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跟着“新娘”往前走去,差不多走了十来分钟,林子开始变得稀疏一些了。
老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刚才就是从这过来的,咋还不一样了?”
矮子在一旁附和道:“鬼打墙呗,也别说这些都是假的,现在鬼就在前面带路呢,这事上哪说理去?”
老头好像很紧张,右手抓着刀鞘,左手死死握着我的手腕,林子似乎到了尽头,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乱葬岗。青绿色的月光打在为数不多的石碑上,雾气好像也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新娘”来到了一块已经倒下的石碑前,本来一丝风也没有的幻境此刻也吹起了阵阵阴风。
阴风与普通风的区别在于,普通风吹在身上,是从皮肤上开始冷,而阴风吹在身上,是从骨头里往皮肤上冷。
“新娘”的盖头扭了扭,看了看石碑,又看向我。我指了指石碑,她点了点头;我捧起石碑,插回了坟包前,又抬头看她。她却摇了摇头,蹲下身,空荡荡的袖子在地上刨了几下。我也蹲下身,用手刨了刨那个坟包,再抬头看她,她点了点头。
我扭过头,冲他们苦笑一声:“来帮忙吧,她叫我挖坟。”老师有些震惊:“啥玩意?挖坟?”
矮子也感觉不对劲:“不对吧?她叫你挖坟?下面怕不是她的尸首,挖出来了好回魂,然后方便弄咱们?”
我们和“新娘”互相是听不见说话的,我指了指坟包,又指了指她,意思是问她:“这下面是你家谁?”
她指了指坟包,又做出挎着胳膊的动作,示意我这是她家男人。
我问老师:“哎老师,她的意思是这下面是‘新郎’,咱该不该信她?”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要是她真没骗咱,把新郎整出来,咱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老师和矮子俩人一时也没主意。俩人看着“新娘”,“新娘”就那样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风带动了她身上的婚裙,却莫名显得死气沉沉。
一个长发少年,一个普通老大爷,一个白领,一个侏儒,面对着一身飘在空中的红婚裙,置身于绿色月光照耀下的雾气朦胧的乱葬岗,面前是一个鼓起的坟包,商量着该不该给坟扒开。
有时候吧,生物的情感是共通的,就像此刻的我和“新娘”(也许她算不上是生物),虽然我看不见她的实体,也不知道她的表情,但是我仍然感受到她并不是引诱,而是请求,或者说,是哀求。
这也让我很难办,不帮她,那我们也没有办法破除幻术离开幻境;但是帮了她,我们还没法预知接下来的事。
如果逑雎鸠在就好了,他懂得多,肯定见过这种幻术。
我看了看矮子和老师,又看了看身边的“新娘”,也没了主意。一阵风吹过,那些红纸又凭空飞了起来,乌鸦也开始盘旋,不过红纸并没有目标,只是在我们身边盘旋,而乌鸦也没有再叫。
我当即心一横。去你妈的,不管了,挖!死我也认了!
这坟不算小,手头也没有工具,好在土不是很硬,用手是可以挖动的。
见我蹲下开挖,老头决定尊重我的选择,打着手电帮我照明,而眼下并无其他退路,矮子和老师不得已也决定陪我胡闹一番。
不得不承认,矮子确实是有些真功夫的,我和老师俩人刨不过他一个。我累得呼哧带喘,扭头打趣:“矮子你上辈子是地耗子吗?这么能抠地?”
矮子一边不停地把土块子往后面扔,一边笑着白了我一眼:“去你妈的,快点刨吧。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老师也笑着打趣:“你回去可得带我们一块练你那个鹰爪功啊,这个好的东西可不能只让你一个人会,没准过两天你死了,这玩意就失传了。”
矮子回嘴:“你死了,你全家都死了,你全家过两天都死了。”
刨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我和老师俩人刨得手指头疼,估摸着是出血了,还蹲得腰酸背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矮子因为身高原因,站着就完全没有问题,也就不像我们这么累。
不多时,矮子突然喊我俩:“哎!我应该是挖到东西了!你俩搭把手,拽一下!”
我和老师凑过去,只见矮子扯着土堆里的一只手,袖口是大红色绣了金线的,看上去就跟是只男人的手,想必就是“新郎”。
我问老师:“你觉得这是啥?”
老师挠挠脑袋:“瞅着衣服挺贵的,还跟这个鬼新娘有关系,我觉得应该就是鬼新郎了。”
我们仨对视一眼,同时用力,没想到一下子竟然没拽动。
我们仨又尝试了一次,我倒数:“三,二,一,使劲!”
土堆还是纹丝不动。
老师抽出他的铁链子,一头绑在那只手上,一头拽在手里,担在肩膀上:“拽着前面这块,我数三二一,就使劲拽。”
老师倒数着:“三,二,一!”
我们三个使出全力往后拽。
顿时土堆松动,我们也往前扑去,矮子最惨,像个球似的搁地上滚了好几圈。我们一回头,发现拽出了一具尸体。仔细一瞅,我们仨差点都吐了。
“新郎”穿着婚服,但是上半身从左边脖根子到右边最后一根肋骨的切口平齐,上半部分不翼而飞。
此刻,这具残尸,正蹬着腿想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