到苏太夫人话里的威胁,感觉到苏太夫人不是在和她说笑,不由恨恨的瞪了安然无事的叶氏一眼———都是这个贱人害的! 而苏老爷一见庞氏吓得身子软绵绵的,抱紧她的同时竟还敢再替她说话:“母亲,这事又不是柔儿一人的错,她也不是有意……” “你给我住嘴!”苏太夫人高举手中拐杖,重重的在地上顿了几下,脸上有着雷霆之怒:“承德,你是家里的顶梁柱,目光应放在朝堂之上,别日日将目光困在后宅这片巴掌大的地方!” “后宅的事不是你们男人应该管的,今后你给我管好外面的事,后宅的事自有我这个老婆子替你管着,无需你操心!”苏太夫人说到最后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赵嬷嬷急忙上前不断的替她抚胸顺气。 苏老爷见母亲被气成这样,自是不敢再替庞氏说话,只一个劲的低头认错:“母亲教训得是,儿子不孝,让母亲受气操心了。” 苏老爷说着衣摆一掀跪了下去,还给庞氏使了个眼色让她一道跪下请罪,庞氏有些不情愿的木着一张脸下床,磨磨蹭蹭了半响才跪在苏老爷身旁。 叶氏见了自然挣扎着起身也要跟着下跪请罪,苏太夫人却挥手制止她:“二媳妇儿身子虚弱,且先回去歇息吧。” 苏佩昀晓得苏太夫人这是在变相还叶氏一个公道,也是在敲打庞氏,立时聪明的扶着叶氏告辞离去,把跪在地上的庞氏恨得将手里的帕子攥得紧紧的,眼底满是不甘———凭甚么只让她一人跪? 该死的小贱人,早晚要你好看! ************ 苏佩昀母女才回到拢月阁,就见苏佩晗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红鸾见了立刻眉飞色舞的将先前在正院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苏佩晗听了后感到十分意外:“娘,祖母真的站在我们这一边,罚了大伯母?就连替大伯母求情的父亲也一并被祖母责罚了?” 见叶氏点头,苏佩晗这才真正的欢喜起来:“祖母真好,肯替我们主持公道,早知如此,我们早早就该请她老人家做主!”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可以说是大房和二房发生冲突,二房真正意义上完胜的一次。在此之前,遇到这样的事叶氏大多会选择忍气吞声独自舔伤,也不允许两个女儿去搬救兵,这一次若不是苏佩昀坚持,也不可能会有这样意想不到的结果。 苏佩昀见苏佩晗有一种终于扬眉吐气的感觉,乘胜追击的鼓励她:“所以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就不必畏惧那些仗势欺人的人,更不能一味的退让助其气焰。” 叶氏却没有因为这一次的胜利而改变态度,一见苏佩昀给妹妹洗脑,立刻出言教导道:“昀姐儿,你这话娘可不赞同,我们哪能天天想着和你大伯母对着干?都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我可不许你们姐妹俩存着这样的心思……” 苏佩昀被母亲弄得满脸无奈:“娘,祖母的确是嘱咐您要礼让大伯母,但她老人家却没让您把自个儿当成妾室之流,像面团般任大伯母揉捏。”她知道苏太夫人希望苏家以大房为重,也希望叶氏能够一直敬着庞氏;但她相信苏太夫人不是老糊涂,绝不会容许苏家明媒正娶的二房太太被贬低至妾室之流。 叶氏却觉得庞氏既是她的表姐,也是她的长嫂,她理应处处让着她:“你们祖母也不想大房和二房不合,天天吵闹不休隔三差五的请她主持公道;你大伯母也就脾性霸道娇纵了些,心倒是不坏,我们若是多让让她多吃点亏能换来家宅兴宁,也算是尽了孝。” 苏佩昀晓得叶氏这逆来顺受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能拧过来的,便不再多做争辩,只暗暗下定决心要用实际行动改变叶氏的想法,至少要先把苏佩晗的想法给扭转过来。 苏佩昀打定主意后悄悄的冲苏佩晗眨了眨眼,示意她别把叶氏的话放在心思,后觉得这么一折腾有些乏了,便同叶氏告辞回自个儿的听雨阁。 苏佩昀住的听雨阁和拢月搁相隔不远,出了拢月阁穿过一道临水而建的曲廊,下了曲廊再转进一片梅林,那座藏在梅林深入的小院便是听雨阁。 苏家的曲廊曲折多变建得美轮美奂,红绿相间的枋梁上描绘着五颜六色的彩画,每一幅彩画自成一个小故事,或描绘山水花鸟,或描绘四大名着里的经典情节,画得生动有趣,让人一逛便能逛上大半天,逛完依旧意犹未尽。 苏佩昀此刻却没心思欣赏曲廊上的彩画,只顾整理思绪,将重生后发生的事做一个总结———她的重生似乎改变了某些事,诱发了一些前世未曾发生的事,但却又无法改变某些事的轨迹。 譬如大房因宋家退亲到二房大闹一事,上一世便未曾发生;她也借养病避开和赵夫人的第一次相见,没有在上一世的时间遇到赵夫人;可偏偏即便时间避开了,她和赵夫人初次见面的情形却一点都没有改变,赵夫人依旧因她调制的安神香而欣赏她记住她。 苏佩昀越想越乱,她原以为自己重活一次必然胜券在握,但如今她不过才重活几日,就发现事情不似她想象的那样…… 她该怎么办呢? 会不会她根本就避不开上一世的命运? 苏佩昀突然觉得有些迷茫,下了曲廊径直往梅林走去,竟未觉察到天际已有雪花飘扬,一直到雪花轻落在她脸上,带来一阵微刺的冰冷,她才下意识的仰起头……冷风夹着雪花席卷梅林,暗红的花瓣在雪中翩翩起舞。 眼前的美景和她陨落那一日出奇的相似,让她的心瞬间被那久违的冰冷贯彻,反复在梦里出现的疼痛瞬间袭来,刺透她心扉…… 然而下一刻,她觉察到一双温暖的手扶上她的肩头,一件带着体温的羽缎披风覆在她身上,耳边同时响起红鸾的抱怨:“姑娘您又没把奴婢的话放在心上,落了雪也不披上披风,回头把身子冻坏了,可不又得惹二夫人担心!” 红鸾虽嘟着嘴抱怨个不停,人却快步绕到她前面,一脸专注的替她系带子。青鸟则把她手里的手炉拿走,换了一个烧得热热的鎏金八宝纹手炉塞到她手里,跟着抱怨道:“姑娘也真是的,手炉凉了也不吩咐奴婢换个新的,还不等奴婢披上披风就直奔雪里。” 娇憨不满的声音让苏佩昀唇角微翘,心尖上的寒冷一点一点的被驱散,披风手炉都暖暖的,但却不及红鸾青鸟带给她的温暖———当年她们没能陪在她身边,但此时此刻,所有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却都还陪在她身边。 有她们相伴,她又有甚么坎迈不过去? 会有未知的事横生枝节又如何? 只要她下定决心走一条全新的路,那便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至少今日这一仗,就是一个全新的好的开始…… 苏佩昀渐渐的不再迷茫,暗暗在心里起誓———那种刺骨的寒冷,痛彻心扉的伤痛,她不要经历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30日更新奉上,求收藏留言打分(*^__^*) 第五章 姐妹 苏佩昀不想再和赵夫人打照面,便借口落雪天冷怕受寒引发旧疾,请苏太夫人免了她的昏定晨省,日日躲在听雨阁里。 这一日大房庶出的二姑娘苏佩晓,冒着漫天飞雪,提了个热腾腾的食盒前来探望她:“三妹妹,我听说你病了没甚么胃口,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翠玉豆糕杏仁佛手并双色马蹄糕送过来,你瞧瞧合不合胃口?” 苏佩晓因是庶出的,平日里待人接物十分和气,不但从不和大房的几位姑娘争长短,和二房的姑娘也是有说有笑,人缘算是不错; 但她虽平日里十分低调处处礼让,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不亢不卑,也不见她刻意讨好苏老夫人,但却深得苏老夫人喜爱和看重。 苏佩昀上一世和她关系不错,平日里常有来往,两人也常凑到一块说笑玩乐,因而说起话来较为随意:“那我就不和二姐姐客气了。” 苏佩昀的随意让苏佩晓心中微定,趁机提起来意:“我听说你调制的安神香十分管用,祖母和赵表姑母用了后都赞不绝口,我想厚颜想你讨要调制安神香的方子,不知你肯不肯割爱?” 苏佩昀侧目看了苏佩晓一眼,心里颇感意外———她前儿才得了赵夫人的夸奖,苏佩晓这就来和她讨要方子,这也太赶巧了吧? 莫非苏佩晓也和府上其他姑娘一样,想要讨好赵夫人? 赵夫人乃是定南侯夫人,长子赵睿飞早早就请封了世子,今年十五,正好到了适合婚配的年纪,赵夫人更是早早的就开始替他物色合适的人家,引得许多仰慕他的姑娘蠢蠢欲动。 谁让赵睿飞是位少年得志名满京城的少年郎呢? 他不但十三岁便已是解元,模样更是生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乃是京城四大公子之首,风头比一些皇亲国戚还要更盛,是京城许多小姑娘心仪仰慕之人。 赵睿飞才貌双全,将来还会继承爵位成为定南侯,这样一等一出挑的少年郎谁不想嫁? 家里几位姐妹卯足劲在赵夫人面前献殷勤,可不就是为了能让她另眼相待,把她们列入儿媳妇儿考虑范围里? 苏佩昀深知赵睿飞无论是在京城还是渝州都十分吃香,但她却没料到一向从不跟风的苏佩晓竟也会为他心动,想要为之一搏。 苏佩昀心思辗转间,苏佩晓似会读心术般,竟猜到她心中所想,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我也不瞒三妹妹,我厚颜和你讨要方子,既想孝敬祖母也想投赵夫人所好,”说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也知道我在大房的处境,夫人我是指望不上了,今后如何只能靠自己。” 苏佩昀喜欢苏佩晓的直爽坦荡,也欣赏她敢作敢当,不似其他姐妹那般明明是想讨好赵夫人,却寻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用心。 苏佩昀更是清楚庞氏的为人,知道她绝不会为庶女的亲事费丁点心思,苏佩晓的确是无人可依靠,只能依靠自己。 苏佩昀想帮苏佩晓,也想借这个机会帮自己,斩断和赵夫人之间唯一的交集! 如此一来,她得意如愿以偿的避开赵睿飞不会引起他的兴趣,而苏佩晓也能得偿所愿走自己选择的路…… “我佩服二姐姐的直爽坦荡,也愿意把方子送给姐姐,姐姐得了方子不必说是我给的,就说你也想孝敬祖母,自个儿摸索捣鼓出来的。”苏佩昀说完便示意红鸾去取方子,一副完全把自己摘出去,让苏佩晓一人独揽功劳的态度。 这让苏佩晓微微感到意外,但她很快就释然一笑:“三妹妹这份情我领了,也会记在心里。” 苏佩昀巴不得早点从此事脱身,把方子给苏佩晓后,还特意细心的解说了一遍:“取沉香末一两,檀香末一钱,香梨十枚;将香梨刻去瓢核挖成瓮状,入香末,仍将梨顶盖回去;此后上火蒸三溜,去梨皮,研合令匀,做出饼状丸状,久窨后安神香便得了。” 苏佩晓将苏佩昀的解说牢记于心,又细细的理了一遍,不由对苏佩昀佩服不已:“此法甚妙,三妹妹果然名不虚传,时人制香除去檀香沉香等原香料,多辅以各种香花合香……” “妹妹却弃香花不用,别出心裁的选香梨合香———果香沁人心脾,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妹妹调制的安神香光是在香气上便独具一格更胜一筹,怪不得祖母和赵夫人用了后都赞不绝口。” 苏佩昀在制香上颇有心得,此刻受了苏佩晓的夸奖倒是不谦虚,语气骄傲自信:“不是我自夸,我调制的安神香可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苏佩昀无私分享让苏佩晓十分感动,郑重其事的再谢了一回,倒是让存了私心的苏佩昀感到些许惭愧,暗暗希望她所做的一切对她们两人都好。 苏佩晓刚走,赵嬷嬷便登门到访,带来苏太夫人的吩咐:“陆夫人于三日后在府上举行赏花宴,特意下了帖子邀请我们家夫人姑娘们前去,老夫人嘱咐姑娘要好生准备,万万不可丢了咱们苏家的脸。” 苏佩昀这才记起前世这时候陆家的确是举办了一场赏花宴,请了渝州许多有头有脸的名流,其中便有一早和庞氏通过气,好不容易答应前来相看苏佩曦的黄夫人。 苏佩昀想要帮才被退亲的苏佩曦一把,送走赵嬷嬷后便开始赶制鞋垫,终于在第三日赶制出一双鞋垫,再把新做的那双缀了小巧精致银铃铛的珠履找出来,把鞋垫垫进去后亲自送去苏佩曦住的秋水居。 陪着苏佩昀前去的红鸾颇有不平,鼓着腮帮子唠叨道:“姑娘心真好,五姑娘都把您的衣服给剪烂了,您还熬夜替她做了双鞋垫,还把新做的珠履送她……您把珠履给了她,明儿参加宴会您穿甚么?” “我又不是只有这一双鞋,”苏佩昀晓得红鸾在替她不值,笑着解释道:“五妹妹脾气是急了些,但却是个至情至性一根筋通到底的人,她不过是被大伯母养得娇惯些罢了,不会有害人之心,肚子里也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在别人眼里苏佩曦是个刁蛮任性常常无理取闹的大小姐,但在苏佩昀眼里她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大孩子罢了。她的心性让她敢怒敢言敢作敢当,有任何不满都会直接发泄出来,从不会背地里使坏,也算是刁蛮得坦坦荡荡。 也正是因为她有着敢怒敢言的性子,上一世才会替苏佩昀找薛绣凝讨一个公道,也正是因为她心性纯良不及薛绣凝狡诈,才会“意外”溺死死在薛府。 上一世苏佩曦为了她丢了性命,这份情谊这一世她一定要报,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替苏佩曦找个好婆家,弥补她两世遗憾———苏佩曦天生是个跛子,这个缺陷让她上一世一直没能嫁出去。 这一世她一定要帮苏佩曦…… 苏佩昀的有心相帮让苏佩曦十分意外:“这双珠履是送给我的?” 苏佩昀笑着点头,语带鼓励:“嗯,快试试合不合脚?” 苏佩曦有些古怪的看了苏佩昀一眼,终是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珠履,站起来才试走了两步,动作突然一僵,面色愈发古怪:“鞋里……” 苏佩昀语气自然的答道:“想让你穿着舒服些,特意做了个鞋垫垫在里头。” 苏佩曦闻言突然沉默了,面色一片复杂,良久之后她又试走了几步,最终立在落地雕花铜镜前,怔怔的看着镜中那位体态婀娜的少女…… 她从没想过有衣服鞋子穿在她身上,不但能掩盖住她脚上的缺陷,还能将她的身形衬得如此修长窈窕;她更是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能和别的姑娘一样,穿着漂亮的衣服细步慢走,不再是众人眼里的小丑。 苏佩曦觉得眼角温热,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背对着苏佩昀,别别扭扭的道谢:“三姐姐……有心了,多谢,这双珠履我很喜欢,”说着顿了顿,把头埋得更深一些:“我听说二婶娘已拒绝宋家提亲一事,之前是我不对,错怪了三姐姐。” 苏佩昀闻言唇角微翘,为自己做的这一切能帮苏佩曦减少一点点自卑而欣喜———她细心的在一只鞋子里塞上厚厚的特制鞋垫,把苏佩曦稍短那只脚垫的和另外一只一样长,让苏佩曦走路时可以不必再一深一浅,至少在陌生人面前能保留一丝尊严。 至于宋家的事,苏佩昀心中无愧倒是不太介怀,不过叶氏的确已经明言拒绝宋家提亲一事,苏太夫人也觉得宋家中途这样换人有些不妥,已打消和宋家结亲之意……只是听说宋家似乎有些不死心,想继续求娶她。 但这又如何,反正她是不会下嫁。 苏佩昀很快便不在多想,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苏佩曦身上,她晓得苏佩曦是个内心敏感的小姑娘,收了鞋子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别别扭扭的向她道谢,已是十分不易,立刻善解人意的不再多言:“只要五妹妹喜欢,那我这番心思也算是没白费。”说完主动告辞离去,以解苏佩曦的尴尬。 苏佩昀送珠履一事庞氏并不知晓,但她却跟打了鸡血似的,连着三天翻箱倒柜,拉着苏大姑娘苏佩晴帮忙打扮苏佩曦,力求让黄夫人一眼便相中她。 苏佩晴打心里瞧不起妹妹,又一直不满母亲对妹妹比对自己上心,故意随意拣了件衣服丢到妹妹面前:“有甚么可挑的?再精致华美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是白白浪费,我看就穿这件好了。” 庞氏不满的拍了苏佩晴一下:“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妹妹?曦姐儿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别人不心疼她,你这个长姐可得心疼她!” 苏佩曦自来和苏佩晴不对头,一见苏佩晴一副嫌弃她的模样,立时不客气的推了她一把:“我不用你假仁假义的帮我,我自己挑!” 苏佩晴撇了撇嘴退到一旁,一面冷眼旁观,一面对庞氏抱怨:“娘既晓得我是长姐,那就该先替我物色合适的夫家才是,怎地只替妹妹着急?我今年可是已经十六了,再拖下去能有甚么好亲事轮到我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31日更新奉上,求收藏留言打分~ 第六章 嫉妒 本朝姑娘一般十四五岁开始说亲,及笄后过个一两年便能出嫁;苏佩晴如今都已经十六岁了,亲事却迟迟未定,一有好人家庞氏也会先想着难嫁的苏佩曦,让苏佩晴心里一直很不舒服。 倒不是庞氏偏心———苏佩晴作为诚毅伯府的嫡长女,哪怕耽误了几年也不必愁嫁。只是庞氏眼高于顶一心想要将苏佩晴高嫁,这些年来挑来挑去看来看去,不是嫌这家门第不够高,就是嫌那家家底不够殷实,竟生生将苏佩晴耽搁到十六岁。 庞氏知道大女儿心里有怨,急忙开口安抚道:“你放心,你是长女,家里怎么也会把你嫁得风风光光的!倒是你妹妹她……你也晓得她不好说亲,我自是要多替她操点心才是,若是她像你这般好好的,我自然会先紧着你。” 苏佩晴闻言面色微霁,但还是有些不满的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您把妹妹打扮得再出众又有何用?二房那两个模样那般出挑,她往她们跟前一站不还只能当绿叶陪衬?” 庞氏得了苏佩晴的提醒方才猛然醒悟,立时指着先前从箱笼里翻出来的两套旧衣裳,对心腹庞妈妈吩咐道:“把这两套衣裳送去给叶氏,让她生的那两个丫头明天穿着去赴宴,再警告她们去了陆家别抢了曦姐儿的风头!” 苏佩昀见了那两套旧衣服一时无语,心想庞氏还真不是一般的蠢,她就是想要凸显苏佩曦也不能用如此蠢笨的办法———苏府一众姑娘出去赴宴,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代表的可都是苏府的脸面。 庞氏竟然让二房的姑娘穿早几年就不时兴的衣裙前去赴宴,这不是给苏老爷丢脸吗?更何况苏太夫人一早就吩咐过要她们好好准备不得失礼,庞氏这明显是把苏太夫人的话当成耳旁风…… 苏佩昀才不会做这种被人笑话的事,直接让红鸾把那两套旧衣裳退回去,并嘱咐妹妹:“五妹妹我们是要帮,但却不是这么帮法,你不必理会大伯母的话,明儿想穿甚么就穿甚么,绝不能丢了诚毅伯府的脸。” 有了苏佩昀这话,苏佩晗自是欢欢喜喜的准备去了。 第二天姑娘们早早的就聚在垂花门前,苏佩曦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本身就肤白如雪,今儿特意穿了件胭脂红五彩妆花点赤金线缎子小袄,把她衬得脸蛋红扑扑的,透着几分少女特有的活泼和娇俏。 她头一次穿苏佩昀送的珠履出门会客,显得有些紧张不安,不自在的靠到苏佩昀身边,一个劲的低头看脚尖:“三姐姐,我这样穿会不会不妥?这一身红衣会不会太惹眼了?” 苏佩昀笑着握住她的手给她打气:“不会,你本就活泼好动热情似火,模样又生得娇俏可人,这身红衣正合你的气质和容貌,既把你衬得很漂亮,但又漂亮得自自然然的,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你几眼。” 苏佩昀的鼓励让苏佩曦双眼一亮,声音立时恢复活泼,开开心心的挽住苏佩昀的胳膊,身上也不再见畏畏缩缩之态。 一旁盛装打扮的苏佩晴本是胜券在握,认定苏佩曦再怎么打扮也入不了黄夫人的眼,心里已自发把这门亲事当成囊中之物,如今一听苏佩昀夸奖苏佩曦,再一见苏佩曦的确比往日光彩照人,不由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语带不耐的催促道:“还不快点上马车?再磨蹭下去,陆家的人只会说我们架子大。” 此次出行乃是叶氏领头,她也生怕去迟了惹主人家不快,立时吩咐丫鬟婆子扶姑娘上清油马车,出了角门一行人方才换了刻了诚毅伯府标记的八宝华盖朱轮马车,一路往城西的陆府而去。 到了陆府自有人将苏佩昀一行人引到内宅,到了花厅叶氏一面和几位熟悉的夫人应酬,一面笑着介绍苏佩昀几位姑娘,后又转到特意前来相看苏佩曦的黄夫人面前,重点介绍了苏佩曦一番。 苏佩曦带着几分羞涩向黄夫人行礼,黄夫人一脸亲切的把她拉到身旁,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说了一连串赞赏的好话,又大方的褪下腕间那对白玉手镯给苏佩曦当见面礼,看样子对苏佩曦甚是满意。 其他姑娘显然惊讶于苏佩曦的变化,纷纷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隐约还有人轻声私语。苏佩曦心知她们好奇的是她的脚,小脸绷得紧紧的,故意昂着头目不斜视的从她们身边经过,表现出一副高傲对她们的议论不以为然的模样。 苏佩昀见状主动握住苏佩曦的手,带着她不紧不慢的走出花厅,避开那群好奇的小姑娘。 姐妹几人才出了花厅,苏佩曦便心急的把苏佩昀拉到一旁,一脸紧张的问道:“三姐姐,我刚刚表现可好?在黄夫人面前可有失礼之处?” 苏佩昀晓得苏佩曦其实十分自卑,生怕自己会再次被人嫌弃,淡淡的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你别这么紧张,你刚刚表达得大方得体,我看黄夫人对你很是满意,否则也不会另外给你那么贵重的见面礼了。” 苏佩曦这才放下心中大石,脸上有了灿烂的笑容:“三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着孩子心性的四下张望,兴高采烈的提议道:“听说陆府暖房伺弄花草的花匠十分了得,能养出许多原本不该在冬季绽放的名花异草,我们快去开开眼界!” 苏佩昀笑着点头,苏佩晓几人也倍感兴趣,姐妹几人便一起沿着青石小径往园子深处走去。苏佩晴却拒绝同行,脸色阴晴不定的望着苏佩曦不再一瘸一拐的背影,再一回想苏佩昀先前说的话,扶着花枝的手猛一收力,将一朵盛开的芍药拦腰折断。 她原以为苏佩曦今日不过是来走个过场,黄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瞧上一个跛子,到时这门亲事最终会由她顶上,因此她今日才会盛装打扮,时刻都寻找机会在黄夫人面前露脸…… 谁曾想黄夫人的目光却只在苏佩曦身上打转,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最后竟还送了对价值不菲的玉镯给苏佩曦,一副相看十分满意的模样。 黄夫人要是相看满意,那这门亲事就没她的份了,她就只能继续无限期的等待下去,眼睁睁的看着大好年华流逝———先是宋家她要让给苏佩曦,如今黄家她又要相让,她不甘心! 苏佩晴不想再被庞氏忽视,心里很快有了决断,转身朝苏佩昀等人追了过去。 苏佩昀自是不知苏佩晴心中所想,她不喜同人挤在一处,便选了人少的地方逛,谁曾想竟在水榭偶遇两位少年———领头那位身穿暗红刻云纹锦袍,手里把玩着一把聚头扇,五官俊美,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流光溢彩,给他平添了几分玩世不恭。 另一位身穿玉石色直缀,身形修长相貌俊朗,表情恬淡的负手而立,虽不似红衣少年那般张扬,但一双眸子深邃幽静,似古潭深井,又似收敛住光彩的宝石,隐隐流转着自信与从容,竟生生将红衣少年给比了下去,让人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苏佩昀亦是怔怔的望着那人,他的五官虽比她记忆中略显稚嫩,但依旧如刀刻般完美无暇,每一处都让她熟悉不已,熟悉到让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战栗……是他,是那个曾经和她山盟海誓,临了却负了她的赵睿飞! 前世的记忆如潮涌般漫过心间,让她的心被淹得几近窒息,突如其来的邂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从没想过会毫无预兆的撞上赵睿飞。 前世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呆在京城吗?怎么会出现在陆家的宴会上? 苏佩昀第一反应便是赶在双方近距离撞上前速速避开。 其他人虽觉苏佩昀神色突显怪异,但还是跟着她离去,唯独苏佩曦一人不为所动,目光痴痴的钉在红衣少年身上,下意识的移动脚步朝他走去。 苏佩昀不由急了起来,紧紧的拉住苏佩曦:“姑娘家遇到外男理应避嫌,你可别犯糊涂,快随我离去!” 苏佩曦一脸固执,语气带着一丝不甘:“我不走,好不容易遇到宋公子,我要亲口问问他为何不守承诺,为何要退亲。” 苏佩昀这才知道红衣少年便是当初和苏佩曦议亲的宋炎,下意识的扫了他一眼,竟见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正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 他的打量势必会引来赵睿飞的打量,这一世她真的不想和赵睿飞有任何交集,当下便强行拉着苏佩曦往回走:“问了又如何?事已至此,苏宋两家已然不可能结亲,你何必再自讨没趣?” 苏佩昀劝苏佩曦时,眼角余光一直留意赵睿飞二人的举动,见二人低声交谈了两句便径直朝她们走来,心里暗道不妙,再一侧目,远远的见叶氏黄氏几位夫人正漫步走来,顿时恨不得把苏佩曦敲晕拖走! 这丫头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犯倔? 要是让黄夫人看到她对宋炎念念不忘,那先前好不容易给对方留下的好印象,瞬间便会全被抹去! 苏佩昀越想越急,也顾不上和苏佩曦细说,飞快的给身后的红鸾使了个眼色,打算强行把不死心的苏佩曦拖走……谁曾想红鸾还未有所动作,苏佩昀便觉得自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紧接着便和苏佩曦一起往前摔去,连同撞她之人扑成一团。 苏佩昀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一声尖叫声:“血!有血!五姑娘……” 苏佩昀闻言飞快抬眼朝苏佩曦看去,看清她身上状况后心猛地一颤,瞬间意识到到不妙,目光急急转向正好走近的黄夫人,果见黄夫人脸色瞬间万变,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已有些勉强。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留言,求打分,呜呜呜,都木有人看文咩?好忧桑~~~~(>_<)~~~~ 第七章 意外 苏佩昀再侧头看向身旁,发现先前突然撞倒她的人是苏佩晴,而连连尖叫,害苏佩曦万劫不复的人竟是苏佩晴的大丫鬟染墨。 苏佩昀不由暗骂苏佩晴愚蠢到家! 她把自个儿亲妹妹给害了,让亲妹妹担了不好的名声,她自个儿又能得甚么好? 她只会跟着闺誉受累,今后说亲更加困难! 但此时不是追究苏佩晴究竟有多蠢的时候…… 苏佩昀虽心存疑虑,但到底还是相信苏佩曦,并未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只想着如何替她善后———此事可大可小得谨慎应对,苏佩昀先是飞快的扫了赵睿飞二人一眼,见他们二人已识趣的避开,不曾出来看笑话方才微微松气。 下一刻她便目光犀利的盯着染香,语带警告的训斥道:“住嘴!休得胡言乱语!否则回府后就算我不罚你,夫人也断然不会轻饶你!” 苏佩昀说完自顾自的扶起一脸无措的苏佩曦,并暗示红鸾上前,不动声色的挡住一身狼狈的苏佩曦,自己则笑吟吟的朝黄夫人等人走去,一脸难堪的低声替苏佩曦解围:“我们姐妹几个闹着玩呢,谁曾想……一时不备有失仪容,让长辈们见笑了。” 几位夫人都是过来人,自是知晓事情不似苏佩昀说的那般简单,但她们自持身份,纵使心里有疑问和猜测也不会当众多言,纷纷大度的对苏佩曦表示关心。 而叶氏为了事情不闹大,一面吩咐人护送苏佩曦回府歇息,一面寻了借口把几位夫人引往别处。 苏佩昀亲自陪在苏佩曦身旁,临走前不忘留下红鸾善后,嘱咐她一定要把留在地上的痕迹清理干净,不可再让人瞧见。 苏佩昀和苏佩曦并未单独乘坐一辆马车,因此她虽见苏佩曦虚弱得支不起身子,脸色苍白得十分不对劲,却寻不到机会细问,只能暗暗着急,同时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中还严重,否则黄夫人的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 苏佩昀靠在车壁上闭眼假暇,脑海里则把先前发生的事梳理了一遍———当时染香似被吓坏了般,一边尖叫一边语无伦次的说出“五姑娘该不会是小产了?以前陈姨娘不慎摔倒小产,也是这样流了一身血”的话来。 染香当时似在惶恐无措的情况下,才将这番话脱口而出,又似是故意说给旁人听……苏佩昀相信她是故意的,否则也不会挑黄夫人等人走近时说。 看来苏佩晴早就看出端倪,知道苏佩曦身上不为人知的事…… 马车碾过青石大街发出“骨碌碌”的声响,巨大的车轮像是压在苏佩昀心上,让她心情越发沉重,内心隐隐有着一丝不祥的预感,理不出头绪来只能先遣红鸾前去叮嘱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让她们回到苏府后切记不可胡言乱语。 苏佩昀心知叶氏定也看出不妥,和苏佩曦分别后便一道去了拢月阁,忧心忡忡的和叶氏商量道:“娘,我猜想五妹妹应是有事瞒着我们,这事怕是……您觉得这事可有办法隐瞒下来?” 苏家看似由庞氏主持中馈,真正当家的其实还是苏太夫人,苏府发生的大小事苏太夫人自有办法知道得一清二楚,因此叶氏不认为这件事能隐瞒多久:“此事若真是你想的那般,那可是非同小可,不是我们想瞒就能瞒得住的。老夫人可不真是那甚么都不管只想着颐养天年的老人,她老人家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 苏佩昀闻言默然,暗自琢磨了一番不由有些沮丧———就算得以瞒住苏太夫人,苏佩曦今后该如何是好? 就在苏佩昀心思辗转间,庞氏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前来兴师问罪,满脸怒容的径直朝叶氏走去,吓得绣珠急忙挡在叶氏身前:“夫人,您和二夫人眼下都怀着身孕,一举一动可得悠着点才是。” 庞氏一见绣珠竟敢挡她的路,抬手便甩了她一巴掌,又骂了声“给我让开”,见绣珠依旧纹丝不动的护在叶氏面前,竟想直接越过绣珠去推叶氏,还不忘气势汹汹的质问叶氏:“定是你们母女又使了坏,才会害我们曦姐儿当众出丑!”说着恶狠狠的剐了苏佩昀一眼:“死丫头你心真真是狠!晴姐儿不过是一时不慎撞了你一下,你为了出气竟把无辜的曦姐儿撞到,让她当着黄夫人的面出丑!” 苏佩昀闻言便知苏佩晴在庞氏面前颠倒是非黑白,把苏佩曦摔倒出丑一事扣到自己身上,不由冷笑了一声:“大伯母你最好是找五妹妹好好的问一问,问清楚她先前究竟发生了甚么事,还有把她害成这样的人究竟是谁!别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跑到我们二房来兴师问罪,你如此本末倒置只会把五妹妹害得更惨!” 庞氏的确是还未和苏佩曦谈过,只从苏佩晴嘴里得知事情的经过,也还不知道苏佩曦身上发生了大事,一见苏佩昀话里有话,一双眼不由瞪得大大的:“甚么本末倒置?曦姐儿她怎么了?谁想害她?你给我把话说清……” 庞氏话还未说完,苏佩曦身边的丫鬟便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向庞氏求救:“夫人您快去宁寿堂看看吧!先前赵嬷嬷带着几个婆子到正院,硬是把五姑娘从床上扶起来,用软轿抬去宁寿堂,说是老夫人有话要当面亲自问五姑娘,奴婢们怎么拦都拦不住!” 苏佩昀闻言立刻暗道不妙,心知在陆府发生的事怕是已经传到苏太夫人耳里,急忙拉着叶氏一同前去宁寿堂,一路上内心忐忑不安,总是忍不住往最坏的境地想,生怕苏太夫人为了保全苏家名节,狠下心弃车保帅…… 庞氏虽还不知内情,但也凭着母亲的直觉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一回过神来立刻急忙忙的往宁寿堂赶,越过早她一步动身的苏佩昀时竟也不耐烦想让,不客气的将苏佩昀挤到一旁,就是身边跟着的丫鬟想扶她也被她不耐烦的推开,自个儿健步如飞的往宁寿堂奔去。 苏佩昀见状眸色一暗,若有所思的看着庞氏风风火火的背影, 再一想起之前的种种,以及前世的一些事,不由下意识的侧头看了叶氏一眼,心里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庞氏和叶氏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前世她直到死也不知道。 苏佩昀一行人赶到宁寿堂时,苏太夫人正阴沉着脸斜靠在青缎靠背迎枕上,双眼紧闭,手里握着的那串佛珠转个不停,见苏佩昀等人来了并未睁眼,只淡淡的问了句:“结果如何?” 赵嬷嬷躬身从暖阁走了出来,附耳在苏太夫人耳边低语了一番,苏太夫人听了脸色越发阴沉,良久方才缓缓睁眼,吩咐道:“把她送到暖阁后面的院子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去探望她……” 苏佩昀闻言面色一肃,庞氏则一脸茫然,一直到苏佩曦被人从暖阁抬了出来,庞氏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苏太夫人要软禁女儿,立刻挺身拦在赵嬷嬷面前:“母亲这是何意?好端端的为何要将曦姐儿软禁起来?” 苏太夫人却答非所问:“大媳妇儿,你过来。” 庞氏略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乖乖走到苏太夫人跟前,谁曾想她人才刚刚在软榻前站稳,苏太夫人便抬手打了她一耳光:“这一巴掌是打你养女不教。” 庞氏捂着脸颊,一脸不服气:“母亲怎地说打就打?我何时养女不教?晴姐儿曦姐儿我不都教得好好的?!”语气愤然,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有错。 苏太夫人不置可否,只指了指苏佩昀,淡淡的吩咐道:“这里没你的事,三丫头你且先回去,二媳妇儿你留下。” 苏佩昀见状心知苏太夫人这是要处置苏佩曦了,心里一急,硬着头皮请求道:“祖母,让我留下来吧!五妹妹出事时我在场,也是我替她在黄夫人面前打圆场,兴许我能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些……”隐晦的表明自己已猜到事情的大概。 苏太夫人意外的扫了苏佩昀一眼,思忖了片刻开口吩咐道:“你且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一遍,不可有任何遗漏。” 苏佩昀低低应了声“是”,随即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苏太夫人一听说竟是苏佩晴推倒苏佩曦,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再一听说染香竟敢大呼小叫的坏主子名声,立时吩咐赵嬷嬷将染香绑了关到柴房。 绑了染香苏太夫人还是气愤难平,遂又吩咐赵嬷嬷:“把大丫头和五丫头关一处,让她把《女诫》抄一百遍,好好的给我反省反省!” 庞氏一听说连苏佩晴也要被软禁,立刻不依不饶的闹起来:“母亲若是看我生的两个丫头不顺眼直说便是,也不必您出面禁管她们,我这便带着她们回娘家去,绝不会让她们在您眼前添堵惹您心烦!” 苏太夫人见事到如今,庞氏还以为是她无端端的针对她们母女,越发心灰意冷,只恨当初不该松口让苏老爷把如此愚蠢的女人娶进门来,更恨这些年来苏老爷频频护着庞氏,让她无法□庞氏。 苏太夫人见庞氏竟还委委屈屈的捂着帕子低泣,冷哼了一声重新将眼闭上,并对赵嬷嬷吩咐道:“你且告诉她五丫头究竟惹出甚么祸事来,也好叫她别再不知好歹的闹腾!”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打分~~~~(>_<)~~~~ 第八章 天真 赵嬷嬷神色严峻的冲庞氏略欠了欠身子,声音黯哑低沉:“夫人,先前老奴已仔细验查过,五姑娘已不是完璧之身,且还暗结珠胎,如今……” 赵嬷嬷的话让庞氏难以置信的尖叫起来:“这不可能!你胡说!曦姐儿怎么可能会不是完璧之身?甚么暗结珠胎更是荒谬至极!” 苏太夫人猛地睁眼看向庞氏,冷冷的反问道:“荒谬至极?那你告诉我五丫头为何会在陆家当众出那样的丑?未出阁的姑娘□见红,你叫我苏家今后还有何脸面见人?你这个当母亲的到底是如何教养闺女,竟教出这等败坏家风的孽障来?!” 庞氏还是不信,不顾一切的奔去软禁女儿的小院,亲自查验过女儿的身子后无力的瘫坐在绣墩上,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苏佩曦却是一脸茫然,到此刻还不知自己已然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已被推到万劫不复之地…… 就在此刻,苏太夫人由赵嬷嬷扶着缓缓而至,威严的目光落在苏佩曦身上:“五丫头,如今你母亲也来了,你还是不肯说吗?” 苏佩曦见一向和蔼可亲的祖母目光犀利如刀,吓得紧紧的靠在庞氏身旁,脑袋垂得低低的,一句话都不敢接…… 苏佩昀见状心知苏太夫人还未问清楚事情,略一思忖,上前主动请缨:“祖母,不如让我来劝劝五妹妹?” 苏佩曦不开口,事情便无法彻底解决,苏太夫人虽不想苏佩昀过多参与此事,但无论是她询问或是庞氏询问,苏佩曦都不肯开口,她也只能让苏佩昀试一试了。 苏太夫人点头后很快就带着庞氏等人离开,待屋里只剩下苏佩昀苏佩曦二人,苏佩昀方才一脸严肃的坐到床边:“五妹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佩昀话音才落,苏佩曦的目光便有些闪躲,语气透着几分心虚:“甚么怎么回事?三姐姐你别担心,我没甚么事,事情就是你说的那样……” 先前苏佩昀是以“月信突至”,替苏佩曦在黄夫人等人面前圆的谎。 “你还想隐瞒我到何时?!大姐姐一撞倒你,你就碰巧来了月信?”苏佩昀见苏佩曦似乎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得不板正她的身子逼迫她同自己对视:“未出阁的姑娘与男子私会到暗结珠胎,这可是件大事!如今祖母知晓了,轻则把你送去家庙清修一世,重则赐你一条白绫让你以死保全苏家名节!” 苏佩曦潜意识畏惧长辈,先前才不敢把事情说出来,如今听同辈且深得她信赖的姐姐说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不由慌了起来:“我……我不知道事情会如此严重,我没有和他私会,”说着顿了顿,不安的绞着衣角,半响方才小声的补了句:“我不过是偶然遇到他几次,我……他……我不知道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他明明和我说不会有事,让我放心……” 苏佩曦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悔恨交加:“三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和他见面,我只是不想他对我失望生气,才会都顺着他的意……” 苏佩昀越往下听心情越是沉重,也慢慢从苏佩曦的话里拼凑出整件事———苏佩曦果然是和男人有了私情,且还被那男人哄得稀里糊涂的献出宝贵贞操! 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被骗走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又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更是不知道事情败露后她只有死路一条! 苏佩昀无力的扶住额头,细细的把先前苏佩曦的不对劲回想了一遍,叹气问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口中的‘他’是宋炎吧?”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苏佩昀复又问道:“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又是如何私会的?这件事还有哪些人知道?你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否则连我也帮不了你!” 苏佩昀面色沉重语气严厉,让苏佩曦再也不敢有所隐瞒,立刻全盘托出:“那一日我随我娘去灵通寺上香,不巧遇到宋夫人,当时宋公子也在一旁……” 原来苏佩曦和宋炎前后偶遇了几次,最后一次依旧是在灵通寺相遇。那一次苏老夫人也去了,苏家一行人礼佛完后留下用斋饭,吃过斋饭因苏老夫人午间要小憩,便没有立刻打道回府,而是在灵通寺的厢房歇息了一个多时辰。 苏佩曦便是趁着长辈们午休的机会,甩掉丫鬟偷偷的到后山和宋炎私会。宋炎驾轻就熟的把她带到一处偏僻的山洞,又解了身上那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铺在地上,再后来苏佩曦就稀里糊涂的任凭他为所欲为…… 苏佩昀听完气得直骂宋炎无耻! 那宋炎明显是早就计划好一切,只等苏佩曦这只单纯的小羊羔上钩! 苏佩曦却至今都还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当日他要……要解我的衣裳我不肯,他便要掀我的裙子,我还是不肯,他见了很不高兴的把手一甩,背着我生闷气;我怕他真生气了以后都不理我,又听他说不会有事,便半推半就的随了他的意……” 苏佩昀听了一时不知该说些甚么,只能问道:“他对你……时,你不痛吗?” “痛啊,我还流血了,把他的披风给染红了,当时我被吓坏了,但他却说没事,那血和来月信时流的血一样,过个一两日便会好,”苏佩曦一双大眼满怀期望,语气天真的追问姐姐:“三姐姐,我不过是和来月信一般流了点血,这应该不会有甚么不妥吧?祖母知道了怕是也不会生气,只会气我不顾男女大防和宋公子私下会面……祖母一向疼我,我要是不再逃避,主动向她老人家认错请罚,保证今后绝不会再犯,她会不会网开一面轻罚我?” 苏佩昀见苏佩曦到现在都没抓住重点,以为自己犯的最大的错就是与人私会,不由感到浑身无力,对苏佩曦也气不起来,只觉得她很可怜———她原就是个天真纯良还未长大的孩子,对成年男女之间的事比同龄人后知后觉,说一无所知也不为过; 加之本朝姑娘一般到出嫁前夕,才会由家里女性长辈口传面授男女闺房之事,在此之前单纯没心没肺的姑娘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也属正常。 苏佩昀望着一脸天真无邪的苏佩曦,责骂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又是心疼又是郁闷的抱怨了句:“你怎么就那么傻,宋炎让你做甚么你就做甚么?你干嘛怕他生气?觉得不妥就该狠狠的拒绝他才是!” 苏佩昀的话让苏佩曦眼底的光彩一点一点的褪去,她默默的把头垂到胸前,半响才语气黯淡的答道:“因为从没有谁像他那样会拿正眼看我,会温柔耐心的陪我说话,甚至我不开心时他还会想法子逗我笑……” 苏佩曦说着抬眼定定的望着苏佩昀,眼里透出丝丝苦涩:“真的,三姐姐,我没骗你,宋公子是第一个正视我的人,他甚至比几位表哥对我还要好———其实我常常从几位表哥眼里看到鄙夷和嫌弃,但我从未在宋公子眼里看到过一丝鄙夷,他也从不会嫌弃我是个跛子。” 苏佩昀听了这话心里酸酸涩涩的,她比苏佩曦多活了一世,见过的人情世故比她多,此刻自然能够体会她的心情———其实她一直渴望被爱,渴望被当成正常人对待,偏偏许多人,尤其是男人都会因为她的缺陷而嫌弃她。 她总是把自己伪装成骄傲的孔雀,以傲慢无礼刁蛮任性来掩饰自己的自卑,但这却减少不了她内心期望被爱护的渴望……所以当风度翩翩的宋炎出现,一反常态的对她软言细语,她便这样轻易的被他哄骗了去。 事到如今一切已不可改变,苏佩昀得知事情真相后虽倍感震惊,但她更担心的是苏佩曦将要面临的苦果———她先前并未吓唬妹妹,苏太夫人若是弄清楚前因后果,的确是极有可能赐妹妹一条白绫,以保全苏家两百年积累下来的名节。 毕竟苏家是声名显赫的书香世家,又以家风清白闺阁严谨闻名,不但祖上的女性长辈对亡夫忠贞无二,替苏家挣下几座贞洁牌坊,就是苏太夫人本人也已守寡三十几年,早几年更是由皇后亲赐下一座贞洁牌坊。 那座贞洁牌坊是苏太夫人的骄傲,也是她带给苏家的荣誉,同样也让她对苏家姑娘们要求十分严格,更是十分看重姑娘们的闺誉名节,因为这直接关系到苏家几百年来的传承。 她要怎么做才能帮苏佩曦呢? 难道只能撕破脸逼宋炎娶苏佩曦? 苏佩昀不愿看到单纯天真的苏佩曦嫁给宋炎那个无耻之徒,更何况如今宋炎一心想要求娶她,看样子是打算把苏佩曦丢到一旁,来个吃干抹净后不认账! 真真是人渣! 最让她郁闷的是和这个人渣有关的事,都是前世未曾发生过的,让她即便有心,一时也想出办法帮苏佩曦…… 苏佩昀只能绞尽脑汁的替苏佩曦想办法,但她还没想到应对之策,苏太夫人便已等不及,遣了赵嬷嬷过来请她。 作者有话要说:小五童鞋是真的很傻很天真,我其实就是想说,并不是每一个后宅的女人,天生就是心计多城府深的妖精,想塑造一个不一样的小姑娘……最后,照例打滚求收藏,求鲜花~~~ 第九章 白绫 苏佩昀心知此事已无法隐瞒下去,见了苏太夫人便将事情合盘托出,因为唯有坦诚,唯有点出苏佩曦乃是被宋炎那个无耻之徒哄骗,才可能替苏佩曦求得一线生机。 苏佩曦未开口前,苏太夫人自然已派人探查过,虽不能将事情探查得一清二楚,但多少也顺藤摸瓜查到宋炎身上,也查到事应是发生在去灵通寺上香之时,苏太夫人缺的只是苏佩曦亲口承认罢了。 因此她从苏佩昀嘴里得知事情经过后,并未太过惊讶,只一脸疲惫的靠在迎枕上,闭着双眼许久不曾言语…… 但为了大局着想,苏太夫人不能一直保持沉默,她很快就狠下心做出决断,对赵嬷嬷吩咐道:“把备好的东西送去给五丫头吧。”语气虽疲惫,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赵嬷嬷闻言从暖阁里捧出一个檀木托盘,铺了红绒布的托盘上叠着一根白绫,让苏佩昀心头一颤,更是让叶氏挺着大肚子跪在苏太夫人面前,一脸不忍的替苏佩曦求情:“母亲,曦姐儿虽犯了大错,但她错不至死啊!” 苏佩昀也跟着跪到母亲身边,道:“祖母,您可以将五妹妹借养病之名送去庄子暂住;也可以把五妹妹送回京城的家庙,罚她在家庙清修反省,无论如何也不必走到这一步!” “五丫头是我仅剩的嫡子生的嫡女,我这个当祖母的难道不心疼她?”苏太夫人“啪”的一声将手里的佛珠按在桌上,目光凝重的缓缓扫过在场几人:“可她在陆家出了这样的丑事,你们当真以为那些夫人太太会相信三丫头那套说辞?” “你那套说辞若是管用,外头也不会有质疑苏家家风的流言,黄夫人更不会遣人上门,委婉的拒绝同我们家结亲!”一想起黄夫人前后态度的转变,苏太夫人的脸色越加沉重:“就连早早的同六丫头定亲的程家也来人了,话里话外无不暗示我们要管教好姑娘,别白白连累了六丫头!” “照着这个事态发展下去,五丫头的事迟早会传开,到时就算我们把她送去家庙清修,也会有那好事者或有心人前去打探,一个不仔细我们苏家几百年积累下来的清誉便毁了!真到那个地步,不但五丫头没脸见人,就连你们姐妹几个也会受累……” “与其等到那时再后悔莫及,不如趁早让五丫头以死保全清誉,人死灯灭,那些人也不会再追究下去了,即便追究也死无对证了。” 苏太夫人的话一字字的落在苏佩昀心头,似有千斤重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说来说去,苏太夫人就是觉得只要苏佩曦活着,便是一个把柄,一个会连累苏家的祸端。 这是每一个为家族着想的当家人都会做的决定,但她却依旧觉得难受,觉得“家族名节”这四个字太过冷酷无情…… 庞氏初始见叶氏等人跪下求情,原是还带着几分侥幸的,此刻听了苏太夫人的话,方才意识到苏太夫人是真下了狠心要她女儿的命。 庞氏自是不肯,不顾一切的抢过赵嬷嬷手里的托盘,“啪”的一声将它砸在苏太夫人面前,将那条白绫狠狠踩在脚下:“您这个当祖母的可以狠心要曦姐儿的命,我这个当母亲却不可以如此狠心!我的曦姐儿不能死,更不能被送去家庙,一辈子孤苦伶仃只能和青灯古佛作伴!” 庞氏平日里虽蠢笨,但好在遇事懂得第一时间向苏老爷求救,因此她才刚刚顶撞完苏太夫人,苏老爷便正好得了信匆忙赶来,快步奔到庞氏身旁将她扶住,一见叶氏也在场,立刻露出保护庞氏的姿态,沉着脸质问叶氏:“叶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 苏太夫人见苏老爷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无辜的叶氏,当众冷哼了一声,用拐杖指着庞氏,冷冷的吩咐赵嬷嬷:“你告诉伯爷,让他听听心尖上的人教出甚么样的女儿来!” 赵嬷嬷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复述了一遍,苏老爷听完面色逐渐凝重,让庞氏见了心一紧,不顾一切的揪着他的手哀求:“伯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曦姐儿,她今年才十四岁,还有着大好的年华,不能就这样离开人世……” “我……怎么救她?”苏老爷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意识到母亲已经做出决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抚庞氏,只能无能为力的反问她。 苏老爷的态度让庞氏心猛地一缩,顿觉天旋地转,身子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站稳,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老爷,见苏老爷无力的冲她摇头,她立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一定有办法救曦姐儿,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了,可以让姓宋那小子对曦姐儿负责任!我就不信宋家胆敢不认此事!” 苏太夫人不客气的泼庞氏一盆冷水:“你有甚么证据证明他轻薄了五丫头?宋家既然敢改口求娶三丫头,可见宋炎有十足的把握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他不但不打算对五丫头负责任,且连纳她为妾的念头都不会有,宋家也绝不会认下此事,到时只会把事情闹大。” “而事情若真闹大了,到时别说五丫头了,就是苏家也就此完了!” 庞氏顿时把宋炎恨得牙痒痒,一面说“一定还有办法”,一面无意识的扫了苏佩昀母女一眼,猛地记起之前有户姓齐的人家有和苏家结亲之意,立时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指着苏佩昀母女说道:“之前齐家不是曾登门拜访,说想和我们苏家结亲吗?那就把曦姐儿许给苏家,只要曦姐儿能顺利出嫁,这件事便会不了了之……没错,只要齐家愿意娶曦姐儿,曦姐儿就能避过这一劫!” 庞氏口中的齐家和苏家倒是门当户对,也的确有娶苏家女之意,但他们家想娶的人却是苏佩昀———叶氏早年曾无意中帮齐夫人避过一劫,齐夫人对此一直心存感激,所以当她得知叶氏在苏家的处境尴尬日子过得并不如意,便主动求娶苏佩昀,想替叶氏了却一桩心头大事。 这门亲事里头的渊源庞氏自是知晓,但她从小抢叶氏的东西抢习惯了,如今更是当着苏太夫人的面,直截了当的命令叶氏:“你和齐夫人私交不是不错吗?那你立刻去登门求见齐夫人,让她答应娶曦姐儿进门!齐夫人欠你一个人情,只要你去求她,她一定会答应!” 叶氏还未出言,苏太夫人便大声呵斥庞氏:“胡闹!就算齐家愿意娶五丫头,那五丫头嫁过去后如何洞房?难道你想五丫头才一出嫁,第二天就灰头土脸的被送回娘家,自己打自己的脸吗?你想我们苏家那几座贞洁牌坊被砸吗?!” 苏佩曦如今已不是完璧之身,无论嫁去谁家,洞房之夜都必定是最难迈的一道坎;而真到了那一步事情才露陷,苏家几百年累积的声誉也就彻底完了! 苏太夫人是绝不会同意庞氏的要求,众人也都晓得庞氏是在痴人说梦话…… 偏偏庞氏内心还存着一丝侥幸:“洞房之夜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蒙混过去,我们可以给曦姐儿准备一些鸡血,还可以……” “没脑子的蠢货!”苏太夫人被庞氏的愚蠢气得直喘粗气,恨不得一拐杖把她敲醒:“你当我们苏家是那些小门小户?!还是齐家是那可以随意糊弄和欺压的破落户?如此不入流的伎俩你都想得出来,怪不得把姑娘教成那样!” 庞氏见苏太夫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就连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苏老爷也一言不发,一时有些失去理智,竟不顾一切的朝叶氏扑去,还尖着嗓子威胁叶氏:“你敢不答应?想想你姨娘!