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
女子犹豫了下,仿是有些难以启齿般,半晌才小声道:
“他们都叫奴婢小杂种。”
“小...”
陈元北一愣。
眼底顿时升起一抹怒色。
到底得有多恶毒的心思,才能想出这等污秽的称谓来?
一想到这女子顶着这满是羞辱的名字,艰难度到了今天。
陈元北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问:
“你姓氏为何?”
女子低着头,一脸乖顺地道:
“奴婢姓苏。”
“倒是个好听的姓氏。”
陈元北思索一番,视线连番落向燕望欢,见她站在一旁,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意思,忍不住暗示道:
“我从未给女子赐过名,也不大会起,不如...”
不等他把话说完,燕望欢已经道:
“兄长博学多闻,这姑娘又是你救下的,自该由你亲自赐名。”
她哪里能不清楚陈元北的意思。
只是这女子,明显是一颗心都在他的身上。
旁人赐名。
反而不会让她开怀。
陈元北原来一腔的热血,都在此时冷了个七七八八。
他没了多少兴致,只随口想了个名字,道:
“就叫苏香见吧。”
“苏香见...”
这三个字在女子的口中辗转一番。
越是细品。
越能尝出一番滋味来。
她的双眼渐渐被喜意所占满。
控制不住满心的雀跃,她用力磕了两下头,脆声道:
“谢主子赐名!奴婢终于有名字了!”
苏香见双手环抱在心口。
压着躁动的心跳。
她轻声念着:
“苏香见...真好听呢。”
看到她欣喜的模样,陈元北但却是再次暗叹了一声。
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谁人没有?
却让她能开心成这个模样。
汾月看着苏香见,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低声同燕望欢道:
“主子,我怎瞧着苏香见有些不对,可要去查一查她?”
“即使她真的来
路不正,那之前的过往,也一定早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查不出什么来的。”
燕望欢摇了摇头,抬眸望向远方。嗓音越发轻缓了起来。
“没有多久了,等到这段在陈家的日子过去,即使仍有不少明枪暗箭,也不会落得这么容易。”
汾月从燕望欢的话中,听到了些许端倪,她明白了什么,低垂了头,挪步向前移了些许。
经历过了这一遭事。
陈元北也没了继续在外游玩的心思。
他跟着燕望欢并肩而行。几次都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为何被咽了回去。
这一路,过得相当安静。
直到回了陈家。
他们才一进府门,就撞见了陈夫人。
她看到燕望欢和陈元北,本颇为欣喜,但视线一转,竟瞥见一个颇为陌生的影子。
“这是哪里来的姑娘?”
陈夫人走上去,颇有些疑惑地问:
“带着望欢出去转转,怎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她家里无人,孤身流落在外,我看着可怜,就带回来了。”
陈元北不想将今日的事多说,只粗略解释了句。
然而陈夫人却皱起眉,瞪了他一眼,语气当中难得浮现一丝愠怒。
她似乎想说什么。
但看了苏香见一眼。
到底还是道:
“元北望欢,你们两个跟我来。”
陈夫人转身走向正厅。
等着燕望欢和陈元北跟了上来,她才又吩咐了句:
“至于这位姑娘,就劳烦汾月随意安置下去吧。”
她的语气略重。
汾月似明白了什么,低低应了一声。
“是,夫人。”
汾月等着燕望欢走进正厅,才回过头,看了一眼如同小鹿般楚楚可怜的苏香见。
“跟我来吧。”
“是。”
苏香见抿着嘴唇,跟在汾月身后,还不忘偷偷瞥向正厅的方向。
可惜。
陈元北并没有回头。
他跟着陈夫人进了正厅后,就静立在一旁,俊
美的面容上一片沉寂。
陈夫人遣退了下人。
等到周遭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陈夫人才道
“元北,你可知晓,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难得会用这般语气开口。
神情也比往日里,要冷凝的多。
陈元北自然明白陈夫人的意思,点了点头,道:
“娘,那女子和二皇子有了冲突,险些被...”
“六皇子对三皇子心存敌意,对待望欢这个姓陈的三皇子妃,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陈夫人打断了陈元北的话,语气再次加重了些。
“那女子可怜,但如果她是三皇子派来的人,接近你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望欢,那你觉得到那个时候,可怜的会是谁?”