要是我的曦姐儿没了命,你姨娘在叶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苏太夫人岂能容忍庞氏在她眼皮底下撒野,伤及她苏家的子嗣? 只见庞氏人还未扑到叶氏身前,就被赵嬷嬷领着丫鬟婆子给按在太师椅上,只是她被按住后却还是不肯罢休,依旧面色狰狞的瞪着叶氏:“叶绾婷,你到底去不去齐家?” 苏佩昀见庞氏先是理所当然的命令叶氏,后又有恃无恐的当众威胁叶氏,眉心下意识的蹙成一团,心里越发肯定之前那个大胆的猜测,略一思忖便不动声色的交代了红鸾几句,交代完还递给红鸾一个放心大胆去做的眼神。 红鸾因是替苏佩曦善后的人,算是半个知情人,也算是苏佩昀的心腹,因此并未被清场,这让她正好派上用场,替苏佩昀做了件她一直想做的事…… 只见红鸾十分胆大,一得了苏佩昀的吩咐便不动声色的走到庞氏身旁,趁着庞氏一门心思都放在威胁叶氏上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庞氏的裙子,见了裙下的东西立刻眉开眼笑,悄悄丢给苏佩昀一个“姑娘真是料事如神”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泪汪汪的看着各位看官,求收藏,求鲜花~ 第十章 揭穿 下一刻红鸾已用力一扯,将庞氏绑在腹上的小枕头扯了出来,还不忘高高举起吸引在场众人的目光。 苏佩昀一直紧紧的盯着红鸾的举动,一见事情果然如她猜想那般,立刻适时出声指责庞氏:“先前我心里便纳闷得紧,不明白大伯母为何回回见到我娘都往我娘身上撞,还动不动就对我娘动手动脚,一点都不顾及彼此腹中的孩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苏佩昀说话间红鸾已把小枕头呈到苏太夫人面前,苏太夫人见了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顿时气得整个人直发抖:“你竟敢欺上瞒下,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争宠?!”说着目光阴沉的看向苏老爷:“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当年宁可忤逆我也要娶进门的媳妇儿!瞧瞧她都做了些甚么好事!假孕争宠,有哪家当家主母会不顾脸面,做出这种有**份的事来?!” 苏老爷显然不知庞氏乃是假孕,怔了好一会儿才“扑通”一声跪在苏太夫人面前:“母亲息怒,”虽恨庞氏一时糊涂做了傻事,但到底还是心疼她护着她,只顿了片刻便开口替庞氏说好话:“柔儿她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望母亲看在她初犯的份上绕她一次。” 苏太夫人侧着身,看都不看儿子一眼:“一时糊涂?哼,我看她是一直糊涂从未清醒过!” 苏老爷闻言急忙给庞氏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跪下来认错请罪。 谁曾想庞氏的脑袋却还未转过弯来,怔怔的看了红鸾手里的绣花枕头半响,方才意识到自己假孕一事竟被苏佩昀主仆给当众揭穿了,这才恼羞成怒的想和苏佩昀算账:“该死的丫头,竟敢算计我!” 还不忘连带威胁叶氏:“叶绾婷你竟敢忘恩负义不听我的话?!别忘了若不是因为我,你根本没资格嫁进苏家?!我定要把今日之事禀明我母亲,她一定不会绕过你们母女!” “放肆!”苏太夫人目光一凝,猛地将小几上的佛珠朝庞氏扔去,同时淡淡的吩咐赵嬷嬷:“让她给我安分些。” 赵嬷嬷立时翻出一方帕子,有些歉意的冲庞氏笑了笑:“夫人,只能暂时先委屈下您了。”说完动作利索的用帕子堵住庞氏的嘴,又示意按着她的丫鬟婆子不可有所松懈,以免庞氏闹腾伤及叶氏。 庞氏已是蠢得无药可解,苏太夫人懒得同她计较,只盯着跪在面前的儿子问道:“五丫头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苏老爷哪还敢有自己的想法? 他只能低头答道:“内宅的事全凭母亲您做主。” 苏太夫人倒也干脆,直接一锤定音:“那好,那便送她上路吧。” “送她上路”四个字让苏佩昀身子一震,双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若不是她重活一次,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上一世未曾发生的事,苏佩曦也不会被宋炎哄骗,如今更不会落到如此一个下场。 前世苏佩曦的确也是早早就去了,但那至少也让她活到了二十二岁,而不是像这一世这样,不过才十四岁就要被赐死…… 不行! 她不能就这样任凭苏佩曦死去,她一定要救她! 内心的信念让苏佩昀再一次跪到苏太夫人面前,硬顶着苏太夫人的威压替苏佩曦求情:“祖母,几位姐妹里头您一向最疼五妹妹,您常说她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又时常因一根筋直肠子而闹笑话,是您的开心果。” “我知道为了家族声誉做出这样的决定,您心里比谁都难过,我也知道您比谁都想要五妹妹活下来,”苏佩昀缓缓抬头和苏太夫人对视,见她眼角隐约有泪光闪动,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到了她心坎上,瞬间又多了几分勇气,斟词酌句的继续往下说道:“竟然您最是疼爱五妹妹,那不如试着和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想一个既能保全我们苏家的声誉,又能留五妹妹在您膝下承欢。” 苏太夫人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声音透着疲惫和无奈:“若是还有办法,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苏家五姑娘可以不堪受辱,以死保全清白,但祖母的开心果曦姐儿却可以改头换面的留下来,或是远远的送给人家当养女,或是换个身份留在祖母膝下承欢,只要她不再是苏家的五姑娘即可。”苏佩昀也不知道自己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办法管不管用,但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道:“祖母,即便是把五妹妹送得远远的,从此见不得面,也比只剩下一缕芳魂要好!” 苏佩昀此计算不上上策,但至少可以在绝境里替苏佩曦寻得一线生机———改头换面易名改姓,虽从此再享不得苏家富贵,但至少将性命保住了。 苏太夫人一向杀伐果决,不会做留下后患的决定,因此她虽觉得苏佩昀所言也算是可行,但到底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苏佩昀见状只能心一横,拿苏佩曦身上的缺陷放手一博:“祖母,五妹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她之所以会被宋炎那个无耻之徒引诱哄骗,全是因她从小自卑,从未被人正眼瞧过,更是从未被人软言细语的对待……” 苏佩昀把当初苏佩曦对她说的话,一句不漏的重新搬了出来,说到苏佩曦内心的自卑与痛楚时,更是掩面而泣满脸心疼怜惜,希望她所说所做的一切能够勾起苏太夫人的祖孙之情,哪怕只有一小丝。 苏佩曦以前从未对人吐露过心声,苏太夫人只知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却不知在她大大咧咧的性情下藏着这样的痛楚…… 她神色复杂的望着暖阁许久,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竟不晓得五丫头心里如此之苦,罢了罢了,暂且照你说的做吧,望老天爷能给这个苦命的孩子一条生路。”言下之意是暂且不再追究,但苏佩曦从此便不再是苏家的姑娘了。 苏佩昀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地,心想无论如何至少替苏佩曦迎得了一线生机,又见已经有庞氏替苏佩曦张罗,又是请大夫又是闹着要苏老爷去压一压外面的流言,便识趣的扶着叶氏告辞离去。 小产虽不算大事,但若是不调养好,苏佩曦的身子很可能会一辈子落下病根,且这请来诊治的大夫也得寻那妥当可靠的,对外也只能说苏佩曦突染恶疾。 有了前头的说法,过了大半月后苏府传出五姑娘“病逝”的消息,外人便都不疑有他,大多认为苏佩曦病逝乃是恶疾难医,流言蜚语也逐渐平息。 苏佩晴身边的染香自然也是留不得了,早早的就被庞氏寻了个错处打死,那染香因还有个妹妹在苏佩晴院子里当差,至死都不敢把苏佩晴给抖出来,只求她尽忠而死能换来苏佩晴对妹妹的另眼相待。 不过就算染香不曾开口抖出苏佩晴,苏太夫人自是也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照样将苏佩晴拘在宁寿堂的后院,虽未曾明言为何命她反省,但无论她如何闹腾也不松口放她出来。 至于庞氏,苏太夫人已不屑同她这样的蠢货多说,一等她将苏佩曦妥当送走,便干脆利落的收了她主持中馈的权利,并下令将她关到佛堂,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人在身边服侍她,让她独自一人好好的静思己过。 庞氏原就对苏太夫人心存不满,认为若不是她太过狠心,苏佩曦也不会被迫“病逝”,更不用远走他乡被送得远远的,让她从今以后想见见不得…… 如今她才刚刚挥泪送走小女儿,都还没想办法把一直被软禁的大女儿救出来,自个儿就被苏太夫人夺了管家大权关到佛堂,连苏老爷都不许前来相见!这让她心里越发怨恨苏太夫人,非但不静思己过好好的反省,竟还在菩萨面前咒苏太夫人早日升天。 苏太夫人出手整治了一番后,苏佩曦的事便算是告了一段落,但叶氏和庞氏之间的事却才刚刚露出端倪…… 因此苏佩昀一送走苏佩曦便寻上叶氏,不客气的审问道:“娘,大伯母假孕一事您一直知情对不对?” 苏佩昀笃定的语气让叶氏十分惊讶,但她从不会欺骗女儿,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嗯,我是一早就知道的,不过你是如何得知此件事的?” “府里众人都知大伯母巴不得早点再怀一胎,给父亲生个嫡子,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言行举止却一点都不像有了五个身孕的妇人,行事还是那般随心所欲,一点都不曾顾及腹中孩儿……” 苏佩昀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不想遗漏母亲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语速也放慢了一些:“大伯母自己破绽百出,但凡细心一点的人都不难猜出她假孕,只是别人都认为她假孕是为了争宠,我却不这么认为。”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鲜花~大家表嫌我烦,因为收藏鲜花对新人新文来说真的很重要~~~~(>_<)~~~~ 第十一章 借力 苏佩昀话音才落,果见母亲脸色微变,虽心中已猜到真相,但还是忍不住微微拔高声音质问母亲:“没想到真让我猜中了,大伯母竟真的一早便打了‘狸猫换太子’的主意!娘,您怎么这般傻?您怎么能答应她如此荒谬的要求?” 苏佩昀原只是从庞氏的的言行举止中推断出她假孕,但得出这个推断后她又回想了许多事,先是记起当日绣珠说大家伙儿都说叶氏这一胎会是少爷时,叶氏脸上无半点笑意,一副不是很想生儿子的样子。 叶氏为何会不想生儿子呢? 苏佩昀渐渐的把叶氏的反常,和前世的一些事联系在一起———上一世叶氏这一胎一直到生产时都没出甚么差池,但生产时却不太顺利,孩子才出娘胎便夭折了; 与之相反,行为举止从不顾忌的庞氏,反而顺利诞下一子彻底巩固在苏家的地位。 苏佩昀细细的推算了一番,发现叶氏一诊出喜脉,没过几天庞氏也跟着诊出喜脉;最后庞氏又和叶氏在同一天在差不多时辰生产,最终结果更是出乎意料———庞氏得子,一向小心谨慎的叶氏却空欢喜一场。 这一切未免太古怪和巧合了,由不得苏佩昀不做怀疑! 而让苏佩昀肯定心中猜测的却是另一件事———上一世叶氏一直对庞氏的儿子疼爱有加,甚至还曾经为了他不惜训斥责怪苏佩昀姐妹,有甚么好东西也总是会想着他,也不管他领不领情,日复一日的往他屋里送去。 苏佩昀上一世对叶氏的举动十分不解,甚至曾经埋怨过她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直到重生后,她借着两世的记忆把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方才恍然大悟解开心里的谜团———如果说庞氏的儿子其实是叶氏所出,那叶氏的行为便有因可循合情合理。 也就是说庞氏一早便和叶氏达成约定,叶氏倘若生下儿子就必须掉包换给她,若是女儿则作罢……上一世庞氏的计划成功了,叶氏直到最后都没和亲儿相认,这个秘密也一直被埋藏掩盖,让苏佩昀直到死都未曾觉察。 苏佩昀很想知道叶氏为何会答应庞氏的要求,她问出心中疑问后便一直望着叶氏,叶氏却不敢迎上她的目光,只低低的解释道:“娘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这样做……总之这件事你别管了,娘自有打算。” 苏佩昀闻言不由又气又恨:“您的打算就是把亲生骨肉白白送人,从此相见却不能相认?” “我……我也不想这样,”叶氏眼底浮起一丝苦涩,末了自欺欺人的补了句:“也不是给了她就见不着了,她答应我今后不会分家,我们以后还是会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还是能时刻看到他照顾他,他去了大房也会比留在二房要好。” 苏佩昀听了这话恨不得使劲的摇一摇叶氏,把她彻底摇清醒:“那怎么能一样?就算他能在您眼前长大,您能时刻关心他照看他,但他以后只会管别人喊‘娘’,喊您时也永远只能喊‘婶娘’,您听着心里不会难受吗?’” “婶娘”二字似把利剑,瞬间穿透叶氏的心,她紧紧捂住凸起的小腹,心如刀割脸白如纸———有哪个做娘的愿意把亲生骨肉送人? 如果可以,她也想腹中孩儿像苏佩昀姐妹那般,在她身边慢慢长大…… 苏佩昀清楚感觉到叶氏内心的痛苦,乘胜追击的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说出来兴许我们能想想别的办法!大伯母是不是又拿柳姨娘威胁你了?” 柳姨娘是叶氏的生母,庞氏最爱拿她来威胁叶氏。 叶氏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柳姨娘她身染重症,每半个月就得用一株百年老参入药……夫人说叶家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按时给柳姨娘供药,倘若我不答应生了儿子换给她,她就让叶家那头停了柳姨娘的药……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柳姨娘因断药而日益病重甚至病逝?” 原来如此! 苏佩昀得知叶氏的苦衷后,略一思忖便有了应对之策,扶了叶氏便往宁寿堂而去:“走,我们这就去见祖母,这件事我们完全可以交给祖母解决。” 叶氏却不似苏佩昀那般成竹在胸,脚步显得踌躇语气充满担忧:“这怎么说也是叶家的家事,老太太怎好插手去管?她老人家也未必肯插手帮我们……” “娘,您听我的走这一趟,准能解心头之忧,”苏佩昀稳稳的扶着叶氏,语气随意但却胸有成竹:“以前祖母兴许不会插手管这件事,但如今您是唯一怀着苏家子嗣的人,为了让您安心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也为了不让夫人再借着柳姨娘胡闹,祖母这回不管也得管。” 苏佩昀二人一到宁寿堂,不必叶氏开口,苏佩昀便把庞氏假孕的真正意图告知苏太夫人,后又把庞氏对叶氏的要挟全盘托出,末了又顺道提了提叶氏最近因忧心柳姨娘,寝食难安日渐消瘦,连带腹中孩儿都隐隐有些不妥…… 苏太夫人闻言再次被庞氏气得不轻,随后不必苏佩昀开口,她便主动给了叶氏一颗定心丸:“二媳妇儿,你且安心养胎不必再为此事操心,我自会替你安排妥当,让你无后顾之忧。” 有了苏太夫人的承诺,叶氏自是喜出望外一脸感激,由苏佩昀扶着高高兴兴的告辞离去,路上更是一个劲的夸苏佩昀料事如神,还十分期待苏太夫人会如何安排,保她和柳姨娘周全。 苏太夫人倒是真没让叶氏失望,第二天便遣了赵嬷嬷亲自回京前去叶家,寻了个借口提出想将柳姨娘接到苏家位于京郊的庄子。叶家虽不愿意柳姨娘被接走,也不愿意让庞家那头不快,但苏家更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加之苏太夫人寻的借口合情合理,又是她老人家亲自开的口,叶家最终只能将人交给赵嬷嬷。 赵嬷嬷亲自将柳姨娘送到庄子,又拨了专人负责照料柳姨娘的病情,还吩咐下人不可怠慢柳姨娘,且还传了苏太夫人的吩咐,让底下的人百年老参只管敞开了供应,不够再拿银子到外头去买,一定不能断了柳姨娘的药。 如此一来,叶氏压在心头的一桩心事才算是解决了…… ********** 苏佩昀以为解决了柳姨娘的事,她总算能够过几天舒心日子,谁曾想她才悠闲了个把月,便得知赵夫人又来了,且这一次还携儿子赵睿飞并外甥顾谦同行———早在苏佩曦出事那会儿,赵夫人便十分识趣的寻了借口避开,南下前去拜访一位故交。 如今赵夫人打道回京,必然要再路过渝州,她原是不想再来打扰苏太夫人的,但却因临时有事须得在渝州停留几日,便只得再厚颜前来苏家小住。苏太夫人巴不得赵夫人多来走动,自是如早前那般热情的接待了她。 赵夫人再次到苏家做客,少不得要再和儿子提一提安神香,还故意趁机打击儿子的自信心:“明远,你一直没能替娘治好的头痛顽疾,娘一到苏家便好了大半,你可被你苏家的两位妹妹给比下去喽!” 赵睿飞对母亲的调侃不以为然,但为了配合母亲的兴致,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赵夫人原以为儿子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谁曾想他那张万年不变的俊脸依旧波澜不起,把她气得直瞪眼:“臭小子,态度竟敢如此敷衍?!你怎么也得问问这安神香是谁调制出来的,再帮你娘我看看方子,以后自己试着调制出来替你娘解忧,才算是孝顺好不好?!” 赵睿飞对母亲隔三差五的炸毛已习以为常,不急不缓的走至墙角立着的黑漆嵌螺钿高几旁,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鎏金兽盖方香炉上,惜字如金:“这香不错。” “现下炉子里点的是你三妹妹调制的,这匣子里装的则是你二妹妹调制的,说是用了沉香檀香并香梨合制而成,”赵夫人说着让人将苏佩晓送来的方子并香料取来,一脸得意的递给儿子鉴赏:“你大可仔细瞧瞧她们是如何巧妙搭配香料的,你也别输得不服气,人家两位小姑娘制香之技的确是比你厉害。” 赵睿飞神色淡然的把方子扫了一遍,又把苏佩晓照着方子调制出来的香丸捏了几粒送到鼻下,轻嗅过后随手丢回匣子里,轻描淡写的点评道:“炉子里点的香和方子出自同一人之手,另一人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哦?”赵夫人一脸意外的挑了挑柳眉,饶有兴趣的问道:“晓姐儿可没说这方子是昀姐儿给的,只说是她照着昀姐儿的安神香摸索研制出来的……我闻着二人调制的安神香并无太大区别,功效更是相差无几,你是如何知晓她们用的方子一样?” 赵睿飞黑曜石般的眼眸沉静如深潭,语气虽依旧淡淡,却透着让人下意识折服的自信:“她的确是费了心研制,但比起正主始终是差了点,蒸梨窨香时的火候不是谁都能轻易掌控……” “她们二人调制的安神香,外行人点了自是不会觉得有异,内行人不用点,只需观其色泽香气,便能辨出不同———点正主调制的安神香,不出三个月,您便能根除头痛顽疾;点另一人的香,想要根治顽疾至少须得半年,这便是她们二人制香上的差异。” 赵夫人原就觉得苏佩昀待她虽恭敬有礼,但却让人觉得客气疏离,苏佩昀也从未主动往她跟前凑过,更别提像其他姑娘那般想方设法的讨好她了…… 如今再一听儿子的话,她不由越发对苏佩昀的心思感兴趣:“这么说真是昀姐儿把方子送给晓姐儿的?那可真是奇了怪了,别的姐儿都巴不得寻些我感兴趣的东西讨我欢喜,昀姐儿偏偏不屑为之,反倒把能讨我欢心的东西给了旁人,旁人把东西送来更是半个字都不曾提及她……” 赵夫人原本对苏佩晓的印象倒是不错,如今一得知她竟将功劳独揽,不由对她少了几分好感,反倒更喜欢苏佩昀的不亢不卑低调自重:“昀姐儿这丫头真真是有趣,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对她刮目相看!”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鲜花~ 第十二章 前夫 赵夫人越想越对苏佩昀青睐有加,忍不住拿眼上下打量玉树临风的儿子:“我瞧着你和昀姐儿一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一个如花似玉秀外慧中,倒是挺般配的。” “……” 赵睿飞一见母亲犯了老毛病,一遇到合眼缘的姑娘就想撮合给自己,仿若未闻的端起茶盏,目光飘向窗外那几株迎雪盛开的腊梅。 赵夫人见儿子旁若无人的赏花品茗,不由气结,屏退左右伺候的人后恨恨的上前,用手指使劲的戳儿子那张万年不变的俊脸:“我说明远啊,你今年不过才十五,都还未行弱冠礼呢,怎么和你爹似的成天木着一张脸装深沉?娘明明把你生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非得木着脸端着架子,硬生生的把自己端成一小老头!” 儿子一直都很优秀,别人也都羡慕她有个成熟稳重的儿子,但她却嫌儿子为人处世太过老成稳重———也不是说老成稳重不好,她只是希望儿子在人一生当中最该恣意绽放的年纪活得潇洒些,鲜衣怒马侧帽风流,大声笑大声哭。 赵睿飞却觉得自己这样没甚么不好,既不会像父亲那样成天板着个脸,也不会表弟那样嬉皮笑脸的不着调,他并不打算听母亲的话改变,反而不紧不慢的啜了口茶,慢悠悠的堵了母亲一句:“爹说这不是深沉,是男人该有的成熟稳重。” 赵夫人的修养在儿子面前早已荡然无存,气得把儿子手里的茶盏给抢走,一口喝了个底朝天:“你一半大的小屁孩,谁要你成熟稳重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无喜无怒淡定从容的模样一点都不可爱啊?!” 赵夫人围着儿子唠唠叨叨的说教道:“少年郎就该有少年郎的样子,喜欢就笑厌恶就鄙视,你看看你———对甚么事物都不感兴趣对甚么人都不热情,这样下去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末了不忘偷偷的腹诽一句———就是对甚么人或物感兴趣,你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也不会显露分毫! 赵睿飞淡淡的扫了炸毛的母亲一眼,随手折了枝开得正盛的腊梅拿在手中把玩,语气却一本正经:“前几日不是还在头疼,说想和我们家结亲的人太多了?您应该不愁没儿媳妇儿。” 赵夫人闻言气得抚头瘫坐在软榻上,心想想要和我们家结亲的人是多,问题是没一个姑娘入得了我的眼啊……嗯,昀姐儿倒是不错,颇合我的眼缘。 思及此处,赵夫人立刻叮嘱儿子:“一会儿我们去宁寿堂拜见长辈,你可要给我表现好一点,别在几位表妹面前装深沉!” 赵睿飞趁机开溜躲开母亲的唠叨:“那我先去准备见面礼。” 赵夫人等儿子一应准备妥当了,方才领着他去拜见苏太夫人,赵睿飞算是初次正式前来拜访,苏太夫人一早便把家人聚齐,尤其是家里几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姑娘,苏佩昀也不例外。 比起在陆家意外碰见那次,此时苏佩昀的心情已恢复平静,再见赵睿飞时内心已不再波涛汹涌,上一世的种种记忆也被她强压在心底,只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但身形高大挺拔的赵睿飞一走进来,她的视线却还是忍不住落在他身上,看着他举手投足间如记忆般优雅从容,他依旧不苟言笑寡言少语,但这些种种落在长辈眼里,照样让他得了“成熟稳重”的评价。 苏佩昀嘴角微微上勾,勾出一抹冷嘲———“成熟稳重”不过是他带在脸上的面具,他实际上是个闷骚霸道到极致的男人! 她敛起笑容继续冷眼旁观,见赵睿飞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她走来,她明明不是排行最大的姑娘,他却率先停在她面前,幽暗深邃的眼眸看似寻常,却隐约有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彩涌动…… 苏佩昀刚想探究,他便敛去眼眸中的光彩,恢复稳重大方的本色,命丫鬟奉上一个长方形锦盒。 苏佩昀故意不接锦盒,客客气气的提醒他:“赵表哥认错人了,立在祖母下首的才是大姐姐。” 一旁的苏佩晴不悦的瞪了苏佩昀一眼,主动替赵睿飞解围:“赵表弟初来乍到,我们姐妹几个又年纪相仿,他会认错也不奇怪,”说着盈盈冲赵睿飞曲了曲腿,语气瞬间娇羞无比:“佩晴见过赵表弟。” 赵睿飞并未多言,脚步一转往苏佩晴走去,照着顺序逐一认亲,并奉上一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作为见面礼;姑娘们除了大赵睿飞一岁的苏佩晴,俱都甜甜的喊赵睿飞一声“赵表哥”,十分热情的奉上亲手做的荷包香囊扇套等物作为见面礼。 苏佩昀对赵睿飞的一举一动十分敏感,即便不去刻意观察,也敏锐的感觉到他眼角余光,一直似有似无的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有些不悦的微微凝眉……她不想和赵睿飞有太多交集! 轮到她同他见礼时,她故意摆出疏离的态度,只不咸不淡的喊了他一声,送的见面礼虽是随大流送了个香囊,但做工样式却很一般,显然不似其他姐妹般在上头费尽心思,对待赵睿飞的态度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 苏佩昀的态度让赵睿飞感到些许意外,再一想起母亲对苏佩昀的评价,眸色微微一暗,若有所思的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动声色的观察苏佩昀,见她并未似其他姑娘那般心急的打开锦盒,欢喜的瞧看他送的东西,不由对她多生出了几分兴趣,微微眯着眼回想他们第一次碰面……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陆家的后花园,当时宋炎非要拽着他去看那株洛阳锦,偏偏那家伙一碰见她就挪不开脚步,火辣辣的目光直直的钉在她身上; 他面上虽波澜不起,一双眼却顺着宋炎的目光看了过去,远远的看到一张精致的面孔,黛眉如烟,双瞳剪水,芊芊细腰盈盈一握,仿若那柔美到极致的九天玄女。 偏生她为人处事果决干练,让她柔美中透着几分英气,两种气质相互矛盾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犹记得当日在陆家,她妹妹突然出事,她是唯一一个镇定不曾惊慌的人,及时喝住胡言乱语的丫鬟,吩咐自己的丫鬟替妹妹遮掩,自己则从容淡定的迎上长辈,轻描淡写的替妹妹打圆场。 那份应变能力让他至今都记忆深刻,也佩服不已。 心思转了几个弯后,赵睿飞不由对苏佩昀越发好奇,不知不觉的去揣摩她的心思,想要弄清楚她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 苏佩昀自是不知自己拼命的躲开,最终还是阴差阳错的引起赵睿飞的关注,她只想早早的离开有赵睿飞的地方,一听苏太夫人发话让他们各自散了,便迫不及待的出了宁寿堂,步履匆匆的往听雨阁而去。 苏佩昀接了后便不曾打开的锦盒,不免让其他姐妹好奇锦盒里装了甚么,尤其是对赵睿飞存了别样心思的苏佩晴,竟快步上前拦住红鸾,霸道的把红鸾手中的锦盒抢走:“三妹妹别走啊,我们可是都对你得的东西好奇得紧,你若是不给我们瞧瞧,我们可不放你走!”嘴上虽这样说,手上的动作却毫不迟疑,不等苏佩昀同意便自作主张的打开锦盒。 一尊小巧精致造型奇特,雕刻了缠枝莲纹样的锡甑嵌在锦盒里。 苏佩晴见了不屑的撇了撇嘴:“原来是个不起眼的锡甑,我瞧着比二妹妹得的香炉还不如。三妹妹如此遮遮掩掩的,不肯大大方方的打开给我们姐妹观赏,我还以为赵表弟送了甚么好东西给你呢……” 苏佩晓曾下了功夫研究制香,因此一眼便认出锦盒里的锡甑乃是蒸香用具,用它来蒸花瓣,能够提炼出更精纯的花水。这种锡甑据说十分少见,只在外域流传,她也只在书上见过一回。 没想到赵睿飞竟寻了这么一样宝贝送给苏佩昀,而她虽费尽心思调制出安神香送去给赵夫人,最终却并未被赵睿飞另眼相待,只得了一尊寻常的香炉。 苏佩晓虽感到失望,但却不愿见苏佩昀被苏佩晴挤兑,笑着上前将那尊锡甑拿在手上细细观赏:“这回可是大姐姐孤陋寡闻了,赵表哥送给三妹妹的锡甑可是西洋玩意儿,比我那尊香炉不知名贵多少。” 苏佩昀闻言身子突然一僵,缓缓转身看向苏佩晓手中那尊锡甑,待她看清楚那尊锡甑的造型以及上面雕刻的纹样后,身子像是瞬间被一道闪电击中般,强压在心底的记忆也被撕开一道口子…… 她酷爱制香,尤其爱调制与众不同的香料,今生如此,前世亦是如此。 赵睿飞一直将她的喜好铭记于心,两人成亲后,他总是不动声色的替她搜罗一切和制香有关的事物,总是会突如其然的给她意外惊喜———有时是送她一座罕见的香山子;有时是送她几株有奇特芳香的奇花异草;有时则会送她诸如锡甑瓷罐等蒸香用具。 她这一世收到的那尊锡甑,上一世也同样收到,虽然时间不对,但她只一眼便将它认出来,它们的的确确是同一件东西。 只是上一世赵睿飞是费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银钱从一西洋人手里买来的。他明明是如获珍宝的捧回家,可把锡甑送给她时态度却十分随意,若不是她揪了平日里跟着他出门的小厮细细盘问,竟差点被他糊弄过去,以为那尊锡甑真是他随手在坊市买回来的。 她知道他好面子,当时并未揭穿他那可爱的小谎言,只是过了几日他自己却按捺不住,寻了本介绍西洋香料的书丢在她面前,让她自己好好看看……她故意说看不懂,他只得耐住性子细细的解释给她听,告诉她那尊锡甑的用处。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佩昀才知道那尊锡甑西洋人管它叫“蒸馏器”,可以用它提炼出精纯的香水,也就是备受本朝贵妇吹捧的“蔷薇香水”。此后她便对那尊不起眼的锡甑爱不释手,更是用那尊锡甑调制出许多独一无二的香料。 那是他特意为她寻来的心头好…… 可往日的种种宠爱,到了最后一刻却成为最致命的伤害。 苏佩昀的内心再一次波涛汹涌,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尊锡甑,脸色变幻莫测,似天边那浓黑如墨的乌云,又似被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海面。 一旁的苏佩晴却眼含嫉妒的瞪着苏佩昀,目光在她和锡甑上来回打转,片刻之后她突然挂上甜腻腻的笑容,故作亲昵的挽住苏佩昀的手:“既然如此,不如三妹妹和我换换?也好让我好好的开一开眼界,免得下回又被二妹妹笑话我孤陋寡闻。” 苏佩昀已将目光从那尊锡甑上收回,面色也恢复如常,目不斜视的越过苏佩晴离去:“大姐姐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苏佩晴竟真真不客气的把那尊锡甑拿了去,又把自己得的那副笔架塞到红鸾怀里:“如此甚好,三妹妹无需担心赵表弟那里不好交代,我自会亲自去同他解释———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是我对这尊锡甑喜爱有加,才硬是同你换过来。”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苏佩晴硬抢苏佩昀的东西,不过是想寻个借口接近赵睿飞。 作者有话要说:额,前夫童鞋正式登场了,其实他早就注意到我们昀姐儿了…… 求收藏求鲜花求评论哦,嘿嘿嘿(*^__^*) 第十三章 玉牌 其他几位同样对赵睿飞存有别样心思的姑娘见了,不由恨恨的咬了咬嘴唇,暗暗的注意苏佩昀的一举一动,希望最近风头正盛谁都不惧的苏佩昀,能好好的灭一灭苏佩晴的气焰,最好是让她的如意算盘落空。 苏佩昀心里恨不得把赵睿飞送的东西扔了,自是不会和苏佩晴计较这些,对苏佩晴的挑衅无动于衷,径直带着红鸾离去,让众人失望不已。 苏佩昀才和众姐妹分别,拐进通往听雨阁的曲廊,赵睿飞就突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用扇柄虚指了指红鸾手里抱着的墨蓝色锦盒:“你不喜欢那尊锡甑。”像是在询问,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那尊锡甑打开了她记忆之闸,让她再见到赵睿飞时内心又一次被打破平静,她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握得紧紧的,紧到长长的指甲嵌到掌心,方才控制住自己,勉强让情绪不外露…… 四下并无旁人,苏佩昀懒得戴上客套的面具应对赵睿飞,一张俏脸冷若冰霜,熟视无睹的从他身边越过。 赵睿飞竟追了上来,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苏佩昀的冷漠:“是不喜欢东西,还是不喜欢送东西的人?” 苏佩昀懒得理会身后那无聊的人,这时正好见小丫鬟铃铛捧着一个檀木匣子往拢月阁方向而去,故意出声叫住她,问道:“这匣子是要送去拢月阁给二夫人?” 铃铛脆生生的应了声是,主动上前将匣子打开给苏佩昀过目,苏佩昀见铺着红绒布的匣内嵌着了一枚和田白玉玉牌,那块玉牌做过十分精致,正面刻了一尊栩栩如生的观世音,顶端穿了一条缀了圆形玉珠的红线。 苏佩昀见那玉牌上刻的像是送子观音,想着亲自送去给叶氏,便从铃铛手里接过匣子:“你且先回去回话吧,东西我亲自送去给二夫人。” 铃铛得了吩咐便自行离去,苏佩昀则转道往拢月阁而去,脚步虽放慢了一些,但眼角余光却不忘往一旁瞄去,见赵睿飞竟依旧无耻的跟在她身后,步伐不紧不慢,但倘若她加快脚步想将他甩掉,他亦会加快脚步跟上。 这人真是脸皮厚! 她从头到尾都不曾理睬过他,他竟还厚颜无耻的跟着她,脸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苏佩昀暗暗的腹诽了赵睿飞几句,便听得赵睿飞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三妹妹可否将那玉牌借我一看?” 苏佩昀被赵睿飞跟得有些心浮气躁,语气不由有些冲:“不借!” 赵睿飞表情淡然的看了苏佩昀一眼,慢吞吞的再问了遍:“真的不借?不后悔?” 苏佩昀冷冷的扫了不知趣的赵睿飞一眼,决定死都不再开口理会他,一张小脸绷得更紧,对赵睿飞的不喜溢于言表。 赵睿飞倒也不再急着开口,慢悠悠的跟着苏佩昀到拢月阁院门外,才冷不丁的丢出一句话:“那玉牌有问题,送去二夫人跟前,你定会后悔莫及。” 赵睿飞最后那句话成功的让苏佩昀打住步伐,面色严肃眉心紧蹙,暗自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她想到叶氏如今月份已大,事事都得加倍小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百般不情愿,但还是正眼迎上赵睿飞的目光:“玉牌有甚么问题?你可别信口雌黄!” 赵睿飞神色淡淡的,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却透着强大的自信:“那玉佩被放在加了麝香的水里浸泡过。” “麝香?!”苏佩昀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迅速将玉牌取了出来,放在鼻下仔细辨认———最先入鼻的是一股很浓很浓的檀香味,那股檀香味是寺庙里常能闻到的,只是味道太过浓烈,冲得她微微感到不适。 但她并没有闻到麝香的气味…… 不过苏佩昀对赵睿飞还算了解,知道他不会拿这样的事来开玩笑,略微思忖了片刻便暂且把玉牌从鼻下拿开,深呼吸了几下才重新将玉牌放在鼻下,闭上双眼聚精会神的去辨认玉牌上的香气,很快就闻到有一丝不同的气味若隐若现———那是与檀香气味截然不同的麝香气味! 没想到玉牌真的被麝香水浸泡过! 究竟是谁动的手脚? 幸亏赵睿飞出言提醒,否则这玉牌送去母亲那里,母亲定会爱不释手的贴身佩戴,最终只会害了腹中孩儿…… 苏佩昀上一世便知道赵睿飞于香颇有研究,但她却不知他竟有着如此得天独厚的天赋,让他不用近距离辨认玉牌上的香气,就敏如的嗅出那丝藏在檀香气味里的麝香气味。 苏佩昀纵使十分讨厌赵睿飞,此刻内心也不得不对他佩服不已,但嘴上她却赌气的不肯低头服输:“谁说我一定会后悔莫及?玉牌上是有麝香气味,但我娘得了玉牌又不一定会贴身佩戴,这玉牌只要不贴身佩戴,便不会对我娘有任何伤害。” 赵睿飞望着不肯服输的苏佩昀,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面上神色虽依旧淡淡的无喜无怒,但语气却轻快了不少:“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我觉察到潜在的危险,也可以不必告诉你?” “你……” 赵睿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苏佩昀堵得哑口无言———这可不是小事,若是他觉察到了自然要主动告知才是! 苏佩昀愤怒的瞪了赵睿飞半响方才沉下气来,不情不愿的吐出两个字:“之前的话就当我没说……多谢!” “举手之劳而已,三妹妹不必挂齿,”赵睿飞慢悠悠的绕过苏佩昀,负手往和拢月阁相反的方向而去,人快走远了才丢下后半句话:“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苏佩昀被赵睿飞的态度气得不轻,但一时又拿他没办法,且这次还真是赵睿飞提点了她,她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欠下他这个人情。 苏佩昀越想越郁闷,一直到闷声走到叶氏屋里心情才逐渐平复,开始着手调查玉牌的事:“青鸟你去找铃铛好好的问一问,打探下这玉牌的来历,问清楚是谁让她把玉牌送到拢月阁的……但切记不能惊动旁人,尤其是不能让动手脚的人有所觉察。” 红鸾胆大青鸟心细,诸如这样的事苏佩昀一般都是交给青鸟去办,青鸟也鲜少会让她失望,很快就带了消息回来:“是太夫人吩咐底下的人把玉牌送到二夫人这里的,不过太夫人不曾厚此薄彼,夫人那边也同样送了一块过去……” “奴婢还打探到这对玉牌乃是夫人娘家那头送来的,说是庞太夫人特意使人去西域寻来两块一模一样的宝玉,上头俱是刻了送子观音;且庞太夫人不但请了得道高僧开光,还特意在佛祖面前供了七七四十九天,妇人得了只要随身佩戴便能子嗣繁荣。” 苏佩昀闻言立刻猜到庞太夫人的用心,冷笑道:“我看给我娘这块玉佩早就被庞家人动了手脚,特意在佛祖面前供七七四十九天,不过是为了让那檀香气味盖住麝香气味!” 看来庞氏虽被罚思过,但她还是把消息传回了娘家,把无法借叶氏狸猫换太子一事告知庞太夫人,让庞太夫人帮她想补救的办法。 庞太夫人自然和庞氏一样,绝不会容许叶氏抢在庞氏前头生下嫡子,因此才会想出如此隐蔽的一招,想要借玉牌上那若隐若现的麝香气味,让叶氏无法顺利将腹中孩儿生下来。 即便那麝香气味不足以害叶氏小产,但叶氏闻多了到底会埋下隐患,这一胎便不可能怀得稳稳的,到时庞氏解禁后只要稍加推波助澜,叶氏照样保不住孩子……这庞太夫人可比庞氏聪明多了,若不是赵睿飞提醒,她差一点就着了她的道! 苏佩昀如此细细一分析,青鸟立刻一脸后怕:“没想到夫人都被太夫人关在佛堂思过了,还能折腾出这样的幺蛾子,这玉牌要真到了二夫人手里,那可真是会出事……到时二夫人也不知该怪谁,毕竟这玉佩太夫人见了后也十分高兴,也是她老人家吩咐人给二夫人送来的,太夫人盼孙心切,怕是见了面也会叮嘱夫人日日佩戴。” 苏佩昀早就洞悉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心知庞太夫人特意先让玉牌经了苏太夫人的手,目的就是要让叶氏无法反击———叶氏若是闹起来,庞太夫人大可倒打一耙赖叶氏诬陷她,说玉牌连苏太夫人都没看出不妥,怎么一到叶氏手里就出问题? 而倘若叶氏出事后不闹,那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夫人可是有个得力的好娘家,自会帮她打点好一切扫除障碍,”苏佩昀对庞家人从无好感,如今见他们居然把手伸到苏家帮庞氏,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好的教训他们一顿:“我记得祖母罚了夫人后,连同正院的仆妇也一并罚了,让人封了正院的大门,除了按时送日常用度的人,其余人都不许进出,叫她们在院子里陪着主子一并反省……” “既然如此,庞家给夫人送来的东西,定会先搁在存放各家送来礼品的小库房,等夫人出来正院解禁,才会有人把东西送过去正院,”苏佩昀说到这里招手示意青鸟附耳过来,声音也往下压了压:“你且带着这玉牌前去小库房,想个法子把它同夫人那一块掉包,也好叫她们自食恶果!” 青鸟有些担忧:“这么做要是被夫人发现了,她又拉着伯爷到我们二房闹腾怎么办?” 苏佩昀成竹在胸把庞氏的反应算得死死的:“不怕,就算被她发现了,她也不敢闹开———这玉牌可是她娘家送过来的,她要敢说玉牌有问题,可不打了自个儿亲娘的嘴巴?她可是巴不得没人发现玉牌被动了手脚。” 青鸟当下心领神会:“就该让存了坏心思害人的人自食恶果!”说完笑吟吟的抱了檀木匣子退下,自去寻机会掉包玉牌不提。 第十四章 闺蜜 十二月初三,宜嫁娶摆宴造车器祭祀;忌斋醮伐木作梁行丧。 渝州总兵齐威新近刚得的麟儿正巧在这一日满月,总兵府红绸高悬灯笼高挂,阖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宴请女眷的花厅更是热闹非凡。 叶氏和齐夫人交情匪浅,两家又是比邻而居,叶氏早早的就禀了苏太夫人,带着长女苏佩昀前来恭贺。 苏佩昀才陪着母亲逗弄小少爷一番,就被齐家二姑娘齐宝音拉到一旁说悄悄话:“阿昀,我要的香料调制好没?你可是早早的就许了我,可不许偷懒不替我调制!” 苏佩昀擅调香,齐宝音作为她的闺蜜自然不会放过敲诈她的机会,隔三差五便缠着她,指定些自己喜欢的原料,央求苏佩昀替她调制成各式香料,好让她身上用的香料一直与众不同。 苏佩昀见齐宝音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故意一脸无奈的逗她:“你的要求太过刁钻古怪,这回我可没辙———试了几回都没能调制成功,你怕是要失望了。” 齐宝音不疑有他,一听说没戏小脸立时垮了下来:“真的很难吗?” 苏佩昀见齐宝音苦着脸搭耸着小脑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只鼓鼓的香囊塞到她手中:“我逗你玩呢!我们齐大小姐开了口,我哪敢偷懒推辞啊?你要的香料我早就调制好了!” 齐宝音闻言双眼一亮,十分宝贝的打开香囊,深呼吸了几下后一双大眼立刻笑成月牙儿状:“我就知道阿昀你最棒,这世上就没有你调制不出来的香料!” 苏佩昀伸手捏住齐宝音粉嫩嫩的脸颊:“你就使劲的吹捧我吧,捧完也好再继续提出那些稀奇古怪的要求!” “哎呀,瞧你说的,我们谁跟谁啊!”齐宝音亲热的挽住苏佩昀的胳膊,主动说道:“我哪回白拿你东西了?走,到我屋里去,我早早的就备下一样好东西给你,你见了准会喜欢!” 苏佩昀自来都不会和齐宝音客气,二人说说笑笑的往齐宝音住的暖香苑而去,才出了花厅齐宝音便提议道:“去我那儿正巧要路过沁芳园并梅海坞,眼下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我们也不必抄近道,左右时间宽裕得很,索性一路逛过去,我也好顺道剪几枝梅花回去插瓶。” 齐夫人爱花,齐总兵便特意为她建造了一座种满奇花异草的“沁芳园”;又因齐夫人闺名中有一个“梅”字,齐总兵又亲手为她种下一片梅海,那片梅海有美人梅朱砂梅腊梅,甚至连十分罕见的珍珠梅金丝梅,齐总兵都千方百计的寻来。 诸多品种的梅花相映成海,如此美景苏佩昀自然不想错过,便应了齐宝音的提议,二人一面说着体己的私房话儿,一面信步往沁芳园而去。 二人逛沁芳园时遇到一个小插曲,那个小插曲让齐宝音脸色有些难看,觉得自己招待不周有些失礼,小嘴嘟得都能往上挂盏灯笼了。 苏佩昀却不以为然,并未将那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好啦,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你不是要带我去瞧那几株金丝梅吗?我们动作可得快些,一会儿还要去你屋里拿你替我备下的好东西呢,你可别寻借口克扣了我的好东西。”故意把话说得霸道中带着亲昵,总算是让齐宝音面色微霁。 齐宝音记挂着答应了自家哥哥的事,不想因先前的插曲让哥哥失望,便不再生气,加快脚步领着苏佩昀往梅海坞而去。 二人还未行至种金丝梅的地方,远远的便见到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梅树前,齐宝音心中一喜,指了那抹身影说道:“咦,那不是我哥哥吗?他怎么也来赏梅了?真巧啊!” 苏佩昀抬眼望去,果见齐宝音的哥哥齐宝律穿了一袭月白色直缀,面容俊朗气质温雅,静静的立在几株金丝梅前;有风轻拂而过,卷得花瓣随风起舞,偶有几瓣落在他的肩头,红梅白衣,自成一幅唯美画卷,让人不忍走近打破这美好宁静的一幕。 齐宝律却主动迎了上来,一手负于身后,笑容如冬日午后的日光,温暖如玉:“昀妹妹,你也来赏花?” 苏佩昀常在齐家走动,对齐宝律自是不陌生,微笑冲他颔首,并指了指他身后那几株金丝梅:“齐大哥也喜欢金丝梅?” “不是……是,我的意思是这片梅海种的梅花我都喜欢。”齐宝律耳朵微红,不过是句寻常话,却说出两个意思。 一旁的齐宝音见平日里训起她来无比利索的哥哥,一见苏佩昀便连话都说不清楚,俊脸上还着一丝可疑的红晕,不由掩了袖子偷笑了几声,一双大眼背着苏佩昀冲哥哥挤眉弄眼。 齐宝律可是求了妹妹几回,又送了她不少好东西,最终才求得妹妹帮他引苏佩昀到梅海坞,让他可以见苏佩昀一面,送上几句问候。 如今妹妹一冲自己挤眉弄眼,他自是猜到她这是在暗暗笑话他,立时窘得浑身不自在,半响方才将左手虚握成拳,放到嘴边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齐宝音自从猜透自家哥哥那点小心思后,心里十分欢喜,更是一百个愿意让苏佩昀来当她的嫂子,否则也不会如此积极的替哥哥制造机会了。 因此她取笑哥哥一番后便适可而止,笑嘻嘻的指着不远处在风中摇曳的美人梅说道:“我娘最爱用美人梅插瓶了,我过去剪几枝开得好的……捧画一人忙不过来,青鸟你也一并过来帮帮我。” 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青鸟钻入梅林,远远的站定了方才转身冲齐宝律说道:“阿昀喜欢金丝梅,哥哥你替我陪她好好赏赏,可别怠慢了人家!” 苏佩昀见齐宝音三人并未走远,她和齐宝律也不算是单独相处,便没追过去,只笑着邀齐宝律一起赏梅。 齐宝律自是满脸欢喜的相陪,期间不断的找话题和苏佩昀说话:“我听说你前一阵大病了一场,现下可曾痊愈了?” 齐宝律才刚问完,自己便觉得窘迫———若是苏佩昀还未痊愈,又岂会前来齐府赴宴? 苏佩昀却未曾多想:“好多了,多谢齐大哥关心。” 齐宝律见苏佩昀并未觉得他的问题多余,方觉自在一些,却又忍不住叮嘱道:“现下正值腊月,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你虽已大好,却还是得仔细些才是。” 说完见苏佩昀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很认真的点头,情不自禁的被那双明亮璀璨的眸子吸引,又见苏佩昀并不烦他,胆子一大,一鼓作气的将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递了过去:“我听阿音说,你一直想要收集琼花花瓣制香,却一直不曾有机会……” “前几日我夜里睡不着,索性独自在庭院里赏月品茗,谁曾想竟走运看到琼花一现,我便把那沾了夜露的花瓣采集下来,收集在瓷罐里。我原打算等哪天阿音过去找你玩,让她顺道捎带过去给你,今儿碰巧你过来玩,正好直接给你。” 琼花又名昙花,每逢夏秋夜深人静时,方才会展现美姿秀色。盛开时清香四溢光彩夺目,若满展于架,花开时令,犹如大片飞雪,甚为壮观。 只是这昙花难得一现,平日里想要观赏都得需碰运气,更别提在非时令时节的冬天,收集满满一瓷罐的昙花瓣了! 有了这一瓷罐的昙花瓣,她便可以试着调制她一直想要调制的昙花香露,还有昙花香料……苏佩昀越想越兴奋,脑海里已飞快闪过几个调香的法子,只是她一心想着如何利用这罐宝贵的昙花瓣,一时间竟将齐宝律遗忘在一旁。 齐宝律不知苏佩昀心中所想,见她迟迟不语,以为聪慧的她已洞悉这罐花瓣并不是他偶然所得,因而恼他太过孟浪,不由有些局促不安:“这些花瓣真是我偶然所得,也不是甚么贵重之物,我想着送给旁人也无用处,才会想着给你……”轻言低语似在解释,又似在掩饰内心的紧张。 苏佩昀却不曾往别处多想———因齐夫人和叶氏乃是手帕之交,且齐夫人一直真心待叶氏,这让苏佩昀同齐家的人都十分亲近。加上苏佩昀没有哥哥,她一直把齐宝律当成亲哥哥般对待,偶尔也会像齐宝音那样欺负齐宝律。 苏佩昀内心觉得齐宝律待她也像亲妹妹,前世她也收了不少齐宝律送的一些东西,那些东西虽不算名贵之物,但却恰恰是她当时很想要的东西。 因此这一次齐宝律替她收集昙花瓣,她只觉得惊喜意外,东西收得自然而然,一点都未曾觉察到齐宝律的心思:“这琼花瓣我的确是收集了许久,却始终没能收集到,原以为要等到来年夏天才能如愿以偿,谁曾想齐大哥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多谢啦,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呢!” 齐宝律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的人儿,她那灿若朝阳的笑容,飞扬的嘴角,弯弯若月的美眸,似让他瞬间活了过来,所有的沮丧和不安一扫而空,嘴角抑制不住的翘了起来:“你喜欢就好,若是不够,我再帮你多收集些……”话说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妥,急忙补了句:“我的意思是说,我要是再走运看到琼花一现的美景,一定再替你把花瓣收集下来。” 苏佩昀闻言笑眯眯的又谢了齐宝律一回,这时齐宝音适时的捧着几枝梅花回来,二人便辞了齐宝律,一路往暖香苑而去。 齐宝音才一进屋,就让人把梳妆台上那个金嵌蓝宝石葫芦妆盒抱了过来,取出几个椭圆形的琉璃瓶子,献宝般的摆到苏佩昀面前:“拿去吧,这便是我为你备下的回礼,这礼不薄吧?快打开看看可合心意。” 那琉璃瓶子有着銮金的小巧瓶盖,琥珀色的瓶身,在日光下流光溢彩,让苏佩昀只看了一眼便不愿把目光挪开,爱不释手的拿在手上把玩。 齐宝音一见苏佩昀果然喜欢得紧,立刻殷勤的介绍道:“这可是西洋的香露哦!是我哥哥一听说我要给你准备回礼,费心思从西洋人那儿弄来的……怎么样,喜欢吧?” 苏佩昀大大方方的承认:“果然知我者莫若音娘也。” 齐宝音感觉到苏佩昀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不忘趁机替哥哥美言:“虽说是我准备的回礼,但这礼物可是我哥哥出的力哦!你可要记得我哥哥的好,别让他这番心思白费了。” 苏佩昀笑着连连点头,两人又歪在软榻上叙了会子闲话,眼看着离开的时辰有些久了,这才各自更衣打算回长辈跟前露个脸儿。 苏佩昀一起身青鸟便上前替她整理钗环梳理仪容,动作从容有序由上到下,只是她整理到苏佩昀腰间饰物时,突然面色一凝,蹲□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后不由大惊失色:“姑娘,您挂在身上的玉佩不见了!”说完不等苏佩昀发话,自己便先到软榻上细细的寻了一遍,遍寻不到后脸色顿时一片惨白:“没有落在软榻上!” 姑娘家贴身佩戴的饰物丢了可不是件小事,若是让有心人拣了去,拿出来大做文章,那苏佩昀轻则清誉受损,重则可能被人咬着不放硬把那玉佩说成是私定终身的信物! 苏佩昀心里虽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对青鸟吩咐道:“别慌,先在这屋里仔细的找一找。” 齐宝音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吩咐捧画带着其他丫鬟帮忙搜寻……可惜青鸟几人把暖香苑里里外外搜寻了好几遍,都未曾找到苏佩昀丢失的玉佩。 苏佩昀得知结果后心猛地一沉,面色凝重的和齐宝音对视了一眼,意有所指的做出推断:“怕是在沁香园时不见的。” 齐宝音闻言脸色更加难看,细细一回想先前在沁香园发生的小插曲,立刻意识到此事乃是有人故意为之:“你的意思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卡文鸟~~今天更章稍微肥一点的~~~~(>_<)~~~~ 求收藏鲜花~ 第十五章 小人 “嗯,我也不希望这样,但那人的确最有可疑,”说着目光一凝,吩咐青鸟:“你且去沁香园细细的搜寻一遍,任何一处地方都不能遗漏,尤其是早前发生意外那地方,”说完也不和齐宝音客气,直接借用她的丫鬟:“捧画则带人顺着我先前走过的地方细细搜寻一遍,同样每一处都不能遗漏,切记不可惊动长辈。” 青鸟等人神色一肃,立刻领命而去,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方才折回来,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苏佩昀见青鸟她们几乎是掘地三尺,却没能寻回东西,心里越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先前在沁芳园时,有个丫鬟冒失的和她撞成一团;当时她没有多想,如今却不得不怀疑那丫鬟之所以撞她,是为了趁机将她身上佩戴的玉佩偷走! 而苏佩昀前来齐家做客,却发生这样的意外,让齐宝音脸色十分难看,语气更是愤怒不已:“那丫鬟我瞧着眼生,估摸着若不是我们府上不入等的丫鬟,就是今天来客带在身边的丫鬟……”说着满脸惭愧无颜面对苏佩昀:“阿昀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 苏佩昀略一细想便知这是件“有心算计无心”的事,心知那丫鬟既费心偷了她的玉佩,必定留有后招!为今之计只能尽快确定那丫鬟的身份,揪出指使她做这件事的人,才能对症下药想出对应之策。 偏偏那个撞她的丫鬟当时因“惊慌失措”,一直将头埋得低低的,撞了她后更是伏地求饶,让她们一行人从头到尾都没能看清她的容貌……记不清容貌,那就没有十足的把握把人认出来。 齐宝音也意识到了这点,恨恨的骂道:“那该死的小蹄子定是一早便计划好,才会故意叫我们看不清她的脸,真真是可恨!待把她揪出来后,我一定不会轻饶她!” 苏佩昀却是一言不发皱眉苦思,电光火石间记起一个重要的线索:“当时她整个人都往我身上撞,撞完我便伏地垂着头求饶,我由上至下的打量她,隐约见她脖颈左侧有颗美人痣!” 齐宝音听了心中大喜,立时对捧画吩咐道:“你立刻去找管事嬷嬷,给我把府上的丫鬟全部喊到一处,一个个的给我查清楚,一定要把脖颈左侧有美人痣的小蹄子给我揪出来!” 苏佩昀却从未怀疑过齐府的人,反而把目光放在今日的来客身上,一语中的的指出关键:“阿音,依我之见,不如从今日来客带来的丫鬟身上查起,查不到再查府上丫鬟也不迟。” 齐宝音一脸不解:“从来客身边查起?” 苏佩昀目光如炬语气铿锵有力:“嗯,一来我心里大约猜到会做出此等事的人会是谁;二来我从未怀疑过府上任何人,你们一家待我们母女三人一直如亲人般,断然不会害我们。” 苏佩昀的信任让齐宝音一脸感动:“你既信我齐家,那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之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伤害!”说完立刻吩咐捧画按照苏佩昀的吩咐行事,又使人把消息传给齐宝律,也好让他帮着想想应对之策。 齐宝律得知苏佩昀出事后,立刻撇下外客赶到暖香苑,陪着她们一起想办法。 所幸的是这回事情很快就有进展,捧画很快就带回一个好消息:“找到那人了!” 齐宝音闻言精神一振,抢先催促道:“快说是谁!” 捧画答道:“是跟在宋夫人身边贴身服侍的丫鬟。” “果然是宋家!”苏佩昀早就默默将齐家今日宴请的宾客过滤了一遍,心里最怀疑的便是宋家,不过她不认为这件事是宋夫人指使贴身丫鬟做的,毕竟在齐总兵府上动手脚,就是不把齐总兵放在眼里,宋家和齐家也会因此而交恶。 宋夫人不似庞氏那般愚蠢,纵然再想和苏家结亲,也不可能不考虑齐总兵的影响力,做出这样的事给宋家惹祸…… 心思辗转过后,苏佩昀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性,立刻问负责招待外男的齐宝律:“宋夫人可是带了宋炎同来?” 苏佩昀见齐宝律点头,立刻肯定这件事一定是宋炎所为,她也相信以宋炎那龌蹉无耻的品性,完全做得出这样的事来:“不必再猜了,这件事一定是宋炎指使那丫鬟做的……” 齐宝音闻言一双大眼立时睁得大大的:“莫非他使人偷了你的玉佩,是想借那玉佩要挟你,让你不得不答应下嫁于他?!!” 苏佩昀微微颔首:“我猜八九不离十,他应是打这样的主意,且还背着长辈行事。” 齐宝音愤然痛骂道:“他怎么能如此卑鄙无耻?!!竟用这种手段逼嫁!” 一旁的齐宝律一听说此事居然涉及到苏佩昀的亲事,还有逼嫁的可能,整个人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一双手更是紧握成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妹妹你刚刚说那的‘逼嫁’是甚么意思?” 齐宝音言简意赅的把事情缘由解释给哥哥知晓:“宋家一直想要求娶阿昀,阿昀家的长辈都已经明言拒绝了,宋家还是不死心,几次三番的厚着脸皮提亲;还有那个宋炎也不是甚么好东西,每回见到阿昀目光都死死的粘在阿昀身上,有几次还厚颜无耻的拦住阿昀,非要和阿昀说话!” 齐宝音的话让齐宝律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双手更是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宋炎居然敢亵渎他心目中的女神,还以如此卑鄙恶劣的手段! 他绝不能让他这个卑鄙小人得逞! 他一定要护她周全,替她赶走小人! 齐宝律须臾间已暗下决心,神色坚定的向苏佩昀保证道:“昀妹妹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宋炎,无论如何都要逼他把玉佩交出来,绝不会让他用那玉佩做文章,玷污你的闺誉!” 苏佩昀望着语气坚定神色无畏的齐宝律,心间有暖流缓缓淌过……他像哥哥般维护她信任她,为了她甚至愿意和宋炎撕破脸,这些种种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动。 但她却认为直接找宋炎讨要玉佩不是上策,宋炎既然敢做,就一定不会乖乖的把玉佩奉还,得想个既不会打草惊蛇又能神不知鬼不觉把玉佩拿回来的计策才行…… “明着向他要,他是不会交还玉佩的,”苏佩昀很快就心生一计,和齐宝音二人商量道:“我们还不如佯装还未发现玉佩丢失,齐大哥也若无其事的回到前头去招待客人,只需寻了机会……再把他引到……到时我们就能……” 齐宝音越往下听脸上越有难掩的兴奋之色,最后更是连连拍手称赞:“妙!此计甚妙!我们就这样干,好好的给那个无耻之徒一点颜色瞧瞧!” 齐宝律也觉得苏佩昀的计策可行,片刻都不愿耽误,当下便起身快步往前院宴请外客的偏厅而去,一路上紧握的双手一直不曾松开过,内心更是发誓一定要替苏佩昀把此事妥善处理好! 齐宝律原就负责款待那些随长辈前来赴宴的公子少爷,因此他中途离席一归来,便被相熟的好友拖着罚酒,他不动声色的自罚了几杯后,又举杯一个个敬过去,最后才故作随意的坐到宋炎身边,举杯相邀:“宋兄,我敬你一杯。”说完先干为敬,不给宋炎推辞的机会。 宋炎事情办成眼见着很快就能得偿所愿,心情正是大好,见齐宝律邀饮丝毫不曾推辞,十分爽快的紧随其后,后又主动将二人的空盏斟满,反过来敬齐宝律:“来,换我敬你一杯。” 齐宝律见状心中暗喜,一口饮尽后借机和宋炎套近乎:“宋兄,你我可是头一回坐一块儿吃酒,可得多吃几杯才够意思。”说完一面斟酒,一面飞快的将酒喝尽。 宋炎自是奉陪到底,二人便这样你一杯我一盏的喝了起来,不过才过四五巡,酒量不佳的齐宝律便率先趴倒在桌上,临醉过去前还不忘执着的拉着宋炎的手,非要亲眼看着宋炎把手中那杯酒干了,方才肯闭眼醉过去。 躲在不远处的捧画见了不由暗暗着急,心想怎么对方还没醉,自家少爷就先醉得不省人事? 偏生捧画一时也想不出办法,跺了跺脚后只能急忙忙的奔回去给齐宝音报信:“小姐不好了,少爷还没把宋公子灌醉,自己就先醉得不省人事……这可如何是好?” “我不是让哥哥悠着点喝吗?怎么他还是先醉了?”齐宝音一脸郁闷的抚额,半响方才记起最重要的一点:“莫非他事先没先做手脚,就这样傻乎乎的上去和宋炎拼酒?!”齐宝音晓得自家哥哥酒量其实一般,但她没想到哥哥明明是主动接近宋炎的,事先竟也不晓得先使些手段,好歹支撑得久一些。 苏佩昀也是倍感无奈,心想这齐宝律也忒老实了点,她们没嘱咐他他自己就不知道钻空子……事到如今,她们只能祈祷宋炎得意忘形自己喝醉,或是别人无意中把他灌醉了。 苏佩昀一面安抚齐宝音别着急,一面对捧画吩咐道:“你且继续悄悄盯着宋炎,若是他被旁人灌醉了,你就立刻按照计划行事!” 捧画得了吩咐很快就折回偏厅,远远的注意着宋炎的一举一动,因满心焦急,竟未曾觉察到赵睿飞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朝她这边看来。 赵睿飞敏锐的发现捧画这是在监视宋炎的一举一动,再联系到齐宝律先前灌宋炎酒的举动,心思微动隐隐猜到此事不简单,片刻后不动声色的举杯,一面若无其事的和宋炎闲聊,一面诱着他喝了自己手中那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鲜花(*^__^*) 第十六章 出气 那杯酒下肚后,宋炎一张脸很快就涨得通红,似是已有了几分醉意,连连冲赵睿飞挥手:“不喝了不喝了,我不行了……”说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手虽扶着桌沿,但却还是差点将身旁的人撞到。 捧画见了心中一喜,立刻按照苏佩昀的计划,一待宋炎摇摇晃晃的走出偏厅,立刻打发一个面生的小丫鬟过去搀扶他。 那小丫鬟早就得了吩咐,一扶住宋炎便主动说道:“宋公子,我们府上专程备了几间客房给喝醉的客人小憩,奴婢这就扶您过去。” 宋炎本就喝得醉醺醺的,听了小丫鬟的话不疑有他,任她扶着自己往客房而去,丝毫未觉察到小丫鬟扶着他绕来绕去越走见到的人越少,傻乎乎的被她扶到园子里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 一直悄悄跟在后头的捧画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握着棍子的手也下意识的颤抖,一路上更是紧张的四处张望,让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的赵睿飞见了目光微闪,很快就猜到捧画的意图…… 果然,捧画虽然十分紧张,但最终还是一鼓作气的冲到宋炎身后,举起棍子冲他脖子重重的打了一下,打完一脸紧张的将棍子丢到地上,眼睛连眨都不敢眨,目不转睛的盯着还挺直站着的宋炎身上,一直到宋炎“扑通”一声倒地,她才敢微微松一口气。 “宋公子,宋公子……”捧画上前唤了宋炎几声,见宋炎毫无反应,这才猫腰闪到假山身后,小声的叫唤道:“小姐……小姐……” 片刻之后,做丫鬟打扮的苏佩昀和齐宝音一起从假山一丛芭蕉树后钻了出来,苏佩昀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镇定,齐宝音则满脸兴奋之色,一见宋炎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毫不迟疑的冲过去踢了他两脚:“哼!无耻之徒!” “先不急着教训他,先找玉佩要紧。”苏佩昀怕说完示意青鸟赶紧上前搜身。 青鸟从未做过如此胆大的事,不免存了几分紧张和不安,搜宋炎身时手有些哆嗦生怕宋炎会突然睁开眼…… 苏佩昀见状适时出言安抚鼓励她:“不必害怕,他先是喝醉了,后又被闷头打了一棍子,不会轻易醒来的,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搜他的身。”语气平缓镇定,好似她们不过是在一个橱子里翻找东西,而不是在一个大男人身上搜东西。 青鸟见苏佩昀由始至终都从容镇定,心想姑娘比自己还小两岁呢,都不曾惧怕不安,她有甚么可怕的? 如此一想她很快就抛开心中的不安,手慢慢的也不抖了,动作利索的在宋炎身上摸了一圈,很快就从他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一脸欢喜的呈到苏佩昀面前:“您的玉佩找到了!” 苏佩昀和齐宝音齐齐松了一口气,齐宝音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还故作老成的双手合十念了声“菩萨保佑”,对苏佩昀说道:“幸好玉佩找回来了,否则我今后可就没脸再见你了……你不知道这一路寻来,我的心跳得有多快!” 苏佩昀微笑着把玉佩收好,指了指地上的宋炎提醒道:“你现下可以出气了。” “哼,当然要出气了!若不是这个无耻之徒,我也不必担心得坐立不安,”说着不客气的重重踢了挺尸的宋炎两脚,踢完犹不解气,便气哼哼的上前“呸”了他一口,啐了他一脸口水后方才觉得心中舒坦了些:“还是阿昀你厉害,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让我们打扮成丫鬟模样亲自出气,这可比让人教训他一顿让我出气!” 原来先前齐宝音并未想过亲自参与此事,只打算让捧画几个把宋炎骗到园子里,以打晕教训宋炎,后再把玉佩从他身上搜出来,如此便算是完事了。 谁曾想苏佩昀却主动提出要亲自参与此事,还提议齐宝音一起乔装改扮,趁着宋炎被打晕的机会,亲自教训他一顿出气———反正只要乔装得妥当,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们干了甚么,这气是不出白不出。 齐宝音原就胆大,一听说能够亲手教训宋炎又是在自家地盘做这事,想都没想就应了苏佩昀的提议,随后开始兴致勃勃的做准备,比苏佩昀这个发起人还积极主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寻来两套丫鬟穿的衣服,大小正好适合她们二人。 苏佩昀则是早早的就存了找机会教训宋炎一顿的念头———她可是一直没忘宋炎这个无耻之徒,借着那张臭皮囊和甜言蜜语,把苏佩曦害得多凄惨!这笔账她一直都替苏佩曦记着呢! 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还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她若是不趁机好好的教训他一顿,可就枉费她比别人多活了一世! 苏佩昀心中早有打算,见了齐宝音出气的举动后不由摇头失笑:“就这样你就出气了?你以为他是小姑娘啊?你就是一直‘呸’到他醒过来,他也依旧不痛不痒。” 齐宝音虽胆大,但到底是头一次做如此冒险刺激的事,对如何整人出气一点经验都没,听了苏佩昀的话脸上一片迷茫:“那你说要怎么做?” “看好了,对付他这样的无耻之徒,至少要这样……”苏佩昀边说边缓缓走到宋炎身旁,一抬脚便是直接往他脸上踩去,力道虽不重,但却立刻在宋炎那白皙的脸庞上印下一枚清晰的鞋印。 齐宝音见了惊讶得一张小嘴张得大大的:“你……你这样踩他,万一他被踩醒怎么办?” 苏佩昀一脸淡定的再往宋炎的鼻梁上踩了一脚:“醒了就再把他打晕呗,棍子不还在一旁吗?青鸟把棍子拣起来握紧,但凡他有睁眼的迹象就给我狠狠的打下去!”边说边越发用力的踩下去,心里暗骂不把你这张勾引人的小白脸踩花,我就不配当苏佩曦的三姐姐! 齐宝音听了苏佩昀这番轻描淡写的话后立时乐了,看向苏佩昀的目光闪闪发亮充满崇拜,同时自己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对对对!醒了就再把他打晕!哎呀,阿昀你先让让,让我也踩他两脚出出气!” 苏佩昀十分大方的让到一旁,让齐宝音施展拳脚在宋炎脸上烙下一枚又一枚鞋印…… 不过她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宋炎,而是不紧不慢的走了几步,小脚一抬精准无比的往宋炎的命根子踩了下去———叫你骗人家小姑娘的贞操,叫你下流无耻吃完不负责,我把你命根子给踩废了,看你今后如何风流快活! 苏佩昀一想起苏佩曦所受的苦,就恨不得把宋炎给大卸八块,下脚的力度也越来越大,把齐宝音等人惊得俱都像被定格住般,停住手上的动作,怔怔的看着眼前那位为民除害的女中豪杰…… 这命根子可不比脸,哪经得起踩踏啊? 苏佩昀毫无顾忌的那几脚,很快就让宋炎闷哼了一声,身子下意识的蜷成一团,似乎有被踩醒的迹象。 苏佩昀见了不慌不忙的看向青鸟,催促道:“你还不赶紧补一棍子?再发呆他可就醒过来了。” 青鸟一被提醒,立即火急火燎的奔到宋炎身后,闭着眼照着他脖子敲了一棍子,把正缓缓恢复意识的宋炎再度敲晕。 苏佩昀心想除了苏佩曦的事,宋炎偷她玉佩这笔账也得好好清算一番,心思辗转过后,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径直对青鸟吩咐道:“从他身上扒件贴身物件儿下来,今后他要是胆敢再使坏,我们便用这物件让他自食其果。” 青鸟自从敲了那一棍子后胆子瞬间大了不少,一得了吩咐毫不迟疑的把宋炎全身再搜了一遍,最后将他挂在腰间的那串玉葫芦给摘了下来。 苏佩昀命青鸟收好玉葫芦后,施施然的上前又给了宋炎命根子几脚,一旁的齐宝音立刻受到鼓舞凑了过去,语气彪悍的发表看法:“这家伙居然想要逼你嫁给他,是该让他断子绝孙!你这招真真是绝……嗯,让我也踩两脚如何?我最痛恨像他这种臭男人了!” 苏佩昀微笑着让位,齐宝音一面踩宋炎命根子,一面暗骂“居然敢打我未来大嫂的主意?!那我便替哥哥踩得你断子绝孙!” 末了二人竟还旁若无人的玩了起来,比赛谁踩得准,把宋炎的一身白衣踩得脏兮兮的……就在这时,不远处毫无预兆的响起一阵脚步声,惊得齐宝音下意识的缩回脚。 意识到有人朝这边走来后,齐宝音急忙拉住苏佩昀:“像是有人朝这边走过了来,我们快走!” 说话间隐约见到不远处有人影晃动,急得她不由分说的扯着苏佩昀便要撤离,苏佩昀一时没提防身子摇晃了几下方才跟上她的脚步,被拽着跑出一小段后,她才觉察到身上有些不对劲:“不好,我……” 齐宝音匆忙间飞快的上下扫了苏佩昀一眼,看清楚她的状况后立刻跟着急了起来! 但此刻她们已经清晰的听到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还听到有人高声交谈,逼得齐宝音只能硬着头皮拉着苏佩昀继续往前跑:“来不及了!我们再不走,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到时事情就会败露!”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爽吧??(*^__^*) 喜欢看的童鞋记得撒花哦~ 还要继续求收藏…… 第十七章 奚落 扶着苏佩昀的青鸟却是急得快要哭出来:“可姑娘的鞋子落了,若是被人拣了去……” “无妨,先躲开那群人要紧!” 苏佩昀见形势紧迫,果断决定不去管那只落下的鞋子了,反被动为主动,拉着齐宝音拼命的往暖香苑奔去———教训宋炎虽然很爽很美好,但若是被人发现她们所作的一切,那可就有些不大美好了! 她和齐宝音是主子,出了这样的事最多是被人议论彪悍泼辣,再严重也就是被宋家兴师问罪;但青鸟她们几个陪着主子胡闹的丫鬟,却很可能被长辈们打死或发卖…… 苏佩昀不能害了几个忠心的丫鬟,做出选择后下脚不再有任何迟疑,憋着一口气拼命的奔跑,很快就顺利的跑会暖香苑,总算是没让那群突然出现的人发现她们的行踪。 而就在苏佩昀一行人不敢回头只顾拼命跑路时,一直隐在假山后旁观宋炎被“围殴”的赵睿飞突然现身,快步走到宋炎身边,才刚刚半弯下腰想把苏佩昀落下的那只鞋子拣起来,就听得有人快步朝他奔来,并高声喊道:“那不是赵公子吗?” 那人走得很快,话音才落身影已奔至赵睿飞身旁,赵睿飞已来不及替苏佩昀毁灭证据,只能硬生生的将手势一移,做出想要唤醒宋炎的姿态,不客气的拍打他的脸:“快醒醒!” 那人果然转眼间便跑到宋炎身旁,一眼便发现情形不对,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身鞋印,胸口上还压着一只绣花鞋的宋炎:“宋兄这……这是怎么了?”说着也跟着蹲□去摇宋炎的肩膀:“宋兄,你快醒醒,快醒醒!” 随后而至的那群人见了俱吃惊得合不拢嘴,目光似有似无的从宋炎那黑得特别醒目的某个部位扫过,虽对宋炎究竟得罪了甚么人才会被整治得如此惨而好奇,但面上却不露分毫不显八卦,只一脸“关切”的帮着把宋炎唤醒。 宋炎被摇晃拍打了一阵后,终于悠悠转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我的头好晕……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稍微一动身便觉得浑身酸疼,尤其是后颈。 公子甲指了指宋炎的后颈,委婉的提醒道:“你怕是被人打晕了,你看看你的衣服……” 宋炎这才低头看了一眼,一见身上那件珍珠白绣云纹直缀被踩得脏兮兮的,立时一脸震惊:“这……这是谁干的?!” 公子甲指了指苏佩昀遗落的那只绣花鞋,眼中燃着八卦之火,热情的替宋炎分析道:“这是只姑娘家才会穿的绣花鞋,想来是位姑娘做的?宋兄,你可曾得罪过哪位姑娘?” 宋炎皱着眉头望着身上那只绣花鞋,扶着脖子回想了好半响还是觉得眼生,只能由人搀扶着先站起来,谁曾想他才刚刚站起来,□便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的弯下腰用手捂住“重要”部位,那张灰扑扑的脸疼得龇牙咧嘴。 围着他的公子哥见了自是晓得他的命根子被踩惨了,纷纷别过头去偷笑,有的干脆光明正大的直接嘲笑他,把宋炎气得恼羞成怒的吼了句:“有甚么好笑的?!都给我散了散了!” 围观的可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热心人士”,哪会就这样轻易散了去? 立刻有人怂恿宋炎:“宋兄,你被踩得如此惨烈,那位彪悍的姑娘连你的……都没放过,你可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找出究竟是谁如此痛恨你把你害得这般惨。” “是啊,左不过是现下在齐府的姑娘干的,把齐宝律那家伙找来,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也不晓得究竟是哪位姑娘,竟如此彪悍神勇。” 一群公子哥丝毫不关心宋炎的伤势,只对踩了他命根子的姑娘好奇不已,竟都不约而同的起哄,或是拿话调侃宋炎,或是用激将法激他,都想让他把那位女中豪杰揪出来。 宋炎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目光阴沉的看着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你找到我时,可曾看到我身旁有可疑之人。” 那人指了指赵睿飞,道:“我赶到之前,赵兄已经先到了,你且问他清楚些。” 宋炎立刻将目光移到赵睿飞身上,赵睿飞神色淡然的迎上他的探究,面不改色的撒谎:“不曾见到旁人。” 众人闻言不由倍感失望,不过他们很快就将目光聚集在唯一的证据上面,有人猜测道:“这只绣花鞋虽做工精细,但却不甚华丽样式也很寻常,不像是大家闺秀之物,倒是像丫鬟之流所穿。” 赵睿飞闻言不紧不慢的补了句:“这么一说,我倒记起先前似乎隐约见到一个丫鬟神色慌张的跑远。”趁机把事情先推到不知名的丫鬟身上,一举替苏佩昀排除嫌疑。 宋炎闻言面色阴晴不定,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只绣花鞋,虽不曾怀疑赵睿飞说谎,但对他的话却也只信了八分———他隐约记得他被整时似乎有短暂转醒过,虽未彻底清醒过来看清整他人的面目,但却隐约闻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那是苏佩昀身上特有的香气,他从未在别人身上闻到过……加之他才刚刚使计得了苏佩昀的玉佩。 一想起玉佩,宋炎方才后知后觉的往胸前摸去,果然发现早前得来的玉佩已不翼而飞,立刻肯定此事一定和苏佩昀有关———定是她觉察到玉佩在他手上,使计将玉佩拿回时,趁机整治了他一顿! 如此一来,宋炎不但早前那番心思全都白费如意算盘全盘落空,还白白的被踩了一回,尤其是□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他越想越是不甘,冷哼了一声后当众宣布道:“此事我定然不会就此作罢!那人既有胆子算计我,那我便要她十倍偿还!” 有人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你连对方是何人都不知,如何让她十倍偿还?” 宋炎一脸自负的冷笑了一声:“我出了这样的事,齐家必然要给我一个交代,让齐兄把现今在府上的丫鬟都唤来,逐一试穿这只绣花鞋不就行了?这只绣花鞋谁穿上分毫不差妥妥帖帖,那谁便是算计我的人!” 宋炎的话很快就传回暖香苑,把齐宝音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你那双鞋是我从司棋那儿翻来的,宋炎那家伙要是真追究起来,司棋可不就成了我们的替罪羔羊?” 苏佩昀也没料到宋炎居然会用这一招,一时想不出对应之策,索性提议孤注一掷:“眼见着他就要逐一找那只鞋的主人了,我们不妨孤注一掷的搏一搏,让齐大哥接近宋炎,想办法把那只鞋给偷回来!” 齐宝音再一次被苏佩昀的彪悍惊目瞪口呆:“偷回来?这……这样能行吗?” 苏佩昀不以为然的反问道:“怎么不行?只要齐大哥行事隐蔽当场不被发现就行!等东西到手,齐大哥只要死不承认,宋炎也拿我们没办法!” 苏佩昀虽然一副把握十足的模样,但齐宝音还是满脸担心,默默的看向自家哥哥:“哥哥,偷东西……你能行吗?” 齐宝律白玉般的脸颊迅速爬上一抹红晕,显然内心十分不齿梁上君子的行为,但为了苏佩昀他却愿意当一回小人,就算他从未做过如此胆大包天的行径,他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能行!为了昀妹妹,我一定不负众望。” 齐宝音虽不大看好自家哥哥,但此刻她定然不能说泄他气的话,只面色凝重的拍了拍哥哥的肩膀:“那这件事能不能成功平息,就全靠哥哥你了!” 苏佩昀也跟着叮嘱齐宝律一句:“齐大哥,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让宋炎当场捉住!” 齐宝律瞬间生出一股肩负沉重使命的责任感,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你们放心,我自己会小心。”说着抬头挺胸迈步往宋炎住的客房而去。 齐宝律见了宋炎后,先是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方才开口同他打太极:“宋兄莫急,我已派人去传话,很快丫鬟们就会聚到一块。” 宋炎由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齐宝律没话找话:“宋兄息怒,你在我们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是惭愧得很,希望宋兄大人大量,见谅则个。” 宋炎不知老实正直的齐宝律也参与了整他一事,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罢了,这事也怨不得你。” 齐宝律不擅同人虚与委蛇,沉默了半响,方才干巴巴的再挤出一句话:“你身上的伤如何?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不必了,一点小伤而已。”宋炎哪有脸让大夫查看他□的伤势? 宋炎一拒绝,齐宝律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接话,眼见着那双决定事情关键的绣花鞋就搁在案上,却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把它顺利偷走的办法,只能看着那只绣花鞋干着急! 齐宝律又和宋炎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末了还是未能找到机会下手,只能暂且告辞离去,一脸沮丧的去暖香苑找苏佩昀二人商量:“我……我不曾做过这样的事,一时想不到稳妥的办法将那鞋偷……拿回来。” 苏佩昀虽早就做好齐宝律可能空手而归的准备,但真见他一无所获空手而归还是微微感到失望。 齐宝音则比她还要直接,当下便撅着嘴抱怨道:“哥哥你怎么连偷个东西都不会!唉,鞋子没偷回来,司棋定会被揪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齐宝律一被妹妹抱怨不由一脸自责:“是我没用,要不我再去试试?” 苏佩昀已不敢再指望齐宝律能够临场发挥随机应变,只能按部就班的提议道:“我们还是先定个章程,想想齐大哥该怎么偷用甚么办法偷……” 就在苏佩昀几人愁眉不展时,忽有小丫鬟进来禀道:“苏姑娘,有位姐姐前来求见。” 苏佩昀闻言只觉得疑惑,想不出是谁来求见她,毕竟苏家经常出入齐家的丫鬟,暖香苑的大小丫鬟都熟悉得很,断然不会只以“姐姐”相称,定会连名字一并捎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赵童鞋的人气真不是一般的差啊,难道就木有喜欢他的童鞋咩?他好歹也是候选男主之一啊!泪~~ ps:求收藏,求鲜花,求留言……感觉文文有点冷清,豆豆表示很忧桑~~~~(>_<)~~~~ 第十八章 人情 待求见之人被领进屋后,苏佩昀的疑惑便变成了意外———前来求见她的竟是赵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扫雪。 只见扫雪抱着一个大红的锦盒,笑吟吟的曲膝冲苏佩昀齐宝音并齐宝律见礼,后开门见山的奉上锦盒:“表姑娘,我家公子吩咐奴婢将这个锦盒送来与您,还特意交代您一定要亲自打开。” 苏佩昀眉宇间隐约浮现一丝厌恶,不假思索的拒绝道:“不必了,你把锦盒带回去还给你家公子,就说‘无功不受禄’。” 扫雪似乎早就料到苏佩昀会拒绝般,不紧不慢的把赵睿飞的吩咐说了出来:“我家公子说锦盒里的东西是表姑娘正正想要的,表姑娘若是连看都不肯看一眼便拒绝,事后一定会后悔莫及。” 苏佩昀很不喜欢赵睿飞传递的这些话,她甚至不用亲耳听到,便晓得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定是既淡然又自负,仿若对她的所有反应都了如指掌。 赵睿飞越是自以为能把她吃得死死的,她就越是不想让他如愿以偿…… 苏佩昀故意对扫雪的劝说置之不理,更是不想知道锦盒里装的是何物,再次拒绝道:“你且送回去就是,我……” 苏佩昀话未说完,一旁的齐宝音没心没肺的插了句:“阿昀,既然是赵公子专程命人送来的,你不妨就打开看一眼呗,兴许他会送你一个惊喜呢。” 齐宝音原是无心之语,苏佩昀听了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暗忖片刻后暂且压下对赵睿飞的厌恶,面无表情的吩咐扫雪:“你且先将锦盒打开。” 扫雪面上笑容不减,动作灵巧的将锦盒打开给苏佩昀过目…… 苏佩昀看清楚锦盒内的东西后,下意识的和齐宝音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意外———锦盒里装着的竟是齐宝律费尽心思,都不曾偷到的那只绣花鞋! 如此一来,苏佩昀是不得不收下赵睿飞这份“厚礼”了…… 这让她有些郁闷,话也说得不情不愿含含糊糊:“东西你且先放下吧,我自会去找你家公子道谢。” 扫雪不曾多言,行过礼便告辞离去,自去同赵睿飞复命。 扫雪一走,齐宝音便把那只鞋子拎了出来,丢给司棋让她藏好,解决压在心头的大事后,她心情一松不由夸起赵睿飞来:“没想到赵公子竟如此仗义,二话不说就替我们把鞋子给偷回来!嘿嘿,我怎么也料不到老成稳重一本正经的赵公子居然会去当贼,哈哈哈!” 苏佩昀不以为然的抿了抿嘴,悄悄腹诽了赵睿飞一句———那家伙就算是去偷东西,也一定会偷得从容不迫优雅淡定,就算被人当场撞见,也绝不会有人把他和“贼”联系在一起。 不过他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苏佩昀这边还在纳闷不解,齐宝律那边却是一脸黯淡,他出言虽附和了妹妹的话肯定了赵睿飞的功劳,但内心却微微泛苦———同样的一件事,赵睿飞可以轻松做到可以毫不费力的替苏佩昀解决难题;他却做不到帮不了她,只能陪着她干着急。 他和赵睿飞之间的差距让他心生沮丧,也让他暗暗下决心要迅速成长变强,强到足够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这时齐宝音笑嘻嘻的推了苏佩昀一下,道:“阿昀,赵公子此举可算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你可得好生谢他一番才是。” 苏佩昀没好气的勾了勾唇角,不客气的泼了闺蜜一盆冷水:“谢他?我们还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可别稀里糊涂的去谢他,到时被他卖了还帮着他数钱!” 苏佩昀这话明显带着偏见,让齐宝音听了下意识的替赵睿飞叫委屈:“许是他嗅觉敏锐歪打正着的洞悉了我们的计划……捧画不是说最终把宋炎灌醉的人是赵公子吗?没准他和我们一样痛恨宋炎那个卑鄙小人,便顺道出手帮了我们一把。” 齐宝律虽因赵睿飞的出手而倍受打击,但谈论此事时却十分客观公平,一脸认真的赞同妹妹的话:“阿音说的没错,不管怎么说,赵兄也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再者赵兄若是别有心思,便不会将鞋子送还给我们了。” 苏佩昀见齐家兄妹都替赵睿飞说话,不由越发感到郁闷,只能拿装鞋子那个锦盒来出气,翻来覆去的捣鼓了一番,竟在底下那层发现了一张纸条。 几人凑到一块细细一看,发现那张纸条上写了一个瞬间让人酒醉的办法……这个办法让齐宝音肯定了先前的猜测,确定之前的确是赵睿飞帮了他们一把,否则宋炎也不会轻易醉倒。 那张纸条最末端还写了一行狂草,齐宝音兄妹辨认了半天俱没看明白写的是甚么,倒是苏佩昀因熟悉赵睿飞所会的各种书法,一眼便看明白那句狂草的意思———“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那短短一行字让苏佩昀气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人情!该死的赵睿飞! 谁要他主动帮忙了? 她一定会尽快把欠他的人情还清,然后请他有多远滚多远! ………… 且先不提苏佩昀如何郁闷,却说宋炎用来认人的绣花鞋一不翼而飞,形势立刻逆转过来———齐宝律终于可以不用再寻借口拖时间,十分干脆的把齐府的丫鬟全都聚在一块,大大方方的任凭宋炎辨认指认。 可惜此时此刻,宋炎就是把那些丫鬟认个百八十遍,也认不出整治他的究竟是谁,最终他只能无奈作罢,恨恨的吞下这哑巴亏:“罢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齐宝律内心欣喜不已,面上却故作遗憾:“就这样算了?那不是太委屈宋兄了?要不你再仔细的认一认?反正人都给你叫来了,多辨认一会儿也无妨。” 齐宝律越是这样说,宋炎越是气得咬牙切齿,可他哪怕内心早已认定此事和苏佩昀脱不了干系,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故作大度的冲齐宝律挥了挥手:“我说算了就算了,此事以后休得再提。”说完阴沉着一张脸拂袖离去,看都没看那群丫鬟一眼。 苏佩昀得知宋炎已息事宁人后,方才告辞离去到垂花门同叶氏汇合,谁曾想她才刚到垂花门还未等到叶氏,就被宋炎给拦住了去路…… “我知道我这一身伤都是拜你所赐。”宋炎目光阴森的盯着苏佩昀,语气隐约透着几分难忍的愤怒。 苏佩昀才懒得同他多说,只淡淡的回道:“我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宋炎见苏佩昀无喜无怒从容淡定,眉宇间隐约有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厌恶,顿时恼羞成怒的吼道:“不懂?!你少在这儿给我装蒜,你做过甚么事你自己心知肚明!” “这句话你应该对你自己说才对———你做过甚么事你自己心知肚明,”苏佩昀冷冷的同宋炎对视,一字一句的警告他:“别把旁人都当成傻子,再有下次,后果自负。” 宋炎似乎没料到苏佩昀会反过来威胁他,怔了怔后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十分刺耳却又戛然而止:“我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够彪悍!苏妹妹,来日方长我们今后再论长短———你,我娶定了。”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苏佩昀一眼,不等苏佩昀开口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青鸟被宋炎的孟浪狂妄气得满脸通红,狠狠的冲他那嚣张的背影啐了一口:“我呸!就凭他也想娶我们姑娘!” “不必理会他,且让他逞口舌之快,我倒要看看他有甚么本事娶到我。”嘴上虽不以为然,内心却莫名的多了一丝不祥预感,总觉得宋炎对她志在必得不会轻易放弃。 到底是甚么原因让他非她不娶呢? 又是甚么原因让宋家提亲被拒后,依旧不肯放弃? ………… 苏佩昀并未对叶氏提及宋炎的威胁,若无其事的先送叶氏回拢月阁,母女二人才刚进屋,留守的大丫鬟宝珠便面色着急的迎了上来,禀道:“二夫人三姑娘,太夫人刚刚解了夫人的禁,夫人已从佛堂搬回正院了,”说着略微顿了顿,才往下说道:“夫人一回到正院便打发人前来传话,让二夫人一从齐府回来便立即去正院一趟。” 叶氏闻言立刻不敢坐下歇息,转身便想前去正院,却被苏佩昀强行按在软榻上:“娘,您才刚进屋都还未曾好好歇息呢,哪能在四处奔波?!如今您有孕在身,大伯母若是有事找你,让她自己过来拢月阁便是,没得让你挺着个大肚子去见她。” 叶氏却有些不安:“以往都是我去正院,你大伯母她极少会亲自到拢月阁找我……” 苏佩昀一脸不悦的打断叶氏的话:“以往是以往,如今是如今!如今你只管好好的在屋里歇着,反正又不是你有事要寻大伯母,”语毕不等母亲再出言,便不由分说的对宝珠吩咐道:“你且去正房走一趟,就说二夫人从齐府回来后有些乏了,须得静养歇息不宜再奔波走动;她若是有急事,自个儿来拢月阁找二夫人便是。” 宝珠才离去不久,庞氏便气冲冲的赶到拢月阁,一见叶氏果然歪在软榻上歇息,立刻怒骂道:“好你个叶绾婷,居然敢在我面前摆谱端架子?!别忘了你自个儿的身份!” 苏佩昀早料到庞氏一定会前来兴师问罪,抢在叶氏前头反唇相讥:“我娘有孕在身,祖母特别嘱咐她要好生休养,我娘只是照着祖母的吩咐行事,大伯母若是有甚么不满,大可找祖母说去。” 苏佩昀一把苏太夫人抬出来,庞氏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变,终是把教训叶氏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一双眼却有着难掩的嫉妒之色,恶毒的目光牢牢钉在叶氏凸起肚子上,把叶氏看得毛骨悚然混身不自在。 庞氏瞪了叶氏的肚子半响,才将目光往上移,在叶氏脖子上转了一圈,见庞家送来的玉佩被叶氏挂在胸前方才面色微霁,心想既然你戴了玉佩,那肚子里的孩子早晚还是得没掉,到时没了依仗看你如何猖狂! 苏佩昀同样将庞氏上下扫了一遍,见她果然愚蠢之极,不曾发现玉佩被掉了包,神气活现的把玉佩挂在胸前,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少见的对庞氏露出微笑:“大伯母找我娘究竟所为何事?” 苏佩昀一提醒,庞氏这才记起自己找叶氏的目的,立刻以不容抗拒的口吻对叶氏命令道:“我来找你有两件事要你办,头一件是曦姐儿的亲事;曦姐儿如今虽不能当苏家的姑娘,但我要她以苏家表姑娘的身份嫁给齐宝律,当齐家的大少奶奶……” 原来庞氏被苏太夫人罚过后还是没有死心,把苏太夫人的吩咐全都当成耳旁风,一心想要把苏佩曦嫁给齐宝律;此番更是荒谬到要给苏佩曦捏造“苏家表姑娘”的身份,让她嫁到齐家去,完全把齐家乃至整个渝州的人都当成傻子糊弄。 苏佩昀得知庞氏的来意后顿觉无语———她这简直是在自欺欺人,傻子都知道苏佩曦换了身份后只能远嫁,绝不可能嫁到京城或是渝州,否则最终不但会害了苏佩曦,连同苏家也会被连累…… 作者有话要说:求鲜花,求收藏(*^__^*) 第十九章 示好 庞氏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理直气壮的催促叶氏替她办事:“齐夫人那儿由你去说,你告诉她只要她同意这门亲事,我们曦姐儿的嫁妆少不了,最少也有一百二十台,定会让她满意。” 叶氏看着神色得意语气霸道的庞氏半响,终是一咬牙弱弱的说道:“夫人,这恐怕并非是嫁妆多寡的问题,齐夫人她……” 庞氏眉头一皱,语气颇为不悦:“怎么?一百二十抬嫁妆齐家还嫌少?” 叶氏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好了,无需多说,既然一百二十台嫁妆足矣,那你就给把我这件事办妥当了,”顿了顿,复又自作聪明的提点叶氏:“若是你做媒齐夫人不肯答应,你便说她忘恩负义不记你当年对她施过恩,看她还有没有脸拒绝。” 苏佩昀听了庞氏这番自以为是的理论后,不由对她刮目相见———以前只觉得她蠢,今儿听她一席话后,只觉得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啊! 齐家又不是等着儿媳妇儿的嫁妆买米下锅,怎么可能娶儿媳妇儿只看嫁妆? 苏佩昀实在是无法理解庞氏诡异的思维方式,只能冲叶氏投去一个安抚的神色,示意她不必理会庞氏那番蠢话,尽可左耳进右耳出,由着她一个人痴人做梦去。 而叶氏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和庞氏沟通,只能听女儿的话默默的闭了嘴,由着庞氏眉飞色舞的憧憬苏佩曦的亲事。 庞氏得意洋洋的说了一通后,见叶氏不语,误以为她已然被吓唬住了,同意按照自己说的去做,立时把话题转入第二件事:“第二件则是晴姐儿的亲事,我看中了赵家的世子,你让你生的那两个离赵世子远一些,别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和赵睿飞有关的事,苏佩昀可是一点兴趣都没,但庞氏却不依不饶的追着她问话:“我听说齐府今日设宴,赵夫人和赵世子也一并去了,赵世子似乎还单独使人找过三丫头……三丫头,赵世子找你做甚么?” 苏佩昀原是不打算理睬庞氏的,但见庞氏一脸提防的瞪着她,主意一改故意拿话膈应庞氏:“赵表哥找我也没甚么大事,就是专程送了件东西与我。” 庞氏果然急了:“东西?甚么东西?你给我立刻交出来!” 苏佩昀不紧不慢的丢给庞氏一个软钉子:“东西我已经转送给齐家大小姐了,大伯母若是想要,可得去齐府找她才行。” 庞氏气得对苏佩昀怒目相向:“你……你怎么能把赵世子送你的东西转送给齐宝音?就是要送,你也该送给你大姐姐!” “既是送与我的东西,那便是我的了,我想送谁便送谁,怎么也轮不到你替我做主。”苏佩昀才懒得同庞氏多说,气完她后便施施然的辞了母亲,临走前不忘强行搀住庞氏,半拉半请的把她往外拽去:“我娘要歇息了,大伯母先请回吧,还有旁的甚么事改日再说也不迟。” 庞氏哪里肯走,见苏佩昀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气得浑身发抖,但她向来奈何不了苏佩昀,只能气冲冲的威胁叶氏:“叶绾婷你别太得意,就算柳姨娘如今被接到苏家的庄子上养病,但她始终是叶家的妾室,卖身契一辈子都会在我姨母手上攥着!” “就冲这点,她早晚都得回叶家服侍主母,”庞氏见叶氏听了面色逐渐苍白,面浮得意之色:“你最好是识趣些,把我吩咐的两件事办妥,别以为有太夫人替你撑腰,就妄想和我分庭抗礼!” 一提及苏太夫人,庞氏不由恨得牙痒痒,再一想起苏太夫人如今把叶氏当成宝贝般,对她可谓是诸多爱护,心里的怨怼越积越深,一股脑的全发泄到叶氏身上:“莫不是老爷许久不曾提起,你便忘记他曾经说过的话了?你给我记牢了,在苏家你永远都同那些妾室之流一般,休息越过我这个伯夫人!” 庞氏最后这几句话咬得重重的,让叶氏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素手紧紧捂着胸口,心如刀绞几近窒息———她如何会忘记苏老爷曾经说过的话,又岂敢忘记? 那一幕虽已过了十几年,却一直深刻在她心头,让她每每回想起都觉得记忆犹新…… 当年她是在庞氏进门一年后才被抬进门的,洞房花烛夜她憧憬了很久,她曾无数次设想夫君挑开她红头盖的画面,对即将到来的合卺之礼既紧张又期待;她清晰的记得那一夜等待新郎的时光太过漫长,漫长到她因太过紧张,将崭新绣了鸳鸯戏水的床单攥得皱巴巴的。 可她等来的却不仅仅夫君一人,与他同行的还有庞氏。 苏老爷不但在新婚之夜将庞氏带来,还当着庞氏的面对她说“有句话你必须牢记于心———唯有柔儿才是我真心承认的发妻,你在我心中永远只是个妾”。 这么多年了,叶氏一直不敢将此话忘记,她明明知道苏老爷心里没有她的位置,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他,以卑微的姿态祈求他的怜爱……因为出嫁从夫,他是她的唯一,是她唯一的丈夫。 苏佩昀一见母亲满面哀伤,便知她又想起最心痛之事。 她虽恨母亲居然还会为苏老爷那种人伤心,却又舍不得责怪母亲,只能上前将她搀住,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母亲她不是一个人。 陪同庞氏前来的庞妈妈见了,心里不由暗暗着急,心想庞家那头的老夫人早已特意写信叮嘱过夫人了,夫人怎么还是一找上叶氏母女就一味的说狠话,丁点怀柔拉拢的手段都不使? 若是由着夫人的性子胡闹下去,老夫人替她铺好的路岂不是全都白费? 夫人一味的威胁打压叶氏母女,叶氏母女哪会真心实意的替她把事情办妥? 庞妈妈越想越替庞氏着急,再一见庞氏似乎还打算继续打压叶氏,只能悄悄的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附耳低声提醒道:“夫人,想想老夫人打发人捎来的信……” 庞氏一想起自家亲娘送来的信,心头立刻蹿起一股无名怒火,当着苏佩昀母女的便重重甩开庞妈妈的手,横眉竖眼的怒骂道:“我的事甚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丝毫不顾及庞妈妈是自己人,一点脸面都没留给她。 庞妈妈一见庞氏脾气又冲上来了,内心不由暗暗叫苦,但嘴上却只能继续劝庞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哄稚童般劝道:“老奴哪敢插手夫人的事,老奴只是不敢忘记老夫人的嘱咐,老夫人费心做这一切,不也是想夫人您能心想事成,您就听……” “住嘴!”庞妈妈明明是一片苦心,庞氏的火气却越来越大,先是狠狠的瞪了庞妈妈一眼,后猛地将目光移到叶氏身上,像是要吃人般的剐了叶氏好几眼,终是忍住脾气不再继续打压叶氏,丢下一句“你给我识相点”,便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去。 庞妈妈见庞氏竟发脾气走了,满脸无奈之色,下意识的想要追出去,但走到门边时却猛地打住脚步,想起庞太夫人私底下对她的嘱咐,只能硬着头皮转回到叶氏面前,挂着一脸笑容,语气客气中带着几分歉意:“我们夫人性子自来直爽鲁莽,还望二夫人不要见怪……” “我们夫人脸皮儿薄,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老奴只能斗胆替她说出来———二夫人只要尽心帮夫人把那两件事办妥,夫人今后一定不会亏待您,至少会劝伯爷常到二房走动,也会助您顺利产下腹中孩儿;” 末了刻意顿了顿,才委婉的补了句极具诱惑力的话:“这也我们家太夫人的意思……夫人您放心,我们家太夫人说了,两位姐儿的亲事若是都成了,您从今以后不必再担心柳姨娘那头,太夫人会劝姨太夫人销了柳姨娘奴籍。” 叶氏闻言果然受宠若惊激动难耐:“庞妈妈,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姨母她老人家真……真的愿意劝母亲销了姨娘的奴籍?你没骗我?” 叶氏的反应让庞妈妈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和蔼:“老奴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是我们太夫人暗地里嘱咐过老奴,老奴岂敢在夫人跟前说这些大话?销籍这样的事哪是老奴敢擅自做主的?我们太夫人说了,当年之所以选中二夫人嫁到苏家,便是想让二夫人和夫人相互扶持,齐心协力的把日子过好。” 苏佩昀在旁冷眼旁观,见庞妈妈这一番看似掏心掏肺的话,果然让叶氏一脸动容,不由暗暗冷笑了一声———别人不晓得庞太夫人是个甚么样的人,她可是清楚得很! 以庞氏那愚蠢之极的性子,前世若不是庞太夫人屡屡暗中相助,她哪能把叶氏压得牢牢的? 就这一世而言,不久前庞太夫人才“好心”的送了块玉佩给叶氏,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示好拉拢的举动。 销奴籍? 那是直到柳姨娘死都不会发生的事! 庞太夫人绝不会傻乎乎的放弃这张威胁控制叶氏的最大王牌! 也只有天真的叶氏会相信庞妈妈所说的话,她可是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信! 庞太夫人命庞妈妈拉拢收买叶氏,绝对是另有所图别有目的…… 苏佩昀须臾间心思已百转千回,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故意和叶氏一样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神色急切目光透着几分期盼:“庞妈妈,烦劳你转告庞太夫人,为了替柳姨娘脱籍,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助大伯母一臂之力。” 庞妈妈果然被苏佩昀的态度所迷惑,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满意之色,但她很快就收敛住自己的情绪,态度热忱语气恭敬的说了一通掏心掏肺的好话,方才告辞离去。 庞妈妈才回到正房,一进屋入目便是一地的碎瓷片,以及东倒西歪的各种摆设,显然庞氏一回来就发了一通脾气。 果然,庞氏一见庞妈妈进来,随手抓起一个雕花耙镜便往她身上砸去:“你向叶绾婷那个小贱人示好了?!你按照母亲的意思,把那些话都同她说了?!” 庞妈妈暗暗叹了口气,一面亲自动手收拾残局,一面语重心长的劝道:“夫人,您就暂且忍一忍,照着太夫人的安排去做,事成之后那叶氏不还是只能任凭您拿捏?伯爷心里最看重的人是您,您怕甚么?” “我心里不乐意,堵得慌!凭甚么收拾那个小贱人,要我……”庞氏越想越觉得憋屈委屈,红着眼眶埋怨庞太夫人:“娘就不能替我想个更好的办法吗?她怎么能让我……我不乐意这么做,说甚么也不乐意!” 庞妈妈是庞氏的乳娘,自然十分清楚庞氏的心思,也晓得这件事她是真心不乐意,此刻不能硬是逼她去做,只能试着劝她:“那叶氏再怎么说也是二房的夫人,又不是那些……” “这件事对夫人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夫人只要稍微想开些,眼下您最烦心的事便全能迎刃而解……”庞妈妈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庞氏脚下的碎瓷片扫开,又亲自绞了帕子替庞氏擦手,见庞氏情绪稳定了些,方才补了句:“太夫人是您的亲娘,难不成还会害您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更新有些不给力~~~~(>_<)~~~~ 宝宝好像突然很活泼,在我肚子里一直动啊动的…… 很多童鞋在询问cp,如果我说我一直在犹豫不决,乃们会不会鄙视我? 咳咳,我想等我最想写的那段剧情写完,看看大家的反应,再把男主定下来。 ps:新文需要包养和支持,求收藏鲜花(*^__^*) 第二十章 反常 也不晓得庞妈妈是如何劝服庞氏的,第二天一早苏老爷便打发人前来拢月阁传话,说下衙后给苏太夫人请过安,便会过来陪叶氏用晚膳。 叶氏一得到消息先是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回过神来后兴奋得在屋里团团转,连早膳都没心思用,匆忙扒了几口便起身回到内室,满心欢喜的吩咐绣珠:“把装衣裙的箱笼全都打开,我要好好的挑身衣裙……伯爷难得过来一趟,我可不能穿得太随意。” 苏佩昀正巧前来请安,将叶氏透着满满欢喜和期待的话语听了去,眉尖下意识的紧蹙成团,觉得苏老爷主动前来拢月阁,定不仅仅是来探望叶氏那么简单。 苏佩昀忍不住劝母亲不要太傻,以免知道真相后太过失望:“娘,您又不是要去赴宴,何必费心打扮?穿几件在家常穿的衣服就行了。” “在家常穿的衣服既显旧样式也不新颖,我哪能穿它们见你父亲?你父亲喜欢见人穿得光鲜靓丽些,你没瞧见你大伯母身上穿的衣服,不是鲜艳的橘红便是耀眼的海棠红吗?” “还有首饰,也得好好的挑几样样式别致的才行,”说完高声将管首饰的宝珠唤了进来,吩咐道:“把我珍藏的那几匣子首饰拿出来,我选了衣服后要一件件的试着搭配。”明明是三十几岁已为人母的妇人,此刻却面若桃花眼似星辰,似那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怯但却满怀期待。 