眼见着陈元北的眉越皱越紧。
连胸口的起伏,都稍稍急促的了些。
燕望欢上前一步,道:
“娘,收留下这女子,是我的主意。”
“望欢,你无需帮他说话。”陈夫人叹息一声,眼带无奈的瞥向陈元北,道:“在我这里,不过是说上两句,若等到你们爹爹知晓了,指不定要怎么罚他。”
陈元北闭上眼。
是非轻重。
他向来都能分得清楚。
也明此时的三皇子,对于六皇子而言,实为眼中钉肉中刺。
身为将要同况铮成婚的妻子,又有陈家的身份,燕望欢自然也会被六皇子重视。
此时正是步步危机之时。
怎都不该允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来家。
然而不知为何。
陈元北还是带苏香见回来了。
许是因她实在可怜。
也想着...
或许能得燕望欢的一番在意。
陈元北垂下眼,道:
“是我鲁莽了。”
“元北,娘知晓你玩心重,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怎不能为望欢着想一些?哪怕只是这两个月,等到望欢出嫁,到时候还不是一切随你...”
“她此时过的提心吊胆,还不都是因这桩婚事?”
陈元北打断了
陈夫人的话,语气在一瞬间失了控。
等他回过神。
却已经来不及解释了。
陈夫人眼里升起一抹惊愕。
她皱起眉,定睛注视了一会儿陈元北,又将视线落向了燕望欢。
“望欢,刚有下人过来说,慕白今日的状况不大好,膳食又没怎么用,你可否去看看他?”
燕望欢心知是托词。
但仍应下了这桩差事。
她转身离去。
等着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陈夫人低叹一声,面上的神情颇有几分复杂。
知子莫若母。
陈元北的心思掩饰的极好。
然只露出一瞬间的端倪。
却还是被陈夫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天性不受拘束。
跳脱散漫。
更是从未对谁,有过这般在意。
陈夫人之前还认为,陈元北同燕望欢走得近,既是因年龄相仿,也有想借她的名义,跑去外面好生放肆一番的心意。
然她此时才知晓。
陈元北对待燕望欢,当真别有心意。
陈夫人望着低垂着头的陈元北,无奈地道:
“元北,望欢是你妹妹。”
陈元北嗤笑一声,道:
“娘,你我都知晓,她并同我血脉相连的胞妹。”
他本就聪慧。
更是从未相信过,燕望欢的身体当中,和他流淌着同样的陈家血脉。
对于陈夫人此时讲起这桩事。
自是毫不在意。
然而陈夫人却只是摇头,道:
“但她已经有了婚约,又和三皇子,是真心相爱。”
“我知晓。”
陈元北又是笑了,眼底却没有半分情绪。
他只反问了句:
“我既是装作不知,又还能如何?”
燕望欢和况铮在一起时,神情同所有时候都不一样。
陈元北看的清楚。
却仍忘不掉。
第一次在后门口,同燕望欢相遇时的场景。
阴差阳错。
让原本该为兄妹的两个人,有了其他的联系。
一切的道理,陈元北全都明了。
然而心意这东西
。
哪里是他这个寻常人,能够控制得了?
陈夫人也不想出还能再同陈元北说些什么。
她只是摇头,道:
“今日之事,我就当从未知晓,你好生看着办吧。”
“我去三哥那里。”
陈元北交代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陈夫人望着他的背影。
眼底有无数思绪流转而后。
到最后。
却尽数化为一声叹息。
陈元北赶到西院时,燕望欢和陈慕白刚刚下完一局棋。
黑白双色棋子,都重新归置在一起。
陈慕白惦起一颗白子,还未落下,就听到一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抬眸望去。
是陈元北略有些阴沉的脸。
“不过是被训斥两句而已。”陈慕白落了子,并未去看陈元北第二眼,只淡淡道:“你难道,还没被训惯吗?”
“三哥。”
陈元北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
他走到燕望欢身边,盯着被她捏在指尖的黑子,道:
“望欢,我不该带那女子回来。”
“总不能只能杀错,不可放过吧?”燕望欢摇了摇头,落下黑子,才又道了句:“究竟来的干净还是脏,看一段时日,就能瞧得出来了,无需太过草木皆兵。”
陈慕白抬眸瞥过燕望欢一眼,道:
“既真不干净,目的也是为了你,你倒是不急。”
“急又何用?”
黑白双子落得皆不算慢。
陈元北对棋艺达不到精通的程度。
却也能看得出来,棋盘之上的风起云涌。
他不由讶然。
陈慕白的棋艺,已是他看过的所有人当中,为最顶尖。
眼而燕望欢却分毫不差。
与陈慕白分庭抗礼。
战局焦灼。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与其主动出击,乱了自己家的阵脚,不如按兵不动,等待....”
燕望欢再次开口。
将黑子落下。
她抬眸向着陈慕白一笑,道:
“反败为胜之机!”