苏佩昀活了两世,却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容光焕发,不由心酸难耐眼角微湿,明明想要劝她不必如此隆重不必如此期待,偏生话到了嘴边却不忍说出口,手也鬼使神差的将那件紫红掐金绣牡丹袄子从一堆衣服里挑了出来:“那您就穿这件吧,颜色抢眼却不显俗气,正好衬您。” 叶氏果然一脸满意,欢喜的将衣服拿在身上比划:“还是我们昀姐儿眼光好!” 叶氏挑好衣服后便去挑首饰,偏偏心里一直记挂着苏老爷,首饰不过才试了一半,便突然记起苏老爷最爱吃她做的糖醋鱼卷,急忙扔下首饰往小厨房而去:“绣珠,你去准备一些新鲜活鱼,我要亲手做伯爷最爱吃的糖醋鱼卷。” 苏佩昀面色复杂的望着神采飞扬的母亲,终是忍不住又开了口:“不过是一顿寻常的晚膳罢了,娘您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你费了这么多心思,伯爷他也未必会领情,还不如平日里如何,晚上便如何。” 叶氏此刻心里眼里只有苏老爷一人,对女儿的话很不赞同:“伯爷是我的夫君,是我心心念念着的人,我为他费心难道不应该吗?还有,你这孩子怎么能称自己的父亲为‘伯爷’?晚上见了你父亲,可不许再犯这样的错。” 苏佩昀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故意寻了借口,留在宁寿堂陪苏太夫人用晚膳,用完晚膳又陪着苏太夫人下了几盘棋,就是不肯去拢月阁和苏老爷碰面。 待到得了消息,晓得苏老爷并未在拢月阁留宿,苏佩昀方才辞了苏太夫人去了母亲那儿。苏佩昀才一进屋,就见母亲侧身坐在临窗的软榻下,怔怔的望着窗外那盏八角琉璃灯笼,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失望。 苏佩昀不必细问也知道定是苏老爷又伤了叶氏的心,微微叹了一口气,亲自沏了杯菊花茶送到叶氏面前:“是您最爱的杭白菊。” 苏佩昀并未问叶氏为何伤怀,叶氏接过茶盏后却喃喃自语,语气苦涩的吐露内心痛楚:“他说他原是不想踏进拢月阁半步,是夫人大度贤惠,苦口婆心的劝他,他才勉为其难的过来陪我用晚膳;还说夫人本性纯良待人温柔大方,让我要知恩图报,今后要更加尊敬她……” 苏佩昀默默的听着叶氏喃喃低语,末了终于明白苏老爷虽陪叶氏用晚膳,但席间却只提庞氏的好,甚至临走前都不忘敲打叶氏,让她必须时时刻刻尊庞氏为大,不得忤逆顶撞庞氏。 苏老爷会对叶氏说出这样的话,苏佩昀并不感到意外,让她意外的是另一件事———庞氏竟真的主动劝苏老爷亲近叶氏! 以庞氏心胸狭窄善妒霸道的个性,怎么可能把苏老爷推到叶氏身边?! 苏佩昀觉得庞氏此举十分可疑,但见叶氏心情低落又不忍细细追问,只能暂且将疑惑藏在心底,笑着拣了些叶氏感兴趣的话题,变着法子宽慰叶氏逗叶氏开心。 与叶氏相比,发了一天脾气的庞氏却是晴转多云。 庞氏一见苏老爷未曾在叶氏屋里留宿,不过是陪叶氏用了晚膳便赶回正院陪她,满满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眼角眉梢全是笑,只嘴上不忘佯装不悦的同苏老爷耍花腔:“哎哟,伯爷怎么这就回来了?怎么不留在拢月阁多陪陪你的心肝宝贝?”说完伸出芊芊玉指,重重的戳了戳苏老爷胸口。 苏老爷顺势握住她的手,猛一用力将她拉入怀抱:“你明知你才是我心尖尖上的宝贝,我只会陪你,还故意拿话气我?” 说话间大手已不安分的往庞氏胸前按去,庞氏媚眼如丝的嗔了他一眼,顺势搂住他的腰,边由着他肆意妄为,边酸溜溜的问道:“你可是整整陪了她半个时辰呢!” 苏老爷心猿意马的答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庞氏伸手勾住苏老爷腰间玉带:“希望母亲见我如此大度无私,今后看我能顺眼些,别再不满我总是霸占着你不放。”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会一直护着你。”说着急不可耐的将庞氏横抱起来,大步往里间走去。 ………… 第二日苏老爷才去上衙,庞氏便得意洋洋的对庞妈妈说道:“伯爷心中始终记挂着我,昨夜并未留宿拢月阁。” 庞妈妈却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夫人,此事放在现下可未必是件好事,按照老夫人的意思,您得赶紧想个法子……” 庞妈妈话未说完,庞氏便“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桃木梳重重搁在妆台上,面色不虞的瞪向庞妈妈:“伯爷心里明明只有我一人,我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往叶绾婷身边推?我这样做伯爷该有多伤心?!” 庞妈妈却不认为苏老爷会有多伤心,毕竟他嘴上虽说只爱庞氏一人,但他的爱却一点都不妨碍他三妻四妾———他又不是只有叶氏这一个逼不得已娶进门的二夫人,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可都养着好几位姨娘呢! 若是苏老爷身边只有庞氏叶氏这两位夫人,那庞太夫人兴许不会给庞氏出这样的主意,可偏偏苏老爷心和身是分开的…… 庞妈妈可比庞氏聪明不少,早就把苏老爷的本质看得一清二楚,见庞氏竟天真的把她和苏老爷的感情看得如此之重,只能放弃教化改变她,改而从她最介意的事着手劝她:“夫人不愿意把伯爷推到叶氏身边,那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叶氏顺顺利利的产下嫡长子?” 苏太夫人前后寻了不少名医替叶氏把脉,有几个都说叶氏这一胎怀的是少爷,就连府上一些积年的老人也都这样说。这让众人一致认为叶氏肚子里怀的一定是男的,就连庞氏等人也这样认为,一心想要将叶氏腹中孩儿除去。 庞妈妈的话果然让庞氏面上再无得意之色,一脸烦躁的将妆台上摆着的瓶瓶罐罐扫落:“我当然不许叶绾婷那小贱人生下嫡长子!” 庞妈妈趁机劝道:“夫人既然打心里不愿意,那就听老奴一劝,别再使性子了,就照着老夫人替您铺好的路走下去吧!” 庞氏虽未再出言反驳,但面上却阴晴不定几多变幻。 庞妈妈怕再被庞氏迁怒,识趣的不再提此事,陪着笑脸将一个好消息说出来转移庞氏的注意力:“夫人,老奴打探到,齐夫人下午会来我们府上做客,齐家大少爷大小姐都会同行……” “您之前不是一直苦于没机会同齐夫人相交吗?如今她不但来我们府上做客,还将齐少爷也一并带来,这可是个好机会,夫人您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庞氏闻言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转移:“此事当真?” 庞妈妈笑着点头:“二夫人一早便开始准备了,假不了。” “那下午我可得出面招待齐夫人才是,趁机和她多说说我们曦姐儿的好话,”说着猛地记起除了齐夫人外,齐宝律也是需要拉拢之人,立刻让人把苏佩晴唤来,吩咐道:“下午家里有客,你们几个小辈定会被安排去陪齐家兄妹,你记得要机灵些,多在齐少爷面前替你妹妹说好话!” 苏佩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她人又不在跟前,我说再多好话也徒劳。” “让你说你就说!我们先替你妹妹把路铺好,等事情定下来了,我自会想办法将她接回来!”说完见苏佩晴依旧一脸不乐意,似不愿意出面陪齐家兄妹,只能补了句:“我们府上没有哥儿可以陪同款待齐大少爷,赵世子如今住在我们府上,到时少不得要请他作陪,你去了也能趁机多和他说说话。” 庞氏的话果然让苏佩晴立刻提起兴致,不必庞氏再多说便自去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必不可少的过渡章节~~~~(>_<)~~~~ 求打分求鲜花~ 第二十一章 魔怔 下午未时左右,齐夫人便带着一双儿女如约而至。 叶氏庞氏将他们迎进门后,先是去了苏太夫人那儿问安,问过安后苏太夫人便打发几个小的自去玩耍,不必在长辈跟前拘着。 苏佩昀晓得齐宝音活泼好动,便提议几人投壶玩,几位姑娘都主随客便,唯独苏佩晓一脸自嘲的摇头:“你们玩吧,我玩投壶十次有九次投不中,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就不献丑让你们笑话了。” “怎么能把二姐姐一人晾在一旁?”苏佩昀悄悄的给苏佩晓使了个眼色,目光缓缓在众人身上移动,最终落在赵睿飞身上:“我记得二姐姐和赵表哥在棋艺上都颇有造诣,不如让丫鬟们把棋盘棋子捧来,你们二人就在一旁下棋。” 赵睿飞见一向对自己熟视无睹的苏佩昀,竟会主动提及自己,不由意外的多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闪躲还悄悄和苏佩晓交换眼色,很快就猜到她的企图,故意不顺着她的意,反过来邀她:“不如三妹妹也一起?” “不必了,我不会下棋,也不打算学。”苏佩昀拒绝得十分干脆,毫无转圜余地。 赵睿飞也不多言,面不改色的继续和她唱反调:“那算了,我也不想胜之不武。”后一句话是对苏佩晓说的,算是拒绝同她对弈。 苏佩昀不满的瞪了赵睿飞一眼,刚刚还邀她同下,这才一眨眼他就一本正经的说不想和小姑娘下棋,以免胜之不武? 这人改口改得真是顺溜啊,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甚么叫‘胜之不武’?二姐姐棋艺可不比你差,你能不能赢她还两说呢!”苏佩昀见赵睿飞似要再开口推辞,故意抢在他前头补了句:“还是你想和我们一群小姑娘一起玩投壶?听说你十二岁就能百步穿柳了,你有这样的身手也好意思和我们一起玩投壶?” 一旁的苏佩晓见赵睿飞不语,心思一转,嘴角含笑,半真半假的向他下了战书:“莫非赵表哥是怕输给我,今后没脸见我们几位妹妹?” 赵睿飞并未接话,目光微闪的打量了苏佩昀片刻,突然很想知道她会如何撮合他和苏佩晓,便顺势接下苏佩晓的战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苏佩昀见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心中一喜,寻了个机会凑到苏佩晓耳边低语:“二姐姐,你一定要把握机会,把他杀得片甲不留,让他再也得意轻狂不起来!” 苏佩晓曾大大方方的向苏佩昀表明心思,显露她对赵睿飞的兴趣,如今见苏佩昀特意将她和赵睿飞凑对,真心感动之余自己也暗暗的下定决心———上次安神香一事结果不尽人意,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给赵睿飞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齐宝律很有君子风度的退出投壶游戏,不和几位姑娘争彩头,只笑着立在苏佩昀身旁:“我看你们玩就好,顺道帮阿音瞧瞧准头。” 苏佩晴按理是该和齐宝律一起围观投壶,趁机替苏佩曦说好话才对,可她一门心思都放在赵睿飞身上,哪有闲工夫理会齐宝律? 她明明棋艺不精,却厚颜无耻的紧跟在赵睿飞身旁,毛遂自荐:“赵表弟二妹妹,我也和你们一道下棋。” 赵睿飞不置可否,倒是苏佩晓自信苏佩晴不是她的对手,大大方方的她入局同玩。 丫鬟们很快便搬了绣墩瓷壶箭矢并棋盘棋子过来,分两边摆开后,两拨人便各自玩了起来。 赵睿飞虽和苏佩晓对弈,目光却一直似有似无的落在苏佩昀身上,见她把自己推给苏佩晓后,竟就对他不闻不问只顾着和齐宝律有说有笑,感到十分不满,内心有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矛盾———他明明不喜欢苏佩昀把他推给别人;却又有些期待她主动靠近他,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 赵睿飞目光晦涩不明,见苏佩昀和齐宝律并肩而站,一个屡投屡中一个十分捧场的频频拍掌,有说有笑玩得不亦乐乎,内心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烦躁,竟莫名的看风度翩翩的齐宝律不太顺眼。 苏佩晓不动声色的扫了赵睿飞一眼,从楠竹棋罐里摸了一子,下子前浅笑着提醒赵睿飞:“赵表哥,你若是再轻敌分神,我可就要赢了。”说完不紧不慢的将手中棋子落下。 赵睿飞暂时将目光从苏佩昀身上收回,淡淡的扫了棋盘一眼,随手下了一子,下完对苏佩晓做了个“请”的姿势。 苏佩晓见他不过落了一子便彻底挽回劣势,毫不吝啬的赞道:“好棋!” 话音才落,她便从容不迫的落下一子:“不过我早有应对之策哦!”还不忘俏皮的冲赵睿飞眨了眨眼,示意他小心应对。 她这一子落得十分有水准,让赵睿飞终于不再分神,颇感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不再轻敌,收起对苏佩昀的关注,认真同苏佩晓对弈。 赵睿飞态度的转变让苏佩晓心中暗喜,但面上她却依旧浅笑盈盈,无论赵睿飞出甚么奇招,她都能从容淡定的应对,执子落子一直保持着不急不缓,却又毫不迟疑的节奏…… 那副优雅从容的姿态,很快就让赵睿飞对她彻底刮目相见:“二妹妹果然是高手,三妹妹并未夸大其词。” 苏佩晓倒也不谦虚,爽快的笑道:“赵表哥终于不再轻视我了。” 赵睿飞反倒欣赏她这副不亢不卑不矫揉造作的性子,也真正把她当成了对手:“和局了。” 苏佩晓胸有成竹的再下战帖:“还未尽兴,再下一盘如何?” 一旁的苏佩晴沉着脸看向苏佩晓,语气中隐含威胁:“二妹妹,该轮到我和赵表弟下了吧?”一个庶女也敢和她抢赵世子?! 苏佩晓先是一愣,随后对苏佩晴抱歉一笑:“真是对不住,一时下得起劲,竟忘了大姐姐也加入了战局。”说完大大方方的起身,将地方让给苏佩晴,反正她正需要一个人当绿叶来衬托她,这个人自然非最讨人厌的苏佩晴莫属。 苏佩晴见苏佩晓识趣,当下便高高兴兴的坐了下来,赵睿飞虽一言不发,但开局后下手却毫不留情,很快就将苏佩晴杀得片甲不留,让她挂不住脸,才下了两局就负气起身:“我乏了,不下了。” 赵睿飞闻言直接对苏佩晓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苏佩晓应邀,毫不客气的抢先落下一子,赵睿飞却是分神往苏佩昀那边扫了一眼方才接招,二人很快重新开始新一盘棋局…… 开局后赵睿飞不敢再分心观察苏佩昀,全神贯注的和苏佩晓对弈,但一路下下来,苏佩晓还是不断的让他刮目相看———她像是洞悉了他的思路和棋路般,每一次他才刚落子她便紧随其后,似乎一早便想好对策轻松破去他布下的局! 如此诡异的情形让赵睿飞渐渐上心,即便面上依旧从容淡定,但此后再落子,思虑的功夫却一次比一次长……即便如此,二人和局了三局后,第四局赵睿飞还是输了。 这是赵睿飞第一次下棋输给小姑娘,这让他郑重其事的认真打量了苏佩晓一番,最终如苏佩昀苏佩晓所愿,除了初次见面便记住的苏佩昀外,在这一众姑娘里头,又记住了这个棋艺超群的二妹妹。 ………… 与此同时,叶氏庞氏正陪着齐夫人逛园子。 一路上庞氏霸道的不许叶氏多言,自己一个劲的往齐夫人身边凑,三句不离苏佩曦,把苏佩曦夸得举世无双。 齐夫人却有自己的考量,若不是有叶氏这层关系在,齐家是绝不会考虑和苏家结亲的,原因只有一个———苏老爷不算是个聪明人,在官场上混得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齐老爷不想给自己找一个猪一样的队友。 因此齐夫人是不可能答应娶庞氏口中的“苏姑娘”,但面上她却维持着客气,拒绝得十分委婉:“伯夫人说的那位姑娘听着倒是不错,但我没见过她,连她长甚么模样都不知,不好妄下断论;等以后有机会见着了,再考虑伯夫人所提之事也不迟。” 叶氏其实对苏佩曦并无偏见,早前也曾委婉的在齐夫人面前提起过她,只是齐夫人明言只想要她的女儿做儿媳妇儿,除此之外不会考虑其他人选。 既然齐夫人早有主意,叶氏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因此在庞氏卖力向齐夫人推荐苏佩曦时,她选择沉默不语,既不帮着齐夫人拒绝庞氏,也未帮庞氏说好话。 叶氏的态度让庞氏十分不满,趁着齐夫人不注意,用胳膊捅了捅叶氏:“二弟妹,我们家那位表姑娘你不是也见过吗?你说说她是不是如我所说的那般好?” 看似期望得到叶氏的认同,语气却十分霸道带着命令般的强势,让齐夫人不悦的皱眉:“伯夫人你无需再多说了,旁人说得再好,我未亲眼见到其人,总是不会轻信……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齐夫人明里暗里的婉拒了几次,庞氏却一点都听不懂她的意思,思索了片刻后恍然大悟,自以为的说道:“齐夫人是怕我介绍个丑儿媳妇儿给你?你且先等等,我这就去取我们表姑娘的画像给你过目!这画像画得和她本人一模一样,你见了画像便等同于见到她本人了,就不必再有诸多顾虑了!” 说完不等齐夫人出言,便自顾自的带着人走了,脚步匆忙一刻不停,让齐夫人见了一脸无语:“她到底听明白我的话没?这哪是一幅画像能决定的事?” 叶氏一脸歉意,因庞氏的举动而羞愧得无地自容:“给你添麻烦了,我大嫂她就这样……你别理她,让孩子们留下多玩会儿,我先送你回去好了。” 齐夫人实在是不想再和庞氏打交道,也不想叶氏夹在中间难做人,便接受了叶氏的好意先告辞回府。 叶氏才刚送走齐夫人,迎面便碰到气喘吁吁捧着几轴卷画的庞氏。 庞氏往叶氏身后张望了一番,问道:“齐夫人呢?” 叶氏老实答道:“走了。” “走了?!!”庞氏猛地将声音拔高,双眼似要喷火:“我不是让她等我把画像取来吗?你怎么让她走了?” 叶氏耐着性子解释道:“夫人,齐夫人并无求娶曦姐儿之意,所以才会提前告辞。” 庞氏向来心胸狭窄,认定叶氏想把自己女儿嫁去齐家,才会故意阻挠齐夫人相看苏佩曦,将手中的画卷悉数朝叶氏砸去:“你怎知齐夫人无求娶曦姐儿之意?我刚刚明明和她聊得好好的,她还说我们曦姐儿不错呢,怎会无意求娶?!!明明是你不想曦姐儿嫁去齐家,故意从中捣乱!” 叶氏险险的避过庞氏的发难,由绣珠搀扶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开口,老老实实的把齐夫人的话如实转告:“我早前便已按照夫人的吩咐,委婉的同齐夫人提了此事,可齐夫人却说只想要我的女儿当儿媳妇儿……” 叶氏话只说了一半,就见庞氏面上乌云密布,目光阴森森的十分吓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能对庞氏说实话,急忙将话尾打住,诚惶诚恐的看着庞氏,生怕庞氏会再做出甚么伤人的举动。 绣珠也意识到情况不对,急忙出声提醒叶氏:“二夫人,到时辰了,您该回去进补汤了。” 叶氏闻言如获大赦,匆匆忙忙的对庞氏福了福身,借着绣珠的借口告辞:“那我先回去喝汤了,夫人您自己慢慢逛。”说完转身就走不敢再多做停留。 叶氏匆忙离去的背影让庞氏觉得十分刺眼,也让她心里那把火瞬间被点燃———叶氏未曾怀有身孕前,若是她未发话,她哪敢如此不敬丢下她先走?! 如今不过是怀了个贱种,就敢如此目中无人?! 叶氏的“不敬”让庞氏怒火冲天…… 她再一想早上在庞妈妈的推动下,她不得不违背心意,劝苏老爷再去叶氏那儿一趟,心里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心想伯爷已答应再去叶氏屋里一趟,昨夜叶氏未能留住伯爷,这一次她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伯爷留宿拢月阁!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晚上会和叶氏鸳鸯交颈,心里那把火顿时越烧越旺像是要从她的喉咙喷出来般,烧得她双眼赤红死死的盯着叶氏的背影…… 要不是因为叶绾婷这个贱人怀了儿子,她也不用忍着锥心之痛,把心爱的男人推到她最讨厌的女人身边去,也不用劝心爱的男人去和别人恩爱…… 这一切全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引起的,只要没有这个孩子,一切就会回到从前! 没错,只要叶绾婷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就不用再做这些违心之事,苏太夫人从此不会再替叶绾婷撑腰,叶绾婷也就无法再嚣张下去,只能像以前那样匍匐在她脚底! 孩子……孩子…… 她可以让这个孩子彻底消失…… 这一刻庞氏像是魔怔了般,瞬间失去所有的理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反复盘旋———她只要伸出双手轻轻推叶氏一把,一切事情就都可以解决! 推她一把,只要推她一把,所有的烦恼就全都没了。 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驱使着庞氏一步步的追叶氏而去,很快就靠近背影依旧匆忙慌张的叶氏,鬼使神差的冲她伸出双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肥哦,求收藏鲜花(*^__^*) 第二十二章 活该 “孽障,立刻给我住手!!” 庞氏还未得手,耳边便响起一声雷霆之喝。 那声突如其来的怒喝如雷贯耳,惊得她下意识的僵住动作,本能的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脸色铁青的苏太夫人正大步朝她逼近。 庞氏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因心虚和害怕,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脚步慌乱踉跄,最后竟半瘫在丫鬟梨儿身上,差一点就跌倒…… 此刻苏太夫人已逼到庞氏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如破土而出的利剑:“孽障!你刚刚想做甚么?那可是伯爷的亲生骨肉!” 庞氏下意识的想要狡辩:“我……我只是想扶她一把……” “啪!”苏太夫人不屑和庞氏多说,直接一巴掌煽在庞氏脸上:“看来上次我对你的警告,你并未放在心上……”苏太夫人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一脸痛心的看着庞氏,目光中除了无尽的失望,还有一丝对自己大意纵容庞氏的自责。 她怎么会如此掉以轻心,以为只要狠狠的敲打庞氏,她就会害怕就会反思,继而收敛那些愚蠢的举动? 她怎么能奢望一个愚蠢的人突然有正常人的思维? 苏太夫人的目光明明灭灭,最终逐渐一片坚定,让庞氏意识到她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惩戒自己,一脸惊恐的捂住红肿的脸颊:“母亲,我真的只是想扶叶氏一把!您要是不信可以把伯爷找来,伯爷可以证明我已经自省过了,我昨日还主动劝伯爷多去看看叶氏,真的……” 庞氏语速飞快的替自己狡辩,期望她这两日的所作所为能掩盖她今日之举,谁曾想苏太夫人却不为所动,只冷冷的看着她。 那冰冷的目光似把利剑,一寸一寸的割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上下都隐隐觉得疼痛,尤其是小腹,似刀绞般让她下意识的用手紧紧捂住。 庞氏想要继续争辩,但在苏太夫人的威压下话却堵在喉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额头慢慢渗出一曾细汗,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心里莫名的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她最后竟在苏太夫人的逼视下昏了过去,直直倒在梨儿怀里。 ………… 庞氏整整昏迷了两个时辰方才转醒,一睁眼便见庞妈妈坐在床头低泣,昏倒前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让她不顾一切的坐了起来:“庞妈妈,我怎么会突然晕倒?太夫人那头可有甚么动静?” 庞妈妈赶紧抹掉眼泪,上前替庞氏垫了一个靠枕,答非所问:“夫人,您怎么那么傻?您怎么能做出那样的傻事来?老夫人明明已经替您把路都铺好了,您只要劝伯爷和叶氏同房一次,叶氏腹中孩儿就会不保,您何必铤而走险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百的办法?” 原来和那被动了手脚的玉牌相对应的后招,就是让叶氏在孕期和苏老爷同房,继而导致小产。 时下妇人有孕,虽会给夫君安排妾室通房等代替自己服侍夫君,但这并不代表孕妇自身便不能与夫君同房———许多医书上记载,孕妇头三个月后三个不可行房事,中间那段时日偶尔行之无碍。 叶氏如今正好六七个月大,还能与苏老爷同房,所以庞妈妈才会一个劲的催促庞氏,让她劝苏老爷留宿拢月阁。 因叶氏早前就已将庞太夫人送的玉佩日日佩于胸前,那上头隐约渗出来的麝香气味早就让她胎象不稳;而胎象不稳的孕妇最忌讳与人同房,一旦同房必会小产…… 这就是庞太夫人替庞氏铺好的路,也是对庞氏来说最有效且又不会牵连到她的计策———叶氏若真是小产,未必有人会查出是玉牌有问题,即便查出来,那玉牌已经过苏太夫人之手,庞氏也可以反咬叶氏一口指责叶氏诬陷她; 而倘若未曾查出问题出在玉牌,那这便是件男女控制不住□行房太过激烈,引发意外的意外。 苏太夫人知晓后,为了亲生儿子的脸面,多半不会责怪他把持不住,只会怪叶氏为邀宠不知收敛,主动引诱儿子……总之叶氏最后只会赔了儿子,又让苏太夫人责怪。 可惜庞氏心气儿高,因不肯旁人分去夫君的宠爱,一直不肯配合庞太夫人的计划,从头到尾一直扭扭捏捏动不动就发脾气,最后虽在庞妈妈的推动下,半推半就的再一次劝苏老爷去叶氏那头,但临了却又因嫉妒而改了主意,一时失去理智做出那最最愚蠢的举动。 庞氏若是聪明人,在自以为占尽优势的情形下,就不该生出推到叶氏毁掉孩子这样的愚蠢念头! 庞氏此刻只觉得心烦意乱,不耐烦听庞妈妈说教唠叨,直接打断庞妈妈的话:“不该做我也已经做了,且还被太夫人撞见了!事到如今你废话少说,只管告诉我太夫人打算如何处置我?还有我身子是不是出甚么毛病了?否则为何会无端端晕倒?” 庞妈妈心知有些事庞氏早晚会知道瞒也瞒不住,只能如实相告:“夫人,您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刚刚却突然小产,所以才会支撑不住晕过去……” “我又有了身孕?”庞氏先是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随即立刻因庞妈妈的后半句话抓狂起来:“小产?!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小产?!!” 庞妈妈心里其实也十分不解,只能猜测道:“莫不是被太夫人吓坏了?您不是还差点摔倒?” 一旁服侍的梨儿急忙替自己辩解:“妈妈,夫人当时并未摔倒,奴婢一觉察到夫人步伐不稳,便上前将她稳稳扶住了。” 庞妈妈也意识到自己这个猜测有些不靠谱,不由皱眉沉思,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庞氏胸前,一筹莫展时正好看到庞氏挂在胸前的那块玉牌,脸色突然一变内心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莫非这块玉牌被掉包了?夫人您快把玉牌摘下来,让老奴好好辨辨!” 庞妈妈接过玉牌后细细的辨别许久,终于在上头嗅出麝香特有的气味,脸色瞬间万变,一时间不知该怪谁,只能低声说道:“这块应是老夫人特意为叶氏准备的玉牌,应该被送去叶氏那里才对,为何最终会在夫人您手上?” 庞妈妈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显,庞氏却还是一脸迷茫:“我的玉牌怎么了?这不是娘亲自去庙里求来给我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庞妈妈已隐约猜到事情大概,面色复杂的叹了口气:“看来叶氏那头早早发现玉牌被动了手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玉牌掉了包,反过来摆了我们一道! “这玉牌夫人您也是一直佩戴胸前,想来那麝香早早就影响了您的身子,才会您才刚刚有了身孕,自己都还未觉察,就因一时情绪激动而小产……” 这其实也怪不得庞妈妈疏忽,因庞太夫人除了玉牌外,还捎了别的许多东西给庞氏,那块没有问题的玉牌自然是和那些东西放在一起;而庞太夫人给叶氏的东西比之少了许多,也是另外单独放成一堆,因此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弄错的。 庞氏一听庞妈妈把事情分析清楚,立刻便坐不出,掀了被子就要冲去找叶氏算账:“叶绾婷那个贱人居然害得我没了孩儿,我要她血债血偿!这是我和伯爷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儿,我都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离我而去……我要叶绾婷也尝尝丧子之痛!” 庞妈妈见庞氏一双眼赤红得像要吃人,只能死命的抱住她的身子,不断哀求道:“夫人,您不能去找叶氏理论,更不能把这件事捅破,否则只会让太夫人更加震怒!” 庞氏压根就听不见庞妈妈的劝告,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外冲:“我怎么不能去找叶绾婷那个贱人?是她害我没了孩儿,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庞妈妈语速飞快的劝说道:“因为在玉牌上动手脚的是我们,而不是叶氏啊!您一旦去找她算账,那就势必要把这件事捅破,到时老夫人所做的一切便都会被查出来,太夫人知道真相后别说是替您主持公道了,只怕还会骂你咎由自取自食其果啊!” 庞氏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一心只想着要叶氏腹中孩儿陪葬:“我不管!我就是要叶绾婷血债血偿!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她!”说完用力的扭着身子,想要把庞妈妈甩开。 庞氏一发起狂来力气极大,庞妈妈很快就被她甩得手臂渐渐使不上力气,只能一面吩咐丫鬟们帮忙拦住庞氏,一面使劲的摇晃庞氏的肩膀:“夫人,您清醒些,好好想想老奴的话吧!” “您仔细想想,您不去这件事便不会被捅出来,老夫人那头也不会受到牵连,我们今后还可以想旁的法子整治叶氏;可您这一去,叶氏势必会把事情捅破,到时太夫人彻底对您失望,您在这个家便再无立足之地,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叶氏?!” 庞氏依旧拼命的挣扎,歇斯底里的尖叫:“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不能让叶绾婷那个贱人骑在我头上撒野,她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啪!” 庞氏话未说完,庞妈妈就用尽全身力气打了她一巴掌,希望能将她打清醒不再犯浑。 庞氏挨了一巴掌后果然安静下来,怔怔的抚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庞妈妈:“你……你居然敢打我?” 庞妈妈一脸平静的同庞氏对视:“这一巴掌老奴是替老夫人打的,过后老奴自会去老夫人跟前领罚,希望老奴这一巴掌能把夫人您打清醒,让您好好的替老夫人想一想,想清楚您这样做她老人家会有多痛心多难堪!” 庞妈妈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庞氏心上,让她终于不再歇斯底里的尖叫逐渐恢复平静,一脸不甘心的喃喃自语:“难道我真的甚么都不能做,就这样放过叶绾婷那个贱人?” 有那样的前因在,这个苦果庞氏的确只能默默咽下。 庞妈妈一脸心疼的抱住庞氏,放缓语气安抚道:“夫人,我们不吃眼前这个亏,且暂时让一让她们,来日方长,只要伯爷对您的宠爱一直在,我们不必同她们争一时之长。” 庞氏终是让庞妈妈给劝住了,不再做任何反抗,任凭庞妈妈将她扶回床上歇息。 ………… 苏佩昀一直派人注意正房那头的情形,得知庞氏已经不闹腾后十分失望:“她竟这样无声无息的咽下这口气了?我还以为她定会按捺不住来找娘大闹一场呢,她若是来闹了,我们才有好戏看啊!”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惋惜:“唉,她怎么不来闹呢?” 青鸟笑着接了话:“兴许不闹比闹更让夫人心里难受呢!” 红鸾附和道:“可不就是这样?以夫人的性子,不让她大闹一场憋屈的咽下苦果,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啊!不过这回能让夫人自食恶果,我们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苏佩昀对这个结果还算是满意,很快就抛开那一小丝惋惜,心情愉悦的接了句:“就算她不来闹,她之前的蠢举也够她受的了,祖母这回定不会轻饶她。” 作者有话要说:虐了下庞氏啊,求留言鲜花鼓励~ 明天要去做产检,还要抽好多血…… 也许会不能更新,不过豆豆会尽量坚持更新的,请大家谅解。 第二十三章 如愿 果然,苏太夫人并未因庞氏小产,而不再追究她之前做下的蠢事。 与之相反,庞氏突然有了身孕,反而让苏太夫人震怒不已———庞氏早前一直被关在佛堂反省,不许与外面的人接触,怎么可能有孕? 唯一的解释就苏老爷违背她的命令,不但私底下偷偷去佛堂探望庞氏,二人还在庞氏反省期间同房,完全没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苏太夫人见苏老爷如此宠溺纵容庞氏,怒其不争的同时,对把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庞氏更是厌恶至极,也不管她还在做小月子,直接命赵嬷嬷把她送回京城庞家,想让庞家人好好的管教下自家闺女。 出嫁女无缘无故被婆家送回娘家,无论是对她本人,或是婆家都是极为打脸的事,因为这往往代表出嫁女在婆家犯了不可饶恕的事,甚至送回婆家只是一个信号,随后被送回去的可能是她的嫁妆和一纸休书。 庞氏是被强行押上马车送走的,她临走前自是少不得梨花带泪的哀求苏老爷,苏老爷心疼不已,匆忙赶到宁寿堂,跪在苏太夫人面前替庞氏求情。 苏太夫人对儿子同样十分失望,话也懒得多说,径直将一条白绫扔在他面前,言简意赅的丢下一句话———“你若是再替她求情,我这便下去见你父亲”。 苏老爷哪敢背上逼死母亲的罪名? 他当下便脸色惨白,半个字都不敢多说,自发跪到祠堂供着的祖宗牌位前请罪……庞氏盼了又盼,一直到马车出了渝州城城门都没把苏老爷盼来,方才惊慌失措的哭了起来,苦苦哀求“护送”她回娘家的赵嬷嬷放她回去。 赵嬷嬷自是不会理会庞氏,照着苏太夫人的吩咐把庞氏送回庞家,见到庞家人后倒也未提庞氏突然被送回的缘由,只是特意吩咐随行的婆子不必将嘴巴管得太紧,尽管把庞氏在苏家做的蠢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前来打探的庞家人……待该放出去的消息全都放出去后,赵嬷嬷立刻向庞太夫人辞行。 庞太夫人对庞氏突然归家的缘由自是十分清楚,但面上她却故意装傻,赵嬷嬷前来辞行时,她若无其事的拉着赵嬷嬷的手,语气亲热和蔼:“回去替我给你家老太太问个安,就说我这个老姐妹想她了。” 赵嬷嬷只毕恭毕敬的应了声“是”,旁的客气话一句都不肯多说。 庞太夫人仿若未觉察到她的客气疏离,笑眯眯的往下说道:“再替我和你家老太太道声谢,谢她晓得我心里牵挂闺女,特意把闺女送回我身边小住,”说着顿了顿,语气自然而然的问了句:“你们甚么时候来接柔儿回去?” 赵嬷嬷早早的就得了苏太夫人的吩咐,并不怕得罪庞太夫人:“回老夫人话,我们家太夫人并未吩咐,”不过她倒也没把话说死:“想来待时候到了,自然便会派人来接。” 庞太夫人心知眼下苏太夫人气还没消,庞氏留在她身边只会讨她嫌,见苏太夫人并未提及出妇一事,便识趣的不再多问,笑着让人赏了赵嬷嬷不少东西,客客气气的送赵嬷嬷离开庞家。 ………… 且先不提苏太夫人如何处置庞氏,却说赵睿飞那一日棋差一着输了苏佩晓一局后,面上虽大度的赞了苏佩晓的棋艺,心里却是不肯服输,不过才过了三两日,便主动打发扫雪给二姑娘苏佩晓带去口信,约她明日到赵夫人暂住的院子再战几局。 苏佩晓得知扫雪的来意后,心跳骤然加快,手心因计划的成功而紧张得微微出汗,眼底更是有一转而逝的欢喜。 只是她很快就稳住自己的情绪,浅笑着拒绝道:“真是不巧,我明儿正巧有事,怕是得几日后才得空,烦劳扫雪姐姐替我和赵表哥说一声,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痛痛快快的和他大战几局了。” 扫雪似乎有些意外苏佩晓竟会拒绝自家少爷的邀请,忍不住多看了苏佩晓几眼,见苏佩晓一脸淡然并无惋惜之色,态度更是不亢不卑不见丝毫欢喜兴奋,不由暗叹这位二姑娘真是与众不同,怪不得让自家少爷另眼相待。 待扫雪告辞离去后,苏佩晓的心腹大丫鬟折柳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家姑娘,问出心中疑问:“姑娘,您不是一直很想让表少爷对您刮目相看吗?如今表少爷既主动邀请您,应是已对您刮目相看,您为何不把握机会,趁着下棋对弈时多和表少爷亲近亲近?” 另一大丫鬟剪梅也知晓苏佩晓的心思,晓得她为了能入赵家人的眼,暗地里下了许多功夫,同样对苏佩晓拒绝赵睿飞的邀请感到不解和意外:“是啊,表少爷到我们府上这么久,可是第一次见他主动亲近人……” “这在我们府上可是独一份儿,姑娘就该高高兴兴的应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应约才是,怎么反倒编出借口来推了邀约?”苏佩晓这几日压根就没甚么要紧的事要办,方才那番说辞不过是她的借口。 苏佩晓闻言直笑不语,两个丫鬟见了越发不肯饶她,一左一右的缠着她逼问。 苏佩晓因是不受主母待见的庶女,比谁都需要培植能让自己信任的心腹,因此她自小便同折柳剪梅两个亲近,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亲人般对待,名义上虽是主仆,但私底下三人的关系却十分亲密。 苏佩晓被逼问得没了法子,只能点到即止的提点折柳二人:“来之太易,他又岂会珍惜?”这是她主动亲近赵夫人无果,认真反思后得出来的结论———欲擒故纵不但能勾住对方的心,且往往能够自提身价。 苏佩昀得知此事后颇有感慨,和青鸟感叹道:“二姐姐真是个聪明人,第一次用的法子行不通,第二次便晓得变通。” 的确,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赵睿飞———他的确是个喜欢挑战难度的人,不会轻易认输,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得到;反之来之太易的东西,的确不会让他维持太久的兴趣,得到手他也不会太过珍惜。 希望这回他是真的对苏佩晓十分感兴趣,且他的这份兴趣最好是能一直延续下去,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像上一世他对她的兴趣一样。 赵睿飞似乎对输棋一事十分介怀念念不忘,苏佩晓拒绝他邀约才过两日,他便又打发扫雪前去苏佩晓住的倚翠居,再一次邀约苏佩晓对弈。 苏佩晓懂得“适可而止”这个道理,这一次并未拒绝赵睿飞的邀请,大大方方的应了。 到了赴约那一日,苏佩晓倒也未特意打扮自己,只穿了一件银白色素花提纹通绣袄,头上髻了几朵同色的珠花并银簪子,打扮得简单大方,与总是穿红戴绿满头珠翠的姐妹相比,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苏佩晓自信满满的去了赵夫人暂住的院子,进了花厅大大方方的同赵睿飞见礼,可惜赵睿飞的目光一直落在棋盘上,见她来了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未出言,只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苏佩晓原以为赵睿飞见了她会眼前一亮,谁曾想他的目光竟只专注于棋局,不由有些丧气———他应该喜欢她这身素净不张扬的打扮才是,她不可能会记错。 苏佩晓并非那种轻易就会放弃的人,须臾间便收起沮丧,按照内心早就制定的计划,故意伸手将赵睿飞一早摆好的棋局搅乱,淡笑着说道:“今日我们不下棋。” 赵睿飞终于抬起头看了苏佩晓一眼,眼里不见惊艳,只有疑惑:“那你来做甚么?” 苏佩晓浅浅一抿嘴,嘴角浮起一个可爱的梨涡,望着赵睿飞的目光扑闪扑闪的,神态娇俏调皮:“总是比同一样东西多无趣?我听闻赵表哥多年来沉浸茶道,分茶之技更是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之境……我同样喜爱分茶,一直很想亲自领教一番,不知赵表哥可敢应战。”语气自信满满,透着几分志在必得的挑衅。 分茶之技斗茶之风在本朝正是盛行,尤受文人雅士喜爱。 所谓“分茶”,又被称为“茶百戏”。 此技在高门贵族之家颇为流行,诸如赵苏这样的高门大户,多会请名师指点自家姑娘少爷们分茶。上层那些自诩文雅清贵的士族,更是都以自己能有一手过人的分茶之技而骄傲。 赵睿飞的确在茶道上颇有造诣,但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是和苏佩晓对弈再分一次胜负,且他内心是骄傲自负的,压根就没想过苏佩晓能在分茶上胜过他———他当年不过才十二岁,就已经能在茶汤上点出“牧童遥指杏花村”“松下对弈”“春燕衔柳”等图了,就连教他分茶的师傅,都称赞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赵睿飞不想浪费时间,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苏佩晓的提议,固执的将棋盘重新摆好,语气不急不缓不冷不热:“我邀你来只想对弈。” 苏佩晓内心早已打定主意,要让赵睿飞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欣赏赵睿飞吃惊意外的表情,因此她同样不肯让步,也不再和赵睿飞多说,自顾自的命折柳剪梅替她准备分茶用具。 折柳二人动作利索的将卧佛檀木茶床青釉茶盏八棱紫砂壶銮金茶炉,以及竹茶焙银茶笼金茶铃银茶碾,并金茶匙青釉汤瓶等分茶用的器具摆上,苏佩晓则不再理会赵睿飞的意思,大大方方的端坐在茶床前。 煮水烫盏取抹茶注水,调茶膏再注水击拂…… 苏佩晓动作娴熟优雅,挥洒自如如行云流水,很快便在茶汤上点出一副“双鹿贺寿”,并笑着邀赵睿飞观赏:“请赐教。” 赵睿飞一心想着再和苏佩晓对弈,便留了几分面子给她,漫不经心的扫了紫砂茶盏一眼,见上面那两只梅花鹿栩栩如生似要从画面上跳出来般,维持的时间竟还不短,目光一凝,果然颇感意外———这位二姑娘分茶之技虽在他之下,但绝对能在京城排得上号,甚至在渝州城可以算是个中翘楚。 赵睿飞虽认可了苏佩晓的技艺,但却依旧惜字如金,倒是伸手接了苏佩晓献的那盏茶,细细品茗。 苏佩晓见了心中暗喜,心知她凭着棋艺茶艺这两样,已足够让赵睿飞对他刮目相看,此刻她所要做的不是乘胜追击,而是矜持低调的以退为进,继续对赵睿飞欲擒故纵……只有这样,他才会对她兴趣越浓。 心思辗转过后,苏佩晓毫不迟疑的起身向赵睿飞告辞:“时辰不早了,我该去给祖母问安了,今日就此打住,改日我再主动寻赵表哥对弈。”说完翩翩起身,端庄大方的冲赵睿飞福了福身子,不等赵睿飞出言便转身离去。 赵睿飞果然对苏佩晓生出几分兴趣来,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从容优雅的背影,意外的开了金口:“二妹妹多才多艺,的确是让我刮目相见。” 苏佩晓闻言脚步微微一滞,内心欣喜若狂,却强自镇定的立在原地,故意未转身回头,只背对着赵睿飞说了句“赵表哥谬赞了,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只留给赵睿飞一个渐行渐远的素白背影。 一回到倚翠居,苏佩晓便遣退左右服侍的人,独自一人立在窗前,双手紧紧的扶着窗台,胸脯因太过紧张而急促起伏,内心虽狂喜不已,却又觉得这一切成功得太过虚幻,似乎有些不太真实———她真的成功引起了赵睿飞的兴趣,获得他的青睐吗? 她费尽心思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可以让她代替苏佩昀,嫁给赵睿飞为妻吗? 答案是未知的忐忑的……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铺垫了不少,再放出今天这一章,应该有童鞋猜到什么了…… ps:豆豆好悲催的说,楼上装修,从早上8点开始钻墙,一直钻到晚上6点,脑袋都快被吵爆炸了,更别提码字了,呜呜呜,好不容易才码出一章来……怨念,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继续钻,想死的心都有了(>_<) 第二十四章 渴望 苏佩晓细细回想赵睿飞的一举一动,内心越发的迷茫不安。 她虽凭借上一世的记忆,想尽办法早苏佩昀一步在赵睿飞面前大放光彩,但即便她一步步的按照苏佩昀上一世行走的轨迹行走,赵睿飞对她的态度与上一世相比,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她的心却依旧感到不踏实。 她觉得他看着她时的目光,隐约少了一丝她最想看到的情愫,那丝情愫在上一世赵睿飞看苏佩昀的目光中,能够轻而易举的寻到。 苏佩晓将目光落在廊下挂着的鸟笼上,思绪一时飘得有些远———上一世她倒是意外的得到一门旁人梦寐以求的亲事,嫁入尊贵无比的皇家,由庶女摇身变成了人人羡慕名字刻入玉碟的皇侧妃。 她的夫君贵为皇子,对她又十分宠爱,新婚伊始,她真的感到很满足很幸福,觉得在庞氏手下熬了十几年后,她终于苦尽甘来,等来最懂得珍惜她的人…… 可惜她的幸福是旁人施舍给她的,短暂且虚幻,甚至当她得知一切真相后,她的幸福变得可笑而讽刺。 后来她死了,她心想死了也好,总算是从那场噩梦里解脱了。 谁曾想再一睁眼,她却重生回到还是小婴孩的时候,她从最初的迷茫惶恐害怕,到慢慢的接受现实坦然接受重新获得的一切。十几年过去了,如今的她已然淡定从容遇事不慌,甚至已经会利用比别人多来的那一世记忆,倾尽所能的改变周围对自己不好的一切,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的确是成功了,成为众人眼里成熟稳重聪慧过人,却低调内敛的二姑娘;她最大程度的降低了嫡母对她的不喜,努力争取到祖母的看重和喜爱,和姐妹们更是相处得十分融洽,一路走来比上一世顺利平坦许多。 这一世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只有两个———一是努力的让赵睿飞喜欢上自己,代替妹妹苏佩昀嫁给赵睿飞,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二是想尽办法躲开上一世的夫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见到她。 重生后,她有那么多选择,为甚么她唯独选择代替妹妹嫁给赵睿飞呢? 是因那一直埋藏在她内心的渴望和羡慕———上一世她一直十分羡慕苏佩昀,羡慕她和赵睿飞能够彼此相爱,能够为了在一起而一起反抗长辈一起为幸福努力;更是羡慕赵睿飞对苏佩昀一片真心,那片真心是她一直想得到,却从她夫君身上得不到的。 她真的很羡慕苏佩昀,她能够得到赵睿飞唯一全部毫不保留的宠爱,那是由最纯粹单纯的爱衍生出来的宠爱,无关功利毫不作假。 虽然苏佩昀最后遭遇一场大变,意外被休早早的香消玉损,但她依旧很羡慕她———那是场谁也不想面对的意外和动乱,苏佩昀还没来得及得知真相便香消玉损,但她事后却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当时她在内心替苏佩昀感到不值,又默默的注意赵睿飞的一举一动,知道赵睿飞得知苏佩昀的死讯后悲痛欲绝后悔莫及,他执意将她的牌位重新迎娶进门,他让害了他们未出世孩儿的人万劫不复,他此后一直未再续弦,直到死那一日都抱着苏佩昀的牌位…… 她知道苏佩昀死后,他没有一刻不自责,知道他因为愧疚而选择自暴自弃,知道他由始至终都只爱苏佩昀一人。 这样的爱是她奢求却得不到的,上一世她因为自己的遭遇,一直默默羡慕苏佩昀轻而易举得到的那份爱,远远的望着赵睿飞这个痴情的男人。 这一世她既然得以获得先机,她便想取代苏佩昀,成为赵睿飞一生的挚爱。 当然,她从未想过伤害苏佩昀,她只是想既然苏佩昀注定要早早的香消玉损,那她的取而代之也许能够挽回她的性命,让她走上一条不会早逝的新路。 而她,若是能够和赵睿飞结为连理,她愿意陪他一起面对那场意外的动乱,前世的记忆会让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赵睿飞,哪怕薛秀凝依旧如同上一世般出现,成为赵睿飞休妻再娶的女人,她也不会像苏佩昀那样因伤心而早逝。 她从接受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想着如何取代苏佩昀,成为赵睿飞的挚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苏佩昀当初和赵睿飞是如何相爱,费心设计了一切…… 她知道上一世赵睿飞是因安神香对苏佩昀生出兴趣,所以她特意去和苏佩昀讨了调制安神香的法子,可惜初战并未告捷,赵睿飞并未像上一世欣赏苏佩昀那样欣赏她; 但她并不气垒,十几年的成长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且她还知道苏佩昀是如何一点点的俘虏赵睿飞的心———先是用安神香吸引赵睿飞的注意;紧接着便是一次二人偶然对弈时,苏佩昀赢了赵睿飞一局,引来赵睿飞的不服气以及此后不断的交集。 再往后便是分茶了,苏佩昀同样在分茶在极具天赋,这让赵睿飞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惊喜的发现他和她竟有着如此多相似的喜好…… 这些点点滴滴一点一点的印在赵睿飞心头,让他逐渐对苏佩昀刮目相看,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想从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身上,挖掘出更多让他惊喜的秘密。 苏佩晓有着前世的记忆,她又早早的苦心研究棋艺和茶艺,并且反复演练揣摩赵睿飞的棋路,成功的记住上一世他和苏佩昀对弈时,下的每一步落的每一子……这十几年的心思她没有白费,她终于如愿以偿的让赵睿飞对她刮目相看! 她似乎正一步步的按照苏佩昀上一世的轨迹,一点一点的俘虏赵睿飞的心…… 可当一切都成功后,那些微小的上一世未曾发生的事,却又让她有些不安———譬如赵睿飞送给苏佩昀的那尊锡甑,她知道那一定是赵睿飞用心寻获的;譬如赵睿飞的目光已经开始下意识追随苏佩昀,哪怕苏佩昀对他不甚搭理。 这些种种让苏佩晓内心汹涌澎湃无法平静,她的手紧紧扣住窗台,目光逐渐一片坚定———既然她已经选择了一条全新的路走下去,那就一定要用尽全力走到底,直到迎来她想要的光明。 ………… 苏佩昀自是不知道姐姐苏佩晓也重生了,就如同苏佩晓也不知道苏佩昀得以重生一样。 苏佩昀听闻苏佩晓在赵睿飞面前展现分茶之技后,并未往别处多想,只觉得天助我也,暗暗窃喜这回苏佩晓既阴差阳错的走了她上一世的路,便一定能够俘虏赵睿飞的心———上一世她和赵睿飞可不就是这样开始的? 能够把赵睿飞推给苏佩晓,苏佩昀的心情十分愉悦,一时兴起也不再窝在院子里躲避赵睿飞了,兴致高昂的领了红鸾去逛园子,赏赏雪剪剪梅,再寻了处偏僻无人的角落,在结冰的池子凿了个小洞,悠闲惬意的垂钓苏老爷养的鱼,自得其乐玩得不亦乐乎。 可惜苏佩昀没能悠闲多久,身边便多了一位讨厌的不速之客。 赵睿飞不请自坐,如墨的眼眸有暗光涌动,语气却一本正经:“真巧。” “……”苏佩昀懒得搭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目不斜视的盯着浮标,直接当他不存在。 赵睿飞却一点都不自觉,似乎不知道自己不讨苏佩昀喜欢般,竟拣了一旁的空竿,动作潇洒的一甩,把鱼钩甩进苏佩昀垂钓的那个冰窟窿里,气定神闲的和苏佩昀抢鱼儿。 苏佩昀一脸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想钓鱼自己不会另外砸个冰洞啊?” 赵睿飞一派悠哉的靠在摇椅上,侧脸望向苏佩昀,目光如炬的审视那张似嗔似怒的娇颜,把苏佩昀看得浑身不自在,很快就率先败下阵来,气哼哼的重新别过脸———她才没他那般厚颜无耻! 赵睿飞这时却突然开口,只是答非所问:“你真的不会下棋?” 苏佩昀回答得恶声恶气:“无聊!” “我怎么听说你闲来无事最喜欢打棋谱,甚至还会自己编写棋谱,”说着顿了顿,状似随意的补了句:“你大前年不才送了一本自己编写的棋谱给齐宝律?” 赵睿飞话音才落,薄唇立即抿得紧紧的,第一次恨自己话太多,内心更是后悔莫及———最后那句话怎么就那样自然而然的溜出嘴? 他一主动提及齐宝律,这丫头不就晓得他特意去打探他们之间的事,还把几年前的老皇历都翻了出来…… 原来赵睿飞一见苏佩昀和齐宝律在一起时,有说有笑态度亲昵,就鬼使神差的去打探他们之间的事,原因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他就是突然想打探然后就真去打探了,这在他身上绝对是少见的反常,只是他一直选择忽略这个反常。 “你管我!”苏佩昀冷冷的瞪了赵睿飞一眼,随后开始动手收杆,并对红鸾说道:“来了个煞风景的人,不钓了,我们回去吧。”一副对赵睿飞避之不及的样子。 赵睿飞目不转睛的望着苏佩昀,她的疏离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也让他很想弄清楚他们之间的结症所在。 于是他以不容拒绝的口吻支开红鸾,待池边只剩下他们二人之时,故意一脸不解的望着苏佩昀:“三妹妹有胆量把宋炎踩得半身不遂,却没胆量和我说两句话吗?”明明是句激人的话,他却说得一本正经,语气里却满是不解和疑惑,仿若他真的对苏佩昀的胆量感到质疑。 苏佩昀一听赵睿飞提起宋炎,猛地抬头同他对视,他目光里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调侃证实了她的猜想———他果然全都知道了,甚至当日还旁观了她对宋炎所做的一切? 他突然在她面前提及此事,是想要要挟她吗? 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苏佩昀心想赵睿飞既已见识过她的彪悍,她也就不必再同他客气,态度索性比之前更加恶劣:“不是‘不敢’,是‘不屑’‘不想’!现下你既已知道我不喜欢见到你,就该识趣的自动滚远点,别没事总在我面前出现!”她想把话说得狠绝一点,最好是伤了赵睿飞自尊,让他从此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苏佩昀这番话让赵睿飞瞳孔骤然紧缩,狭长黝黑的双眸微微眯起,眸色一点一点的暗下去,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当真如此厌恶我?” 他的直觉告诉他,也许用“恨”这个字眼更为合适,因为她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似乎只有刻苦铭心的恨意。 可他和她才相识不久,之间不可能有深仇大恨…… 这个丫头如此的与众不同,从初次见面就带给他一种奇妙难言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很神奇,隐约告诉他,她和他注定要嵌在彼此心里,一辈子纠缠不清。 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只在她身上找到,即便是这几日大放光彩让他刮目相看的二姑娘,他在她身上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只把她当成一个可以切磋的对手,无关男女。 唯独苏佩昀与众不同,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产生奇妙感觉的女人,可她偏偏又视他为毒蛇猛兽对他避之不及,甚至还会偶尔对他流露出恨意。 赵睿飞觉得苏佩昀身上似乎隐藏着许多谜团,而这些谜团又恰恰和他有关,让他不由自主的靠近她,想要把那些谜团一个个弄清楚…… 他的身子像是自由主张般,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步,瞬间缩短和她之间的距离,嗓音低沉霸道:“告诉我,此刻你心里在想甚么?” 苏佩昀傲慢的扬起俏脸,一双美眸蕴涵着挑衅和嘲讽:“在想怎么做,才能让你滚得远远的。” 她越是以这样的姿态抵触他,他就越是想要靠近她,牢牢的抓住她…… 他毫无预兆的伸手捉住她的手臂,猛地把她往自己身前拉近一步,目光如破冰而出的利剑,牢牢钉在她的俏脸上,似要穿透她的伪装看透她的内心。 他犀利深邃的目光由她的黛眉开始,一寸寸的往下移动,直至将她的五官全都描绘一遍,深深刻在心里:“我确定来渝州之前并未见过你,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何对如此痛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的目光极具攻击性,似要掠夺她身上的一切,又似要一眼看到她脆弱的内心,让她不安的侧开脸,倔强的进行反击:“我喜欢谁痛恨谁,无需向你解释。” 他的脸近在咫尺,她不喜欢和他靠得如此之近,她奋力的扭动手臂想要摆脱他的禁锢。但他的手臂却像一把坚韧的铁钳,紧紧的钳住她的手臂,无论她如何挣扎都牢牢的被迫固定在他面前。 她不甘心一直处于下风,处在劣势被他逼问…… 电光石火之间,苏佩昀弓起膝盖重重的朝赵睿飞跨下撞去,赵睿飞身手敏捷的避开她的袭击,却不愿松手放开她,反而改用手牢牢环住她的柳腰,不让她轻易逃脱他的桎梏。 她依旧不从,奋力反抗对他拳打脚踢,两人一路从池边纠缠到结了冰的池面上,最终脚下一个不稳齐齐滑倒,竟脸对脸的侧倒在那面巨大的寒镜上。 这一摔,让他们比先前离得更近,四目相对鼻尖抵着鼻尖……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我吧,收藏我吧~~ 第二十五章 赔罪 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呼出来的热气轻拂过她的唇瓣,那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让她的俏脸瞬间被两朵红云染红…… 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唤醒了她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让她在这一瞬间有时空交错的感觉———她仿若回到了上一世,他和她亲密相拥四目相对,他的吻温柔的在她的唇瓣辗转,流连忘返抵死缠绵。 不!她不该想起这些曾经的回忆! 她讨厌情绪失控的自己! 苏佩昀死死的咬住唇瓣,想要将回忆从脑海里驱逐,可当她的思绪回到当下后,却又清晰的感到内心的恐慌和无措———寒冬腊月,躺在结了冰的池面上,她明明应该感到刺骨冻人的寒冷才是,偏生她的身子却一点一点的滚烫起来,那温度似要将身下的寒冰融化般。 “咚咚咚……” 她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跳动,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胸口,深呼吸再呼吸,如此反复调息了好几次,如小鹿乱撞般的内心才逐渐恢复平静;可她才刚刚费力的稳住自己的心跳,就清晰的听到由他身上传来的,同样急促却强劲有力的心跳! 那是男人动情时特有的心跳声…… 那有力的跳动再一次扰乱了她的心,让她的心再一次失控…… 赵睿飞是第一次和异性贴得如此之近,近到他轻易就将她变幻不定的神色尽收眼底,包括她两颊那两抹红云,以及眼底那丝慌乱和无措。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低垂眼睑的人儿,她看似镇定自若,但那两扇轻轻颤抖的睫羽却出卖了她,将她最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 没想到这个张牙舞爪的彪悍丫头,也会有慌张无措的时候…… 有丝丝奇妙的感觉在他内心荡漾开来,在他的心湖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打破了他平静了十五年的心湖。内心的波动像是被赋予魔力般,驱使着他缓缓低头,情不自禁的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 那仿若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下后,苏佩昀的身子下意识一僵,意识到自己竟被这个讨厌的家伙轻薄后,她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无耻!!” 她的怒喝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俊脸爬上一丝可疑的红云,让他迅速收回双手,微微不自在的撑着冰面…… 手下传来的凉意让他剑眉紧蹙,很快便长臂一揽,轻而易举的将苏佩昀抱在怀里,下一刻他已经抱着她从冰面上站了起来,先替她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衫,又替她将落在额前的青丝捋到耳后,最终才干咳了一声,强自镇定的缓缓出言:“我送你回去换身衣服。” 声音黯哑低沉,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苏佩昀飞快的拒绝,匆忙转身离去,脚步凌乱速度却不减,生怕再继续和赵睿飞单独相处下去,还会再出现让她失控的意外。 赵睿飞望着那抹匆忙逃离的背影,内心似被人挖走一块,空荡荡的,让他微微感到失落…… 他恋恋不舍的目送苏佩昀的背影,直到那抹倩影彻底消失在他视线里,他的双脚都不曾挪动,如玉般修长的手指缓缓将自己的薄唇描绘一圈,那里还残留着她的芳香,令他无限着迷。 ………… 苏佩昀逃一般的回到听雨阁,直到回到自己熟悉的闺房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才敢彻底放松下来。 她那慌慌张张的模样引起了青鸟的担心:“姑娘您怎么了?怎么跑得气喘吁吁的?先喝口茶水缓缓气儿。”说话间不忘体贴的递上一盏温茶。 苏佩昀接过茶盏,将整盏茶一口饮尽,拍着胸脯长长的舒了口气:“我没事。” 青鸟见苏佩昀两颊红扑扑的,眼神少见的出现迷乱,目光充满担忧:“是不是出甚么事了?” “没有!”苏佩昀下意识的反驳,末了觉察到自己这样有些紧张过头了,方才用平常的口吻补了句:“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就是一时贪玩跑了回来,回到后才觉得跑快了些,把自己给喘坏了。” 青鸟见苏佩昀除了脸蛋红得似要滴水外,身上并未有别处不妥,这才放心不再追问,自去替苏佩昀准备点心。 苏佩昀待青鸟离去,方才用手捂住滚烫的脸颊,捂了一会儿突然记起了刚才那意外一吻,不由气哼哼的抽出一方帕子,一面使劲的擦拭额头,一面暗骂赵睿飞无耻下流,并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一定要躲开赵睿飞! 苏佩昀打定主意后便开始托病不出,一连在屋里躲了好几日,见那个讨厌的家伙并未再来寻她,似乎这几日也不在府中走动,她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处。 谁曾想苏佩昀才刚刚松了一口气,赵睿飞便打发扫雪送了一盒名贵的香料过来:“表姑娘,这是我们家少爷特意寻来向您赔罪的,”扫雪并不知道赵睿飞是如何得罪苏佩昀的,但赵睿飞既吩咐她来办这件事,她自是要多替他说些好话把事情给办妥了:“希望您大人大量,原谅我们家少爷一回。” 苏佩昀闻言不由满头黑线,心想这话说的倒是轻松,可有谁会轻易原谅一个无耻的偷香之徒?! 除非那姑娘十分期待被偷香! 她可不是苏佩晴她们几个…… 苏佩昀一张俏脸冷若冰霜,语气也硬邦邦的:“这东西我不收,你拿回去还给他。” 扫雪一脸为难:“这……” 苏佩昀柳眉一挑,不客气的说道:“这甚么这?他爱送东西那是他的事,我管不了!但收不收是我的事,他同样管不了!” 苏佩昀的态度让扫雪内心好奇不已,心想自家少爷肯定把三姑娘给得罪惨了,否则三姑娘不会一提起少爷就气鼓鼓的……夫人一定不希望少爷和苏府的几位表姑娘生隙,得想个法子替少爷求得三姑娘的原谅才是。 扫雪心思辗转一番后,笑着迎上苏佩昀的怒气:“表姑娘息怒,奴婢不知少爷如何冒犯了您,但奴婢却知少爷此番是费了心思想要同您和解,否则他也不会为了求得您的原谅,连夜奔赴千佛寺,一连在寺里求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才从方丈大师那儿求来这一盒名贵的灰琥珀。” 灰琥珀又名“龙涎香”,在四大香中圣品中排名第一。 因其产于海上,且需在海水中浸泡沉浮最少数十年,方能形成最次品的龙涎香,得来十分不易,是十分珍稀少见的香料。 苏佩昀知道千佛寺的方丈珍藏了一盒极品龙涎香,却没料到赵睿飞竟有本事让方丈割爱……但龙涎香再珍贵,只要是赵睿飞的东西,她看都不想看一眼! “我不稀罕,”苏佩昀毫不迟疑的再次拒绝,径直对青鸟吩咐道:“我乏了,送客。” 青鸟见状只能半请半拉的将扫雪请了出去,扫雪无奈,只能捧着那盒灰琥珀回去复命。 红鸾则是倍感好奇,扫雪一走便按耐不住:“姑娘,表少爷甚么时候得罪了您啊?奴婢怎么不知道?莫非是您去池边钓鱼那一日?” 苏佩昀一听红鸾提起那一日,脸色不由更黑:“你这丫头是越来越多话了,看来得早点把你嫁出去,我耳根子才能清净。” 红鸾最怕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捂住小嘴,委委屈屈的抱怨道:“姑娘不想说,奴婢不问了就是……您犯得着拿嫁人来吓唬人吗?哼!” 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却知道自己踩了自家姑娘的“尾巴”,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只是没过多久便又转了回来,一脸无奈:“姑娘,扫雪姐姐又来了。” 话音才落,扫雪便又捧着檀木盒出现在苏佩昀面前:“表姑娘,我们少爷说表姑娘既不收下东西,那便是不曾怪罪他,那这盒东西便当是谢礼,也算是礼尚往来———早前多亏表姑娘送去的安神香,我家夫人头痛顽疾方能缓解。” “……” 苏佩昀差点被赵睿飞气吐血! 甚么叫不收东西就是不曾怪罪他?!! 她明明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才不收东西的好不好?! 苏佩昀还未开口,扫雪便又说道:“先前是奴婢多嘴说错了,我们少爷说这盒香料在他眼里不算贵重之物,我们府上多得是,表姑娘大可轻松收下,不必因烦恼还礼而有所顾忌。” 扫雪这回倒是放聪明了,一把赵睿飞交代的话说完,便主动将东西搁到桌案上,不等苏佩昀开口便飞快的曲膝告辞离去,脚不点地的往屋外飞奔而去,似乎生怕苏佩昀再次拒绝回去不好向赵睿飞交代。 苏佩昀气哼哼的瞪了那盒灰琥珀香半响,咬牙切齿的吩咐道:“先扔到一旁,回头我亲自还给姓赵的。” 红鸾心知这盒香碍了自家姑娘眼,飞快的把它收到闷户橱里,又忍不住多嘴问了句:“表少爷一而再的使扫雪姐姐把东西送来,扫雪姐姐刚刚又那般失礼的逃跑,看来表少爷是铁了心要将这盒灰琥珀送给姑娘赔罪,姑娘就算是亲自送还与他,奴婢猜想他也不会收回……” 苏佩昀闻言气得不打一处来,再一想赵睿飞肯定会一本正经的寻借口,掩饰他无耻可恶嘴脸的同时拒绝收回东西,不由越发对他恨得牙痒痒的:“管他收不收!不收我就直接丢他身上,反正他的东西我不会要!” 苏佩昀这头才刚刚生完闷气,苏佩晓那头竟就得了消息,上门前来打探事情真伪:“三妹妹,我听说赵表哥特意去千佛寺,求了方丈珍藏的那盒灰琥珀送你?灰琥珀可是香中极品啊,可把我给羡慕得紧啊!我还听说赵表哥此举乃是为了向你赔礼道歉……怎么,他如何得罪了我们家三姑娘?” 苏佩晓态度大大方方语气自自然然,甚至话里还故意透出一股醋味儿,像往常那样直来直往,不再聪明人面前说糊涂话。 若是换做旁的事,苏佩昀一定会对苏佩晓知无不言,可偏偏这件事实在是太让她难以启齿———总不能告诉苏佩晓,赵睿飞是因为轻薄了她,才特意送东西赔礼道歉吧? 苏佩昀内心郁闷了半响,最终只能含含糊糊的答道:“也不是甚么大事……总之二姐姐只要知道我不待见姓赵的,不会和你抢他就行。” 苏佩晓自来相信苏佩昀,听了这话眉眼慢慢舒展开来,随后十分识趣的就此打住话题,不再过多追问,而是拣了旁的话题和苏佩昀闲聊。 苏佩昀被赵睿飞弄得心烦意乱,没心思同苏佩晓闲聊,二人话说得有一搭没一搭的。苏佩晓一向是个心细的人,很快就瞧出苏佩昀隐隐有些不对劲,便也没多做逗留很快便告辞离去。 苏佩晓前脚才刚走,苏佩晴后脚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威胁:“苏佩昀,我不是早早就警告过你,让你给我离赵世子远一些?你别以为我娘不在,你就可以为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别忘了爹他一向最疼爱我……” “把她给我撵走,下手不用客气。”苏佩昀此刻可没那闲心思和苏佩晴吵闹,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让青鸟她们轰人,自个儿则径直越过苏佩晴往里屋走去,当着叫骂不停的苏佩晴的面,“啪”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合上,把苏佩晴气得直跳脚。 苏佩昀不搭理苏佩晴,苏佩晴一个人也闹腾不起来,最终只能满心不甘的离开,一路上脸色一直阴晴不定变幻不停,回到自个儿屋里发了一通脾气后,决心不再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她必须尽快出手一举拿下赵家这门亲事,不能放任苏佩昀这个狐媚子继续勾引赵睿飞! 苏佩晴打定主意后,立刻把庞氏留在苏家的几个心腹找来,吩咐道:“找两个机灵一些的小丫鬟,一个给我盯着三姑娘,留心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给我盯着赵表少爷,我要随时掌握他的去向!” 与此同时,苏佩昀则寻了个机,亲自将赵睿飞堵在水榭,冷着一张俏脸将那盒灰琥珀扔在圆形石桌上:“东西还你!” 赵睿飞幽暗的目光缓缓掠过乌黑木盒,最终落在苏佩昀身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长眉微皱,语气带着一丝不解:“为何不要?你不是打小就喜欢收藏香料,且一直很想要一块极品龙涎香?”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滴说,不管赵是不是男主,他的戏份都蛮重的,而且他也一定会洗白的,这个是我一早就设定好的剧情=。=在我的设定里,他是一个本质上不渣的男人,他会对女主穷追不舍,且不必女主改造就自我改造的渣男,很有自觉性=。= ps:不喜欢赵的童鞋,可以跳过这段剧情,也可以尝试着发现他的好……咳咳 第二十六章 疏离 苏佩昀有些不爽赵睿飞偷偷打探自己的喜好,语气越发不待见他:“我的安神香是送去孝敬祖母的,并不是特意送去孝敬表姑母;无功不受禄,你的东西你拿回去……”略微顿了顿,把苏佩晓搬出来当挡箭牌:“二姐姐才是特意调了安神香送去孝敬表姑母的人,你要谢的人应该是她。” 末了苏佩昀故意往后退了一步,冷漠疏离的提醒赵睿飞:“虽说你我是表亲,但若是真深究起这些拐了七八道弯的亲戚关系,你我说是外人也不为过;男女授受不亲,若不是逢年过节,有些不必要的礼物能免则免吧,以免让人说我们不懂规矩。” 赵睿飞见苏佩昀将他拦在水榭,原来还以为苏佩昀是专程来向他道谢的,面色虽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嘴角却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明亮的眸子更是透出了他的好心情———这可是苏佩昀第一次主动找他。 谁曾想苏佩昀将他拦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把那盒灰琥珀丢在他面前。 冰冷的面孔,冷漠的语气,疏离的态度…… 这些种种让他嘴角那丝笑意渐渐凝固,原本明亮的眼眸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直至黯淡得似一团晕不开的陈墨———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无不透着深深的厌恶和不耐,仿若他是那赶也赶不走十分讨人嫌的蝇虫般。 他以为他费尽心机求来的珍品,能够博她一笑,谁曾想最终只博来她加倍的厌恶;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送东西给姑娘家,居然被毫不留情的当面退了回来…… 赵睿飞望着一脸冷漠的苏佩昀,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的自尊被践踏,让他负气而言:“送出去的东西我从不会收回,你想要便要,不想要丢弃便是,随你处置。”说完转身就走,眼角眉梢皆是寒意。 苏佩昀原就想和赵睿飞划清界限,自是不会因为他生气就改变态度,且她觉得她已经当面把东西还给他了,收不收回是他的事与她无关,反正她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清楚了……苏佩昀心中这样想,自是同样转身就走,她以为灰琥珀不是寻常之物,她走了赵睿飞自会处置。 只是苏佩昀却是不知,那盒灰琥珀在赵睿飞眼,若是不能搏苏佩昀一笑,于他便与废物无异;且他早就铁了心绝不会将东西收回,自然也没再多加理会……如此一来,竟谁都没拿石桌上的那盒珍贵灰琥珀,将它孤零零的遗落在石桌上。 苏佩昀把东西还给赵睿飞后,内心顿觉轻松不少,心想赵睿飞先前脸色那般难看,又说了那么一番话,想来是气极了———以他的心性,被她这样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加讽刺,从今以后一定会对她恨之入骨,绝不会再厚颜无耻的缠着她了。 苏佩昀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一连好几天心情都很是不错,向来八卦的红鸾见了,便大着胆子叽叽喳喳的说了几桩最近发生的八卦,竟还意外提到赵睿飞:“姑娘,您不晓得表少爷突然把自己关起来一事吧?奴婢早上去找在竹园当差的雨露闲聊,她说表少爷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日了,任何人都不见!” “整个竹园里的丫鬟婆子都不晓得究竟出了甚么事,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表少爷不快,”说着顺嘴问了苏佩昀一句:“姑娘,您可知晓表少爷这是怎么了?无端端的他为何把自己关起来?” 苏佩昀心虚的将目光移开:“我怎么会知道?” 红鸾不过是顺嘴一问,倒也没指望苏佩昀能替她解惑,不过八卦的兴致却越发高涨,语气突然变得神秘兮兮:“姑娘,除了这事,您可知我还在竹园看到甚么?” 苏佩昀对赵睿飞的八卦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没好气的白了红鸾一眼,拒绝配合她故弄玄虚讨论八卦。 红鸾很是失望,转而望向青鸟,满脸期待的再问了遍:“青鸟姐姐,你可知我在竹园看到了谁?” 青鸟见红鸾一双大眼亮晶晶的,一副十分期待别人询问她的样子,不由笑着刮了她的鼻梁一下,很给面子的故作好奇:“你看到谁了?” “我看到大姑娘了!”红鸾一脸兴奋的拉着青鸟的手:“我看到大姑娘独自一人脚步匆忙的从表少爷屋里跑出来,脸色愤怒交加,眼眶还红红的……” 苏佩晴独自一人去找赵睿飞,还红着一双眼从屋里跑出来,明眼人一听便知晓这里头有事! 苏佩昀见红鸾一脸好奇,似乎很想弄清楚苏佩晴和赵睿飞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不由面色一正打断红鸾的话:“你这丫头,这是你能打探的事吗?快快把这事给忘了,不得再在人前提起!” 红鸾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八卦了,后悔莫及的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乖乖检讨道:“姑娘教训得是,奴婢再不敢胡乱嚼舌根了!奴婢只是一时好奇才会多言,请姑娘责罚。”说着便跪了下去,小心翼翼的望着苏佩昀。 苏佩昀示意青鸟将她扶起来:“责罚就不必了,我晓得这话你只会在我们屋里说。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又和大房那头有关,不是我们应该议论的。” 这时苏佩昀屋里另一大丫鬟百灵挑了帘子走进来,满脸喜色,一见到苏佩昀便迫不及待的报喜:“姑娘,奴婢听说赵夫人有意替表少爷求娶您,眼下已隐晦的向太夫人提起此事,连二夫人那头都得了消息!二夫人得了消息后直说菩萨开眼,说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眼下正高兴得在屋里团团转呢!” 红鸾等人虽晓得自家姑娘有些不待见表少爷,但赵睿飞可是定南侯世子,且声名远扬颇有才名,她们自是都觉得他配自家姑娘再合适不过了,当下便跟着百灵一块傻笑———这可是府上几位姑娘卯足劲想要争的亲事呢! 苏佩昀顿觉晴天霹雳,不但好心情瞬间被破坏,还被这个噩耗吓得呆怔在原地,一脸的难以置信的抓着百灵的肩膀:“赵夫人想要求娶我?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百灵以为自家姑娘这是高兴傻了,笑眯眯的答道:“奴婢刚从二夫人那儿过来。” 原来是从叶氏那儿得来的消息,那便错不了了———以叶氏的性子,是绝不会也不敢在这样的大事上信口开河,除非是苏太夫人亲自透了话给她,否则她肯定不敢把消息告诉百灵,让百灵回来给她透信。 事情居然莫名其妙的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以为他伤了赵睿飞的自尊惹赵睿飞厌恶她后,从此和赵睿飞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谁曾想半路竟杀出个赵夫人———赵夫人居然提前向苏太夫人表露意愿,上一世这些事明明不是发生在这个时候! 许多事不是已经在无形中改变了吗? 为何这一世赵夫人还是看中了她? 苏佩昀还未从这个噩耗中回过神来,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姑娘,表少爷来了,说要见您。” “不见!”苏佩昀正心烦意乱呢,哪有心思理会赵睿飞? 小丫鬟怯怯的说道:“表少爷说他今日一定要见到您,若是您不肯相见,他便一直在听雨阁外候着,直到您肯见他为止。” 苏佩昀心里原就堵着一团怒气,一听赵睿飞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那团怒气立刻“啪”的一声被点燃,让她决心再给赵睿飞一些颜色瞧瞧:“我倒要看看他脸皮究竟有多厚!把他请到花厅!”说完绷着一张脸往花厅而去。 苏佩昀本想找赵睿飞质问结亲一事,谁曾想她人才刚刚步入花厅,赵睿飞便怒气冲冲的站到她面前,俊脸乌云密布目光阴沉得吓人:“三表妹,我想我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你误会了,此番我便一次把话说清楚———你不必多心,我送东西与你,不过是想向你道谢,别无他意;” 他说着顿了顿,冷若冰霜的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倘若你觉得我逾界了,在此我郑重向你赔不是,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如此……” 赵睿飞态度的突然转变让苏佩昀颇感意外———这是赵睿飞第一次用“三表妹”这个疏远客气的称呼和她说话,也是他第一次语气冰冷的嘲讽她,全然不见平日里的从容淡定,显然这一次他的情绪因为某些事而失去了控制。 到底是甚么事,让赵睿飞对她的态度骤然大变? 苏佩昀这几日都不曾和赵睿飞再有接触,单凭赵睿飞嘲讽她的这些话,她无法猜出事情的原委,只隐约猜到赵睿飞可能在某些事上误会了她,但她却选择沉默不语,只面无表情看着赵睿飞,态度模糊不清,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赵睿飞见了以为她是默认了那件事,心骤然一痛,语气越发犀利冰冷:“还有,请三表妹不要作践我的谢礼,若是不喜欢,尽数毁了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重感冒,还不能吃药,只能硬抗,更悲剧的是榜单还差好多字数啊,嘤嘤嘤嘤 第二十七章 亲事 苏佩昀默默的听赵睿飞一鼓作气的嘲讽她,决心不询问也不解释这个误会,任凭赵睿飞继续误解她,最好是从此对她恨之入骨。 赵睿飞收声后静静的望着苏佩昀,黯淡的眼眸有丝微不可见的期望,似乎希望她能够替自己辩解,解释她并未做那件事。 可惜苏佩昀面上依旧无喜无怒,语气波澜不起,冷淡得不带丝毫感情:“说完了?说完就请回吧。” 短短一句话,似把利剑般穿透赵睿飞的心,让他的心疼得几近窒息———她以如此坦坦荡荡的态度默认了一切,甚至连撒个谎解释都不屑,他竟还奢望这不过是场误会。 罢了,她已厌恶自己到如此地步,他若是再因为内心那丝执,以及莫名的悸动而不肯放弃,连他都会瞧不起自己……他也有他的骄傲,他决定就此放手。 赵睿飞虽已做出决定,但看向苏佩昀的目光却依旧晦涩不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不舍与迷恋,但这些种种最终只化作短短四个字:“告辞,珍重。” 说完这四个字他迅速转身,大步离开听雨阁,一路往外而去,直至走到苏府大门外方才停住脚步,回头深深的望了听雨阁所在的方向一眼。 良久之后,赵睿飞缓缓将目光收回,语气恢复以往的淡然:“替我收拾下,我要搬去千佛寺住。”吩咐完毫不迟疑的翻身上马,策马奔离,似从此要离她远远的。 ………… 与此同时,宁寿堂里,苏太夫人正在同心腹赵嬷嬷谈论赵睿飞:“赵家这门亲事可是极好,赵世子更是少见的青年才俊,我原以为赵家会瞧不上我们苏家,谁曾想三丫头竟入了慧澜的眼,让她主动流露出结亲之意。”“慧兰”是赵夫人的闺名。 赵嬷嬷心知苏太夫人十分满意这门亲事,自是拣了好话来附和:“可不是嘛,我们三姑娘真真是个有福气的———这门亲事若是能成,三姑娘一嫁过去就是定南侯世子夫人,再往后便是定南侯夫人,今后定能和定南侯一起帮衬娘家。” 苏家子嗣艰难,最需要的便是强有力的外家扶持帮衬,赵嬷嬷这番话可谓是深得苏太夫人心,让她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有定南侯扶持帮衬,伯爷仕途上定能更加一帆风顺,”说着开始思虑苏佩昀和赵睿飞的亲事:“慧兰眼下不过是委婉的提了提,并未明言何时交换庚帖,我们得想个法子早点将此事定下来才是。” 赵嬷嬷笑着接话:“老太太无需忧心,这门亲事既是表姑奶奶主动提及,我们又是打心底愿意结亲,哪会不成?两家交换庚帖不过是早晚的事,出不了岔子!” 这时有丫鬟来禀,说是三夫人前来问安。 苏三夫人吴氏乃是已逝苏三老爷的未亡人。 苏三老爷虽是庶子,但因苏三老爷的生母才生下他就撒手人寰,苏三老爷打小就是在苏太夫人身边长大,加之苏家子嗣单薄,苏太夫人对他一直视如己出,三个儿子当中也不曾厚此薄彼。 只可惜苏三老爷最终也早早的去了,不曾留下一儿半女,只留下才过门没多久的妻子吴氏…… 吴氏虽年轻但却聪明有魄力,苏三老爷才去,她便跪在苏太夫人面前,发誓一辈子为苏三老爷守节,生当苏家人死做苏家鬼。 苏太夫人自个儿便是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吴氏的举动让她欣慰之余,多少有些心疼和她同病相怜的吴氏,加上吴氏比叶氏庞氏都要聪明懂事,这些年来苏太夫人待她一直如同亲闺女,时刻嘱咐苏家人不可怠慢这位三夫人。 因而吴氏一进屋,苏太夫人便笑着招她到身旁坐下,语气亲昵慈爱:“明仪,你怎么来了?平日里这个时辰你可是很少到我这儿来,只会躲在自个儿院子里。” 吴氏因是寡居之人,平日里并不常在家里走动,就是每日到宁寿堂给苏太夫人问安,也都是避开众人前来的时辰,独来独往尽量不与人过多交往。 她这一次突然来找苏太夫人,是因听说了赵夫人提亲一事,想着苏家几位姑娘的亲事怕是很快会被提上日程,想趁如今还未全定下来,替娘家那头的侄子求一求苏太夫人。 吴氏默默的在心里斟词酌句一番,方才带着几分不自在开口:“母亲,实不相瞒,媳妇儿此番前来求见母亲,是想厚颜替晔哥儿求门亲事……”望着苏太夫人的一双眼蓄满期望。 也难怪吴氏对自家侄子的亲事满怀期望,毕竟这是她娘家那头仅存的血骨,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也是振兴吴家的唯一希望———吴氏娘家那头人丁也不兴旺,数年前更是因一场意外的天灾,吴氏至亲之人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只余下母亲和长兄之子吴晔。 吴氏母子无依无靠只能前来投靠吴氏,吴氏在苏家的帮助下,帮着吴氏母子在渝州置办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院,又将吴家仅剩的家业全都迁移到渝州,借着苏家势力寻了得力的管事帮着管着,只让吴晔安心读书,将来好考取功振兴门楣。 吴氏对唯一的侄子十分上心,不但求苏太夫人替他寻了名师,平日里更是时常亲自督促考校他的课业。吴晔倒也不负姑母所望,十七岁便通过乡试中了秀才;三年后又顺利通过省试中了举人。 二十岁的举人虽不至于被赞天资过人,但比起那些考了十几年都还是秀才的书生来说,吴晔的前途无疑是一片大好。 吴氏一心想要吴晔振兴吴家,打从吴晔中了举人后便开始留意合适的人家,想要替他说一门对他今后仕途有助的亲事。可惜吴晔虽已不是白身,但家底到底太过单薄了些,吴氏相中的人家大多瞧不上吴家。 吴氏思来想去,认为吴晔最有可能娶到,且家世不错的妻子只有苏家姑娘,其余人家,即便是家世比苏家低上一两等的,怕是都瞧不上吴晔。 吴晔是吴家唯一的血脉,吴氏自是希望他的妻族强大,所以才会硬着头皮前来求苏太夫人,希望苏太夫人能够看在她替苏三老爷守了十几年寡,决心替苏家再挣一座贞节牌坊的份上,许一个苏家姑娘给吴晔为妻。 苏太夫人倒是不知吴氏的想法,以为吴氏是看中了别人家的姑娘,想要她这个婆母出面说媒,十分爽快的答应道:“晔哥儿今年也有十八了,再过一年便要除服了,是该悄悄的开始相看了……你看中了哪家姑娘?尽管和母亲说,有母亲在,一定把你看中的姑娘给晔哥儿娶回来!” 吴氏的母亲吴晔的祖母于两年前去世,吴晔如今还在孝期,再过三个月方才除服。 吴氏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看向苏太夫人,几番踌躇,终是郑重其事的说出来意:“母亲,家里几位姑娘不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媳妇儿想厚颜替晔哥儿从她们当中挑选一位,让苏吴两家亲上加亲,以后不会断了来往……” 苏太夫人显然没料到吴氏看上的竟是苏家姑娘,有些意外的扫了她一眼,立时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晓得她是想给吴晔找个靠山,以免将来她不在了或是苏家分家了,吴晔得不到苏家的照拂。 苏太夫人微微眯起双眼,状似随意的转动手里那串佛珠,内心却不动声色的思忖起来:苏家最缺的是儿子,姑娘倒是不缺。只是把苏家姑娘嫁给吴晔,无疑是低嫁,未免有些太过委屈家里几位姑娘。 只是眼见着吴氏又要替苏家挣回一座贞节牌坊,她对苏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吴晔又是她唯一牵挂放心不下的亲人,这些年来她也从未如此郑重其事的提出请求,苏太夫人于情于理都不能完全无视一口回绝。 俗话说得好,“宁欺白头翁不欺少年穷”,吴晔今后前途如何,现如今还不能妄下断论,谁敢保证他今后不会金榜题名飞黄腾达? 苏太夫人思忖过后,给了吴氏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件事你提得太过突然,且容我仔细想想,即便要从家里几个丫头当中挑一个许给晔哥儿,我也得和你两位嫂子商量商量。” 吴氏见苏太夫人并未一口拒绝,内心不由多了几分希望,面上也十分识趣:“婚姻大事本就马虎不得,媳妇儿明白母亲的意思。” ………… 且先不提宁寿堂这头如何,却说赵夫人得知儿子一声不响搬离苏家暂住到千佛寺后,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很快就打发大丫鬟除霜去把扫雪寻来问话。 扫雪却因放心不下赵睿飞,随行去了千佛寺替赵睿飞打点住处,除霜只寻来另一位服侍赵睿飞的丫鬟煮酒。 赵夫人担心儿子,一见着煮酒便追问道:“少爷怎么突然搬离苏府?可是出了甚么事?” 煮酒不敢有所隐瞒,但赵睿飞平时有事大多吩咐扫雪去做,她知道的不多,只能说个大概:“少爷前几日特意去了千佛寺一趟,求了一盒龙涎香送给大姑娘,少爷送了东西后似乎心情不佳,一连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日,日日都喝得酩酊大醉,还不许我们禀告夫人您……” “后来大表姑娘前来还礼,送了一些名贵的香料给少爷,”苏佩晴来找赵睿飞那一日正巧是煮酒轮值,所以这件事她记得比较完整清楚:“少爷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她,奴婢自是不敢让大表姑娘进屋,大表姑娘便把香料交给奴婢,还特意嘱咐……” 第二十八章 投怀 苏佩晴特意嘱咐,说她送的香料十分珍贵,焚点的方法有些特别,让煮酒跟自己的丫鬟砚香好好的学一学,最好是试着焚点一次,以免以后不懂焚点,白白浪费了上好的香料。 煮酒知道自家少爷费心求来龙涎香一事,只是因送香料的人是扫雪,所以不知香料其实是送给三姑娘而不是大姑娘;且她当时还在苏佩晴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香气,便轻信了苏佩晴的话,误以为自家少爷千方百计求来的龙涎香,最终送给了眼前这位大姑娘。 煮酒误以为苏佩晴是赵睿飞在意之人,自是不敢怠慢,当下便请砚香一起去花厅,认真的学习如何焚点苏佩晴送来的香料,谁曾想苏佩晴竟趁着她离开那会儿,自己推门进屋去找赵睿飞…… “奴婢一和砚香学完,便给少爷送去醒酒汤,谁曾想才一进屋,就见大表姑娘竟在屋里,从背后紧紧的抱着少爷不肯松手,还把手……”煮酒一想到那一日苏佩晴所做的事,不由满脸通红:“少爷当时还有几分清醒,勃然大怒的将大表姑娘推开,定定的看着大表姑娘,反复问她同一句话……” 赵夫人听到这儿心中一动,下意识的觉得赵睿飞追问苏佩晴的话,一定是整件事的关键,不由追问道:“少爷反复问她甚么话?” “少爷先问‘你身上熏的龙涎香是她给你的?’,后又不断的问大姑娘‘是不是’,语气怒不可遏神情十分吓人,”煮酒一回想起当日自家少爷双目赤红面色凶狠,像要把大表姑娘暴打一顿的模样,整个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后来少爷便让大表姑娘滚,大表姑娘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奴婢生怕少爷怪罪,只得把大表姑娘的来意说了一遍,谁曾想奴婢才刚提到大表姑娘身上熏的龙涎香,少爷就猛地拿起桌上的酒壶朝博古架掷去,随后怒气冲冲的离开竹园,像是要去找谁兴师问罪般。” 赵夫人听完事情的经过不由陷入沉思,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自相矛盾———若是赵睿飞真对苏佩晴另眼相待,特意寻了龙涎香讨她欢心,那为何苏佩晴主动去找他,反倒把他给惹怒了? 这时扫雪正好匆忙赶回,向赵夫人禀明赵睿飞离开苏府一事:“夫人,奴婢劝过少爷了,可他却不肯听奴婢的劝,怎么都不肯搬回苏府……” 赵夫人并不关心儿子住在哪里,只关心儿子的情感问题,一见扫雪回来了,立刻拉着她追问细节:“听说是你替少爷把龙涎香送去苏家大丫头那儿的?你仔细同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大丫头收到东西后态度如何?” 扫雪闻言不由一脸迷惑:“大表姑娘?怎么扯到大表姑娘身上去了?少爷去千佛寺求龙涎香,由始至终都只想送给三表姑娘一人,奴婢为了这事儿还前后往听雨阁跑了两趟,绝不会记错。” 有了扫雪这番肯定的说辞,赵夫人立刻整理出头绪,理清楚事情的原委———敢情自家儿子费心求来的东西,苏佩昀非但不领情还一转手就送给了苏佩晴。 偏偏那苏佩晴得了东西,竟然还利用它来接近儿子,甚么礼尚往来不过只是借口,她的意图很明显———她是想趁儿子醉酒,在两人之间弄出点瓜葛来,好让她顺理成章的嫁给儿子为妻。 心爱的姑娘不喜欢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他推给别的姑娘,甚至还把他费心寻来的东西转送给别的姑娘,成为别的姑娘接近他爬他床的助力,这得多伤儿子的自尊心啊! 难怪那小子当场气得让苏佩晴滚…… 这个苏佩晴为人处世怎么跟个丫鬟似的,她到底得有多愚蠢,才会做出如此轻贱自己的举动来?就她这样的品性,居然还妄想当她的儿媳妇儿?! 别说是儿子瞧不上她了,就是她这一关,苏佩晴都过不了! 赵夫人对苏佩晴的心思一清二楚,对她的行径更是十分鄙夷,同时对拒绝了儿子献殷勤的苏佩昀刮目相见,心想这姑娘真真是有个性有脾气———有志气的好姑娘,哪是一盒龙涎香就能拿下的? 赵夫人从一开始就对苏佩昀另眼相看,平日里一直暗暗的观察她为人处世,从许多细微之处发现她的许多优点,她不认为苏佩昀会是个践踏儿子真心的姑娘,她觉得苏佩昀若是不喜欢儿子,只会直截了当毫不留情的和儿子说清楚,决不会把儿子送的东西随随便便转送给旁人,让旁人有可趁之机。 总之赵夫人异于常人的思维,让她觉得苏佩昀这姑娘很是对她的胃口,这样的儿媳妇儿她喜欢! 不过显然苏佩昀对自家儿子不甚待见啊…… 赵夫人不由深深的同情起自家儿子,觉得他今后的情路怕是会十分坎坷,若是想抱得美人归,恐怕除了把脸皮练得更厚一些外,还得再多加好几把劲才行。 不过儿子好歹开窍了,不但自行领悟了自由恋爱的重要性,还懂得追女孩子了!虽然追女孩子的手段有些太老套了,但相比他之前对哪个姑娘都不冷不热不感兴趣,这可是飞一般的进步啊! 如此一想,赵夫人不由倍感欣慰,决心帮自家儿子一把…… 赵夫人首先得敲打敲打诸如苏佩晴那般,心里打着小九九的苏家姑娘,因此她立刻春风满面的往拢月阁而去,到了拢月阁外方才收起好心情,换上严肃凝重的神色求见叶氏。 赵夫人还想求娶苏佩昀呢,因此见了叶氏后并未声张,只委婉提了提苏佩晴做的那些事,希望苏家能管束好自家姑娘,可别让个别蠢姑娘坏了其他姑娘的名声。 叶氏听了当场大惊失色,事关府上几位姑娘们的闺誉,她自是不敢压下,送走赵夫人后便火速赶去宁寿堂,将赵夫人所提之事,一五一十的禀明苏太夫人。 苏太夫人一得知苏佩晴居然做出如此不知轻重之事,当场勃然大怒:“孽障!真真是孽障!庞氏究竟是如何教养女儿的?好好的姑娘竟被她教得如此不入流?居然连……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我苏家的脸真真是被她们给丢尽了!” 先是出了一个被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苏佩曦,后又出了一个主动向男人投怀送抱的苏佩晴!苏佩曦尚且是情有可原为情所困,苏佩晴却是真真是自己作践自己! 苏太夫人一想起这件事竟是赵夫人点破的,顿觉这张老脸无处可搁,心里又恨起远在京城的庞氏来———到底是多蠢多笨的女人,才能把亲生女儿教得如此不择手段又愚蠢之极?! 就算赵睿飞醉得不省人事,苏佩晴侥幸爬床成功了,可她又不是身份卑微的丫鬟婢子,赵家随便给个名分就会满足,以她的身份今后可是要当当家主母的,如此不知廉耻的当家主母赵家怎么可能会要? 赵家是不可能傻到让苏佩晴嫁过去,继续教歪祸害赵家下一代! 而赵家要是一口咬定是苏佩晴自己不知廉耻,只肯让苏佩晴嫁过去当贵妾,事已至此,苏佩晴又能如何? 男人和女人,谁比较怕声名尽毁? 赵睿飞是世子,名声就是再坏也不难娶妻,她苏佩晴拿甚么和人家较劲? 她难不成还以为自毁清誉后,就算嫁不成赵睿飞,她也可以挑选别的合心意的人家下嫁? 苏太夫人被苏佩晴气得无语,怎么也想不通苏佩晴脑袋里到底装了些甚么,居然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来争取亲事,她可是定南伯府的嫡长女啊,又不是那些没娘疼的庶女! 苏太夫人无力的扶住额头,问出最关心的事:“除了大丫头那事,赵夫人可还有说些别的甚么?可有委婉表示不想同我们家结亲了?” 叶氏仔细回想了一番,老实答道:“没了,赵夫人只提了晴姐儿一事,末了还特意问了问昀姐儿,说怎么不见她在我那儿,言语间依旧很是喜欢昀姐儿,并未透出丝毫不满,也不曾提及结亲一事作罢。” 看样子赵夫人的确十分中意苏佩昀,才会没因苏佩晴做的那些事迁怒她…… 苏太夫人意识到结亲一事不会有变后,方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对叶氏嘱咐道:“你且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自会处置,你只管安心养胎。” 叶氏退下后,苏太夫人方才和赵嬷嬷抱怨:“一个两个都是来讨债的!大丫头的亲事得赶紧定下才是,免得她又做出更丢脸的事来!”末了还是觉得不妥,索性对赵嬷嬷吩咐道:“你命人去把大丫头的东西搬到宁寿堂来,从今往后让她跟着我住,我亲自管教她。” 赵嬷嬷心知苏太夫人这是想将苏佩晴拴在身旁看管,自是不敢有所耽误,立刻使人去给苏佩晴传话,让苏佩晴尽快收拾妥当,搬到宁寿堂和苏太夫人同住。 赵嬷嬷把事情安排妥当后,才刚折回里屋便见苏太夫人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小几上搁着的一叠佛经———那是三夫人吴氏亲自抄写送来的,统共有七七四十九部,是要送去千佛寺用来替苏太夫人祈福。 赵嬷嬷心中一动,隐约猜到苏太夫人的用意,不动声色的开口赞了吴氏一句:“三夫人真是孝顺,年年都亲自为您抄写佛经祈福,且一抄便抄七七四十九部,定是每年都当成头等大事,一开春便开始动手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病了都米更新,今天二更补偿…… 赵夫人很有爱吧(*^__^*) 她可是一个不一样的长辈 ps:求收藏鲜花! 第二十九章 变故 吴氏的确比叶氏庞氏有心,且从不争宠夺权,因此赵嬷嬷的话让苏太夫人十分受用,也让她心意逐渐坚定:“大丫头做出那样的事来,我也没脸把她嫁给别人家,我看就把她许给晔哥儿吧,也算是对老三媳妇儿有个交代。” “就怕夫人和大姑娘都不愿意,”赵嬷嬷语带担忧,再一想起苏老爷对庞氏的溺爱,不由叹了口气:“老太太自然是为了大姑娘好,想让她今后的日子过得舒坦些,才想着将她嫁给吴家表少爷,可您这份苦心夫人和大姑娘未必明白,就怕她们会反过来埋怨您。” 苏佩晴嫁给吴晔的确是低嫁了,但却也有显而易见的好处———吴晔将来在仕途上定要仰仗苏家,苏佩晴嫁过去后只要不做得太过分,吴晔大多会顺着她的意,把她哄得高高兴兴的; 且吴家上头没有长辈,只吴氏这么一个姑母,苏佩晴嫁过去后不必侍奉公婆看公婆的脸色行事,又能即刻自己当家作主,于她是再好不过了。否则换户长辈俱全的人家,单是婆母那一关她就不好过———但凡是有长辈持家的人家,定是不出半年,便能看透苏佩晴既愚蠢又恶毒的本质。 苏太夫人之所以选中苏佩晴,虽有安抚吴氏之意,但到底还是顾念祖孙之情,不忍苏佩晴将来嫁人后过上苦日子,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至于庞氏和苏佩晴会不会埋怨她,这不在苏太夫人的考虑范围内:“难不成你以为老大媳妇儿现下心里就不怨恨我?有五丫头那事搁在前头,她怕是早就对我恨之入骨,认定我不待见她,才会苛待她生的两个丫头!” 这的确是庞氏会有的想法,赵嬷嬷无言以对,只能陪着笑提议道:“要不要先和伯爷商量下?” “不必了,孙女儿的亲事我这个祖母还做得了主,”苏太夫人不必细想也知道苏老爷一定不会同意,决定直接剥夺他的发言权:“你这就去老三媳妇儿那儿跑一趟,把我的意思告诉她,问她愿不愿意。” 吴氏得了消息后喜出望外连说“愿意”,毕竟她原先虽一心想和苏家亲上加亲,但最多只敢暗暗打二房苏佩昀姐妹的主意,由始至终都不敢打苏佩晴这个嫡长女的主意。 如今一听说苏太夫人竟愿意把苏佩晴许给吴晔,她顿时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苏佩晴可是庞氏的掌上明珠,吴晔娶了她不但能得苏家这一助力,还能再得庞家这一助力,怎么也比娶苏佩昀姐妹要强。 吴氏表态后,苏太夫人很快就让人把苏老爷找来,直接通知他:“和你说一声,我打算把大丫头许给你三弟妹娘家那头的侄子,过几日便会交换庚帖,你写封信去京城告诉她娘吧!” 苏老爷闻言大吃一惊:“三弟妹的侄子?母亲是指吴晔?” “嗯,就是晔哥儿,”见苏老爷一脸不乐意,苏太夫人终是补了句希望能点醒他:“那孩子今年不过二十便中了举人,金榜题名指日可待,将来断然不会委屈大丫头;你要明白,以大丫头的性情,低嫁才是真正对她好。” 庞氏可不止一次在苏老爷耳边念叨,让苏老爷一定要给苏佩晴寻门一等一的好亲事,不但爵位一定要比自家高,且还必须身任实职……这吴晔哪一条都不符合,庞氏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样一门亲事? 苏老爷企图说服母亲改变主意:“母亲,晴姐儿乃是我们家的嫡长女,让她如此低嫁有些不大好吧?我们是不是再仔细访访,寻户门当户对的人家?” 苏太夫人当下沉下脸来,冷声反问道:“怎么,大丫头的亲事,我这个当祖母做不了主?”但凡苏佩晴长点脑子,高嫁后能把日子过好不拖累娘家,苏太夫人也不会出此下策。 苏老爷满头是汗:“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太夫人一锤定音:“那就这样定了,此事无需你操心,我会亲自操办。” 消息很快就传到苏佩晴耳朵里,把她气得冲苏老爷发了一通脾气,发完还是觉得不解气,竟气势汹汹的杀到吴氏住的兰苑:“三婶娘,你是不是日日躲在屋里吃斋念佛念傻了?我堂堂诚毅伯府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嫁去已经落魄得不成样的吴家?吴晔他就是中了状元也配不上我!” 苏佩晴可是一路挑来拣去,为了挑到更好的亲事才耽搁到如今,以她的心性自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嫁给吴晔———之前被她和庞氏否决嫌弃的人家,随便拿一家出来都比吴家强上不少! 她内心压根就瞧不上吴家,一席话说得既犀利又讽刺,让吴氏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但她还是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只当苏佩晴不懂事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硬撑着摆出长辈该有的肚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蔼亲切:“晴姐儿你还年少,许多事都不懂,为人处世太过冲动孩子气……” “你要相信长辈们是不会害你的,你祖母既替你定下这门亲事,那便自有她的道理,你将来便会明白长辈们这番苦心,”说着笑着拉住苏佩晴的手,循循善诱道:“像先前那样的话,日后万万不可再说了,姑娘家哪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苏佩晴一脸嫌弃的把手从吴氏手里抽回来,嘴角讽刺的往上翻了翻,语气越发不恭敬:“若不是你痴心妄想的想要替吴晔求娶我,我也不必跑到你这个破地方说这些话!”末了神情傲慢的扫了吴氏一眼,自以为是的补了句:“我告诉你,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以为我犯了点小错,就得沦落到嫁给吴晔的地步,我的亲事我爹娘自会替我操心做主,轮不到你来打歪主意!” 吴氏面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神色逐渐不虞,同时从苏佩晴的话里嗅到一丝不对劲———苏佩晴说她犯了点小错?她究竟犯了甚么错,她怎么不曾听说? 吴氏内心有了疑惑,过后自是悄悄的命人前去打探,虽费了不少劲绕了不少弯子,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终是打探到竹园那一日发生的事,隐约得知苏佩晴曾做出那自毁名声的行径…… 吴氏打探到被苏太夫人刻意隐瞒之事后,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大骂:“真真是欺人太甚!老太太若是不想答应我的请求,大可找借口推了便是,何必把晴姐儿塞给我们晔哥儿!我们吴家要是娶了如此品性的媳妇儿,将来家里还不乱了套?!” 她之前竟然还对苏太夫人感恩戴德,觉得自己替侄子求了门好亲事,更是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苏佩晴,绝不能委屈了她……谁曾想个中内情竟是如此! 吴氏的丫鬟香兰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提议道:“要不三夫人去找太夫人,把这门亲事给推了?” 吴氏越想越是羞愤交加,觉得自己被苏太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我不能就这样算了!” 香兰有些胆怯的望着吴氏,明显觉察到她情绪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只能怯声问道:“三夫人您打算怎么做?” “苏家既不顾念我这个未亡人,那我也无需多替他们着想,我一定要替晔哥儿求娶到苏家姑娘,且这个姑娘绝不能是品德有亏的晴姐儿!”吴氏眼神逐渐一片坚定,语气透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替我研磨,我要写封信给晔哥儿。” 第二天天色微亮,便有丫鬟疾步奔至宁寿堂,神色焦急的对守在外头的大丫鬟禀道:“兰苑出事了。” 此时苏太夫人虽醒了却还未起身梳洗,半倚在榉木海棠花围拔步床上,赵嬷嬷听见外头动静不小,快步走了出来,训道:“一大早的吵甚么吵?吵到太夫人你们担当得起吗?” 早有大丫鬟问清楚发生了甚么事,附到赵嬷嬷耳旁低声禀道:“说是兰苑出事了,三夫人她竟然……服侍的丫鬟一刻都不敢隐瞒,即刻便报了上来。” 赵嬷嬷闻言脸色骤变,匆忙转身直奔内室,把兰苑发生的事如实禀告苏太夫人……原本半倚在床头闭目养神的苏太夫人听了,猛地睁开双眼:“即刻替我梳妆,再派几个得力的人守住兰苑,我没到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 苏太夫人从兰苑回来后,脸色一直十分难看,手里一直捏着一张薄薄的金栗笺纸,目光反复拂过纸面,将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的内容看了好几遍,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命人去将叶氏请来。 兰苑那头这么一闹,苏太夫人似瞬间苍老了十岁般,疲惫得无心多言,只言简意赅的对叶氏说道:“我想将三丫头许给你三弟妹娘家的侄子,你寻个机会委婉的把我的意思告诉慧澜,”语气甚是无奈,但却不曾迟疑:“若是慧澜愿意,我们府上其他姑娘任她挑选;你可以多说说晗姐儿的好话,她和昀姐儿一母同胞都是一个娘教出来的,兴许也入得了慧澜的眼。” “啊?您是说吴家的吴晔?”叶氏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怔怔的望着苏太夫人,待一旁的赵嬷嬷把话重复了一遍,叶氏方才如梦初醒,焦急不安起来:“不是说好把昀姐儿许给赵世子吗?怎么突然变卦了?这……这不大好吧?我们都已经初步表过态了……” 叶氏实在是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吴晔,她倒不是像苏佩晴那样瞧不上吴家嫌吴家家底太薄,而是吴晔这个人虽颇有才名,但却生性跳脱行事风流———听闻他从十四岁开始便时常出入秦楼楚馆,年纪轻轻便学人家包粉头养小倌,作风豪放丝毫不曾忌讳。 虽说世人对男子十分宽容,吴晔就算是包粉头养小倌,旁人也只会说他少年风流年少不羁,只要有才有名前途无量,并不会过多责怪他……但叶氏却不喜欢这样的男子。 她把自己一生的奢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希望女儿今后能嫁一个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若是能嫁个不纳妾的男人自是最好;即便不能嫁那样的男人,女儿将来的夫君,也不能是吴晔这种风流过头男女通吃的浪子。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鲜花~~ 第三十章 投缳 苏太夫人闭着眼对叶氏甩了甩手,示意她自己心意已决,让她无需再多言。 叶氏虽满心焦急,却不敢忤逆苏太夫人的意思,只能依照吩咐前去找赵夫人,委婉的把苏太夫人的意思告知。 苏家突然改变主意让赵夫人颇感意外,她面上虽未显露,私下却立刻让人前去打探消息,一心想弄清楚苏家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 叶氏从赵夫人那儿回来后,匆忙用过早膳便又去了宁寿堂,鼓起勇气想再和苏太夫人谈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苏佩昀嫁给吴晔。 谁曾想叶氏前脚才刚到宁寿堂,后脚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吴家表少爷来了,说是有要事见您。” 苏太夫人带着叶氏去了偏厅,人才刚到就见吴晔负手立在下首,身后站着两位穿红戴绿做媒婆打扮的妇人。 这样的阵势让叶氏心一沉,暗觉不妙———这吴晔连媒婆都请好了,还直接带上门来,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显然对这门亲事志在必得。 果然,丫鬟们才奉上茶,吴晔便捧着一个方形锦盒跪到苏太夫人面前,挺直背脊,带着冰冷敷衍的笑容开口求娶苏佩昀:“太夫人,晚辈想求娶苏三姑娘,锦盒里装的是晚辈的庚帖,望太夫人看在晚辈姑母的份上能成全。” 苏太夫人虽早已做出决定,但却被吴晔这副稳操胜券,甚至带着一丝逼迫的态度气得不行,故意不接他递上的庚帖:“事情太过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和伯爷商量,一时无法给你答复。” “事情太过突然?若是晚辈求娶的是苏大姑娘,太夫人是否就不会觉得突然?”吴晔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目光直逼苏太夫人:“莫非我姑母为你们苏家付出诸多,到头来连替嫡亲侄子求门亲事,你们都不肯答应?” 吴晔故意提起吴氏让苏太夫人一阵沉默,最终强行将怒气压在胸口,似笑非笑的迎上吴晔嘲讽的目光,无喜无怒的给出答复:“有些事宜还需准备,你三日之后再带媒婆上门,届时苏吴两家再交换庚帖。” 吴晔得到想要的答复后扬长而去,临走前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太夫人一眼,态度隐隐透着几分扭曲的嚣张:“我想我姑母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清楚,希望太夫人不要弄错人选,我求娶的可是二房嫡出的苏三姑娘。” 苏太夫人并未理睬吴晔最后说的这番话,一旁的叶氏听了却十分着急,回到拢月阁后坐立不安的在屋里来回踱步,最终为了女儿决心孤注一掷:“绣珠,你随我去齐府走一趟,我要去找齐夫人帮忙!” “如果我能说服齐夫人坚持求娶昀姐儿,再大着胆子撒谎,说我早早就私下同齐夫人交换了信物,将昀姐儿许给了齐大少爷,太夫人顾及苏家脸面,事情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叶氏自语了一番后双眼重新透出光彩,随后她一刻都不敢耽搁,带着绣珠便离开拢月阁一路往齐府而去。谁曾想她人才刚刚走到垂花门,迎面就碰到由丫鬟领着进内院的齐夫人。 叶氏先是愣了愣,遂一脸欣喜的上前握住齐夫人的手:“你怎么过来了?我刚巧想过去你那儿找你呢。” 叶氏一如既往的热情让齐夫人倍感惭愧,脸上也浮起内疚的神色:“我有事想与你说,所以便过来了,”齐夫人携着叶氏的手走了一段,到了无闲杂人等的地方方才开口说明来意:“我们家老爷说,早前提的结亲一事就当不曾提过,我们两家以后照旧是通家之好,你有甚么难事我也会鼎力相助,只是我们两家结亲一事只能就此作罢。” 齐夫人早前属意的人也是苏佩昀,如今突然改变主意,让叶氏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打碎,半响方才语带苦涩的问道:“我本就不该借着你我之间的交情,硬是把女儿塞给你,你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勉强;只是你能否告诉我,齐老爷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叶氏隐隐觉得苏太夫人和齐家突然一起改变主意,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不由紧紧的抓住齐夫人的手,哀求道:“我也只能从你这儿得知了,我们家老太太只让我把昀姐儿的亲事全推了,并未告知我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你们府上发生的事,你居然不知道?”齐夫人颇感意外,再一想叶氏在苏府的地位,很快就释然,主动说道:“其实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说你家三夫人因思念亡夫,留下一纸遗书后投缳追随亡夫……” “她在遗书上说这些年苏家一直待她很好,但她对亡夫的思念一日胜过一日,是真心想要去和亡夫团聚;只是临走前实在放心不下唯一的侄子,求苏家今后帮着照看,并留下一个遗愿,希望侄子能够娶苏家三姑娘为妻,”齐夫人说着顿了顿,微微的叹了口气:“苏三夫人在遗书上说这是她唯一一个愿望,也是她最后求婆家的一件事,希望婆家能够看在她对夫君一片痴情的份上,圆她的心愿。” 叶氏听完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我……我三弟妹追随三弟去了?她……她怎么会去得如此突然?前一阵见她时,她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怎么说去就去?” 叶氏不知苏太夫人曾经想把苏佩晴塞给吴晔一事,得知这个消息后只觉得意外和突然,也没意识到吴氏之所以突然投缳,乃是为了吴晔的亲事。 而吴氏之所以选中苏佩昀,是因有苏佩晴那种品性的人选排在前头,这让她细细思忖过后,摒弃了之前的一些坚持,选了聪明稳重遇事护短的苏佩昀,希望苏佩昀嫁给吴晔后,能像护着叶氏那样护着自己的夫君。 叶氏已经习惯遇到大事都找苏佩昀商量,一把齐夫人送走就赶去听雨阁,把从齐夫人那儿打探来的消息告知苏佩昀:“你三婶娘已追随你三叔而去,她留了两封遗书,写明……” “那两封遗书,一封在你祖母手里,一封在吴晔手里;吴晔已经公开手上那封遗书,也借着完成姑母遗愿的名义,带着两个媒婆上门提亲,你祖母已经答应他三天后便交换庚帖。” 苏佩昀虽感到意外,仔细一想又觉得此事在情理之中,很快就猜到吴氏此举的用意———吴氏和苏三老爷的感情原就很好,早在苏三老爷去世时,她就曾多次试图自我了断殉情;若不是苏太夫人想要她守节,替苏家再挣一座贞节牌坊,用吴晔这个唯一的血亲劝住吴氏,吴氏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如今吴晔已长大成人,吴氏最关心的便是他的亲事,若是她的死得以替吴晔换来苏家今后无可推脱的扶持,她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走这条路。 本朝女子教化以强调贞洁奇烈为主,且越奇越苦受到的表彰就越高,从而促成衍生出许多惊世骇俗不惜命的节妇。 本朝律法还明文规定,民间寡妇,三十岁之前夫亡开始守节的,到五十岁不改初衷者,表彰其家族,免其家族杂役;守节守到六十岁的寡妇,则可由当地官员上报,朝廷最高等级可赐予祠堂,次一等也可树立贞节牌坊。 还有一种情形也能够得到朝廷嘉奖———寡妇先替亡夫守寡十年,十年后不但初衷不改,还殉情随亡夫而去,证明自己既能守节又能殉情,同样可得贞节牌坊一座。 吴氏正好符合最后这种情形,她一投缳殉情,苏家上报给朝廷后,苏氏一族必然再添一座贞节牌坊,让苏氏一族声名远播。吴氏如此大义贞烈对苏三老爷有情有义,苏家自然不能亏待她的娘家,以免世人说苏家薄情寡义。 吴氏便是算准了苏家绝不会让人诟病,才会事先留下遗愿,逼苏太夫人把苏佩昀许给吴晔,用那座贞节牌坊把吴晔和苏家绑在一起…… 苏佩昀把事情一分析,叶氏不由越发着急:“这么说你是非嫁给吴晔不可了?这可如何是好?吴晔实在非你良配啊!娘原想着求齐夫人帮忙,谁曾想她竟先找了过来……出嫁从夫,齐夫人不能不听齐老爷的话,你也别心存怨怼,只能说你和齐大少爷有缘无分。” 苏佩昀却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娘,您别担心,我不怪齐夫人,也能理解她的难处。” 苏佩昀是真心理解齐家的做法,也确实无半点怨怼,毕竟齐老爷原就瞧不上苏老爷,如今苏家又出了吴氏殉情一事,一个不谨慎,旁人会以为是他们齐家和苏家一起欺凌吴氏,才会把吴氏这个寡妇逼上绝路。 且如今在外人眼里,她看似处境艰难;但在她内心,却觉得眼下的处境比之前要容易解决———若是没吴氏这么一闹,赵家坚持求娶她,她还得大费周章的想办法对付;可若是吴晔求娶,她却恰巧有办法替自己解围。 叶氏见苏佩昀对齐家心无芥蒂,方才放下心来,只是一想到吴晔求娶一事,复又把心悬得高高的:“太夫人已答应吴晔三日后交换庚帖,这可如何是好?” “三日已经足够了,”苏佩昀稳稳的握着叶氏的手,神色轻松,一点都不着急:“娘您无需担心,我自有法子解困。” 苏佩昀安抚完叶氏后,悄悄的把青鸟唤来,吩咐道:“我记得你有位兄长在外院当差,你想办法见他一面,让他帮我核查一些事……” 苏佩昀交代完青鸟后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下,白皙如玉的手指微曲,轻轻的在小几上敲打,思绪随着那规律的节奏飞到了前世———如果她记得没错,吴晔前世做的那些事,这一世应该可以助她解困,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这时有丫鬟来禀,说齐宝音兄妹前来探望。 苏佩昀打住思绪去了会客的花厅,人才刚到,齐宝律便面色焦急的迎了上来:“昀妹妹,我娘来找过伯母了?你……你别理会我娘说的话,那不是我的意思,我……我……”他因为着急,话说得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目光更是忐忑不安,似乎担心苏佩昀不愿理睬他。 齐宝音见自家哥哥一着急就失了分寸,只能无奈的咳嗽一声,上前拉了哥哥一把,笑着挽住苏佩昀的胳膊:“我哥哥其实是想说,无论长辈们说了甚么话做了甚么决定,我们之间的感情都不会因此受影响,我和哥哥都待你如之前一般,绝不会变心。”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讲古代真有一些寡妇,为了彰显贞烈,哪怕别人不想她们死,自己也会想尽办法的钻空子,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寻死殉情,只求流芳百世=。= 第三十一章 波动 苏佩昀眼含疑惑的看向齐宝音,心想这丫头今儿说话怎么怪怪的,还有齐宝律整个人也很不对劲,才和她打了这个照面,一张脸就涨得通红,整个人还显得忐忑不安手足无措…… 齐宝律见苏佩昀沉默不语,误以为她恼自己弃她于困境不顾,有些不顾一切的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劝我爹娘改变主意,若是他们不肯,我便……” 齐宝律话说一半有些难为情的打住,偷偷的瞄了苏佩昀一眼,见不过几日不见,苏佩昀似乎憔悴消瘦了不少,心一紧,终是咬牙把余下四个字说完:“我便终身不娶。”以此来证明他对苏佩昀的情意,由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与长辈们的态度无关。 一旁的齐宝音一脸吃惊的瞪大双眼,显然没料到齐宝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这可是等于变相向向苏佩昀表明心意和决心啊! 苏佩昀终于恍然大悟,从齐宝律的反常中后知后觉的察到他的心思,以往被她忽视的种种也突然了然于心———他费心替她收集了昙花瓣,送到她面前时,却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偶然得之”; 他每次送给她的那些小玩意儿,或许有些并不珍贵,但却恰恰都是她最想要的,前世如此,这一世依旧如此。 偏偏她却傻乎乎的忽视他这番用心,把他当成亲哥哥般对待,以为他也把她当成像齐宝音那样的妹妹对待…… 原来他对她一直都有着别样的情愫,而她竟后知后觉到这一世才觉察到。 苏佩昀早前不知齐宝律的心思,还能镇定自若的同他闲聊,眼下既已知道他心意,她便仿若芒刺在背十分不自在,只能装傻忽视齐宝律的表白,拉着齐宝音说道:“你们放心,我们当然还和从前一样要好,我不怪伯父伯母。” 苏佩昀的话让齐宝律微微感到失望,但他明白此刻他说再多的好话也无用,唯有做出行动表明决心,才能让苏佩昀真正明白他的心意……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苏佩昀嫁给吴晔,更不会听父母的话和别的姑娘定亲。 苏佩昀悄悄的将齐宝律神色看在眼里,暗暗的叹了口气,为了化解彼此之间的尴尬,笑着把话题岔开:“其实我已经有对付吴晔的办法了,我听说……我已悄悄命人前去打探,若是此事当真,到时候少不得要你们帮我出出力。” 苏佩昀的话果然成功转移了齐宝律注意力,让他喜出望外:“此事当真?” 苏佩昀是靠着前世的记忆才知道吴晔的事,这一世还未彻底证实,自是不敢托大,只委婉的摇了摇头:“我让青鸟的兄长悄悄去替我打探,事情具体如何,得等他打探到的消息。” 齐宝律闻言立时坐不住,急忙忙的站了起来:“我这边人手足些,我这就吩咐他们留意吴晔的一举一动,一点助你将事情打探清楚,你等我好消息!”说完竟一刻都等不得,匆忙交代了齐宝音几句便告辞离去。 苏佩昀拉着齐宝音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方才依依不舍的送她离开,齐宝音临走前再三让苏佩昀信任自家哥哥,还一再保证齐宝律一定会替她解决难题。 苏佩昀才从垂花门转回听雨阁,叶氏便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双手合十:“菩萨保佑!赵夫人竟主动找上你祖母,说愿意替苏家解燃眉之急!昀姐儿,有赵夫人相助,我们家就不必被那吴晔牵着鼻子走,你也很可能不必嫁给他了!” “表姑母?”这个意外的消息打乱了苏佩昀的计划,让她倍感不妙,须臾间便猜到叶氏欣喜的缘由:“莫非表姑母不介意三婶娘投缳一事,愿意和我们家统一口径,说我早已许给了赵表哥?甚至愿意扯谎,说连庚帖都已经交换过了?” “你猜的一点都没错,正是如此!”叶氏笑容灿烂的拉着苏佩昀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赵夫人说反正早前她便曾当众说过与你十分投缘,甚是喜欢你这个表侄女儿,如今就算突然把选中你当儿媳妇儿的消息传出去,外人听了也不会感到突兀,只会觉得是你三婶娘晚了一步……” “而我们既早早的就和赵家交换了庚帖,那自然便不可言而无信———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苏家为了信守承诺,换位姑娘嫁给吴晔也算是合情合理,旁人也挑不出毛病来!说起来多亏赵夫人只中意你一人,坚持只要你不要别的姑娘,否则你外祖母怕是宁愿换位姑娘给赵夫人,也不能不顾你三婶娘的遗愿。” 苏佩昀却不这么认为,以苏太夫人的性子,内心必是不愿被吴氏这样摆一道,在吴氏死后受她的牵制照着她的算计行事。因此只要赵夫人坚持不换人,又主动提出和苏家统一口径,苏太夫人自然乐得顺水推舟的拒绝吴晔,把嫁给吴晔的人选给换了。 苏佩昀想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后,不由有些气恼和郁闷,她怎么也没料到赵夫人居然如此看得起她,心心念念要她做赵家的媳妇儿…… 就在苏佩昀郁闷不已时,苏老爷居然大驾光临,亲自来了听雨阁。 苏老爷见叶氏也在,直接对她吩咐道:“你既然在这儿,我正好不必再往拢月阁去一趟———你亲自去吴家一趟,把三丫头的庚帖送过去,”说着顿了顿,咳嗽了两声方才正义凛然的补了句:“三弟妹为三弟守了十几年的寡,如今她随三弟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遗愿,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要替她完成。” “还有,你大嫂现下人不在府上,大丫头的亲事你要替她多费费心,赵家不是想和我们家结亲?那你就把大丫头的庚帖送去赵夫人那儿,左右都是我们苏家的姑娘,把哪一个给她都一样,”苏老爷下完一连串命令后,想起过来之前苏佩晴叮嘱他的那些话,不由瞪了苏佩昀一眼,警告道:“三丫头,你给我安分些,乖乖等着嫁去吴家,别再动歪心思抢你大姐的亲事。” 苏佩昀闻言暗自在心底冷笑———“完成弟妹遗愿”? 这借口倒是冠冕堂皇,可再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掩盖不住苏老爷的偏心———他为了苏佩晴,居然强迫她嫁去吴晔! 他不可能不知道吴晔是甚么样的人…… 苏佩昀懒得和苏老爷浪费唇舌,径直将一脸为难的叶氏拉到身后,不客气的对苏老爷下逐客令:“祖母早早就发了话,说家里几个姐妹的亲事全由她老人家做主,老爷要是有甚么不满,大可直接去找祖母。” 叶氏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急忙忙的顺着苏佩昀的话附和道:“昀姐儿说的没错,母亲说了,几个姑娘的亲事不用我们插手,我……我不敢背着她把昀姐儿的庚帖送去吴家,还请老爷自己去同母亲说此事。” 苏佩昀二人的态度让苏老爷勃然大怒:“你们居然敢不听我的话?!” 苏佩昀不甘示弱的迎上苏老爷愤怒的目光,语气淡淡的:“我们只是按照祖母的吩咐行事,莫非老爷是要我们不孝,忤逆祖母把祖母的吩咐当成耳旁风?” “好!好!极好!” 苏老爷拿苏佩昀没办法,只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说完见苏佩昀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叶氏竟也沉默不语,只能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去,他原想直接去宁寿堂找苏太夫人,走到一半却始终没勇气和母亲抗衡,只能灰溜溜的转道回了正院。 苏佩昀对苏老爷欺软怕硬的举动十分鄙夷,不过苏老爷的到来却给了她一个借口,让她决定借着苏老爷不赞成这门亲事为由,亲自去找赵夫人好好的谈一谈,也许把一些话挑明能够令赵夫人改变主意…… 苏佩昀一和赵夫人打了照面,便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表姑母,不瞒您说,我和赵表哥私底下相处得并不融洽,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势同水火,每次见面必然会不欢而散;您这样硬将我们绑在一起,恐怕我和他这一辈子只会折腾不休。” “你倒是个有主见不拘一格的孩子,我还没见过哪个姑娘敢大大方方的提及自己的亲事。”赵夫人饶有兴趣的拿眼上下打量苏佩昀,双眼闪闪发亮,透着一种苏佩昀看不懂的情绪。 苏佩昀也知道自己出面有些不妥,但叶氏显然是不可能替她回拒这门亲事,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我只是不想害了我和赵表哥彼此。” “害?你怎么能肯定你嫁给他一定是害了他?”赵夫人意味深长的望着苏佩昀,话锋突然一转:“你说你和明远每一次见面都不欢而散?” 见苏佩昀点头,赵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我要是告诉你,明远他只对你一人有脾气,旁人他连和她不欢而散的兴趣都没,你会不会改变想法?” “……”苏佩昀显然没料到赵夫人会说这样的话,这和赵夫人上一世的为人处世有些出入,让她一时无言以对。 赵夫人看向苏佩昀的目光却越发富有深意,语气更是语重心长:“昀姐儿,不是我说大话,我看人可是一向准得很,更别提那人还是我儿子———你们彼此心中都有对方,即便现在只是浅浅一道痕,但那终归是道痕迹,就像那落在土里的种子,早晚会生根发芽。” “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明远自由恋……,”赵夫人猛地及时改口,换了个说辞:“自由选择心爱的妻子,只要是明远喜欢的姑娘,品性又不差,那我非但不会插手,还会助明远一臂之力,让他早日虏获美人芳心。” 苏佩昀纵然活了两世,听了赵夫人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还是惊讶得小嘴微张,一双大眼微微上挑,脸上除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外,隐隐还夹着一丝不服气。 赵夫人大大方方的任凭苏佩昀打量她,语气十分随意:“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武断了?我又不是你,怎会晓得你的心意?” 苏佩昀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开口:“没错,也许您说的对,赵表哥兴许是真的对我另眼相看,但我对他却无丝毫男女之情,更别提将他放在心上了。” “你确定这是你的真心?你确定你真的看懂了自己的真心?”赵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以过来人的口吻,一语中的的点出关键点:“兴许连你自己都不曾发现,你看明远的目光,以及对待他的态度,有着丝丝难以言语却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正好证明了一点———除非你心里早有了他的位置,否则你不可能对一个初识没多久的人,有那样的目光和态度。” 苏佩昀再次沉默无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赵夫人的反问———她和赵睿飞的确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但这不代表她就一定还爱着他。 可答案明明十分肯定,为何她内心还是因为赵夫人的这番话,出现了一小丝混乱? 不!她不能被赵夫人的话误导,早在上一世,她和赵睿飞便已恩断义绝! 苏佩昀缓缓的抬起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明明已经无意识的紧握成拳,她却故作轻描淡写的冲赵夫人浅笑:“即便您说的都对,那他在我内心也不过只是浅浅一道痕迹,您应该清楚随着时光推移流逝,痕迹很可能会被抹平,我和他从此不会再有交集。” 赵夫人敏锐的感觉到苏佩昀内心的混乱,哪怕只是小小一丝混乱,也足以证明她没有看错苏佩昀的感情,这让她更加看好这对冤家:“是生根发芽,还是消散于时光中,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苏佩昀自然不会和赵夫人打赌,最终不但无功而返,还让自己内心迟迟无法平静下来,索性让青鸟吩咐外院的人准备车架,打算直接去千佛寺找赵睿飞,从赵睿飞这头下手,让他去说服赵夫人改变主意。 当苏府的八宝华盖马车停在千佛寺门口时,苏佩昀内心已恢复平静,她由青鸟搀扶着下车,一路往主殿而去,甚至遣人去找赵睿飞时,内心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同赵睿飞把话说清楚…… 谁曾想事情很不凑巧,苏佩昀晚来了一步,赵睿飞竟早她一步离开千佛寺了。 苏佩昀虽感到失望,但她不想白来一趟,便由青鸟陪着在千佛寺小逛,想要借着千佛寺的美景散心,驱逐内心潜藏的那丝烦躁。 青鸟心知苏佩昀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跟在苏佩昀身后半步,主动指了庙里有名的景致向苏佩昀介绍:“先前那小师傅说藏经阁旁边有一座古碑,上头乃是前朝大家的真迹,姑娘要不要过去……” 苏佩昀早已往藏经阁方向走去,却听得青鸟的话戛然而止,以为这里头还有甚么典故青鸟故意吊她胃口,便头也不回的笑问了句:“怎么不说了?那位大家可是前朝八大家之一?” 苏佩昀等了半响也不见青鸟接话,这才疑惑的转过身,看清楚身后情形后不由大惊失色———不知道何时,她身后竟多了一位不速之客,且还正好是位老熟人! 那位老熟人大大方方的迎上她的目光,而青鸟则一声不响的躺在他脚边,显然是被他给打晕了…… 第三十二章 逼婚 “苏妹妹,别来无恙?那一日在齐府一别,我可是日日想着苏妹妹,以及你送给我的那份大礼。” 轻挑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在苏佩昀耳边响起,紧接着一身大红刻丝印流云纹锦袍的宋炎便大大咧咧的往前走了几步,那双招摇的桃花眼微挑,目光锁定在苏佩昀身上,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似在打量即将入口的猎物。 苏佩昀被他看得汗毛倒立浑身不自在,一面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一面强自镇定的答道:“多谢宋公子挂念,这段时日我好得很,”说着冷冷一笑,指着昏倒在地上的青鸟问道:“不知宋公子此举何意?” 宋炎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手指缠着腰间挂的那块缀了大红流苏的翡翠玉佩,随意甩着把玩:“我这是礼尚往来啊,苏妹妹,莫非你忘了当日在齐府,你送我的那份大礼吗?” 苏佩昀心知宋炎是指她命人将他打昏恶整一事,但面上自然是死都不能承认:“我不懂你在说甚么,我只知道你当着我的面,把我的贴身丫鬟打晕了!” 宋炎见苏佩昀面色凛冽,俏颜上布满怒色,竟是喜爱极了,神态轻薄的冲苏佩昀勾嘴一笑:“苏妹妹,你别那么紧张,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苏佩昀一面敷衍宋炎,一面悄悄的四下打量,心思更是飞快的转动起来,想要寻找脱困的办法。 “没错,我猜你定不想嫁给吴晔那小子吧?”宋炎不紧不慢的朝苏佩昀又迈了几步,语气突然充满诱惑:“那吴晔一没家世,二没家业,不过是靠着你们苏家生存的穷小子罢了,你堂堂苏家三小姐嫁给他,真真是委屈极了……” “不过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你只要出个声表个态,我自有法子让你不必嫁给吴晔,改而风风光光的嫁给我,当我宋家少奶奶,”说着顿了顿,脸上的表情逐渐一片柔和,眼角眉梢皆是溺爱:“昀儿,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发誓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待你,把你捧在手心呵护,绝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 宋炎似乎想要哄苏佩昀自愿从了他,话说到最后语调十分柔和,嗓音低沉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诱惑…… 苏佩昀倘若真是十四五岁,如苏佩曦那般天真无邪的少女,或许会被宋炎这个从天而降的救兵迷惑,然后感动得以身相许,甚至私相授受———这就是宋炎想要的结果,也是他惯用的手段! 可惜苏佩昀不是苏佩曦,活了两世的她是绝不会相信宋炎的鬼话,只会觉得眼前这个虚伪无耻的男人恶心得让人想吐! 但苏佩昀内心却一直有一个疑惑———从最早宋家求娶她,苏家明言拒绝,宋家却不愿放弃起;到后来宋炎兵行险着的使人偷走她贴身玉佩;再到如今宋炎大费周章的将她堵在千佛寺,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 这几件事件件表明宋炎的决心,甚至可以说他是非她不娶。 只是宋炎为何非她不娶呢? 苏佩昀见宋炎既然把话挑明,索性趁机问出内心的疑问:“你为何非我不娶?” 宋炎却是没半句真话,嬉皮笑脸的答道:“自然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苏佩昀眼含鄙夷的冷笑了声,反问道:“你当日便是用这种鬼话骗了我五妹妹吧?不,应该说只要是你看中的猎物,俱能亲耳听到你的深情告白。” 苏佩昀的话里有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讽刺,让宋炎脸色一变,语气瞬间变得阴狠犀利:“苏佩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青天白日之下,我倒想问问你要让我吃甚么样的罚酒。”苏佩昀气势上虽毫不示弱,从头到尾都表现出一副淡定无所畏惧的模样,实则内心却明白眼下的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妙———先前已有小沙弥事先替她清了场,因而此刻藏经阁附近除了他们三人外,竟看不到任何人影。 那小沙弥早前也曾说会替她看住入口,不会让闲杂人等打扰到她,但宋炎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晕青鸟,并且有恃无恐的对她逼婚,想必已经解决了守门的小沙弥———也就是说,她就算是呼救也无济于事。 那就唯有奋力一搏,逃离这个地方,跑到可能会有人走动的地方了…… 苏佩昀才刚刚打定主意奋力一搏,便听得宋炎阴阳怪气的问道:“莫非你宁愿嫁给吴晔,也不愿意嫁给我?要知道我宋家可不是吴家那破落户能相比的,我也不是吴晔那种无依无靠的穷小子,出了苏三夫人那样的事,嫁给我可是你如今最好的选择。” 宋炎“啪”的一声展开纸扇,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一副稳操胜券不怕苏佩昀不从的姿态:“你可要想清楚了,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是提前取悦未来夫婿,还是把未来夫婿狠狠得罪,这可关系着你嫁入我们宋家后,将会过甚么样的日子。” 苏佩昀一脸不屑的嗤了一声,道:“若真让我选,我还真就宁愿嫁给吴晔,也不愿嫁给你这个衣冠禽兽。”边说边悄悄的往侧边退去,打算寻个机会突然发力猛跑,给宋炎一个措手不及。 “衣冠禽兽”这四个字一下戳中宋炎的痛处,让他脸上的笑容立刻维持不住,瞬间原形毕露:“原来你和吴晔那小白脸早就有了首位,怪不得不肯从了我!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今天让你成了我的人,那吴晔就是再喜欢你,也绝不会拣一只破鞋去穿。” 宋炎说完猛地将手中的纸扇合拢,一步步的朝苏佩昀逼近,苏佩昀心知此时不跑便没机会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旁的盆栽里抓了把沙土,直接冲宋炎的双眼扬洒去,洒完也不管宋炎有没有被迷了眼,提了裙角便死命的往大殿方向跑去…… 宋炎一时未曾提防,被苏佩昀的突然袭击弄得迷了眼,低咒了声“该死”,又站在原地揉了双眼好一会子,方才大步追着苏佩昀的背影而去,不一会儿就逐渐朝苏佩昀逼近。 苏佩昀原就没指望自己能跑得过宋炎,见身后那人离得越来越近,只能拼尽全身力气往大殿方向奔跑!谁曾想她明明选对了方向,却被紧随而至的宋炎步步相逼,为了不被抓住,她只能被迫往和大殿相反的奔跑,最终被宋炎逼到一处高崖边。 往前一步便会堕下高崖,往后一步则会落入宋炎这只饿狼的手里……苏佩昀最终还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炎一步步的朝她逼近,带着玩味的笑,用逗弄猎物的目光挑衅她。 苏佩昀不想成为宋炎的玩物,即便此刻已无路可走,她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缓缓的抽出发髻上那支簪尾锋利的金镶宝珠簪,紧紧的握在掌心,沉默的望着那头朝她逼近的饿狼,身体像被拉满的弓弦般,一触即发绷得紧紧的…… 宋炎见苏佩昀紧紧握住宝簪,似是看到甚么好笑的事般,轻笑着摇头:“怎么?逃不开就想学那些贞洁烈女自刎?我还以为你会与众不同些……” 宋炎的目光透着几分玩味和逗弄,如猛兽捕捉猎物时的戏谑,让她不爽的将背脊挺得更直,无畏的迎上他的目光:“你错了,无论到了甚么样的境地,我都不会轻易伤害自己。” 宋炎一面漫不经心的将腰间那条锦带解下,一面挑了挑眉:“哦?那你是想……?” “我手中的宝簪自然是要刺在你身上的,哪怕刺不死你,我也不会束手就擒。”最好是趁乱把他一并拽下高崖,有他当垫背一起死,她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 宋炎随手将锦带往旁边一丢,一面朝苏佩昀逼近,一面慵懒随意的解开外袍:“我倒想见识下像你这般可人的小猫儿,能不能用手里的宝簪刺伤我,”说完还不忘善解人意的提醒苏佩昀:“我瞧着你那宝簪锋利得紧,你可得小心些,可别刺伤自个儿,我会心疼的……” “无耻!”苏佩昀一脸恶心的啐了宋炎一口,见他竟已开始解中衣,握着宝簪的手不由微微颤抖,手心早已渗出一层细汗,整个后背的衣裳更是早就全都湿透了———难道她真的要毁在宋炎这个禽兽手里? 她不甘心! 她还有许多事没做,还有许多遗憾未曾弥补,怎么能就这样草草结束这一世? 不!她不能死,她要主动出击! 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像等待被吃的猎物那般,一点一点的看着猛兽磨着尖利的爪牙朝她靠近…… 苏佩昀的心思瞬间百转千回,末了她突然放下高举握着宝簪的右手,换上颓废挫败,却又带着一丝无奈温顺的表情,主动一步步的朝宋炎走近。 苏佩昀的主动靠近反而让宋炎停住逼近的脚步:“想通了?明白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我的掌心,决定主动取悦未来夫婿了?”微扬的尾音显示出他此刻心情十分愉悦 “嗯。”苏佩昀并未抬头,只低垂着眼帘低低应了一声。 望着整个人明显松懈下来,变得十分柔顺的苏佩昀,宋炎一脸满意:“这样才对嘛,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苏佩昀一步步的往前走去,她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一双墨青色的男靴,让她清楚的知道只要再走两步,她就会走到宋炎身前…… 她的身子微微有些战栗,心跳如擂鼓,但却依旧悄悄的握紧手中那支宝簪,暗暗的积蓄力量,打算趁宋炎不被给他致命一击! 机会转瞬即逝失之不复,这一击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修长健硕的身影从天而降,堪堪挡在她和宋炎之间,下一刻她已经被人拉着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也瞬间被一个宽大厚实的背影挡住,让她再也看不到宋炎那双墨青色靴子。 苏佩昀下意识的抬起头,意外的发现挡在她身前的竟是赵睿飞,一时间心头五味俱全———没想到在她危难时突然出现,将她护在身后的人会是他。 赵睿飞虽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从容淡定,但目光却紧紧的锁定再苏佩昀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她毫发未伤方才收回目光:“别怕,有我在。” 短短一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低沉醇厚的嗓音却沉稳有力,让苏佩昀感到十分安心,他的突然出,让她整个人瞬间真真正正的放松下来……似乎潜意识里,她对他一直都有着莫名的信任和依赖。 恍惚间她似回到了前世,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许多次将她护在身后,对她说同样的一句话———“别怕,有我在”。 赵睿飞的横空出现让宋炎脸色微变,颇感意外:“你不是已经走了?” 赵睿飞不屑回答宋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将袖子往上翻了一寸,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苏佩昀:“拳脚无眼,你且往后退几步。” 他明明一副即刻要和宋炎打上一场的模样,却只一本正经的嘱咐苏佩昀小心,对宋炎这个正主竟正眼都不瞧一眼,甚至连战帖都懒得下,似乎打算直接就这样开打。 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赵睿飞两世都不曾改变过的习惯,让苏佩昀双眸有细碎的白光闪烁,脑袋瓜里又浮想联翩,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前世她总爱恣意妄为冲动行事,而赵睿飞总是那个替她收拾烂摊子的人。 他不是帮她出气揍欺负她的人,就是她打架时,一本正经的帮她以多欺少,甚至有时还纵着她暗地里使坏,帮她整治看不顺眼的人。 其实在他休妻再娶之前,他的确对她很好,纵容她“胡作非为”,甚至溺爱她到成为她干坏事的“帮凶”,偏偏他又极其护短,不许别人说她的不是…… 前世的种种让苏佩昀内心一片混乱,她竟有些不敢同赵睿飞对视,听了赵睿飞的话只胡乱的点了点头,低着头快步往后退去。 苏佩昀二人旁若无人的言语,让被忽视的宋炎当场恼羞成怒,阴阳怪气的威胁赵睿飞道:“赵兄,你我兄弟一场,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别为了个女人坏了我们兄弟间的情谊。” 赵睿飞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语气极淡:“她的事我管定了。” 他明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浑身却瞬间散发出强大的威压,让宋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内心竟隐隐生出一丝怯意,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盘旋。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宋炎若是退缩不但功亏一篑,且从今往后他也别想在赵睿飞面前抬起头来了……对了,他不是还做了别的安排? 一记起这点,宋炎顿时有恃无恐,神色瞬间松懈下来,目光也不再闪躲:“你当真要管?” 赵睿飞直接以行动做出回答,上前就给了宋炎一拳…… 赵睿飞这一拳力道极大,瞬间打崩了宋炎一颗门牙,让他立刻捂着嘴上下只跳窜:“打人不打脸,你……你居然……” 只是这区区一颗门牙,哪能平息赵睿飞强压在内心的怒火? 他可是打算把宋炎打得满地找牙,然后再废了他的命根子,清楚的让宋炎知道碰他的女人的后果,方才可能考虑善罢甘休! 赵睿飞丝毫未意识到自己竟把苏佩昀归纳成“他的女人”,只顾着揍宋炎发泄怒火,而宋炎一直到被揍得鼻青脸肿牙又断了三颗,才有机会冲假山方向鬼哭狼嚎:“你们还不赶快出来帮我?!是想看我被揍死吗?都给我滚出来!” 宋炎吼了半天,四周却依旧静悄悄的,让他顿时傻了眼,一脸茫然的望着不远处那片假山———他的人不是应该躲在假山后,随时等待他的命令吗? 那群兔崽子怎么全都不吱声? 这时赵睿飞的贴身小厮笔洗,拍着手掌从假山后绕了出来,一脸意犹未尽:“少爷,那几个家伙也太不经打了,才三两下就全都解决了,”说话间见宋炎竟还没倒下,立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不这个家伙也让小人代劳吧?” “不必了,这个我自己来。”赵睿飞眼含警告的扫了笔洗一眼,随即不等宋炎回过神来,拳脚便又是一顿招呼,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宋炎打得爬不起来满地找牙。 赵睿飞抱手看了宋炎的窘态半响,方才施施然的迈步上前,一脚踩在宋炎的命根子上,同时不忘询问苏佩昀道:“你要不要亲自补上两脚出气?” “要!当然要了!”被宋炎围堵后,苏佩昀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彻底废了他的命根子,将他踩得半身不遂,否则他今日就是想要对她用强,怕是也没“工具”了。 苏佩昀经过这一劫后,已经懂得“未雨绸缪”这个道理,二话不说便上前猛踩宋炎,这回还真是抱着把他踩残的决心,坚决不能留着他的命根子,让他今后有机会再祸害她! ………… 苏佩昀出完气后,赵睿飞觉得昏死在地上的宋炎十分碍眼,便指了指不远处的八角亭提议道:“要不你先过去亭子里歇一歇?等缓过神来我再送你回府。” 苏佩昀点了点头,一面和赵睿飞一起往八角亭走去,一面问道:“你们过来时可曾见到青鸟?她被宋炎给打晕了,也不知道现下如何?” 赵睿飞摇头表示不曾见到青鸟,不等苏佩昀开口便对笔洗吩咐道:“你且去寻一寻,寻到了便带到这儿来。”说完又低声吩咐了笔洗几句旁的话,笔洗得了吩咐立时前去寻找青鸟。 笔洗一走,便只剩下苏佩昀赵睿飞二人单独相处,苏佩昀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紧张,只顾着低头走路,默默的拾阶而上,一直到进了八角亭都不曾抬头———此刻她的内心依旧还有些混乱,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赵睿飞。 赵睿飞却十分自觉的在八角亭外止步,立在离苏佩昀三四步之处的青石台阶上,似乎知道苏佩昀的不自在,刻意同她保持距离:“你且先歇一歇,我就在这儿守着。”说完转身背对着苏佩昀,就这样负手立在八角亭外,不似之前那般随心所欲的和苏佩昀单独相处,而是恪守规矩没有丝毫逾越。 赵睿飞的改变却让苏佩昀微微感到不自在,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他修长的背影上,仔细一看,竟觉得不过几日没见,他整个人似消瘦了一大圈,让他的背影比以往多了几分单薄和落寂…… 苏佩昀望了赵睿飞的背影良久,终是主动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你不是已经离开千佛寺了吗?怎么会突然及时折回来?我还以为我白来了一趟……” 赵睿飞闻言微微感到意外,转身反问道:“你特意来千佛寺找我?” “……” 苏佩昀一想起自己来找赵睿飞的目的,以及之前对他的怨气,不由默言。 赵睿飞却未觉察到苏佩昀的不对劲,只接着她之前的话答道:“苏三夫人的事我听说了,我……” “我担心你”这句话他始终不敢说出口,只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儿,良久方才把话说完:“我可以帮你。” 赵睿飞定定的望着苏佩昀精致无暇的五官,熟悉的眉眼再一次搅乱他的心湖———他虽然躲到千佛寺,刻意离她离得远远的,但她的容颜却夜夜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魂牵梦萦,让他想要快点转乱麻,却总是越斩越乱。 明明在她把他推给苏佩晴狠狠的伤了他的自尊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决定不再想着她念着她,不再特意去理会和她有关的所有消息…… 可为何每每笔洗提及苏家的事,他都会忍不住主动问及她的近况? 为何一得知她遭遇困境被逼嫁给吴晔,他便违背最初的决心,舍下脸面不顾他们已经决裂划清界线,匆匆忙忙的离开千佛寺,一路往苏府赶去? 第三十三章 放手 为何一见宋炎企图染指她,他内心就有控制不住的怒气疯狂滋长,他都狠狠的把宋炎打得不省人事了,心里却依旧感到不痛快? 他甚至后悔莫及,恨自己竟选择在这个时刻离开千佛寺,恨自己为何不晚一步离开———只要他晚一步离开,苏佩昀到来时他还在千佛寺里,那宋炎就绝不会有机可乘,苏佩昀也不会受到任何惊吓。 苏佩昀却不知赵睿飞此刻心中所想,只默默在内心斟酌他说的那句“我可以帮你”———既然他说他可以帮她,那他就是愿意帮她,那她不是正好可以趁机把来意说出来,让他出面说服赵夫人改变主意? 苏佩昀明知此刻接话表明来意最为恰当不过,偏偏嘴唇动了几次都未能将早早打好腹稿的话说出口,内心竟还莫名的浮起一丝不忍,不忍同赵睿飞把话说绝…… 苏佩昀默默的望着赵睿飞,面上虽波澜不起,内心却似被狂风暴雨肆虐过般一片混乱;一直以来都十分坚定的决心,在这一刻竟出现了几分动摇,那几分动摇,几分不该出现在她内心的情绪,让她多了几分措手不及的狼狈。 苏佩昀痛苦的闭上双眼,强迫自己转身背对着赵睿飞,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直至整个人逐渐恢复清明,自己的心重新找到方向———她可以假装忘记上一世的种种,假装内心早已没有赵睿飞的位置,甚至可以假装不去怨恨赵睿飞。 但上一世发生的种种,始终是她的一个心结。 上一世物是人非,这个心结恐怕永远都不会解开,而她是不可能带着这个心结和赵睿飞重新开始……早在上一世,她和他就已经缘尽。 苏佩昀混乱的内心恢复平静后,慢慢变回那个理智从容直爽的苏佩昀,她终于背对着赵睿飞把压在心头的那番话说了出来:“既然你愿意帮我,那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吴晔的事无需你插手,倒是你母亲那头……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你母亲执意替你求娶我一事了?” “你我二人在今日之前可谓是势同水火,每次见面最终都会不欢而散,我曾明言对你的厌恶和不喜,你也曾明言从此和我划清界限,”苏佩昀说着顿了顿,缓缓的转过身来,一脸认真的望着赵睿飞:“你我既两看两相厌,那便不该被乱点鸳鸯谱一辈子绑在一起,我想你亲自去同你母亲说清楚,劝她打消念头。” 赵睿飞认真的听完苏佩昀说的每一个字,末了眼底浮起一丝苦涩和失落,但那丝苦涩和失落转瞬即逝,被深深的自嘲所替代———原来她特意来寻他,不过是想再次和他划清界限,并无他意。 赵睿飞很快就将眼底的自嘲敛下,抬起头迎向苏佩昀认真诚恳的目光,回望她的目光同样认真诚恳,却多了几分专注:“你错了,你我并非两看两相厌,至少我并不讨厌你,我……” 赵睿飞目光坦荡的望着苏佩昀,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表明心意:“我不否认,你在我心里一直与众不同,我对你也一直有着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它出现得有些突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何时在我内心落地生根的———也许是在陆府,你临危不乱从容镇定保护妹妹的时候;” “也许是第二次见面,你对我不屑一顾,不似其他人那样讨好我和我母亲时;亦或者是你我在园子里相遇,你千方百计躲开我的时候;”赵睿飞话说到这儿,眼神出现了一丝迷茫和困惑,语气里也多了一丝不确定:“但有时午夜梦回,想起你的种种时,我又觉得其实你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我心里落地生根。” “我想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这种感觉曾经很是困扰我,让我方寸尽失备受挫折,但同时又让我着迷沉陷,渴望得到回应,”赵睿飞说这番话时,面上神色几番变化,最终所有的情绪全都沉淀下来,俊朗的面容上只剩下坚定,话锋也随之一转:“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 “我会让我母亲打消求娶你的念头,也会帮你走出如今的困境,”赵睿飞说着哑然失笑,虽对自己临了还想着如何帮苏佩昀而自嘲不已,但当着苏佩昀的面,把这些时日藏在内心的话一口气说出来后,他整个人却是轻松了不少,语气少见的多了几分轻快:“你无需多虑,是我自己想要帮你;我这么做也别无他意,只是不想看到你不开心,仅此而已。” 赵睿飞似乎生怕苏佩昀不信误会他的用意,末了刻意加重语气补了句:“等事情了结我就会动身回京,从此不再踏入苏家半步。” 苏佩昀吃惊的瞪大双眼,望着眼前含笑而立的赵睿飞,她能够感觉到他说完这番话似如释重负;也能感觉到最后那几句话,他明明说得极为洒脱随意,刻意想在轻松的气氛下为他们之间划下终结线,却始终透着淡淡的让人无法忽视的落寂和苦涩…… 他看似如释重负洒脱大度,其实内心却早已百孔千疮。 上一世她的心也被他伤得百孔千疮,也许他这是在偿还上一世欠她的。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几朵厚厚的乌云,挡住灿烂的骄阳。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般,瞬间染得天幕一片阴沉,天地之间也逐渐陷入一片昏暗。 黑滚滚的乌云越压越低,像几座大山般压得苏佩昀喘不过起来,耳边很快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嘀嗒”声,豆大的雨点不但重重的砸在八角亭上青石阶上,同时也砸在赵睿飞衣裳上,迅速将他身上的衣裳打湿。 瓢泼大雨来得突然,很快便在八角亭四周形成几道水帘,水帘之后四处一片白茫茫,似要淹没赵睿飞的身影,让苏佩昀心一紧,邀他进亭避雨的话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落雨了,你别傻站在亭外了,快进来避避!” 赵睿飞却缓缓的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肯挪动,只隔着眼前那道水帘望着苏佩昀———他和她不过隔了几阶青石台阶一道水帘,但却似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般,那道白茫茫的水帘似堵透明的铜墙铁壁,让他能够清楚的看得到她,却无法往前迈步将她拥在怀里。 一道水帘,隔出亭里亭外两方天地。 各处一方的他和她,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因为隔开他们的不是眼前这道水幕,而是她心里立着的那堵墙。 既然注定要隔着天堑相望,他又何必迈出这一步,给自己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呢? 赵睿飞就这样不进不退的守在原处,负手立在雨中,任凭雨水浇透他全身也固执的不愿挪步,既不愿靠近苏佩昀,也不愿去旁处躲雨留下苏佩昀独自一人。 他已经彻头彻尾的被雨水打湿,雨水不断的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流,冲刷着他略显苍白的俊脸,让苏佩昀一双好看的黛眉紧紧蹙成一团,语气焦急中多了几分气恼:“你这是做甚么?存心让我内疚吗?” 赵睿飞却在此刻犯了倔,似乎自己在跟自己较劲,自己逼自己不能往前迈步:“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我还是站在亭外妥当。” “你……” 苏佩昀被赵睿飞的话呛得无语,半响才气恼的跺脚教训他:“那你早做甚么去了?这个时候才说甚么男女授受不亲?” 苏佩昀气得频频拿话去激赵睿飞,可赵睿飞似乎铁了心要自虐,无论苏佩昀怎么激他,他都不肯听苏佩昀的话进亭子里避雨…… 所幸的是笔洗和青鸟很快赶到,笔洗一见赵睿飞居然傻乎乎的站在亭子外淋雨,瞪着眼怔了半响,方才不由分说的将他拽进八角亭里……苏佩昀见笔洗和青鸟回来后,赵睿飞便不再坚持避嫌,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笔洗手忙脚乱的擦干赵睿飞身上的水迹后,方才低声禀道:“少爷表姑娘,原来他们把青鸟姑娘藏在了一处石洞,害得小人一阵好找,费了好大劲才循着些蛛丝马迹将人寻到,还好青鸟姑娘只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 青鸟见苏佩昀目光里满是担心和愧疚,笔洗话音才落便主动拿话宽慰苏佩昀:“姑娘您放心,我没事,就是脖子有点酸,”语气故作轻松,又很快将话题岔开:“奴婢已经和笔洗小哥一起,一路细细搜查,把姑娘您先前呆过走过跑过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确认未有姑娘落下的贴身物件儿,方才回来复命。” 苏佩昀心知青鸟早早便晕了过去,自是不晓得她之后经历的那些事,那也不可能会细心的想到这一点……想来是向来心细稳重的赵睿飞,一早便吩咐笔洗为她做的事,以免再出现甚么意外让宋炎钻空子。 苏佩昀十分感激赵睿飞事事都为他着想,不由对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谁曾想赵睿飞却一直刻意回避她,让她下意识的想起他之前说的那番话,内心不由百感交集———如若她记的没错,这是她活了两世,赵睿飞第一次在两人尚且无名无份时,如此直接明了的向她表明心意。 上一世他们从很早开始就彼此惺惺相惜,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是十分自然的一步步发展,当初他们二人十分有默契,彼此谁也无需明言挑开,便明白彼此心意,感情最终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此后在相处中一点一滴的加深。 也许这一世这一刻,他对她的心意是一片赤诚绝无虚假,但她却依旧不能接受,因为她赌不起。 ………… 苏佩昀是在笔洗并护卫的护送下平安回到苏府的,一路上赵睿飞都不曾露过脸,似乎下定决心要同她刻意保持距离,所以护送她回苏府的事直接交给笔洗去做。 而苏佩昀才刚刚回府,便得知齐宝音兄妹已在听雨阁等候她多时,心知应是探查吴晔的事有了眉目,急忙忙的回屋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家常穿的衣裳,洗去之前在千佛寺留下的一身狼狈,方才神色如常的前去花厅见客。 苏佩昀人才刚到,还未来得及落座,齐宝音兄妹便迎了上来,齐宝律一如既往的挂着温和暖人的笑容:“昀妹妹,吴晔的事我已经打探清楚了,你之前得到的消息没错———那吴晔虽狡猾,把那人藏得极为隐匿,但终归还是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我循着这些痕迹顺藤摸瓜,最终找到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苏佩昀提供给齐宝律的“消息”,其实都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因此苏佩昀听完齐宝律这些时日的成果后,并未感到吃惊和意外,只笑着道出下一步打算:“那便有劳齐大哥寻几个稳妥的人,先试着与那人接头让那人为我们所用,再悄悄把吴晔做的事散布出去,最好是能在渝州传得沸沸扬扬。” 齐宝律早就仔细的打探过那人的品性,苏佩昀话音才落,他双眸骤然一亮,俊脸上浮起两抹浅浅的红晕,轻声保证道:“你放心,我听闻那人是个爱财的,只要我们多许诺她些银两,她定会为我们所用;散步消息一事也不难,我一早便找好合适的人选了。” 苏佩昀感觉到齐宝律对她的事的上心,内心十分感激,大大方方的冲他浅浅一笑,半真半假的冲他行了一礼:“那我就不和齐大哥客气了。” 齐宝音娇嗔着将弯腰行大礼的苏佩昀扯了起来,心直口快的说道:“若是吴晔那家伙晓得是我们把他的丑事散布出去的,会不会找我们算账?我听说那吴晔行事极为乖张跳脱,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苏佩昀一脸不以为然:“怕甚么?倘若他自个儿行得正,能有甚么丑事让我们散布?” 齐宝律体贴的接了句:“就算他要找人算账也是冲我来,昀妹妹你尽管把自己撇开。” 若是吴晔真的闹起来,查出此事与她有关找上门来,她自然不会把事情撇得一清二楚,更不会让齐宝律独自一人背这个黑锅———这本来就是她的事,齐宝律不过是帮她的忙而已,她怎么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她从来就没怕过吴晔。 苏佩昀自是不会把内心打算说出来,只和齐宝音兄妹二人再商量了旁的一些细节,将整个计划里的各处细节敲定后,又取出新近得的,有“龙园胜雪”之称的龙凤茶团,请齐宝音兄妹一块分茶品茶,算是聊表谢意。 苏佩昀原以为按照计划行事,至少得两三日事情才会有结果,谁曾想她才和齐宝音兄妹见过面,第二日吴晔便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向大家表示抱歉,最近更新实在是让豆豆没脸见人。 因为这几天季节交替,身体有些不大舒服,为了肚子里的宝宝被强令卧床休息,更新也就零零散散匆匆忙忙,实在是汗颜,希望大家多多体谅。 其实这文成绩不好,很多人说写的不好,豆豆写的很没信心有时候十分迷茫,但因为是自己想写的一个故事,豆豆才会一直坚持到现在,希望大家能对豆豆宽容些,好就陪着一起走下去,不好挥挥手告别,其实也没什么。 ps:豆豆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很轻松的做到日更,没想到高估了孕妇的身体状况,汗,现在宝宝已经5个月啦,豆豆也不知道后面身体会怎么样,豆豆能保证的是一定会尽量保持更新,早点把文写完。 鞠躬,谢谢一直陪着豆豆的读者~ 第三十四章 定亲 苏家本就许诺吴晔三日后交换庚帖,因此吴晔一来便被领去宁寿堂。 苏佩昀不好呆在苏太夫人跟前,便悄悄的躲在距离正厅最近的耳房,想第一时间知道吴晔提前过来的来意,以便及时想出对应之策,必要时她甚至打算不管不顾的冲出去,直接将吴晔做的丑事捅出来,阻止苏太夫人同他交换庚帖。 而苏太夫人原就不爽被已逝的吴氏要挟,见三日之期未到吴晔便上门来了,脸色颇为不虞,语气也淡淡的:“不是说好三日后交换庚帖?怎么?你连这一两日都等不得了?” 吴晔上次前来苏家提亲时,不但态度倨傲嚣张对苏太夫人出言不逊,甚至还明里暗里的拿吴氏的死来要挟苏太夫人。 苏佩昀原以为苏太夫人的话会让吴晔更为不爽,让他更加出言不逊…… 谁曾想吴晔却丝毫不在意苏太夫人的态度,竟不似平日那般张扬倨傲,反而正正经经的向苏太夫人行礼问安,语气少见的温顺恭敬:“回太夫人话,小子此番是专程前来给您问安的,至于结亲一事不过是顺道来做个了断———小子那日回去后左右思量了一番,最终痛思悔过意识到不该强人所难;” “姑母她不过是担心她去了后,小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方才会留下遗愿,但她由始至终都未曾问过小子的意愿,”吴晔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主动从袖袋里取出吴氏留给他的遗书,当着苏太夫人的面,三五下撕成了碎片:“小子自认高攀不起苏府,还请太夫人给个恩典,将吴苏两家结亲一事作罢。” 吴晔这一番言语并举动,苏佩昀和苏太夫人听了俱是感到意外和惊讶…… 苏太夫人更是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用质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吴晔,见吴晔随手将那封撕碎的遗书丢到火盆里,动作丝毫不见犹豫,这才相信吴晔是真心要将结亲一事作罢,否则也不会把他手中唯一能够逼迫苏家的东西烧毁。 苏太夫人的心思瞬间百转千回,最终只当吴晔终于懂事了一回,晓得不该同苏家硬碰硬,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你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 吴晔此番倒是十分知进退,做完正事后又冲苏太夫人行了一礼,识趣的主动告辞:“既然事情已经了结,那小子先行告辞了。” 苏太夫人含笑点了点头,一脸慈爱的对赵嬷嬷吩咐道:“你亲自送表少爷出去。” 赵嬷嬷心领神会,毕恭毕敬的将吴晔请了出去,路上不忘对他旁敲侧击,打探他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谁曾想吴晔的嘴却是紧得很,任凭赵嬷嬷如何巧妙的套话,他都不曾透露分毫。 赵嬷嬷自然只能无功而返,摇着头向苏太夫人禀道:“吴表少爷的嘴实在是紧,老奴反复试探他他都不曾松口,只说如今三夫人的遗书既已烧毁,这件事便算是彻底了结,从此他和三姑娘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旁的话一句也不肯多说。” 苏太夫人已收起先前那副慈爱的面孔,冷笑道:“吴晔的秉性你我都知晓,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改变主意,定是有我们不知晓的原因,他到底是因何而改变主意呢?” 赵嬷嬷陪着笑把事情往好的方向说:“老太太何必深究这其中的缘由呢?如今乃是吴表少爷主动烧毁三夫人遗书不想娶三姑娘,外头的人便不能再说我们苏家的闲话,您也不必被迫将三姑娘下嫁给吴晔,我们家得以继续同赵家结亲……这不正正合了您的心意?” 赵嬷嬷的话让苏太夫人面色立时晴转多云,点头道:“这倒是,不过即便是吴晔主动放弃,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让人说我们苏家冷漠无情,我看就从几位庶出的姑娘当中,挑位品性好的许给吴晔吧!” 此番吴晔主动退让,苏太夫人也不好把苏佩晴那样品性的姑娘塞给他了,不过眼下苏太夫人最关心的是赵夫人这头,自是很快就将吴晔的事丢到一旁,吩咐赵嬷嬷道:“你且亲自去赵夫人那儿走一趟,就说无须她再费心了,吴家那头的事已经全都解决了。” 赵嬷嬷领命而去,苏佩昀则趁机悄悄从耳房离开,回听雨阁的路上心情颇为沉重———没想到她的安排还未奏效,吴晔便突然主动放弃结亲。 如此一来,她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全都白费了。 苏佩昀原本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得知吴晔在孝期内偷偷包养了百花阁的头牌,且他还丝毫不曾忌讳,不但让那头牌怀有身孕,还将那孩子生了下来。 吴晔似乎颇为宠爱那位头牌,上一世用尽办法瞒住此事,一直到孩子大了方才让他认祖归宗,只不过那时他将孩子的年纪往下压了一岁,以此将他在母亲孝期生子一事掩盖过去。 “孝期生子”一事本就可大可小,若是无人深究,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遮掩过去;但倘若有人较真,非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并捅出去,再一个不慎告发到官府,吴晔的仕途之路也就完了。 苏佩昀原想将吴晔孝期生子一事捅出来,在吴晔“不孝母亲”这点上大做文章,再趁机向苏太夫人等人明志,表明自己愿终身不嫁留在家里侍奉长辈。 苏家如今还未有男丁,苏佩昀为了侍奉长辈而决定不嫁,此举乃是大孝,世人只会赞她孝顺;同时她选择在捅出吴晔丑事时明志,也更加能对比出吴晔的不孝与不能嫁———苏家原就没有儿子,比别的人家更需要孝顺的女婿,将来和苏家姑娘一起孝顺苏太夫人等人。 而那吴晔对自家亲娘尚且如此不孝不敬,守孝期间肆意妄为,将来对岳家这头的人又能有多孝顺? 如此不孝的人怎么能成为苏家女婿? 苏佩昀原本将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甚至为自己受尽情伤这一世不愿再嫁人而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谁曾想吴晔自个儿竟半道改变主意,抢先退让不再逼婚,害她又陷入了可能会嫁给赵睿飞的境地里! 吴晔究竟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呢? 苏佩昀思绪辗转几番,突然记起当日在千佛寺,赵睿飞曾说过要帮她解决麻烦……莫非真的是他解决了吴晔? 苏佩昀有心想要向赵睿飞求证,却一直没机会和他碰面,这一日更是从叶氏口中意外得知一个消息…… “唉,我苦命的昀姐儿!原以为解决了吴家的事,你便能顺顺利利的同赵世子议亲,谁曾想好事多磨,临了竟又出了这样的事。” 苏佩昀原本有些无精打采,一直为苏赵两家的亲事头疼,突然间听说亲事出现了波折,立时双眼一亮活了过来:“娘,出甚么事了?” 叶氏又是一阵唉声叹气,看向女儿的目光越发怜悯不舍:“赵夫人已经回京了,临走前还委婉的同你祖母说,你和赵世子的亲事恐怕得暂时搁置。” 苏佩昀闻言不由颇感意外———赵夫人居然已经离开渝州回京城去了? 为何苏家一点动静都没? 苏太夫人也未让家中女眷前去送行啊! 苏佩昀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叶氏一脸郁闷的替她解疑:“赵夫人此番走得有些匆忙,可以说是连夜上路回京的,因此不曾惊动其他人,只和你祖母一人辞别。” 苏佩昀闻言不由越发精神,满脸兴趣:“这是为何?之前表姑母不还说要多逗留一阵时日,好好的和祖母商量两家结亲一事吗?” 一提起暂时被搁置的亲事,叶氏便满脸愁容:“是啊,我们都以为总算得以好好的商量下两家结亲一事,谁曾想赵夫人突然收到消息,说是远在京城的赵太夫人未同赵夫人商量,便做主替赵世子定下一门亲事……” “赵夫人自来便是个有主见的,哪能依着赵太夫人的意思行事?这不匆匆忙忙的带着赵世子赶了回去,希望赶得及阻止赵太夫人,”叶氏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却不抱希望:“唉,这赵太夫人乃是赵世子的嫡亲祖母,赵世子的亲事由她做主倒也无可厚非,听说定南侯也同意了那门亲事,想来赵夫人即便赶回去也是于事无补。” 苏佩昀听到最后已然笑得像朵花儿,只觉得近几日积压在心头的乌云瞬间全都消散了,语调轻快愉悦:“这么说赵太夫人一出手,赵苏两家结亲一事便没戏喽?” “八九不离十,”叶氏见苏佩昀非但未感到沮丧,还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由连连摇头:“你这孩子真是没心没肺,好好的一门亲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你还高兴得起来?你这个傻丫头,也不晓得你今后还能不能遇到像这样的好亲事!” 苏佩昀从叶氏那儿得到消息后,总算是暂时安下心来,不必再担心被迫嫁给赵睿飞,走回上一世的老路。 此后还不到半个月,苏佩昀便又听到有关赵睿飞的消息———听说他已正式同京城显国公家的大小姐定了亲,甚至男女双方连婚期都已经商定好了。 苏佩昀原以为得知赵睿飞已经定亲,自己一定会大大的松一口气,谁曾想当消息得到确认后,她内心的情绪一时竟有些理不清———她最初的确是十分高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但过了最初的高兴,到了夜深人静独自在床榻上辗转难眠时,她的内心竟莫名的涌出一丝淡淡的失落。 她居然会因赵睿飞定亲而感到失落…… 夜凉如水,银白色的碎月光洒了一地,苏佩昀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索性拥被而起,半靠在床头。 她怔怔的望着窗外那轮嵌在天幕的弯月,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浮现起前世的种种画面,复又转到今世再遇到赵睿飞遭遇的种种,最终画面定格在赵睿飞俊朗的面容上,许久许久,他的面容一直浮现在她脑海里,无法消散。 所幸的是苏佩昀并未纠结太久,将过去的种种回想一遍后,她很快就释怀了,决定从此不再怨恨赵睿飞———这一世他救了她一回,且他还没做出伤害她的事,也再没机会做出来了。 既然这一世,她和他已经注定不会纠缠在一起,那她何必再浪费力气去怨恨他呢? 这样对这一世的他太不公平了。 其实像如今这样,两人离得远远的也挺好的…… 苏佩昀默默的在心里对自己说———赵睿飞,就依你所言,从此你我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忍不住剧透下,这不是最终的结果哈,事情很快会有一个出乎意料的大转机,豆豆一定会加快剧情~握拳! ps:谢谢支持豆豆的童鞋,带着宝宝一起大么么你们~ 第三十五章 京城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翻过了年,才刚刚开春,叶氏便已到了临盆之际。 苏佩昀一见叶氏发动便如临大敌,寸步不离的守在拢月阁,衣不解带的在产房外守了两天一夜,直到一声响亮的婴孩哭啼声划破寂静的深夜,又听得产房内有稳婆高喊“母女平安”,苏佩昀一直悬着的心方才放回原位。 上一世叶氏的孩子才出娘胎便“夭折”,这一世却是母女平安,苏佩昀自是十分欢喜,头一个进屋抱了还在襁褓里的妹妹,笑着恭喜叶氏:“恭喜娘您得偿所愿,又给我添了个小妹妹。” 叶氏虽一脸虚弱,但脸上同样有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啊,我就想生个像你这般贴心的小姐儿。” 还有一句话叶氏没有说出口———她生的是女儿,便不会碍庞氏的眼,也就能顺顺利利的长大成人了。 与此同时,宁寿堂的苏太夫人接到禀报后却倍感失望:“不是说这一胎定会是个哥儿吗?怎地又是个姐儿?这都一连生了六七个姐儿了!”说着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气越发惆怅:“莫非伯爷真的注定命中无子?” 苏太夫人虽十分失望,但到底还是照着前头几位姑娘出世时的旧例,让赵嬷嬷捧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亲自过去拢月阁探望叶氏母女,好言好语的宽慰叶氏,又抱着新得的八姑娘逗弄了一番,并未将内心的失望和不喜表现出来。 倒是苏老爷一得知叶氏产下一女,非但未曾觉得可惜,还立刻提笔给庞氏写了一封信,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喜讯”告知庞氏,若不是苏太夫人打发人过来请,他竟不曾打算前去拢月阁看一眼新添的女儿。 苏佩昀母女倒是不在意苏老爷的态度,二房打从叶氏顺利生产后便一派喜气洋洋,苏佩昀不但要忙着安排人给叶氏调养身子,还要忙着给妹妹添置各种东西,还得抽空逗弄一日日长大起来的小豆丁,日子过得既充实又欢乐。 且先不提二房这头如何,却说苏老爷很快就接到了庞氏的回信,和回信一起送到的还有一封大红洒金的请帖———庞氏的父亲庞老太爷最近走了好运,阴差阳错的办了几件让皇上龙颜大悦的大事,破格被高升为内阁大学士。 又正逢庞太夫人整岁大寿,庞家便决定借此机会大肆操办一回,把阁老家的脸面给撑起来。 庞家和苏家乃是姻亲,庞氏如今又不明不白的住在庞家,庞太夫人自然要借此机会,下帖子邀请苏太夫人前去参加寿宴,趁机同苏家和解,把庞氏送回苏家。 庞氏已把母亲的苦心在信里同苏老爷明说了,因此苏老爷把帖子送到苏太夫人跟前后,便照着庞氏信里的指点,委婉的替庞氏求情:“娘,先前岳父大人荣升内阁大学士,我因不能擅离职守而未能亲自前去恭贺,已有些不妥;如今岳母大人大寿,即便我不能前去贺寿,您也该赏脸前去捧场才是,不然我们两家可就要疏远了……” 苏老爷说着略微顿了顿,偷偷的瞄了苏太夫人一眼,见苏太夫人面色虽有些阴沉不虞,但到底没有反驳他的话,方才大着胆子往下说:“再说我的任期马上就要满了,届时若是想要回京城谋个好差事,怕是少不得得要求岳父大人鼎力相助。” 言下之意便是想趁此机会多和庞家走动,为任期满后铺路。 苏太夫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暗自思忖一番后,点头做出决定:“亲家夫人既下了帖子邀我,于情于理我是该前去捧场,我这就让人准备准备,尽快起程回京。” 苏老爷见苏太夫人肯去,心里大喜,趁热打铁的问道:“那柔儿她……” 苏太夫人虽不愿让庞氏那蠢货回到苏家惹她心烦,但到底不能不顾全大局,只能遂了苏老爷的意:“你放心,此番回京我自会打发人将她接回来。” 苏太夫人和苏老爷商量妥当后,第二日便吩咐赵嬷嬷安排回京的大小事宜。不过因苏太夫人身子一直不利索,需要渝州一带的水土调养,所以苏太夫人此番回去并未打算长住,不过几日便打算转回渝州。 如此一来要准备的东西便少了许多,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一切便都准备妥当,苏太夫人很快就定好起程回京的日子。 苏太夫人心知像这样的寿宴,届时必定会有许多名门望族的夫人奶奶参加,算是个变相的相亲大会,因此特意将家里几位适婚的姑娘全都带上,既想让她们跟着去庞家长长见识,也想趁机让她们在诸位夫人奶奶面前露露脸儿。 苏佩昀原想留下来照顾叶氏和幼妹,无奈打从赵夫人那事后,苏太夫人便认定她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定能高嫁,自是不肯将她留在家里。苏佩昀无奈,只能乖乖的命青鸟红鸾收拾行李,跟着苏太夫人一起回京。 渝州距离京城不算远,不过小半个月,苏家一行人便顺利抵达京城,住进位于西大街的诚毅伯府。 府上早已有人提前打扫布置妥当,苏太夫人一安顿下来,头一件事便是让人请了京城有名的工匠师傅并裁缝师傅,给苏佩昀几位姑娘赶制时兴的衣裳首饰,似乎下定决心要让苏家姑娘在庞太夫人的寿宴上大放光彩。 姑娘们隐约知晓这次宴会关系着她们的终身大事,个个都兴奋不已暗自期待,就连苏佩晗也日日缠着苏佩昀,一会儿要苏佩昀帮她挑选衣裳首饰,一会儿要苏佩昀教她分茶绣花,就连献给庞太夫人的寿礼也要苏佩昀帮她拿主意……不但事事都要苏佩昀指点,自个儿更是下足了功夫提前做各种功课。 却说苏太夫人才刚把姑娘们的事安排妥当,苏佩晴便风风火火的寻了过来,撅着嘴抱怨道:“祖母,您何时才要打发人去把我娘接回来?我娘上回写信给我时,说早早的就替我备下几匹稀罕少见的布料,我等着她把布料送回来给我做衣裳呢!” 苏太夫人不悦的扫了苏佩晴一眼,冷声反问:“是你娘让你来催我的?” 苏太夫人一语中的,让苏佩晴面色一红,支支吾吾的狡辩道:“不是的,是……是我自己着急做新衣裳。” 苏太夫人懒得揭穿庞氏母女这些小伎俩,带着几分不耐烦挥了挥手:“让你娘等着,该接她回来时我自会打发人去接!倒是你,这几日给我好好呆在屋里,我会让赵嬷嬷过去教你学规矩———你若是没把规矩学好,遇事还是如此不知轻重,你外祖母大寿那一日你就不必去了。” “那怎么行?府上只有我一人是我外祖母的嫡亲外孙女,凭甚么二妹妹她们这些不沾边的庶女都能去,我却不能去?” “因为你是我苏家的姑娘,若是出去只会给苏家丢脸,那我便有权利将你拘在家里。”苏太夫人只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话,便让赵嬷嬷把苏佩晴带下去教规矩。 不过苏太夫人虽拘了苏佩晴,但既已决心卖庞家一个面子,那接庞氏回来一事便不能拖太久,因此她第二日便打发了赵嬷嬷前去庞府,客客气气的将庞氏接了回来。 庞家为了给庞氏撑面子,先是替庞氏长住娘家找了个漂亮的借口,后又足足备了好几车的东西,让庞氏一路得以风风光光的回到苏家。 庞氏一回到诚毅伯府,便得知苏佩晴被苏太夫人拘起来学规矩一事,立刻气愤不已:“老太太为何单独拘晴姐儿一人?凭甚么二丫头三丫头她们几个就不用学规矩?不行,我要去找老太太理论!” 庞妈妈见庞氏在娘家被庞太夫人教导了几个月,一回到夫家遇事还是如此冲动莽撞,不由暗暗的替庞太夫人感到不值———可惜了庞太夫人的一番心血,庞氏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长进。 但庞氏可以不长进,庞妈妈却不能坐视不理任凭她胡闹,只能急忙忙的上前阻拦:“夫人您且消消气!您忘记老夫人是如何叮嘱您的吗?她老人家让您回来后要处处顺着太夫人,千万不可再和太夫人置气,尤其是眼下伯爷还不在京城,您若是真和太夫人闹起来,可是连个护着您的人都没……” 庞氏虽本性难改,但庞太夫人教导她的话她到底不敢全忘,只是心里仍旧觉得不甘:“那我就眼睁睁的看着晴姐儿被关着?” “兴许您误会了太夫人的意思,太夫人定是想着大姑娘不但是诚毅伯府的嫡长女,还是内阁大学士的外孙女儿,到了寿宴那一日定会吸引许多夫人奶奶的目光,为了让大姑娘表现得更加得体大方,才会命赵嬷嬷给大姑娘开小灶,”庞妈妈见庞氏似有几分相信她所言,趁热打铁的补了句:“您且仔细想想,这可是件好事———大姑娘在寿宴之前多学些规矩,到时也能给您和老夫人长脸不是?” 庞妈妈又是劝又是哄,终于让庞氏的怒气消了下来,不再嚷嚷着要去找苏太夫人讨个说法,而是去了苏佩晴住的院子,一脸高傲的将赵嬷嬷支开,拉着苏佩晴说体己话儿:“晴姐儿,娘晓得你不愿被拘在屋里学规矩,你且先忍一忍,把这规矩学好了有你好处。” 苏佩晴原本还以为庞氏是来帮她的,谁曾想居然连庞氏也要拘着她,立时把庞氏拉着她的手一甩,拉着一张脸发脾气:“凭甚么我要在这里学规矩?我日日都被拘在这里,有甚么好事不全都便宜了苏佩晓那几个丫头?!”话音才落,她便气哼哼的将手边摆着的粉瓷描画茶盏摔在地上。 “我的小冤家,不是还有为娘在吗?你放心,有娘在,甚么好事都轮不到二丫头她们几个,”庞氏上前搂住苏佩晴,一面轻抚她的后背,一面凑到她耳边低语:“你放心,这回曦姐儿不在,娘的心思可是全都放在你身上,一定会替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苏佩晴闻言面色微霁,不再挣脱庞氏的手:“此话当真?” “我可是你亲娘,哪能哄你骗你?你的亲事我已同你外祖母商量过了,她老人家私底下偷偷告诉我,说寿宴那一日,有一位身份尊贵的公子也会赏脸前来捧场,那位公子可是京城所有夫人奶奶都争着想要的……”庞氏笑眯眯的望着女儿,不厌其烦的叮嘱道:“你只管好好的把规矩学好,到了寿宴那一日,我和你外祖母自会安排,让你在那位公子面前大放光彩!” 苏佩晴听了这话不由双眼一亮,脸上满是期待之色,态度更是随之一变,亲亲热热的挽着庞氏的胳膊撒娇:“娘,那位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您就告诉我他的身份嘛!他是哪家的公子?可是哪个国公府的世子?亦或者是哪个王府的小王爷?” 庞氏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语气更是神神秘秘的:“你外祖母并未告诉我他的身份,只告诉我一点———他的身份比之赵世子,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说他家底殷实才貌过人,可不正正是你的良配?” 苏佩晴依旧有些不满,撅着嘴抱怨道:“外祖母就告诉您这些?她有没有告诉您到了那一日我要如何表现,才能吸引那位公子注意?”说着突然记起庞家也有几位适龄待嫁的姑娘,不由撇了撇嘴:“外祖母不会藏私,只把那些关键点告诉几位表妹吧?” 庞氏不满的嗔了苏佩晴一眼,训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你外祖母?你外祖母最疼的便是你娘我,打小更是对你疼爱有加,又岂会藏私?好了,你外祖母说了,说你只要多准备些……定能讨得那位公子的欢心!” 苏佩晴这才安下心来,为了博得那位贵人的青睐,乖乖的跟着赵嬷嬷学规矩,不出几日竟像是脱胎换骨的变了个人似的,让苏太夫人颇为满意,提前解了她的足禁。 苏佩晴一解了足禁便有些得意忘形,见几位姐妹俱都卯足劲为寿宴那一日做准备,不由生出一丝优越感,这一日见几位姐妹聚在一起讨论寿礼一事,竟一脸得意将庞氏告知她的事说出来炫耀:“你们就别妄想以寿礼博得我外祖母的另眼相看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就是下再多的功夫,我外祖母也只会替我一人搭桥铺路……” 第三十六章 套话 苏佩晴平日里最爱和同为大房的苏佩晓较劲,出言炫耀完后不忘得意洋洋的扫了苏佩晓一眼,连带着也扫了总是抢她风头的苏佩昀一眼。 可惜苏佩昀本就对寿宴一事不感兴趣,对自己的亲事更是一点都不曾上心,直接无视了苏佩晴的存在,悠然自得的捧着一盏上好龙井,品茶赏花,对周遭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苏佩晓亦是如此,对苏佩晴的挑衅无动于衷,依旧气定神闲的同苏佩晗讨论荷包上要绣的花色,也未如苏佩晴所愿那般,好奇的追问庞太夫人究竟替苏佩晴铺了甚么好路。 苏佩晴原以为就算不能杀一杀苏佩昀的威风,也能让苏佩晓对她嫉妒不已,暗恨自己没托生在庞氏肚子里,谁曾想苏佩晓竟看都未看她一眼,让她面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优越感瞬间荡然无存,语气只剩下尖酸刻薄:“二妹妹,就这样的破荷包,你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我劝你还是别把它带去我外祖母家,免得丢了我们苏家的脸面!” 苏佩晓被苏佩晴指名道姓的点出来,方才抬起眼帘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语气不急不缓无喜无怒:“荷包绣得不拘好坏,都是我亲手所绣,讲的是一份心意罢了;若是收的人非精品不收,那不如直接去绣阁买上一堆就是。” 苏佩晴最是讨厌苏佩晓这种波澜不起无喜无怒的语气,立刻被她激得恼羞成怒怒目相向:“我好心提点你,让你换个像样的东西带去我外祖母家当见面礼,你竟敢不识好歹?!” 苏佩晓浅浅一笑,优雅淡然的姿态和苏佩晴恼羞成怒的嘴脸形成鲜明对比:“多谢大姐姐提点,不过我觉得不过是小姐妹间相互赠送的小玩意儿罢了,大家伙儿互送亲手绣的荷包即可,不必大费周章。” “你……” “好了好了,大姐姐二姐姐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眼见着苏佩晴又要发飙,二房庶出的七姑娘苏佩时急忙站起来当和事老,不等苏佩晴发飙便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十分识趣的挑了个苏佩晴最想聊的话题:“大姐姐,我们可羡慕你啦,有个贵为阁老夫人的外祖母,她老人家那么疼你,这回的寿宴一定替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苏佩时的恭维让苏佩晴面色微霁,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脸骄傲:“那是自然的了,我外祖母打小便对我疼爱有加,早早的便命人送了一堆时兴漂亮的衣裳首饰给我,嘱咐我寿宴那一日一定要打扮得大方得体艳压群芳。” 苏佩时自来便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苏佩晓等人对苏佩晴说的话俱不感兴趣,自是飞快的接了话说了一堆漂亮话恭维苏佩晴:“想来前几日大姐姐身边的砚香捧的那些稀罕极品的料子,便是庞太夫人送来给姐姐的吧?” “我虽站得远远的,却一眼便看到那几匹料子色泽亮丽纹样稀奇少见,有一匹流光溢彩如天边的彩霞,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绚丽夺目,我估摸着就是和那些进贡到宫里给贵人们裁衣的料子相比,也不会逊色多少!” 苏佩时的恭维果然让苏佩晴十分受用,语气再度高高在上:“你说的那匹是有名的‘霞样纱’,你猜的没错,那匹料子正是宫里的贵人赏给我外祖母的;我外祖母谁都舍不得给,唯独给了我,让我做件千褶裙穿。” 苏佩时闻言故意掩嘴惊呼:“原来那便是前朝文兴帝偶见晚霞云彩可爱,命染坊染出来的霞样纱啊?托大姐姐的福,妹妹我总算是得以大开眼界!听说用霞样纱做千折腰最是好看,大姐姐寿宴那一日定能拔得头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苏佩时三两句话便把苏佩晴哄得飘飘然的,脸色又是得意又是骄傲,不过苏佩时却也不是个只会奉承讨好人的主儿,她绞尽脑汁的寻了这么一堆好话夸赞苏佩晴,等的便是这一刻…… 她一见苏佩晴似踩在云朵上飘飘然,趁机问出最想打探的事:“大姐姐,你外祖母待你真真是好啊!想必除了那霞样纱,她老人家还替你做了不少安排吧?” 苏佩晴正是自我感觉良好之时,一见苏佩时满脸羡慕的望着她,脑袋一时发热,竟毫不迟疑的把庞氏私底下嘱咐她的事炫耀出口:“霞样纱算甚么?我外祖母早早的便替我物色好一位才貌出众家世雄厚的公子,还把那位公子的喜好统统告知我,让我多准备些孩童喜爱的……” 一旁的砚香见苏佩晴口无遮拦,眼见着就要把事情宣扬出去,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姑娘,您还是少说两句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夫人那儿问安了。” 砚香一提醒,苏佩晴方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猛地打住话尾后,故作神秘的摆了摆手:“其实也没甚么,左右再过几日我们便要去给我外祖母贺寿,你们心里好奇的那些事儿,到时便都能揭晓。” 苏佩晴说完心满意足的领着砚香离去,苏佩时几人目送她身影消失后,都不约而同的低头陷入沉思,随后便各自寻了借口先行离去,各自想法子打探苏佩晴先前不小心透露出来的那点消息…… 原本热热闹闹的水榭,一转眼便只剩下苏佩昀苏佩晗并苏佩晓三人,三人当中的苏佩晗却也有些按捺不住,若非苏佩昀在一旁看着她,她也想悄悄前去打探一番。 而苏佩晴虽未曾把消息全都透露出来,但她却提了“孩童”二字,加上她做事一向高调,苏佩时几人再一费心打探,便都打探到苏佩晴这几日除了乖乖的学规矩外,还反常的命人四处搜罗各种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 苏佩时她们虽不知苏佩晴此举为何,但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悄悄的跟风,暗地里使出浑身解数收罗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当然,她们早前做的准备自是不会就此放弃,而是为了能谋得一门好亲事而做了两手准备。 几位姑娘里头,自然数两房庶出的姑娘对亲事最为着急,连带着她们的生母也跟着着急…… 这一日苏佩晓的生母朱姨娘便偷偷的寻了过来,开门见山的询问苏佩晓做了哪些安排:“二姑娘,庞太夫人的寿礼你可准备妥当了?” 苏佩晓似乎对寿宴一事不大上心,只随意点头答道:“我亲手最了个抹额,上头嵌了颗果核大小的南珠,老人家见了应该会中意。” 朱姨娘满脸期待的望着苏佩晓,等了半响不见她还有下文,不由一脸意外的追问道:“就这样?那抹额没旁的新奇之处?可曾用了甚么稀奇少见的针法?” 见苏佩晓摇头,朱姨娘不由越发着急:“你就献上这么一个寻常的抹额贺寿哪能行?别说大姑娘了,怕是二房的几位姑娘随便一位的寿礼,便能把你那抹额给比下去!莫非你不想在寿宴上露一手,让那些夫人奶奶对你刮目相见?” 庞氏这场寿宴上一世也是有的,有哪些夫人奶奶会出席寿宴,陪同长辈前去的公子哥又有哪些,哪些姑娘会借着寿宴收获一段好姻缘,这些种种苏佩晓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她更加清楚的记得自己会有甚么样的际遇,这一世她也自有安排…… 因此面对朱姨娘的疑问,苏佩晓只淡淡一笑,成竹在胸的反问道:“姨娘这是不信我吗?您放心,此事我自有分成,姨娘无需多虑。” 朱姨娘闻言方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生的这个二姑娘虽然一直和她不亲,总是刻意同她保持距离,但却也打小便是个有主见的,事事都不曾让她操过半点心———她既说自有分寸,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想来心里已有了主意,不必她多操心便能得偿所愿。 朱姨娘便不再在寿礼一事上纠结,转而问起苏佩晴那儿漏出来的消息:“我听说大姑娘准备了不少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其他几位姑娘也都悄悄准备了,想来寿宴那一日必定有大用处,你可曾准备了?” “嗯,我早有准备。”苏佩晓只含糊不清的答了句,并未细说准备了甚么,似乎也没打算和朱姨娘商量,很快就将话题岔开:“我瞧着七妹妹最近老是往大姐姐三妹妹并四妹妹那儿钻,看来她早早的就打了英国公世子的主意,一心想借嫡姐的光嫁去英国公府。” 说来也巧,那英国公府的情形和苏府倒是一般无二,两府同样是人丁不旺几代单传,英国公世子同样和苏老爷一样兼祧两房;唯一不同的是英国公世子身份比苏老爷尊贵,英国公府也比诚毅伯府显赫,且英国公世子也没有青梅竹马的爱人。 英国公早早的就放出消息,明言打算娶同一门的嫡庶两姐妹,嫡姐当嫡长房的世子夫人,庶妹当二房的正房夫人;一嫡一庶奠定两个姑娘在夫家的尊卑地位,由她们一起替英国公开枝散叶。 第三十七章 音讯 英国公府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但凡一挑两房的人家,矛盾会比寻常人家多,许多大户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加之大户人家婚嫁向来信奉“低娶高嫁”,因此他们也把人选的范围放低了不少,让像苏老爷这样的人家也有了入围资格。 诚毅伯的庶女,原是没资格嫁给英国公嫡子当正妻的,如今有了这么一桩好事,虽有点不尽人意,但总比低嫁或是嫁给庶子强,因此苏佩时自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博上一搏———她嫁过去后虽只是二房夫人,但生的孩子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且都是英国世子的孩子。 只要英国公世子不像苏老爷那样渣得无药可解,偏心偏得离谱,定是会扶持自己的亲生骨肉……这可不比嫁给庶子要强多了? 朱姨娘不过是个小妾,目光见识俱都受限,自然也觉得英国公府这门亲事对庶女来说再好不过,一见苏佩晴提起此事,立时双眼一亮满脸期望:“我瞧着七姑娘打的便是这个主意!二姑娘,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也得好好把握才是!” 末了又担心争这桩亲事的庶女太多,到头来落不到苏佩晴头上,不由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我瞧着夫人这几日喜气洋洋的,大姑娘有如今正春风得意的庞家相助,怕是早就有了更好的归宿,八成是瞧不上英国公府了;”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三姑娘四姑娘这两位嫡女了,你平日里便和三姑娘亲厚,眼下就更该多去二房和她多走动亲近才是!若是她真许给英国公世子,挑选庶妹同嫁时,必是会挑选和自己关系亲厚的,这对你来说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朱姨娘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一抬眼却见苏佩晴一脸淡然的翻起书来,丝毫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不由急得拿了帕子按在眼角,红着眼眶小声说道:“我晓得我这个亲娘人卑言微,说的话不配让你记在心上……” “但我无论说甚么做甚么,可都是一心为了你好啊!你就念在我一片苦心心心念念为你着想的份上,好好的想一想我说的这些话,”话说到此处,朱姨娘已是真的伤了心,眼泪直掉:“我也晓得我这辈子算是到头了,我也不敢有别的甚么奢求,只求你能嫁户好人家,堂堂正正的当人家的正妻,别和我一样,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姨娘,连亲生骨肉见了都不能叫一声‘娘’!” 朱姨娘这番话让苏佩晓心头五味俱全,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朱姨娘———她知道朱姨娘误会了她,一直以为她和她这个亲娘不亲,而她其实是故意这样做的,否则庞氏只会变着法子刁难她们母女。 至于英国公府这门亲事…… 苏佩晓本就不蠢,又比旁人多活了一世,自是把许多事情都看得十分透彻,早早的就看出兼祧带给叶氏的种种苦果———庶女摇身变成二房嫡夫人,表面看似风光,实则一辈子都会被大房夫人压制,比之嫁去寻常家庭还不如。 苏佩晓上一世虽不是正妻,但却也是上了玉碟的皇子侧妃,这一世她自然是要嫁嫡子当正妻,绝不可能嫁给庶子或是为妾,更加不屑嫁去英国公府走叶氏的老路。 只是这些她统统不能和朱姨娘明说,见朱姨娘一脸热切的望着自己,只能微微叹了口气,尽可能直白的把事情利弊分析给朱姨娘知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旁人我不敢断言,就三妹妹而言,她看着二夫人受了大半辈子的苦,断然不会嫁去英国公府,哪怕今后她能当上英国公夫人。” 朱姨娘闻言不由有些泄气:“那四姑娘呢?她会不会愿意?” 苏佩晗的性子和叶氏宛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苏佩晓还真猜不准她的态度:“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三妹妹定然不会把亲妹妹往火坑里送。” 与此同时,苏佩晗恰好也和苏佩昀提起英国公府,且还一脸憧憬和希望:“姐姐,你说我能不能入……入英国公夫人的眼?” 苏佩昀不客气的敲了敲妹妹的脑袋,警告道:“你想都别想!那样的人家沾不得!” 苏佩晗倍感委屈,同时内心十分不解:“嫁去英国公府也没甚么不好啊!至少以后我一当上国公夫人,大姐姐她们便再也不能随意欺负我们了,兴许她们见了我还得向我行礼。” 苏佩昀闻言感到十分无语,没好气的斜睨了妹妹一眼:“你想像娘那样,一辈子都把夫君分给旁人一半?分完再把这一半的夫君和一群姨娘分?” 苏佩晗想了想,虽然不再提及英国公府,但却不死心的提了提另一户人家:“那北延侯呢?祖母和父亲似乎有意和北延侯结亲。” 苏佩昀晓得苏太夫人已经透过赵嬷嬷,把她看中的几户合适人家的背景,隐隐约约的透露给家里几位姑娘知晓。 只是她一直不关心这些,听苏佩晗提及后回想了半响,方才不大确定的问道:“要续弦给几个孩子找继母的北延侯?” “嗯,就是那户人家!”苏佩晗再次一脸兴奋,把打探到的消息合盘托出:“虽说北延侯已有了一子二女,但年纪却不大,也算是年纪轻轻便承了爵位,嫁过去的继室直接就是侯夫人……” “打住!你给我打住!你是堂堂诚毅伯嫡出的四姑娘,为何偏偏要去给人家当继母,永远矮前头那位一截?”苏佩昀恨铁不成钢的瞪向苏佩晗,气哼哼的给她洗脑:“真不晓得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甚么?你就不能提一些正常些的亲事吗?” “别总是把目光放在‘门当户对’这四个字上,要我说来找夫君需要在意的无非就两点———一是对方人品可靠,能够爱护你一辈子,对你不离不弃;二是这个人是你真真正正想嫁的人,你想嫁给他是因为你喜欢他,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家世。” 苏佩晗对自己却没甚么自信,默默的把苏佩昀的话琢磨了一番,弱弱的问道:“姐姐,像我这样的姑娘,能找到你说的那种男人当夫君吗?他们会不会……嫌弃我?” 苏佩昀一见苏佩晗又流露出唯唯诺诺之态,含胸缩背的垂着头,立刻重重的拍了她的后背一下:“怎么就不能了?像你这样的姑娘怎么了?我们晓姐儿单纯善良,身份也尊贵,配甚么样的男人都绰绰有余!你给我自信点,别一见到外人就含胸缩背唯唯诺诺,比庶出的姑娘还没气度,这样哪家夫人能瞧得上你?!” 苏佩晗见姐姐被自己气坏了,立刻挺直腰杆一脸讨好的冲姐姐笑,并且十分识趣的打住这个说多错多的话题,把话题引到赵睿飞身上:“对了姐姐,我前几日无意中听祖母提起赵表姑母,听说她病了,一直卧床不起,庞太夫人的寿宴也不能出席……” 苏佩昀闻言顿了顿,一时竟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赵睿飞,心想不知他回京城后过得怎么样,是否已经将显国公府的大小姐迎娶进门了…… 苏佩昀胡思乱想了半响,方才随口说了句话遮掩自己的走神:“表姑母病了?严重吗?” 苏佩晗见姐姐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叽叽喳喳的把无意中听到的消息全都倒了出来:“听说是因赵表哥跟着大军去了北城,表姑母日夜担心赵表哥的安危,才会一病不起的……” 原来与大周北城交界的胡国,这几个月来一直不断的侵犯大周边界,大周皇帝派了大军前去抵抗,赵睿飞的父亲定南侯为领兵主帅。赵睿飞本是不必随军前去北城的,但他却向皇上主动请缨请求当先锋将领。 赵太夫人赵夫人得到消息后气得晕了过去,赵夫人更是直接指责赵太夫人,说全是因赵太夫人逼迫赵睿飞娶显国公府的大小姐,他才会借着上战场逃避亲事。 可惜木已成舟圣旨已下,不管赵太夫人如何后悔莫及,赵睿飞都和父亲一起去了北城,赵夫人也因挂念儿子而一病不起。 苏佩昀得知这一消息后内心一时五味俱全,虽然没人觉得此事和她有关,但她内心却隐约觉得赵睿飞是因为她,让会做出上前线杀敌这样的决定…… 原来他不愿意娶那位国公府的小姐。 也不知道他去了北城后如何?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会不会有去无回? 苏佩昀的思绪一转到此处,内心便不由自主的担心起赵睿飞,关心他的话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可知赵表哥去了北城后如何?有没有遇到危险?” 苏佩晗偏着头回想了一番,道:“我听祖母说赵表哥执意要当先锋,上了战场后倒是十分英勇以寡敌众,常常带领先锋军队,一口气将敌军杀得节节败退……祖母还赞他是少年英雄,说他将来定然大有作为,前途不可限量!” 苏佩昀闻言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他没事就好。”否则她一定会内疚不安,毕竟上一世赵睿飞并未随他父亲前去北城抗敌。 第三十八章 寿宴 转眼便到了苏佩昀等人前去庞府贺寿那一日,姑娘们早早的就聚在垂花门前,其中数盛装打扮的苏佩晴最为显眼———她上身穿了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小袄,□系了条用霞样纱做的千褶裙,裙上同样绣了百蝶穿花。 衣裙上的金线在日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似镶了金边的彩霞,上面绣的飞蝶栩栩如生花草生机勃勃,似夏日午后花园一角的美景,让人忍不住驻足观望。 苏佩晴一脸得意的昂着头站在苏佩晓身旁,不但将走素雅路线,穿了秋香色镶领绣杜鹃花短袄的苏佩晓比了下去;就连同样精心打扮过,特意挑了抢眼的浅金镶边果绿绣八宝齐腰比甲百花不落地八幅裙穿,把自己打扮得青春靓丽的苏佩时给比了下去。 苏佩晴见苏佩晓苏佩晚一身打扮俱不如自己,脸上越发得意,并立刻在人群中寻找苏佩昀姐妹,目光转了一圈后,才发现苏佩昀和苏佩晗正款款走来…… 姗姗来迟的苏佩晗倒是打扮得十分低调,穿了件象牙白绣如意暗纹,袖口下摆镶边绣浅蓝色小花的袄儿,头上只髻了三两朵珠花,通身也只挂了一件白玉挂坠; 但她继承了叶氏的好样貌,虽打扮得大方简单,但面若芙蓉腰似扶柳,两弯烟眉似蹙非蹙,身上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娇怜之态,让人见之忍不住多看几眼,心生怜惜之意。 苏佩晴原本还十分得意自己的打扮,觉得自己无论是样貌还是衣饰搭配,在几位姑娘当中都是头一份,如今一见苏佩晗明明没有特意打扮,往人群里一站却比她引人注目,忍不住语气酸溜溜的挤兑苏佩晗:“穿得跟奔丧似的,真真是晦气!” 苏佩晗闻言有些不安的拉了拉衣摆,才想往后缩到不起眼的地方,耳边便传来苏佩昀从容淡定的声音:“大姐姐,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只五彩鹦鹉……” 苏佩晴闻言柳眉倒竖,瞪着那双不太大的眼睛怒骂道:“你居然敢骂我是鹦鹉?!” 苏佩昀才懒得搭理她,自顾自的和几位姐妹打招呼,把苏佩晴恨得牙痒痒的,尤其是见了苏佩昀的打扮后,一双眼嫉妒得像要喷出火来———苏佩昀既没挑颜色鲜艳的衣服穿走活泼路线,也不似孪生妹妹那样走娇柔路线,不过是穿了件半新不旧湖水蓝绣翠竹叶暗花小袄,头上髻了同色的绒花并珠钗。 偏偏她这一身不出挑的打扮,将她身上那份独一无二浑然天成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将众人都比了下去,就连模样和她宛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穿着打扮比她精致几分的苏佩晗,站在她身边也黯然失色…… 偏偏苏佩晴又说不出苏佩昀哪里漂亮,只觉得她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明亮有神,神色从容安定,比同龄人多了几分自信,似乎旁人的一举一动皆影响不到她,像朵恣意盛放的鲜花,自有一番风采让人无法忽视。 苏佩晴打量了苏佩昀一番后,内心不由有些酸溜溜的,一时又有些担心此番去自家外祖母家贺寿,苏佩昀又会像以往那样抢了她的风头,尤其是那位她心心念念的贵公子也会来———她绝不能再让苏佩昀破坏她的好事! 苏佩晴这是记起了上次渝州陆府发生的事,不由越发怨恨苏佩昀,竟趁着苏太夫人还未前来,霸道傲慢的对苏佩昀下达命令:“苏佩昀你不许去!” 苏佩昀懒洋洋的扫了苏佩晴一眼,去不去接庞府她压根就不在意,只是看不惯苏佩晴霸道嚣张的态度,故意和她唱反调:“凭甚么?” 苏佩晴理直气壮的说道:“就凭那是我外祖母家!” 苏佩昀才懒得理会苏佩晴,一脸不屑的表明态度:“你以为我很想去庞家?有本事你说服祖母去。” “你……” 就在这时,一旁的苏佩晓突然弯腰捂住腹部,脸色更是一片苍白,让几位姑娘顿时花容失色,丫鬟婆子们更是急得将她团团围住,一个劲的追问她这是怎么了……苏佩昀离苏佩晓最近,自是头一个搀扶住她:“二姐姐,你怎么了?” “我突觉腹部绞痛难耐,连站都有些站不稳。”苏佩晓说着便往丫鬟身上倒去,一副体弱不支的模样。 苏佩晓临出门前出了这样的事,立时转移了苏佩晴的注意力,让她幸灾乐祸的说风凉话:“哟,连站都站不稳,那就别去我外祖母家了,免得到时出丑连累我们大家跟着一起丢脸。” 苏佩晴这话正中苏佩晓下怀,只见她非但未曾生气,还适时请苏佩昀帮忙和苏太夫人说一声:“大姐姐说的对,我这样子怕是出不了门了,我看我就不去了,好好在家歇着较为妥当,还请三妹妹帮着在祖母面前告个罪。” 这点小事苏佩昀自是应下,后又嘱咐苏佩晓的丫鬟好生将她扶回屋歇息,待苏佩晓脚步蹒跚的被扶走,她眼里才逐渐浮起惋惜之色———二姐姐比谁都恨嫁也比谁都有胆识,今日怎地如此不走运,无端端的腹痛,生生错过了一桩好姻缘。 且这事也未免发生得太过蹊跷了…… 莫非是有人故意使坏,害二姐姐去不了庞家? 可为何二姐姐面上并未任何不悦,似乎也没有因为去不了庞家而着急愤怒? 这似乎有些不符合她的性情…… 而因腹痛回屋歇息的苏佩晓,一趟到床上“腹痛”立刻就好了,不过为了朱姨娘不起疑心,她还是乖乖的半靠在床头修养,思绪也飞到了上一世庞太夫人的寿宴上———上一世她倒是费尽心思献给庞太夫人一件技惊四座的寿礼,令不少长辈对她刮目相看,最终如愿以偿的得到一段好姻缘,顺利把自己嫁了出去。 只是一直到最后,她才知道所谓的“好姻缘”,于她却是一场噩梦和灾难…… 这一世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因此她自一开始便未在这场寿宴上费心思,且一早就打算寻个借口让自己出席不了寿宴———只要她不出席庞太夫人的寿宴,那就不会入那人的眼,也就不会嫁给那人了。 ………… 苏佩晓的事对苏家来说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苏太夫人得知她突然腹痛不能参加寿宴后并未多言,依旧带着其余众人如约前往庞家贺寿。 苏佩昀众人到了庞家,一阵寒暄过后依次入座,随后便到了姑娘们当众献贺礼这出重头戏,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苏佩晴这个嫡亲外孙女了———只见苏佩晴当众献了一尊通体雪白无丝毫杂质,至少有五六岁孩童般高的玉观音。 “祖母,您的寿礼孙女儿可是早早的就备下了———这尊玉观音是孙女儿诚心诚意从千佛寺请回来的,早在渝州时便供在案上日日诵经,回到京城后又不间断的诵了几日,一直到诵经满七七四十九日,方才请了得道高僧开光。” 苏佩晴说着笑盈盈的拜了下去,朗声恭贺庞太夫人:“愿它能时刻庇佑祖母,让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庞太夫人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一脸慈爱的将苏佩晴扶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你的这片孝心祖母领了,快快起来。” 在座的夫人奶奶自是十分凑趣的称赞苏佩晴:“这尊玉观音苏大姑娘竟亲自供了七七四十九日,真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是啊,可不是心里一直记挂着外祖母,早早的就把寿礼准备好了,否则哪用得着大老远从渝州运送到京城?” “庞太夫人真是好福气,有个如此孝顺贴心的外孙女儿。” “听说千佛寺的玉观音可不好请,得经受菩萨的考验,心诚者方能请成。” 这尊玉观音无论是品相出处以及来历,都把苏佩晴塑造成一个孝顺有心的晚辈,让她一时间大放光彩,获得不少贵妇的青睐,英国公夫人更是一脸欣慰的连连打量苏佩晴———他们英国公府子嗣单薄,最需要的便是孝顺懂事的儿媳妇儿。 苏佩晴献完礼后,便轮到行三的苏佩昀上前贺寿献礼。 苏佩昀大大方方的往前迈了一步,献上一幅装裱精致的书法,上面写了一百个字体不同的寿字,最中间那个寿字尤为醒目,结构饱满大气,笔锋潇洒苍劲,让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感到惊讶———没想到苏佩昀这么一个小姑娘,居然能写出如此霸气潇洒底蕴十足的好字! 苏佩昀无意卖弄,这幅字其实她不过才写了几遍,从中挑了幅最满意的裱了而已,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费尽心思,想着一定要技惊四座。 因此她献了字后,不卑不亢的说了几句好话便主动退下,微笑着鼓励妹妹苏佩晗上前祝寿。 苏佩晗准备的寿礼是一面屏风,屏风上采用了双面绣手法,正面绣了一幅气势磅礴的八仙祝寿,反面绣了一幅仙鹤衔桃,倒也算是出彩,让诸位夫人奶奶一眼便见识到苏佩晗的女工,对她这一手绣活更是刮目相见。 接下来六姑娘苏佩昕,七姑娘苏佩时分别献上寿礼,苏佩昕生性冷傲自来目下无尘,自是不屑巴结庞太夫人,献的贺礼中规中矩不好不坏,明显是走个过场罢了;倒是苏佩时一心想让英国公夫人对她另眼相待,费尽心思的准备了一份与众不同的贺礼———竟是一份养生食谱。 苏佩时温顺恭敬的拜在庞太夫人面前,带着几分羞涩和不安解释道:“佩时愚钝,不似其他姐妹那般心灵手巧,只能老老实实的给老祖宗寻份实在些的寿礼,只期望这份佩时费心收罗来的养生食谱,能够令老祖宗时常胃口大开,吃吃喝喝的把日子一直过下去,直到长命百岁……” 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内心期盼的不再是大富大贵,而是盼着自己能够像年轻人那般能吃能喝,寻寻常常的将日子一直过下去。 因此苏佩晚这份贺礼虽无新奇之处,贺词也说得直白平淡,但却胜在用心实在,竟逗得庞太夫人笑口大开:“你这小丫头倒是实在!你搜罗的这份养生食谱倒是别致,我光翻看一番便想一尝其滋味,看来真能借你的吉言,吃吃喝喝的把日子一直过下去……” 庞太夫人说着转头看向身侧的英国公太夫人,唏嘘感叹道:“老姐姐,你说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骨头,图的可不就是‘能吃能喝’这四个字?这四个字看似平淡,实则蕴涵着大道理呢!” 英国公太夫人笑着颔首表示赞同,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将苏佩时上下打量了个遍,见她虽是个庶女,但言行举止倒也颇为大方,不似那些被教养得上不了台面的庶女,一出席隆重的场合便缩头缩脑,尽显怯态。 英国公太夫人暗暗的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同英国公夫人交换了个眼色,显然已经把苏佩时纳入孙媳妇儿人选范围内。 苏佩时见了嘴角微微上翘,拼命握紧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方才将内心的欣喜掩盖住,做出镇定自若宠辱不惊的姿态———她自知比亲情骨肉财力手艺,自己未必能在一众姐妹中杀出重围,才会铤而走险的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献上这么一份看似轻飘飘,实则费心务实的贺礼,倒也让她博得了不少称赞,也让她如愿以偿的在英国公府两位夫人心里留下了一点印象。 苏家众人贺完寿后,庞太夫人便领着众人离了正房,老太太夫人奶奶们都去搭了戏台的院子听戏,小姑娘们则聚到了后花园游玩。 庞家的后花园很大,既能赏花品茶,也能游湖垂钓,因此特意被分隔成两边,一边由庞家的几位少爷领着几位公子少爷找乐子,一边由庞家几位姑娘领着苏佩昀几位姑娘游玩。 苏佩昀不似旁人那般抱了别样心思,因此才离了苏太夫人,她便寻了借口到客房小憩,并未同苏佩晗等人一起前去游园。 谁曾想苏佩昀不过是在客房小睡了一觉,才醒来就见苏佩晗身边的丫鬟梨儿跌跌撞撞的寻了过来,一见到她便带着哭腔求救:“三姑娘,您快去救四姑娘,四姑娘她……她大约是闯了大祸!” 苏佩昀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妹妹闯了甚么祸?” 梨儿被先前窥探到的情形吓得六神无主,抽噎着说道:“奴婢也不知,奴婢恰巧离开四姑娘去了趟茅房,赶回来寻四姑娘时,便听说四姑娘并我们府上其他几位姑娘,以及跟着长辈前来庞府贺寿的其他几家姑娘,全都被拘在花园北角的小院子里,不许任何人进去……” “奴婢听守着姑娘们的婆子说,事情没解决之前,拘在里头的姑娘谁都不许见,”梨儿担心苏佩昀怪她没护好主子,话说一半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自知失职不可饶恕,只求三姑娘先救出四姑娘,随后如何处罚奴婢奴婢都不敢有丝毫怨言。” 苏佩昀闻言不由大吃一惊,心想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庞家才会冒着得罪多数来客的风险,把所有的姑娘全都拘在一处? 苏佩昀思绪一转,立刻问梨儿:“大姑娘呢?她可曾一并被拘?” 梨儿点头:“大姑娘也一并被拘了,奴婢躲在一旁窥探时,正巧见到大姑娘和守着她们的婆子大闹,奴婢隐约听见大姑娘说要见庞太夫人,守门的婆子却不许。” 苏佩昀得知竟然连苏佩晴也被一并拘管起来后,内心不由更加诧异不解,实在想不通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园子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竟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似乎就连身为主人的庞家也突然变得十分被动…… 苏佩昀无法,只能暂时静观其变,先吩咐梨儿并青鸟悄悄前去打探消息:“你们两个一个去前头寻我们家太夫人,一个再去园子里仔细打探打探,务必想办法打探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否则我对此事一无所知想救她们也无从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状态不好啊,怎么写都不满意,只能写出来先更上去,等状态好了会大修下文,改改进度剧情甚么的……大家先凑合着看吧~~~~~(>_<)~~~~ 第三十九章 闯祸 梨儿先前便一直陪着苏佩晗游园,此番前去打探园子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自然是由她去较为合适;青鸟自来心细,则去了苏太夫人那头,从跟着苏太夫人的仆妇下手,旁敲侧击的打探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苏太夫人那头打探起来较为麻烦,因此先回到客房的是满头大汗的梨儿:“三姑娘,奴婢悄悄的寻了好几个人,旁敲侧击的打探了一番,才勉强把事情打探清楚———听说庞家几位姑娘原本正领着前来做客的姑娘们游园,谁曾想她们才游走到临水的曲廊,便有个粉雕玉琢穿戴富贵,年纪约五六岁的小公子冒了出来。” “那小公子被尊称为‘十二少爷’,身边跟了一大堆服侍的人,个个都十分紧张他,但他似乎不爱理睬服侍他的人,不让她们靠近,自顾自的在园子里钻来钻去,累得服侍他的人气喘吁吁的追在身后,”梨儿当时亲眼见到那位十二少爷有多折腾人,因此当时的情形说得倒是完整清楚:“奴婢当时还跟在四姑娘身旁,见那位十二少爷一出现,大姑娘的眼神便变得欣喜炙热,随即大姑娘便主动朝他迎去,拿出一早就备下的玩具逗他玩。” “那位十二少爷自是不理睬大姑娘,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跑开了。奴婢以为以大姑娘的性子,定是不屑再去逗那位小公子,谁曾想大姑娘非但未曾生气,竟还陪着笑脸,硬追着跟在那位小公子后头,不厌其烦的换着玩具逗弄他……” 苏佩昀听到这儿便明白过来,猜到苏佩晴之前准备的那些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全是冲着梨儿口中那位突然出现在花园的小公子———这点和上一世有些出入,上一世苏佩晴同样准备了这些东西,但却不是用来讨好那位十二少爷。 只是那位十二少爷到底有着甚么样的身份背景,居然会让苏佩晴压住大小姐脾气,频频主动去讨好他? 苏佩昀很快问出心中疑问:“你可知那位十二少爷的身份?” 梨儿摇头表示不知,苏佩昀只能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后来发生了甚么事?” 梨儿往下说道:“后来四姑娘她们见了,也都纷纷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玩具,学大姑娘那样上前逗那位十二少爷玩;其他人家的姑娘原是对此事不大在意的,但后来不知是得了甚么消息,竟也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那位十二少爷……” “只是那十二少爷却是高傲得很,谁都不肯理睬,一句话都不肯说,就连他身边服侍的人也都是一脸高傲不爱理人,见了几位姑娘也不曾行礼问安,”梨儿仔细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形,语气肯定的补充一处细节:“倒是姑娘们都对服侍十二少爷的人客客气气的,并未怪她们无礼,也不敢勉强十二少爷理睬自己,只一直在旁小意赔好。” 苏佩昀黛眉微蹙:“居然连服侍的仆妇都如此傲慢?” 梨儿不敢随意接话,只拣了要紧的来说:“四姑娘先是拿了一支小小的,做工精致的鱼钩哄那十二少爷钓鱼玩,可惜十二少爷依旧不理睬四姑娘;四姑娘逗弄一番无果后,突然灵机一动不再围着十二少爷转,自顾自的寻了处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垂钓……” “庞家的池子里原就养了不少鱼,四姑娘不过才下杆,便有红白相间的锦鲤被钓上来,那锦鲤肥溜溜的,一被提起来便活泼乱跳,立时便吸引了那位十二少爷的注意力,让他颇感兴趣的主动凑到四姑娘身旁。” “那十二少爷凑过来后也不和四姑娘说话,而是直接霸道的伸手去抢她的鱼竿,四姑娘的鱼竿原就是为了哄他开心准备的,自是不会和他争夺,立时便把鱼竿让给他玩耍,还笑着在一旁指点他如何下杆钓鱼。” 苏佩昀闻言不由颇感意外,怎么也料不到苏佩晗居然能够博得头筹,哄了那位难缠的十二少爷一起玩。 但这个“头筹”却越发让苏佩昀觉得后来发生的意外,怕是和苏佩晗干系最大:“再后来呢?四姑娘既拿了鱼竿哄人玩,自是应该晓得处处提防,护着那位十二少爷别太靠近池子才是,怎么会出事?” 梨儿摇头,面露惭愧:“再后来奴婢便和四姑娘告罪去了趟茅房,之后发生的事奴婢并未亲眼瞧见,而是旁敲侧击从旁人嘴里打探来的……” 原来那位身份神秘的十二少爷抢了苏佩晗的鱼竿后,依旧何人都不理睬,把苏佩晗晾在一旁,自个儿蹲在池子边甩着鱼竿玩耍。 苏佩晗见了不由有些泄气,见服侍十二少爷的人俱都紧张兮兮的围在一旁,心想有那么一大群人围着看着,十二少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落水,便放心坐到一旁的大石上歇息,寻思着换个法子接近十二少爷。 那十二少爷的确是因被护得紧,连衣摆都未曾沾湿,谁曾想那群服侍他的人光顾着不让他太靠近池边,竟未曾太过在意他拿在手上把玩的鱼竿……那十二少爷也不知之前是不是从未钓过鱼,还是不知道鱼钩的厉害,竟然学着那锦鲤的样子张嘴去吞鱼钩! 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众人不过是一个没留意,十二少爷便一口将鱼钩含在嘴里,瞬间把围着他的众人吓得脸色惨白的症在原地,一直到小公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张着嘴直喊疼,众人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可正正是因为众人怔了一息,未能及时把鱼钩从十二少爷嘴里取出,十二少爷一张嘴大哭,那鱼钩立时顺着喉口滑下去钩在喉内,情况立刻变得更加严重。 一旁的苏佩晗被吓得脸色惨白身子颤抖,她心里隐约知晓这位十二少爷的身份非比寻常,一时间十分惧怕会出大事,竟下意识的奔到他身旁尝试着想把他嘴里的鱼钩扯出来……只是苏佩晗的手才碰到那鱼钩,十二少爷立刻被扯疼,显然那鱼钩卡住了再去拉,只会越拉越紧越扯越疼! 苏佩晗望着哇哇大哭的十二少爷,一时间扯也不是不扯也不是,只能六神无主的站在原地,心里百般懊悔后悔莫及———若是早前她肯听姐姐的话,不来蹚这趟浑水跟着苏佩晴讨好这位古怪的十二少爷,如今也不会闯下如此大祸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想起苏佩昀早前的叮嘱,苏佩晗立刻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想要使人去寻苏佩昀,求苏佩昀出面替她解决面临的难题…… 谁曾想苏佩晗还没来得及吩咐丫鬟去寻苏佩昀,就有两位凶神恶煞的妈妈冲到十二少爷身旁,一个恶狠狠的将苏佩晗挤到一旁,一个则二话不说直接抬手给苏佩晗两巴掌,教训完苏佩晗方才一脸紧张的抱住小公子,柔声安抚他,试着让他既不哭也不笑,否则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苏佩昀听到这里面色逐渐一片凝重,皱着眉确认道:“你是说那位十二少爷身边服侍的妈妈,一句话都没说就动手扇了四姑娘两耳光?” “奴婢是听守门的两个丫鬟偷偷议论的,她们说的有板有眼,应是假不了,”梨儿说着略微顿了顿,有些害怕的继续往下说道:“听说那两位妈妈无论怎么安抚,那十二少爷都哭个不停,一边发脾气一边直喊疼,可这被鱼钩卡住喉口哪能随意苦笑?年长些的妈妈只能一面尽力稳住十二少爷,一面吩咐另一个妈妈前去请十二少爷的兄长过来……” 苏佩昀闻言立刻猜测到十二少爷的兄长是位关键人物,沉声问道:“可曾打探到十二少爷兄长的身份?” 梨儿摇头:“那位妈妈只说快去请‘六少爷’,后来也一直恭敬的称对方为‘六少爷’,并未听到诸如‘世子爷’‘伯爷’等称呼;私底下偷偷议论此事的丫鬟们,似乎也不晓得那位六少爷的身份,并未提及他究竟是哪家的少爷,只从她们的议论中得知那位六少爷尚未婚配,年龄大约十五六岁。” 苏佩昀挥手让梨儿暂且打住,开始细细的琢磨她口中的“六少爷”,思绪飞快的转动起来,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京城各大户人家排得上号的少爷……可苏佩昀凭借着两世的记忆,把京城各大户人家的少爷全都过滤了一遍,也没找出能对得上号的人。 苏佩昀一时弄不清楚那位六少爷的身份,只能把上一世庞太夫人寿宴上发生的事逐一回想了一番,把这一世寿宴上发生的事,一件件的上一世发生的事做对比…… 她反复对比过后,发现结果还是一样———早前贺寿献礼时各人的表现发生的那些事,和上一世情形相差无几并无太大的出入; 唯一一个微小的变化是苏佩晴,上一世她同样收集了不少孩童玩具,但却是用来讨好庞太夫人最看重和喜欢的嫡长孙,压根就没那位十二少爷甚么事。 第四十章 陪葬 至于那位十二少爷,前世并未在庞府寿宴上出事,因此苏佩昀记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在寿宴出现,也不知道他是哪一家的公子,自然也就不知道和他同行的六少爷的身份了。 苏佩昀以为虽然在这之前,许多事都偏离了上一世的轨迹发生了变化,但因贺寿献礼时的情形相差不多,她便以为事情会像上一世那样发展……谁曾想中途竟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而这个意外是上一世未曾出现的,这让苏佩昀变得十分被动,纵然有着两世的经历和记忆,面对种种谜团和疑惑依然还是无法解开。 苏佩昀思忖片刻无果后,只能细细的问梨儿六少爷十二少爷,并把两位妈妈的穿着打扮,听完那两位妈妈穿的料子比寻常人家的仆妇要好上不少,苏佩昀内心隐约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既意外又震惊! 苏佩昀理了理思绪,着重问起六少爷来:“那位六少爷赶到后可曾说了些甚么?” 苏佩昀话音才落,梨儿的身子便下意识的瑟瑟发抖,语气也带了几分恐惧:“奴婢打探到那位六少爷一得了消息立刻赶到,阴沉着一张脸将服侍十二少爷的仆妇怒斥了一顿,甚至连四姑娘并其他姑娘,也一并被他不留情面的怒骂了一番,他还当场放出狠话,说……说……” 梨儿不安的咽了咽口水,方才鼓起勇气把余下的话说出口:“他还说若是十二少爷出了甚么意外,他便让在场众人给他陪葬,一个都不会放过!” 陪葬!! 苏佩昀听到这两个字后,心差一点要跳出来,内心更是几乎能够肯定那位少爷的身份!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庞府?还带着幼弟? 那他的幼弟岂不是也是…… 如果真的是他,就算他于她来说乃是故人,上一世他们交情非浅,可这一世他们却从未见过面,他是绝不可能在这样的大事上卖她面子;而她对他的性情更是十分了解———以他的性情,还真有可能让苏佩晗等人陪葬! 苏佩晗这回怕是真惹了大祸! 苏佩昀推断出六少爷并十二少爷的身份后,不由有些心烦意躁,只能在内心祈祷自己的推断不正确。 她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回,终于下定决心去证明内心的猜测,对梨儿吩咐道:“你再跑一趟,一定要想办法打探清楚那位六少爷的身份!如若打探不到,便打探清楚庞家上下对这位六少爷的态度,只要细心,总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蛛丝马迹!” 梨儿见苏佩昀面色凝重语气严肃,丝毫不敢有所耽误,领了命立时匆忙离去。 苏佩昀目送梨儿离开后,更加心烦意乱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并频频抬头看向门外,却一直没看到她想看到的身影———她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青鸟身上,希望青鸟打探回来的消息不要太糟糕,最好是那位十二少爷已经平安无事了。 苏佩昀在屋里走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后,烦躁的心绪方才逐渐平复,这时梨儿也正好再次折了回来…… 梨儿一迎上苏佩昀满怀期望的目光,便轻轻的摇了摇头:“奴婢在庞府打探了一圈,却未能打探到那位六少爷的身份,似乎连庞府的下人对他的身份都毫不知情,只是早早的就得了吩咐,知晓六少爷是位不能得罪的贵人,因此上上下下都对他恭敬得很。” 先前苏佩昀的反复叮嘱让梨儿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她虽未能打探到六少爷的身份,但却费尽心思把姑娘们的心思打探得一清二楚:“但前来庞府贺寿的夫人奶奶,想来应是知晓那位六少爷的身份,否则也不会明里暗里的授意自家姑娘想法子讨好那位十二少爷,怕是都想将自家姑娘嫁给六少爷……” 那六少爷的家世背景想来已有不少人知晓,加之他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别说是姑娘们见了纷纷心动,就是那些长辈们见了也都齐齐动了心思,暗示自家姑娘想方设法的讨好随他前来庞府的幼弟———据说那位六少爷十分疼爱幼弟,有时为了幼弟甚至会爱屋及乌,给一向不理睬的名媛淑女好脸色。 苏佩昀闻言下意识的低喃了句:“他的确是最不耐烦和那些名媛淑女打交道,对那些大家闺秀也从来不会有好脸色……莫非真让我猜中了,真的是他?” 苏佩昀轻声低喃,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让梨儿只隐隐约约听到一言半语,抱着一丝期望问道:“三姑娘,您猜到那位六少爷的身份了?” 此事非同小可,六少爷兄弟的身份更是非比寻常,苏佩昀即便真的猜中了也不能明说,她只能含含糊糊的答道:“我久居渝州,平日里也不关心京城勋贵圈的事,又不曾见过那位六少爷,哪能猜到他的身份?” 这时忽见青鸟脸色苍白脚步匆忙的奔了进来,连气都顾不上喘顺便把打探到的消息据实禀告苏佩昀:“姑娘,四姑娘这回怕是真的闯了大祸,奴婢打探到……” 青鸟带回来的消息和先前梨儿打探到的相差无几,苏佩昀听完不由一脸苦笑:“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无需多说,只说说太夫人那头现如今是怎样一个光景?庞府上下如何应对此事?” “受伤的十二少爷被六少爷抱到了庞家正房,苏太夫人庞太夫人并其他几位夫人奶奶也都聚在那儿,一步都不敢离开,就连太医也前后请了好几位过来,”青鸟微微喘了口气,道:“但十二少爷一疼便挣扎,不让人抱着他,反而使那嵌在他舌头上的鱼钩越嵌越深,更加不易取出!” 苏佩昀心一沉,问道:“不是请了好几位太医过来吗?莫非他们都束手无策?” 青鸟点头:“几位太医先是分别为十二少爷查看了舌头,后又聚在一块儿反复商讨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轮番上前,试着用不同的方法将十二少爷嘴里的鱼钩取出来,但俱是以失败告终,谁都没办法再不伤害小公子的前提下将鱼钩取下来。” 苏佩昀默然,心知其实取钩大约已和医术的高明无关,兴许找渔夫还比找太医管用,只是就算把最擅长钓鱼的渔夫找来,他怕是同样无计可施———渔夫钓到鱼后只会用力把鱼钩从鱼嘴里扯下来,根本无需关心鱼钩取下后鱼嘴会不会受伤,毕竟这鱼最终是要成为盘中餐。 青鸟欲言又止的望着沉默不语的苏佩昀,终是继续往下说道:“六少爷一听闻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不由勃然大怒一脚将几位太医全都踹倒,若不是有人拦着,几位太医怕是要被六少爷踢上一顿出气……” “庞太夫人见六少爷动怒,立刻主动请缨去裕王府,说是一定会厚颜求老裕王妃开恩,把正在裕王府替她请脉的太医院医正请过来,求德高望重的老医正救治十二少爷,”青鸟嘴上虽这样说,但面上却依旧满是担忧:“除此之外,庞太夫人还打发管事去了灵隐山,请住在山上的隐世神医出山,希望双管齐下能够扭转事态,给六少爷一个交代!” 苏佩昀一听闻庞太夫人居然要亲自去裕王府借人,心不由一沉再也不抱任何期望了———她猜的没错,那位十二少爷果然是龙子龙孙,否则庞太夫人不可能如此紧张,竟要亲自前去裕王府借人。 十二少爷若是龙子龙孙,那六少爷的身份便也不言而喻了———他便是上一世助她大闹赵睿飞喜堂的六皇子。 没想到真的是他。 可为何偏偏是他呢? 若真的是他,那十二少爷但凡有丁点闪失,圣上一追究下来,不但苏佩晗等人全都要陪葬,甚至整个苏家都会受到牵连! 苏佩昀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陪葬,更不能让叶氏受到牵连,她一定要想办法化解这次危机…… 只是鱼钩嵌喉动则见血,即便太医院一把手来了,怕是也很难想出两全其美之策———太医院的太医大多墨守成规,治病医人从不敢冒险,只会采取保守的治疗方案,刘医正即便被请来了怕是也不敢贸然动手。 至于那位崔神医,苏佩昀对他不太熟悉,只知道他医术传自一位高人,自身医术已十分了得,但和传他衣钵的师傅相比,却是差之千里。 等等! 苏佩昀的思绪突然停留在“崔神医的师傅”这几个字上,下意识的回想和这位高人有关的传言和事迹……崔神医的出现慢慢唤醒她封存在脑海里几乎要被她忘却的记忆,那块原本残缺模糊的记忆在她的回想下逐渐变清晰,直至让她侥幸记起了那件事,瞬间有了应对之策。 苏佩昀有了对应之策后内心逐渐恢复冷静,随后神色从容的对青鸟吩咐道:“走,我们去正房走一趟。”她想亲自去正房证实内心的猜测,然后再随机应变想办法解决苏家面临的困局。 苏佩昀才带着青鸟赶到正房,便感觉到一道的冰冷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随即耳边便听得一声不屑的冷哼:“居然还有不识抬举的人胆敢往正房凑。” 苏佩昀循声望去,印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张让她倍感熟悉的俊脸,只是那张俊脸此刻正挂满不屑鄙夷之色,看向她的目光更是充满厌恶———他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从不掩饰喜怒,身上有着肆无忌惮的张扬,仿若怕人不知道他是尊贵的皇子般。 只是这一世的他,面容比记忆中稚嫩了几分,身上也多了几分年少轻狂…… 苏佩昀下意识的用久别重逢的目光打量六皇子,但她的目光却让六皇子把她归到那些想要接近他的姑娘里,让他面上的嘲讽之色越来越浓,甚至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下令:“给我把她一并关了。” 苏太夫人知晓六皇子这是在迁怒,也隐约看出六皇子最不待见打他主意的姑娘,急忙出言替苏佩昀解释道:“六皇子误会了,这是我们家三姑娘,早前一直在庞府客房小憩不曾离开客房半步,直到听说几位姐妹出了事才赶了过来。” 苏太夫人这是在隐晦的告知六皇子,苏佩昀对他压根一点兴趣都没,否则也不会留在客房而不去游园…… 六皇子闻言剑眉微挑,斜睨了苏太夫人一眼:“是吗?”语气犀利嘲讽,明显认为苏太夫人在包庇苏佩昀。 苏太夫人被一个晚辈出言讽刺,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偏偏这个晚辈还是她不能得罪的,把她噎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生生的把头低下。 苏佩昀见状主动往前迈了一步,大大方方的同六皇子对视,淡淡一笑:“如果我说我能把鱼钩取出来,又保十二少爷安然无恙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奉上~还有三更~ 第四十一章 打赌 苏佩昀话音才落,在场众人纷纷色变,就是六皇子也颇感意外,转了脸正眼打量起这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两三岁的小姑娘———她明明只是个深居简出长居闺阁的大家闺秀,遇到这样的事却不曾慌张无措,反而落落大方沉稳从容,让人莫名的对她生出一丝信赖来。 等等! 他居然下意识的想要去相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话?! 他突然觉得苏佩昀胸有成竹的样子有些刺眼,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于是他故意摆出一副瞧不起苏佩昀的面孔,语气轻蔑的讽刺苏佩昀:“你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我凭甚么相信你的话,把我十二弟的性命交付到你手上?” 苏佩昀不由在内心暗自失笑,心想这六皇子还是和上一世一样骄傲自负,还是个死爱面子无论任何场合都不肯落下风的主儿……她只能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从容淡定的把事实说出来:“就凭几位太医都已经无计可施,你别无选择了。” 就在这时,庞太夫人正好引着太医院一把手刘医正进来。 六皇子见了下颚抬得更高,一脸得意的俯视苏佩昀:“谁说我别无选择?” 苏佩昀不语,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给刘医正让路———只要有人把十二皇子救治好,苏家就能避过这一劫,至于是谁救治好十二皇子,这点她并不在意。 说来也巧,刘医正前脚才到,住在灵隐山上的崔神医也正好被请到,两位神医都已经胡子花白一把年纪了,谁曾想一打了照面便像孩童般大眼瞪小眼,最后更是各自冷哼了一声撇开头不用正眼看对方。 庞太夫人这才知道两位在京城颇有盛名的神医,彼此之间居然不对付。 但如今形势紧迫,庞太夫人也顾不上调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单刀直入的问道:“状况如何,想必前去请两位神医的人已经细说过了,我便不多言了……不知两位神医可有法子将那卡在喉口间的鱼钩取出来?” 刘医正和崔神医早已细细询问过十二少爷的状况,因此庞太夫人一开口,他们二人便不约而同的用眼角余光扫了对方一眼,随即衣摆一甩一起行动,争着迈步往里间奔去,显然都想抢先对方一步。 二人谁都不肯落后半步,最后竟是一起挤到十二少爷面前,刘医正查看过十二少爷的状况后,故作深沉的摸着白须抢先出言:“十二少爷情况十分棘手———钩在喉内线在手中,若是借着线将鱼钩扯出来,怕是会钩得更紧;可若是将鱼钩咽下肚,怕是会刺坏肠肚,老朽一时也难以寻到两全其美之策。” 崔神医最不喜欢像刘医正这般拽文,闻言当场不屑的嗤了一声,简单明了的把刘医正不敢说的话说出来:“哼!你这老头就喜欢拽文!说那么一堆废话也不嫌废浪费口舌?直接把话挑明不就行了?” 崔神医说着转身冲庞太夫人拱了拱手,言简意赅的做出诊断:“老夫熟读天下医书,都不曾见有记载这一条,此症医术无解。” 两位神医话虽不同,但意思却是一个意思,让在场众人面色瞬间惨白,六皇子更是气势汹汹的怒斥崔刘二人:“一群庸医!” 刘医正是知晓六皇子身份的,自是不敢反驳,但崔神医却是天不怕地不怕,当下便不客气的对六皇子吹胡子瞪眼:“黄口小儿你懂甚么?” 苏佩昀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适时站到六皇子面前,再次毛遂自荐:“不如让我试上一试?左右两位神医都已经没辙了。” 六皇子显然不愿意答应苏佩昀的请求,但事已至此,他还真是无计可施,最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情不愿的冷哼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让苏佩昀试试。 苏佩昀十分识趣的不再多言,径直上前仔细查看十二皇子的状况,而原先还针锋相对的两位神医,见六皇子居然让一个黄毛丫头试手,竟意外的统一态度,一脸不看好的打击苏佩昀…… 崔神医直言直语毫不客气的打击苏佩昀:“小丫头,老夫纵横江湖多年,医治过无数疑难杂症,尚且不能医治好此症,你一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医治好?你要能医好,让我叫你师父都行!” 刘医正同样不看好苏佩昀,只是他的语气较为婉转一些:“苏三小姐,此症非同小可,一个不仔细便会伤及十二少爷的性命,望三小姐不要冒险为之,以免覆水难收。” 六皇子闻言非但不鼓励苏佩昀,竟还阴阳怪气的威胁苏佩昀:“且让她一试,如若她信口雌黄,无论十二弟最终如何,苏家必将被满门抄斩。” 在场众人本就不看好苏佩昀,早前不过都是抱着把死马当活马的心态,如今一听六皇子下狠话,不由纷纷后怕,苏太夫人更是被惊出一身冷汗来,疾步上前拽住苏佩昀的手,硬是把她往外拖去,并当众训斥苏佩昀不懂事:“三丫头,你给我速速退下休得胡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苏佩昀反过来按住苏太夫人的手背,悄悄给她递了一个眼色:“祖母您放心,我自有分寸,绝不会肆意妄为。” 苏佩昀虽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姿态,但事关重大,苏太夫人却不敢就此信了她,压低嗓音劝道:“三丫头,我晓得你是想帮四丫头,但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有丁点损失,还是让长辈们想办法应对吧!” 苏佩昀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会自告奋勇的揽下此事? 苏佩昀胸有成竹的轻拍苏太夫人的手背,道:“祖母多虑了,我并不是为了救四妹妹才逞强出头,我真的有办法救治十二少爷,”说完见苏太夫人依旧半信半疑,苏佩昀只能继续胡乱编造一通谎话:“实不相瞒,我曾在一本杂记上看到一则纪事……” 苏佩昀话才说了一半,便听得六皇子不耐烦的出言讽刺她:“先前你不还自信满满胸有成竹?怎么才一转眼就开始磨磨蹭蹭拖延时间?莫非还得等你挑个黄道吉日不成?”六皇子言词犀利,嘴角挑着一丝嘲讽,目光轻蔑的扫过苏佩昀,轻视之意毫不掩饰。 苏佩昀熟知他性情,晓得他是个嘴硬心软的别扭傲娇男,故意拿话激他:“既然六少爷不信我,那可敢同我打个赌?” 六皇子嗤道:“有何不敢?” 苏佩昀打定主意要叫六皇子不敢再小瞧她,六皇子话音才落她便飞快接话:“爽快!若是我不能将十二少爷救治好,那我任凭六皇子处置;但倘若我侥幸成功,六皇子得无条件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六皇子一向自负,竟问都不问苏佩昀要他做甚么事便一口应下:“一言为定!” 一旁的崔神医依旧不相信苏佩昀能够治好十二皇子,有些不忍心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苏佩昀送死,忍不住再出言劝了句:“小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了,这赌约一旦定下,你可就没有丝毫退路了!” “十二少爷的情况特殊,连我和这个老不死的都束手无策,你一黄毛丫头能有几分真本事?你还是听老夫一言,不该逞强时万万不可逞强!” 一旁的刘医正习惯性的和崔神医唱反调:“她要送死你由着她去便是,不自量力的人就该吃点苦头,撞撞南墙才晓得回头!” 崔神医一脸鄙夷的瞪向刘医正:“你这人真真是歹毒!” 刘医正不甘示弱的回敬道:“她自个儿上赶着送死,怨不得旁人!” 苏佩昀见状明白两位神医依旧不看好自己,但到底是变着法子让自己知难而退,便恭恭敬敬的冲二位前辈福了福身:“多谢老前辈提醒,我……” 苏佩昀话未说完便被六皇子不耐烦的打断:“你还要磨磨蹭蹭到何时?没本事就直说,别耽搁本少爷的功夫!” 苏佩昀也不同他一般见识,只不急不缓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六少爷莫急,我这就动手救治十二少爷,只是这法子乃是我和我四妹妹闲来无事商讨出来的,后又在一本古籍杂记上求证过……” “只是有些细微之处我一时有些记不清楚,还请六少爷准许我把四妹妹找来,一起商讨如何救治十二少爷,如此把握自是更大一些。” 苏太夫人闻言下意识的看了苏佩昀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之色,更是因此对苏佩昀多了几分信心,心想三丫头看来是真有办法替苏家解围,否则她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把苏佩晗拉进来———她这是想给苏佩晗制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六皇子倒没再为难苏佩昀,不一时便让人把苏佩晗带来,摆出一副“我就算把你妹妹放了,你也没真本事”的姿态。 苏佩昀懒得和六皇子这个傲娇男计较,直接把苏佩晗领到一旁,装模作样的和她商讨细节:“待会儿你甚么都不用做,也无需出言发问,只管照着我的暗示去做便是。” 苏佩昀不安的点了点头,大眼噙着泪水:“一切都听姐姐的,我相信姐姐一定能救我!” 苏佩昀轻轻捏了捏苏佩晗的掌心,遂大步往安置十二少爷的里间走去,经过六皇子时突然脚步一滞,目光若有所思的停留在他的手腕上…… 六皇子见了忍不住再次出言刺苏佩昀:“怎么?害怕了?” 苏佩昀不语,只突然伸手,趁着六皇子一时不备,干脆利落的剥下他手腕上戴着的那串菩提子佛珠,不等六皇子反应过来,便又顺手取了搁在梳妆台上的黄铜小剪,毫不犹豫的一剪子剪下去,瞬间把六皇子那串极为珍贵的菩提子佛珠剪断,让原本串成一圈的佛珠散落在梳妆台上。 在场众人见苏佩昀竟不问自取先斩后奏,不由齐齐吸了一口冷气,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一脸震怒的六皇子身上…… 苏佩昀却十分狡黠,不等六皇子发难,便抢先让苏佩晗将散落的佛珠用帕子包起来,并飞快的冲六皇子说道:“这串佛珠可是救十二少爷的关键,六少爷应当不会舍不得吧?”说完还不忘带着几分小得意,悄悄的冲六皇子眨了眨眼,一副料定六皇子一定不会舍不得佛珠的模样。 苏佩昀的小动作让六皇子脸色铁青,气势汹汹的盯着她看了半响,最终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一串佛珠而已,本少爷自然舍得。”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气得直发堵,暗暗发誓若是苏佩昀无功而终,他定要叫她为她的不敬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奉上~v后会勤奋点更新的,~~~~(>_<)~~~~ 第四十二章 解困 一旁的庞氏见六皇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苏佩昀看,恨恨的剐了苏佩昀好几眼,内心满是嫉妒和不甘,一时恼怒苏佩晗生生搅了苏佩晴的好事;一时又嫉妒苏佩昀抢了苏佩晴的风采———没得他们庞家费尽心思替苏佩晴铺路,到头来获得六皇子青睐的人却是苏佩昀! 庞氏内心的不甘驱使她悄悄溜出正房,去了关着苏佩晴几人的院子,打着苏佩昀救治十二皇子也需要苏佩晴帮忙的幌子,将苏佩晴领出院子。 庞氏火急火燎的拉着苏佩晴往正房赶,路上简单明了的嘱咐了苏佩晴几句,母女二人一回到正房庞氏便用力把苏佩晴往苏佩昀身边推,并当着众人的面故意大声“提醒”苏佩昀:“三丫头,你忘了那一日你大姐姐也和你们一道来着?” “我记得那一日你们姐妹三个聚在一起,聊的便是鱼钩卡喉等罕见的事儿……这位十二少爷身份可是尊贵得很,容不得半点闪失,我便做主让你大姐姐和你们一道救治他,多个人也能想得周到些不是?” 庞氏内心笃定苏佩昀不敢当众反驳她的话,在诸位夫人面前落个排挤打压姐妹的名声,才敢堂而皇之的逼苏佩昀给苏佩晴沾光露脸的机会! 可惜庞氏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苏佩昀可不会任凭她拿捏摆布,一点都没客气,直截了当的把庞氏的话堵回去:“是大伯母您记错了吧?那一日大姐姐并未和我们一道。” 苏佩晴同样不甘心只让苏佩昀一人出风头,不等庞氏出言便亲热的挽住苏佩昀的胳膊,拽着她往六皇子跟前凑,自作聪明的卖弄道:“三妹妹你这是犯糊涂了呢!那一日我怎会没和你们一道?我可是清楚的记得想把鱼钩取下,必不可少之物便是佛珠,且还必须得是品相上品的菩提子佛珠。” 苏佩昀闻言面露鄙夷之色,心想在场众人只要不聋不瞎,谁不知道她刚刚取六皇子佛珠的用意? 之前出事时,庞氏恨不得替苏佩晴把干系撇得一干二净,一个劲的把责任往苏佩晗身上推;如今众人才刚刚对她有了点信心,庞氏便又想着让苏佩晴站出来占便宜……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人? 庞氏不是想让苏佩晴出风头吗? 行,她给她们机会! 苏佩昀见苏佩晴说得头头是道像模像样,索性往后退了一步,把主要位置让给苏佩晴:“我瞧着大姐姐记得比我还要清楚些,不如就由你来救治十二少爷吧?我心里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慎重起见,我们还是在一旁给大姐姐打下手较为妥当。” 苏佩昀的话让苏佩晴脸色瞬间万变,一时因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而慌张,一时又因听苏佩昀说没有十足把握,担心最终被苏佩昀牵连…… 苏佩晴左思右想后,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退了下来,厚颜无耻的替自己找台阶下:“我……我一紧张竟把那法子忘得一干二净,我先到一旁想想,还是三妹妹你来吧!” 在场众人可都是人精儿,一听这话便晓得庞氏母女打的是甚么主意,心里纷纷瞧不起庞氏母女,六皇子扫过苏佩晴的目光有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让苏佩晴面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苏佩昀这才再次上前,见十二皇子一脸提防的看着他,带着温和的笑容坐到锦杌上,伸手摸上他的头:“十二少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十二皇子小嘴抿成一条线,伸出小手紧紧攥住六皇子的衣角,一声不吭,对苏佩昀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苏佩昀不以为然,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开始温言细语的讲故事:“有一只小鸟和老鹰成为了好朋友,它们一起生活在一个大湖的东边,那里的生存环境十分恶劣,两只小动物随时都会丧命,于是它们决定离开生长的故乡,飞越大湖去湖的另一边寻找一片新天地。” “但是那个湖很大很大,”苏佩昀说着顿了顿,给十二皇子找了一个参造物:“比十二少爷你家花园里建的大湖还要大上许多哦!这么大的湖,小鸟和老鹰想要飞过去可是困难重重,不但要飞半个多月,一路上还需多次休息吃东西和睡觉。” 苏佩昀故事说到这儿故意停下来,笑着问十二皇子:“你说它们能成功飞过大湖吗?” 十二皇子到底小孩子心性,不知不觉的被苏佩昀讲的故事给吸引住,虽依旧不曾开口,但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却巴巴的望着苏佩昀,小脸上满是渴望之色,显然希望苏佩昀继续把故事讲下去。 “小鸟和老鹰开始做准备,它们决定比赛一回,分头行动,看谁会先飞到大湖的另一边;老鹰有着一双大翅膀,对自己更是信心十足,它还细心的准备了四件东西———一个大包袱,里面装满半个月的口粮;一个大水壶,里面装满水;一只小木筏,是用来休息用的;一个小包袱,里面装有各种草药,用于不时之需。” “老鹰对这些东西很满意,它觉得这样飞越大湖一定会万无一失,”苏佩昀一面不急不缓的讲故事,一面示意苏佩晗将那包佛珠奉上,轻描淡写的捻起佛珠,状似随意的将它们串到露在外面的鱼线上,边串边示意十二皇子张大嘴:“乖,把嘴张大,张大后我没让你闭上,你就不能闭上哦!你乖乖听话,我就继续给你讲故事。” 十二皇子在六皇子惊讶意外的目光中乖乖的张大小嘴,并且按照苏佩昀的指示一直没闭上,苏佩昀动作轻柔的慢慢把佛珠往他嘴里推,同时不忘笑着问十二皇子:“你觉得老鹰能成功飞过大湖吗?” 十二皇子犹豫了片刻,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表示老鹰一定会成功。 苏佩昀腾出一只手亲昵的刮了下十二皇子的小鼻子,问道:“那你是不是觉得比老鹰弱小许多的小鸟,一定不能成功飞过大湖?” 这一回十二皇子没有任何犹豫的再次点头,表示不看好小鸟。 这时苏佩昀觉察到串在鱼线上的佛珠,已经无法再继续往前推了,便晓得佛珠已抵着钩了,开始不动声色的一手往里勒珠,一手往外面抽线,同时调皮的冲十二皇子眨了眨眼,语调活泼轻快:“你猜错啦!故事的结局是老鹰失败了,而比老鹰弱小许多的小鸟却成功了!” 十二皇子闻言一脸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小脸上有着迷惑不解的表情,更出乎六皇子意料的是,十二皇子竟慢慢松开攥着他衣角的手,改而紧紧攥住苏佩昀的衣角不松手,以这样的放手催促苏佩昀快点揭开谜底。 苏佩昀本就不打算吊十二皇子胃口,笑着解释道:“原来老鹰准备好东西后,一背着那些东西试飞,才飞了一小段就被那些东西压得气喘吁吁,很快就飞不动了……” “老鹰想扔掉一些东西,但它又觉得每一件东西都非常重要非带不可;可带着这些东西它又飞不起来,它没法解决这个难题,最终只能放弃这次飞行;”苏佩昀见十二皇子听得入迷,暗暗加重手上的力道:“而就在老鹰试飞的时候,小鸟却早已经上路了,而且它只带了一件东西,最终靠着那件东西成功飞过大湖。” “十二少爷,我们叫上你哥哥一起来猜猜,猜猜小鸟到底是如何飞过大湖的,如何?”苏佩昀笑嘻嘻的给听得入迷的十二皇子出主意,出完不忘挑衅的看了六皇子一眼,礼尚往来的回敬他一个“你一定猜不出来”的眼神。 六皇子接到苏佩昀挑衅的眼神后脸色复又难看起来,为了不被苏佩昀小瞧,他竟还真的煞有介事的猜了起来,还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在弟弟面前猜出答案,否则他可就丢脸丢大了…… 故事说到这里可以算是到了一个□和悬念,像十二皇子这般年纪的孩童,自是很想知道小鸟到底是如何飞越大湖的,因此他很快就自发陷入思考…… 苏佩昀等的便是这一刻,她一见十二皇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故事上,适时发力,重重的将鱼线往外一抽,利用串在鱼线上的佛珠将鱼钩推直,随后不但顺利的将扯直的鱼钩从珠眼里带将出来,且让十二皇子皮肉无损。 众人见鱼钩被扯直带出来后,俱是松了一口气,就连六皇子也下意识的打断思绪,难以置信的看着苏佩昀手中的鱼钩……事实摆在眼前,六皇子不得不承认苏佩昀这个法子极为巧妙,非一般人能想到。 苏佩昀成功后心情十分愉悦,巧笑嫣然的看着神色变幻精彩的六皇子:“幸不辱命。” “哼!雕虫小技罢了。”六皇子冷哼了一声,别别扭扭的把脸转向一边,内心虽已对苏佩昀刮目相看,嘴上却是不肯服输,更是死都不会承认苏佩昀聪明过人。 苏佩昀一点都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雕虫小技也无妨,只要六少爷记得我们之间的赌约就行。” 六皇子顿觉受到侮辱,怒瞪苏佩昀:“本少爷会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 “六少爷自然不是言而无信之人,那这个承诺我便暂且收着,他日有需要再寻六少爷兑现,”苏佩昀前世便爱逗六皇子,这一回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捉弄他的机会,得了便宜后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了,我给十二少爷讲的故事,六少爷可猜出答案了?” “……” 六皇子恨不得掐死苏佩昀! 偏偏绞尽脑汁想不到答案的十二皇子,正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期望的望着他,等待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哥哥替他解开心里的疑惑。 可他……还真猜不出那只该死的小鸟到底是怎么飞过大湖的! 六皇子突然感到无比烦躁,觉得姓苏这个丫头实在是坏透了,居然挖了个坑让他往下跳,摆明了是要破坏他在弟弟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六皇子很想维护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可偏偏他怎么也猜不到答案,只能狠心不去看弟弟闪闪发光的大眼,故作老成的给自己寻了个借口:“本少爷堂堂男子汉,岂能和你们一起胡闹?这故事幼稚得很,本少爷没闲工夫琢磨。” 十二皇子闻言不由倍感失望,只能将目光转向苏佩昀,苏佩昀笑笑的摸了摸他的小脸,故意说道:“没事,哥哥不知道答案,姐姐告诉你———小鸟其实只带了一根小树枝,飞累了,它就把树枝放在海面上,站在树枝上休息;飞饿了,它就放下树枝站在上面捉鱼吃;飞困了,就放下树枝站在上面睡觉。” “日复一日,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小鸟最终如愿以偿的飞到了大湖的另一边,获得了一片新天地,过上了新生活。”苏佩昀给故事划上句号后,笑望着六皇子,意有所指的补了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轻视外表看起来弱小的人,因为即使弱小的人也有大智慧,也会用意想不到的方法战胜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有点萌傲娇的六皇子啊……掩面 好吧,我承认,cp从一开始就是小赵,但好多童鞋不喜欢他,我吓得不敢明说,呜呜呜呜~ 人家小赵真的有苦衷的啊,我会尽快写到这个大高氵朝,揭开前世的事,洗白小赵。 当然,这不代表小赵前世木有不对的地方,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虐一虐的…… 第45章 苏佩昀的话让赵睿飞脸色瞬间万变,他同样熟悉苏佩昀每一个细微表情,对她的性情了如指掌,须臾间便猜到她说这番话的用意,猛地往前跨了一步,不由分说的将她禁锢在臂弯里,使劲的拍她的背:“快把药吐出来!” 苏佩昀抬头冲他浅笑:“你应该晓得我的脾气———太迟了,孩子三日前就没了。” 短短一句话化作利剑直插赵睿飞心底,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佩昀,双手紧握成拳,似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苏佩昀无所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的立下毒誓:“你不是说这辈子只想要我们的孩子?那我就以这个孩子的性命,诅咒你一辈子无子!我倒要看看你可有胆量不断的休妻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